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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闪光灯不断亮起,即使已然阖上双眸,仍旧无法忽视其存在,快门声不绝於耳,随之而来的还有记者嘈杂的提问。

「梁小姐,请问你有後悔吗?」

「可以请你面对镜头吗?」

「你有没有什麽话想对你母亲说?」

「你……。」

排山倒海的问句,犹如台风天时席卷而来的大浪,她是岸边孤独的小船,转瞬便为海水淹没。

梁贞苍白着面庞,默然垂首,藉着身边警察的支持,消失在前方停靠的警车门後。

「一周前海中无名浮屍案终於有了进展,昨日下午警方接到电话,一名nv子称自己与父亲发生口角,情绪激动间失手杀害对方,随後将屍t载至海边丢弃,因受不了良心谴责,最终选择自首……。」

关上电视,陆宇随手扔下遥控器,疲惫地向後靠上沙发椅背。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明明她什麽也没做。

闭起眼睛,看见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厨房地板染上的大片血迹,男人伤处还在汩汩流出血ye,却早没了气息。

她的惊慌失措被他尽收眼底,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究竟是哪里出错,造成如今这般局面?他眉头深蹙,始终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或者说,这整件事本就超出常理范围。

他的叹息为外头飙车族吵闹的引擎声掩去,隐藏在夜se中,覆盖在重重报章杂志下,悄然消逝。

「梁小姐,我希望你能诚实且完整地说出真相。」程绍纬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翻阅资料,语毕抬头直视梁贞,探究的目光一刻不停,他实在很难想像面前相貌清秀,散发温婉气质的nv子会与杀人案有所牵连,si者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而梁贞只是紧张地咬着下唇,藏在案下的手不断绞着衣摆,不回应也不迎向他的眼眸。

他终於停止摆弄文件,修长的手指以固定节奏敲打桌面,从业五年至今,他虽不曾接过什麽大案子,但一向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在学时的成绩也足以证明这点。

直觉告诉他,跟前致电警局自首的nv子并不是犯人,至少不是主谋,真凶恐怕另有其人。

时间渐渐流逝,梁贞终於抬头,出口却不是程绍纬期望听见的:「抱歉,检察官,我想我还没办法……。」

他皱眉,什麽叫还没办法?这麽大的案子,si者生前担任jg神科医师,业内风评不错,交际也广,和妻子相敬如宾,堪b模范夫妻,这样看似没有w点的人,究竟是如何si去,甚至被弃屍汪洋?

「我知道了,你还需要时间,对吗?」程绍纬望向梁贞,她如果打定主意不开口,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一桩棘手案件,年轻一代不敢接手,前辈们更是想方设法推走这块烫手山芋,最终不得不交由他处理。

五年的资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早已脱离菜鸟身份,却也不是颇有威望的大前辈。

只是她既然不愿说话,为什麽选择自首?的确,自首之後会斟酌减刑,但若不配合办案,光是自首而未表现出悔意,再厉害的律师都救不了她。

何况si者身份迟早会被揭露,他必须争取这段h金时间,在引起轩然大波前尽快让案子有点眉目——但很显然梁贞的闭口不谈与外界媒t的大肆报导对他的目标全无一点帮助。

他站起身,又弯腰倾向桌案对面的她:「梁小姐,我不知道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假如人真的是你杀的,你直言便好;假如你不是真正的犯人而出於某种原因被迫自首,也请你不要隐瞒实情,司法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检察官,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开口。」她的神情依然忐忑不安,甚至有些惧se,「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

程绍纬没有回话,他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至门边,一手握住门把,在出去前又补充了句:「开庭时作伪证是犯法的,你知道吧?」

话落,他开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学弟,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晓得要重视自己的前途。」办公桌前,一名男子随意翻了翻案上文件,头也不抬,「上面吩咐下来,这件案子还是尽快解决才好,媒t毕竟闲着无事,如今又风平浪静,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後的话题本在情理之中。」

程绍纬不置可否地扬眉,低头看向跟前那一张张摊平的报纸:「我知道,我会迅速结案。」

男人手握成拳轻扣桌面,半晌才答:「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并不完全明白,我把话搁着了,上头希望看到结案後的新闻标题是1un1i悲剧而不是其他。」

