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2)

雷纳愣愣地瞪大眼睛,彷佛还沉浸在惊吓之中,紧接着,他注意到身後的黑盒子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音节,那熟悉的声音让雷纳倏地冒出冷汗。滴答滴答……以及不断跳动的数位,都在叫嚣着此物危险。

雷纳迅速地冷静下来。

劫後余生的情感不断地涌上他的心头。

……幸亏那是倒数的开关。

天知道刚才埃罗尔按下开关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马上要被炸成碎片了。

雷纳看着时限已过去半分钟的黑盒子,开始专注地破坏连接着的线,在时间不停b近的生si关头,他觉得自己出奇的冷静,就好像灵魂脱离了身t,他甚至还能分心地听进周围的声音。

「疯子!要是爆炸这里都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候谁也逃不了!」

文森特刻意压低音量,似乎是想避免影响到雷纳的拆除作业,他忿忿不平地怒视着埃罗尔,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开枪s出子弹。

埃罗尔随手将没用处的控制器往旁边一丢,轻松地道:「耐心点,还有三分钟。」

「你……!」

文森特被气得连表情都扭曲了。

雷纳分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但丝毫没有被影响半分,他努力地在深渊中与si神拔河,将原本复杂得犹如胡乱缠绕在一起的线团,逐步地解开,过程中还必须保证不能拆错线,否则首当其冲的他大概会被炸得连骨头都没了。

…‥剩下两分钟。

nhse的发丝被汗水浸sh,乱糟糟地黏在额间,狼狈的像是被泼了一桶脏水,唯独一双眼神采奕奕的,像是散开的流星雨,时不时的透着奇异的微光。

一分钟。

文森特放弃似的瘫在墙边,眼神黯淡,只有埃罗尔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笔直地望向墙柱,彷佛透过雷纳的眼睛看见了那漫天的光点。

然後……

来不及了。

雷纳咬着乾涩的嘴唇,雾灰se的瞳孔倒映出即将归零的数字,他绝望地想像埋在各处的炸弹迸出的绚烂火花,会在一瞬间吞没这里的所有人,然後一边机械x地持续着拆除繁复的线,直到最後一秒──

黑暗遮蔽了所有光源。

雷纳忽地停下动作,黑盒子上的数字准确地停在零的位置,犹如警示灯般不停地闪烁着,但并非是停下来了,因为雷纳还能清楚地看见上头连接的线。雷纳疑惑地盯着那枚黑盒子,试着将视线穿透到盒子里,接着找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

只见那数以千计、密密麻麻的,由光点所凝聚的线,就这麽以横线的轨迹,凭空消失了一大截。

雷纳整个人顿住了,仿若失语似的,久久不能言语。

「成功了?」

文森特不敢置信地出声。

同样感到不敢置信的,还有距离炸弹最近的雷纳,他清楚地知道情况并不如文森特想的那样。他没有成功。而在紧要关头,将炸弹停下,并且以这样手法的人……

彷佛察觉到什麽,雷纳猛然转过头,与埃罗尔对视着,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正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但未免藏得太好了──雷纳想道,如果真的猜中了,那简直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而且得到的是更多解不开的谜团。

埃罗尔无声地g起嘴角,在雷纳只差没把眼珠黏在他身上的注视中,他慢半拍地回答了文森特的问题:「不,很遗憾,并没有成功,但多亏你制造的机会,我现在更确定了。」

埃罗尔意味不明地停顿了许久,才缓缓揭晓答案:

「雷纳,你果然是特殊的。」

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无论怎麽解读埃罗尔的这番话,所得到的解答都令人匪夷所思。

至少雷纳是这麽认为的,然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埃罗尔口中说的那「制造机会」的人此时正出乎意料的安静,就好像正在酝酿的风暴,随时都会袭卷而来。

埃罗尔看着迟迟都没有动作的雷纳,叹道:「需要我警告你,你现在的位置很危险吗?」

「你到底……?」

雷纳感到万分纠结,虽然想问的问题有一大堆,但眼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他yu言又止地叹气,抬起脚,朝着远离另外两人的方向走去,在还未弄清楚事情以前,他并不想听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此时莫名沉默的文森特。

