“呸,哈哈……”梁书桓笑着吐出口中的血块,望着傅瑜笑。
“你与元都公主一行人有交集?”傅瑜问他。
梁书桓没有说话,朱然在一旁道:“人证物证俱全,有何狡辩的。”
“……是。”
“是谁让你来杀傅瑜的?”
“哈哈……你以为你遮住了脸,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吗?”梁书桓狞笑着,“你们安国公府,傅骁将洛廷人赶尽杀绝,傅瑾横刀夺爱,傅瑜玩世不恭,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傅瑜不气也不恼,慢慢道:“我傅氏一脉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你与敌国勾结,杀害重臣之子,意图谋叛,可有想过你的族人一丝一毫?”
谈及族内,梁书航面色不改。
“再者,李茹怀了你的孩子,她如今已然和离回陇西,你猜猜,陇西李氏的那帮老古董,可会容得下她们母子?”
说到这里,梁书恒终于忍受不住地哭嚎出声。他沙哑的声音回响在逼仄昏暗的牢房内,凄厉的声音吵得人耳膜生疼。
“是,元都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和我联系,让我设计图谋了傅瑜的性命。再者,茹娘在安国公府上多年,傅瑾对她如何,我瞧得一清二楚,傅瑜不敬长嫂,也合该受此重创。”
“我看你是张口就来!”傅瑜冷声喝道,“不过片面之词,就因为是你所在乎的人说出口的,你就查也不查就信了,明明是害人之举,就因为让你有利可图,你是眼也不眨的就做了!枉你也是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考过重重科举入朝为官,有哪一本书上的哪一字一句,让你勾连敌国,背叛大魏,做不忠之人;不顾父母性命,甘冒灭九族之险图谋不轨,做不孝之人;夺他人之妻,做不仁之人;图谋功臣之后,做不义之人。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你自诩为情圣,听信他人偏激片面之词,却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一人之利!”
梁书桓被他的一顿话顿时唬住了,不由得愣愣了半晌,却终究低下了头。
良久,傅瑜一脸沉沉地从牢房中走出,朱然和他并肩而行,两人步履缓慢地走在层层牢房之中,等着前方的狱卒用铁索开门。
“如何?”朱然凑上前来,低声问他。
“什么如何?”傅瑜回。
“刚才你不是问了他嘛,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梁书桓不过也只是一马前卒,为了李茹奔前走后,甘愿做了元都公主一行人的走狗,实则根本没有接触到元都公主一行人的内圈。那个婢女和元都公主的真实关系,还有阿卓娜公主是否还在世,他根本不知。”傅瑜叹气,“本以为是一个缺口,能通过他知道阿卓娜公主或是元都公主的一些事情,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不过好在,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了的。”傅瑜苦笑着说。
朱然看他,傅瑜慢慢道:“无论元都公主是不是元都公主,和洛廷后裔是否有故,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了,她确实来势汹汹,势必要让我傅氏一脉族灭,乃至大魏颠覆。”
朱然闻言面上一怔,随即也笑。傅瑜问他:“我看朱兄怎么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早从陛下那里得到了一些风声,”朱然笑着拍傅瑜的肩膀,“阿瑜,你千万不要小瞧了自己的身份。”
“我猜,要不了多久,你就该进宫面圣了。”
临行
虽然梁家兄弟俩的事情告了一段落, 但元都公主和芜娘的事情却仍让傅瑜如鲠在怀,又兼之临州大将郁秀峰病危,傅瑜这段时日可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傅骁忧故友心切,是铁了心要让傅瑜和斐凝二人携了良医前往临州的了,竟是早早地让刘荣备了车马粮草, 甚至让赵斌选了二十多个府中赶长途的好手, 只管让傅瑜和斐凝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临州。即便如此心切,傅骁也还是得听建昭帝和傅太后的,让傅瑜先见了他二人再说。
傅瑜面圣, 就在他秘密前往大理寺审问梁书桓后的第二日。
时已至二月十六, 花朝节后不久, 气温回升的快, 上月傅瑜还披着大氅带着小毡帽, 今日进宫面圣, 却仅仅着了单衫也觉得热了。
宫中肃穆,戒备森严, 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都不苟言笑, 傅瑜不敢多话,只管在偏殿等着面圣,等了没一会儿就听传话的小太监让他进正殿, 傅瑜忙敛了面容,又整了整衣物, 才进去。
太子杨浔仍旧病恹恹的坐在一侧旁听, 他面容苍白, 堆坐在一堆衣物上,瘦削的骨架子上挂着有些空荡荡的衣服,显得愈发病弱。见了傅瑜进来,太子杨浔朝他微微颔首,面带笑意。
建昭帝气势威严,一身玄衣常服,站在御桌前凝神看奏折,见了傅瑜头也不抬,率先问了一句:“在偏殿等久了?”