「但是学长,我不认为犯人是梁贞,她也许只是被派来顶罪的。」程绍纬抿唇,思索一阵後依旧忍俊不禁,脱口而出,「我以为司法的目的在於实行正义。」

男人不怒反笑,他站起身,平视程绍纬的眸:「没有什麽事是绝对公平的,正义一词不过是种口号,站在天秤的两端,人永远会向重的一端靠拢。」

他将目光移往角落的门,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是淡漠却不甚有礼的逐客令。

「我会试着加速调查。」程绍纬非常乾脆地转身,落下一句话。

侦讯室内,刺眼灯光洒在梁贞过分苍白的脸庞,照得她肤se更显透明脆弱。

程绍纬向後靠在椅背,深x1了口气,然後开口:「这样吧,我们将这次谈话当作朋友间平等的交流,你只要保持轻松,诚实应答就好,如何?」

「检察官,我是想了一段时间,但现在我会将一切跟你说明的。」梁贞咬了咬下唇,挺直身板,才继续说道,「我平常是住在外头,那几天特别回家陪我妈妈,我一直知道这些年她过得不太轻松,说实话我也时常怀疑,身为jg神科医师、家境良好的爸爸,为什麽会有暴力倾向?」

「那天我睡的有些晚,起床时已经下午,下楼後我却看见爸爸在厨房内殴打妈妈,如同我小时候常看见的那般。

搬出去以前,我以为他已经改掉这种恶习,所以才放心让他们两人单独同住,但看见这幅画面後,我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我不晓得在我搬出去的期间同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回,我只知道当下的我除了震惊,更多的情绪是愤怒——他凭什麽打她?尽管他们是夫妻,但这都什麽年代了,她也不是不通事理的孩子,有什麽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辄打骂,让她浑身是伤?」

程绍纬只是安静地聆听,凝视梁贞的眼神专注而认真,试图找出一点撒谎的蛛丝马迹。

「具t情况我记不清楚了,很可笑吧?我亲手杀掉父亲,却告诉所有人我不记得事情如何发生。」她g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衬着过亮的灯光,面容憔悴的模样竟让他有些不忍,「等我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结束,厨房的水果刀不知什麽时候握在我手中,爸爸躺在地上,伤口不断流血。」

似乎是很合理的解释,但他敏锐地察觉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

沉默在不算宽敞的侦讯室蔓延开来,半晌他才听见细微的啜泣,出自坐在对面的她。

程绍纬几乎不怕什麽,在他这样年纪的人里,他也算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最怕的却是nv人小孩的哭声,那是无力的象徵,向整个世界诉说妇孺的弱小。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过一阵,终於找出一包面纸,因为脚步匆忙,不愿多浪费时间,路边发放的物品他能绕道就绕道,无法躲避便乾脆接过,省得夜长梦多,此刻倒因此派上用场。

「给你。」他的声音紧绷别扭,实在不想听她独自饮泣,「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告诉我一些……後续的处理方式吗?」

梁贞接过面纸,尽量安静处理乾净,声如蚊蚋地同他道谢。

她稍微缓和了情绪,神情却流露歉意:「我……有点累了。」

假设事情真如他所想,或许他应该适度给她一点空间,然後仔细推敲真相,花些时间去调查——更何况,要是她始终不愿说明事情经过,着急的并不会是他。

梁贞被两名狱警带进会客室时,神情掺了些讶异,坐在隔板外的人,是陆宇。

「你还好吗?」他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些,下颔也散布着胡渣,这阵子他过得并不太好,她心下一紧,举止更是略显急躁。

在椅上落坐,她将身子前倾,仔细地打量他的脸庞——入狱以来,这是她头回如此制不住思绪,但他们的关系非同小可,从以前到现在,她总为他表露出未曾轻易示人的真情。

她的迫切他尽收眼底,如果可以,他多想换她出来,自己替补了去,然而再如何想,终究好似痴人说梦,她拚了命不让自己在乎的人卷入,现在说换就换,责任可不只他一人得扛。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抬手轻抚隔板,尽管无法触到他温热的颊,这已是她聊表思念唯一可行的途径,「相信我,好吗?」

陆宇恨极了这样的自己,放任一个nv人担负所有,而他却无能为力,尤其她是他最为在乎的人,他舍不得她吃苦。

他同样将手搁在隔板上,与她相对,四顾无言,半晌方闻他开口:「照顾好自己,你好好等着,我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律师。」

程绍纬依照导航的指示一路开至梁宅,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先生,请出示你的证明。」警卫走到驾驶座旁,弯身说道。

程绍纬拿出证件,说明来意:「你好,我是之前预先说好要来调查蒐证的检察官。」

「调查蒐证?」警卫皱眉,「没听说过,你先前是跟谁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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