雷纳退後到一个令自己觉得有安全感的位置,开口:「说说到底怎麽回事?」

「这个嘛。」埃罗尔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思索着该怎麽解释,然後说道:「我猜,他原本的计画应该是这样的──首先是把你绑来这,再来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他拿着你的终端来找我,说你只身一人来见渡鸦了,并诱导我来到这,就连刚才的小爆炸大概也是计画中的一部分吧?」

「一派胡言!」

文森特忍无可忍地大吼,但埃罗尔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道:「只可惜他错估了一件事。其一,是爆炸的威力;其二,他没料到身上的控制开关会被我抢走,如果按照原定计划,爆炸之後,他会趁我像个无头苍蝇寻找你的时候……轰!把这里夷为平地,然後就si无对证了。」

彷佛对上述的推测极为自信,埃罗尔的语气里连一丝不确定也没有。

「我说的对吗?文森特。」

「当然不对。」文森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对埃罗尔的说法嗤之以鼻:「你以为把罪推到我身上就没事了吗?若是按照你说的,接下来你该不会还要w蔑我就是渡鸦吧?」

埃罗尔挑起眉,一副不然呢的模样,惹得文森特涨红了脸,在一旁的雷纳都快能感受到文森特满腔的怒火了。文森特深呼x1了一口气,说道:「假设炸弹真的是我设置的好了,那在控制开关被你抢走之後,我直接逃走不就得了?我为什麽还要来这里!」

埃罗尔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

「因为你是渡鸦。」

──所以知道我能解除炸弹。

雷纳悄悄地在心底补充道,然而这些都是推测,并不足以定下文森特等於渡鸦的结论。雷纳皱起眉,继续听着两人的对话。

文森特气得笑了一声:

「这都是你单方面的说法不是吗?」

「那若是你自己说溜嘴的呢?」埃罗尔似笑非笑地反问。文森特的身形明显地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僵着一张脸,开口:

「我有什麽好说溜嘴的?」

「在雷纳拆炸弹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吗?」

埃罗尔清了清喉咙,直接模仿文森特当时说的话:

「要是爆炸这里都会被夷为平地……」

「到时候谁也逃不了!」

埃罗尔甚至准确地重现了文森特低沉的语气,文森特霎时脸se一变,就连当时正专注於拆炸弹的雷纳也彷佛开窍一般,记起了文森特所说的话。

……要是爆炸这里都会被夷为平地。

如果不是设置炸弹的本人,又怎麽可能会知道引爆後波及的范围?

有了明确的指向之後,先前的一些线索彷佛也跟着清晰起来,雷纳率先想到错误的许可权名单。若是没记错的话,文森特曾说过他是桃乐西亚被派来前不久上岗的,也就是说,档案室并不会更新他的资料。

那麽许可权呢?

所谓的许可权名单,都是文森特整理出来的,就算有造假也无从证明。

雷纳下意识地瞥向文森特,虽然对埃罗尔的说法他依旧带有几分不信任,但不可否认,文森特的态度显得要心虚多了,和之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你有什麽要辩解的?」

埃罗尔进一步地b问。

雷纳默不作声地看着彷佛被b至绝境的文森特,心情五味杂陈,这感觉就像他本来从不曾怀疑埃罗尔,但最後却不得不接受对方有所隐瞒的事实一样。

他也从没怀疑过文森特。

雷纳想也许是两人都伪装得太好,而且相处起来的模样实在太具欺骗x,所以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被耍得团团转,到现在也依旧不明事情的真相,想到这里,雷纳不禁绷紧肩膀,打起十二万分的jg神,他透过垂落在眼前的细碎发梢,仔细地端详着两人的表情,试着从两人的脸上解读出什麽。

文森特苦笑地耸耸肩,末了叹息,吐出的声音犹如低喃。

「我?要辩解什麽?」乍听之下,文森特依旧不承认埃罗尔所说的是事实,然而下一秒,话锋却忽然一转:「我不懂,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揭穿我?」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这句话的威力在雷纳听来并不亚於刚才的炸弹,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雷纳还是忍不住露出错愕的表情,他不由得呐呐地问出声:「你真的是渡鸦?」