“不久。”
建昭帝声音放缓,温和许多的问:“傅二可知晓朕今日唤你进宫的原因?”
傅瑜心说我哪里知道你这种人物的心思,便是真猜中了也要说知不道,可让他出言拍马屁,以他的性子也做不到,遂不言。幸而建昭帝也没想着让傅瑜等许久,见他不说,自己倒先说了:“去岁朕让你辅助大理寺的朱然查清永安乞儿被拐一案,你用力颇多,后面朕却让你们到此为止,不肯下查,你可心有怨言?”
“微臣不敢。”傅瑜忙道。
建昭帝一笑:“不敢,却不是不曾,看来确实是心有怨言了。也罢,这事是我做的不厚道,让你们不往下查,是怕查出一个带出一圈,到最后满朝文武竟无多少可用了。”他说着,又长叹一口气:“可我不往下查,总有人觉得我是在保他,竟是心比天高了……”
建昭帝越说越多,傅瑜听得云里雾里,直至太子杨浔掩唇咳嗽了一下,轻唤了一声“父皇”,建昭帝才停下,又忙遣人请了太医前来。又让内侍给太子杨浔倒了一杯茶,建昭帝的目光这才转向了傅瑜,目光幽幽:“我本是让你协助朱然继续调查此事,将幕后真凶缉拿归案,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妥了。”
傅瑜听得一头雾水,就又听得建昭帝道:“前些日子舅舅差人递了折子,说要我允了你们夫妇二人前往临州探病一事。”
傅瑜心下一惊,心说傅骁怎的这般作为,这些年来建昭帝与傅府的关系如何,傅骁可不就是始作俑者。自古以来,凡是战功赫赫的武将,势力庞大的勋贵世家,还有握有实权的外戚,不可谓不是帝王的心头刺,傅骁可是一人独占了这三项,他最后能急流勇退不知是靠了他和傅太后多少努力,如今竟还自己将把柄往建昭帝手中送,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不成。傅瑜心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也丝毫不露,只管低了头,沉沉道:“陛下,阿爷与郁秀峰将军同袍多年,袍泽之情未曾忘怀,如今郁秀峰将军病危,阿爷年迈,病骨难出永安,遂让我夫妇携良医前往临州探病。”
这番话,却是说的真的不能再真,完全就是照搬傅骁的说辞了。
建昭帝眉眼带笑,不曾有怒意的模样,只道:“既是为了全舅舅的袍泽之谊,做外甥的怎能不允。只郁卿到底也是朝廷一员大将,戎马多年,既是病危,我也合该有所表示。我这些儿子不成器,我瞧着他们各个醉生梦死的,又兼郁卿君臣之别看的重,让我这些皇子骤然出京前往临州探病反倒是惊扰了秀峰养病,不如就让你携了两名太医前去,让宫中御医诊治一番,回来也好让人放心些。”
傅瑜却道,原来此番召他入宫的目的却是为了放两枚钉子在他身侧,虽然头疼忌惮,但傅瑜问心无愧,只作自己只是简单出京前往临州探病,倒也不曾拒绝,遂道:“府医毕竟不如宫中御医,陛下能遣两名太医前往,也是郁将军受了这等福泽。”
建昭帝但笑不语,傅瑜拱手作别,就听得一直旁观未曾出言的太子杨浔突道:“傅二郎君既是要出远门,便该去玄道观瞧瞧了,前段时日皇祖母还曾戏说傅二郎君是新婚燕尔,遂将她老人家忘在脑后了。”
太子杨浔在建昭帝面前这般说话,倒将傅瑜吓得一身冷汗,忙应了。
回府,傅瑜将此事说与斐凝听,斐凝听后久久不言,及至傅瑜将桌上的一小碟子核桃徒手劈完了,她才幽幽的来了一句:“临州乃兵家要地,营中不可一日无将,主帅病危,怎的不见陛下遣武将顶了郁秀峰将军的缺?”
傅瑜也是一愣,随后又道:“既是一军主帅,肯定有副帅副将之职,按着惯例此时就该是秀峰叔伯的副将顶职便是。”
斐凝眉眼带笑:“原来如此。”
末了,斐凝又补充了一句:“我长这般大还未曾出过永安,乍一要去临州那么远的地方,离父兄千里迢迢,总归有些难舍,我想临行前去探望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