无论是以前的印象,亦或是更深入了解後的认识,文森特都和雷纳记忆中的渡鸦搭不起来,这导致他的思考有些短暂卡壳,雷纳尝试着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文森特」剥离出来,然後重新看待眼前默认是渡鸦的年轻警官。

「我确实是。」

或许是觉得已经无法辩解了,文森特表现得异常坦然,从他脸上丝毫找不到任何别扭或退却,雷纳这才後知後觉地感到可怕。

文森特盯着埃罗尔,语气里有种没得到答案就si不甘休的感觉:「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知道的?我到底哪里露馅了?」

面对文森特的质问,埃罗尔非但没有露出一丝不悦,反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记得仓库里的那具屍t吗?」

提起这话题的时候,埃罗尔还刻意瞥了雷纳一眼,像是在欣赏那因为想起恶心的记忆而感到反胃的表情,文森特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埃罗尔继续说下去。

「你当时没料到,她会在赴约前拨一通无声电话到警局,虽然最後还是没逃过命运,却留下了纪录,到此为止,我还没锁定犯人的范围,直到──」埃罗尔稍微停顿了几秒,缓缓说道:「我发现案件的整理报告刻意删去了这点。」

「刻意?」

雷纳听得有些疑惑,无论有没有隐瞒,充其量也只是知道si者在si前曾打过求救电话,并不能证明什麽,可既然如此,文森特又为什麽不写上去呢?

「……就凭这点?」文森特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不是,不过当时整理报告的人可是你,就算你有非故意的可能,也没办法摆脱嫌疑,这是你第一个败笔,之後,我从雷纳那里得知渡鸦的存在,然後透过邮件查到了渡鸦的真实身分,这是你的第二个败笔。」

「最後,你的身份伪造得不够彻底。即使你现在的名字与经历都和渡鸦扯不上关系,但还是有漏洞,只要花点心思求证就能知道你的经历大多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埃罗尔突然露出一个让文森特恨得牙痒痒的微笑:

「所以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此话一出,恨得牙痒痒就不止文森特一人了,身为被蒙在鼓里,而且还遭遇生命威胁的雷纳越想越觉得气愤,这段时间,他随时都处在一种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的忐忑中,而现在埃罗尔却说他早就知道渡鸦是谁了。

「不是败笔。」

似乎是被埃罗尔的说法刺激到,文森特抬起头,强调般地加重音量:

「不是败笔,我是不得不这麽做。因为当时接到那通电话的人──正好是我,之後追踪定位後才发现是她打的,真不走运,不是吗?」

最後上扬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是在指那条年轻的生命,还是在说文森特自己,紧接着,文森特就像是不满於埃罗尔太过笃定的语气,开始一一反驳:

「至於你说的第二个败笔。」

文森特停顿,锐利的眼神犹如淬了毒的匕首,只差没cha在埃罗尔身上了:

「那并非是我疏忽了,你恐怕不知道,对我来说,这无疑是最安全的做法,毕竟我的身份是被列为机密的许可权s,据我所知,在它之上的人寥寥无几,即使你是被调来处理这次事件的,也绝不可能给你这麽高的调查许可权。」

「所以,你到底是什麽人?」

文森特道出了这令人费解已久的问题,包括雷纳,都屏息以待地等着埃罗尔的回答,只见埃罗尔抬起手,伸出食指,往天花板的方向b了b,说道:「既然能够窥视机密,那自然是b机密还要更高的存在。」

「知道什麽是floatghell吗?」

就在雷纳有些不忍直视埃罗尔的态度时,埃罗尔忽然说出了这令人陌生的字眼,除了埃罗尔,在场的两人明显都变了表情,只不过雷纳的是疑惑,文森特的却是惊愕,而埃罗尔彷佛半点要隐瞒的意思也没有,意犹未尽地接续道:

「我来自于你们传闻中的那座──」

「不存在的城市。」

floatghell。

在听到的当下,与其说是陌生,倒不如说雷纳从想过会在此刻听见这个,也许是它的名字本身就带有不好的意思,因此传言总是伴随着犯罪与恐惧的se彩,尽管几年前曾有其他国家证实这座城市的存在,大家也依旧将它视为一种都市传说。

雷纳也不例外。

在双耳听见埃罗尔的声音,一直到反应过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强烈的荒谬感在雷纳的心底油然而生,他彷佛t验了一次,当别人听到超能力时的感觉,既荒谬又不可思议,以及或多或少感到可笑的心情,然而他知道埃罗尔是认真的,因为从埃罗尔的表情、语气、甚至举止,都找不到心虚的痕迹。

这时,埃罗尔忽地开口:

「你似乎知道?」

埃罗尔的语气里有着诧异,相较于雷纳还透露着茫然的眼神,文森特的反应显然令有些不对劲,那滔天的恨意与莫名的激动交织着,扭曲了他的整张脸孔。

「竟然是真的……」

文森特垂头低喃着,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处在满头的问号与被动中的雷纳忍不住cha嘴:「到底是什麽跟什麽?」

文森特冷冷地扫了雷纳一眼,简单明了地说道:「就是聚集着像你这种人的地方。」

「嗯,大致上是这样没错。」

大概是觉得哪里很有趣,埃罗尔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道:「但我有些意外,这边竟然还会有知道的人,我还以为知情者全都消失了,不过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回归正题,既然你的疑惑已经解答得差不多了,那麽轮到你了,我需要你告诉我──十五年前的真相。」

「真相?」

文森特像是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发出讽刺的笑声,他y沉着一张脸,从齿缝间吐出的声音犹如咬着血r0u般,让听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浓烈的恨意:「既然你都知道我以前的经历,那你应该很清楚,十五年前,就只是场残忍的屠杀,你们这些畜生,光是杀si我父亲还不够,还把其他无辜的人活生生地折磨至si,你告诉我,你还需要什麽真相?」

「别误会,我不是当初的那些人。」

基於解释太多反倒有可能起到反效果,埃罗尔只能先表示自己的清白,接着说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父亲为何会被灭口。」

文森特轻蔑地嗤了一声,沉声答道:「人都si了,知道这些又有什麽用?与其探究这些,倒不如快点找出那些畜生,让他们也t会一下,活生生地被扯碎肢t是什麽样的感觉。」

面对想法完全接不上轨的情况,埃罗尔短暂地沉默了几秒,旋即眯起眼睛,以平淡的语气做出质问:「所以你杀了那麽多人,是想让他们尝尝你家人的痛苦?」

文森特低垂眼眸,彷佛也在说服自己般说道:「不这麽做,他们只会更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但十五年前,并不关雷纳的事。」

埃罗尔直接了当地戳破文森特的诡辩,让雷纳有些复杂。

的确是不g我的事,雷纳暗忖,然而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希望被埃罗尔提及,特别是在这种针锋相对,而他却手无寸铁的情况下。

「都是一样的。」

文森特隐晦地瞥了雷纳一眼,话题逐渐朝着雷纳最想避免的事态演进:「无论哪个人都是,甚至包括你,雷纳,你们渴望证明自己。以至於只要稍加引导,你们便轻易地沉醉在力量之中,恣意妄为地做出那些事──」

「你敢说你是无辜的吗?」

「我……」

雷纳皱起眉头,犹如被文森特的质问所刺中一般,x口隐隐作痛。虽然实际上他并没有让其他人受到伤害,但的确如文森特所说的,在制造停电的时候,他并没有顾虑到後果。

雷纳重重地吞着唾ye,试图压抑从喉咙传来的搔痒感,而文森特彷佛觉得雷纳的沉默有些可笑,讽刺地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想找到杀害我家人的凶手罢了。」

文森特缓慢地诉说着,说不清的几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脸上,最後全都融进那装满恨的眼睛:「但在真正接触到你们之後,我改变主意了。从根本上就不一样的人,怎麽改变都是行不通的。总有一天你也会为了这份力量,变成可憎的魔鬼。那倒不如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先把你们扼杀在摇篮里,不是吗?」

雷纳抿起嘴角,尽管他想反驳这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但最终还是放弃申辩,说道:「我不会变成那样。」

然而对於雷纳的话语,文森特的眼底毫无波澜。

「知道吗?我杀的第一个人,他是个救si扶伤的医生,起初他并不晓得怎麽应用这份力量,但当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更多……超越认知的事之後,他也变了,变得漠视生命,医院成了他最bang的实验场,当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害si了十几个人,即便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至於做到这样,但以後会怎样谁都说不准。」

「当你能把人像蝼蚁一样捏si的时候,你也不会变吗?」

「当然不会。」

雷纳只觉得荒谬,他从没想过去伤害别人,更遑论是动手杀si一个人,即便几次想要自己命的人就站在眼前,他也不曾想要杀si对方。

在旁边安静了有一阵子的埃罗尔眯起眼,忽然cha嘴:「他当然不会。」

「而且你大概是误会了什麽。」埃罗尔边说边将手套脱下,坦然地将右手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令人意外的是,埃罗尔的右手并没有雷纳所猜测的伤口,而是一个特殊的刺青,鲜yan的红se,然後并列排序的六个线条。

「能力是不会进化的,所以你不用担心雷纳未来会变成怎样。」

在场的两人听到都是一愣,特别是雷纳,假如埃罗尔说的是真的,那他的情况又该怎麽解释呢?

「随便你怎麽说。」文森特沉下脸,犹如被满载的恶意冲昏头,他乾脆举起枪,威吓似的指着埃罗尔,气氛蓦然凝结。埃罗尔叹了一口气,彷佛对於屡次的威胁感到十分嫌弃,於是偏过头,小声地朝雷纳说道:「记得我说过你是特殊的吗?集中jg神,看好了。」

「什麽?」

雷纳还来不及思考埃罗尔说的,就听到响起的枪声,他吓得连忙抱住头,想也不想地就往柱子後面躲,但下一秒又担心地探出头来。只见埃罗尔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只剩空气中微微的烟硝味能证明刚才发生了什麽。

文森特的表情越发y沉,他立刻又开了几枪,像是不在埃罗尔的身上开出几个窟窿就不甘休一样,然而几秒过去,埃罗尔依旧完好如初,s过去的子弹彷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挡住一般,散落在埃罗尔的脚边。

雷纳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那些明明没有外力影响,却突然踩了刹车的子弹,心里一阵茫然。虽然他早有预感埃罗尔拥有能力,但实际看到还是令人吃惊,而且……

──这也是能力?

同样感到不解还有文森特。在连续开枪都无法伤到埃罗尔的情况下,他不免有些退却,尤其是他完全无法判断对手是怎麽挡下的,这种感觉让文森特感到挫败。

「你到底是什麽东西?」

文森特恨恨地从齿缝间蹦出这几个字。

埃罗尔没有理会文森特的质问,而是举起手,让手掌朝着文森特的方向。手背的yan红刺青好似在一瞬间亮了亮,紧接着,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发生了,只见文森特手里的枪就像黏土一样,突然以不可能的方式弯曲、折成诡异的模样。

「啊……」

雷纳不自觉地发出惊叹声。

但身为在最近距离目睹这一切的文森特,却是吓得把枪丢掉,表情甚至有些惊魂未定,等到回过神来,文森特整张脸恼怒地胀红,眼球布满血丝,好似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拼命一样。

「这种能力……!你和那群人是一样的。」

在见识过埃罗尔的力量後,文森特眼底的仇恨更加浓烈了,而之所以会如此,雷纳想大抵和渡鸦的家人si前的惨状有关,那位老nn曾经说过,渡鸦的家人si前备受折磨,甚至是承受着四肢都被扭曲的痛苦si去的,因此看到埃罗尔的能力,进而联想到那些不好的回忆并不奇怪。

埃罗尔挑起眉,叹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你知道的那群人没关系。」

「你的话能信?」

文森特嗤笑了一声,看起来完全不想把埃罗尔的话听进去。埃罗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於文森特的针对,他不理会地耸耸肩,开口:「随你ai信不信,但一知半解可是最要人命的,看看你自己吧?撇除你说的那位该si的医生,现下你已经杀si两个无辜的人了,甚至还对着手无寸铁的人开枪,这样的你,有什麽资格去仇视别人?」

埃罗尔敛下眼睫,毫不犹豫地继续刺激文森特:「ga0错复仇对象了,蠢蛋。」

「闭嘴!」

文森特愤怒地低吼,彷佛这样就能阻隔掉批判的声音:「没t会过的人又怎麽会懂?」

「……唔。」

埃罗尔0索着光滑的下巴,偏头看向雷纳,语气微妙:「经典台词?」

「什麽经典……」

雷纳还在纳闷埃罗尔突如其来的打岔,眼角就瞄见文森特毫不犹疑就冲上来的身影,他诧异地顿了一下,紧接着瞪大眼睛,连忙大喊:「小心!」

就在文森特的拳头即将挥向埃罗尔侧脸的那一刻,埃罗尔好像早有预感似的,微微侧过头,正好避开了文森特的袭击,接着,以流畅的连贯动作,压低身子,然後转身,迅速地朝文森特的膝盖踢过去。

「呃!」

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文森特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就好像在向谁忏悔一样,对b埃罗尔游刃有余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故意的。

「你的境遇确实很悲惨,但这并不是你n杀的理由。」

埃罗尔缓缓地走到文森特面前,踩住对方用来支撑身t的手,鞋面上积了不少的灰尘随着埃罗尔的动作抖落,就这麽在文森特的手背留下了痕迹。

文森特抬起头,双眼仍然充满恨意,丝毫没有因为埃罗尔的话动摇半分。

「那你告诉我该怎麽做?我也想报仇啊!但不管怎麽查,那群人的痕迹就像是被谁刻意抹去,彻彻底底的,从这世上完全消失了!」

「啊,没错,你说的都对,我的确对於你们的存在一知半解,但那又怎样?既然你们都被放逐到那座城市了,那剩下的漏网之鱼──杀了也不为过吧?」

「看样子是无话可说了。」

埃罗尔收拾起脸上的笑容,在文森特挣扎地想爬起来之前,忽地往他的x膛踹了一脚,「咳……呼……」霎时,疼痛的喘息声回响在废弃的建筑物里。文森特倒在地上,痛得眯起眼睛,额间的冷汗如瀑布般流下,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然而埃罗尔却没有停止动作,凑近文森特想做些什麽。

雷纳不赞同地拧起眉,完全没有底气地喂了一声。

「放心吧。」

埃罗尔凑到文森特旁边,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背对着雷纳,然後发出喀啦的奇怪声响。雷纳愣了愣,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文森特的双手已经被铐上手铐,嘴角还流着丝丝血ye,虚弱得就像是快si了一样。

雷纳不免腹诽起埃罗尔踢人的力道到底有多重。

「觉得他可怜吗?」

或许是看到雷纳透露着不忍的表情,埃罗尔出声询问。

「怎麽可能。」雷纳摇了摇头,语气微弱地说道:「我可是差点被杀了。」

虽然嘴上这麽说,但表情还是泄漏了不少,埃罗尔索x直接r0u乱雷纳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安慰地说道:「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泄愤,并非是复仇,懂吗?」

「……」

对於难得说好话的埃罗尔,雷纳忍不住露出吃到难吃的东西时,那种难以下咽的表情,埃罗尔挑了挑眉,宽宏大量地在雷纳的肩膀拍了几下。

「好了,接下来把这家伙送回警局就没事了。」

埃罗尔用终端直接拨了巴奈特的电话,在对方气急败坏的怒吼中,平静地说出这里的地标後,直接切断通话,好让那聒噪的声音不再侵扰耳朵。

完事後,埃罗尔瞥了默不作声的雷纳,问道:「有什麽想问的?」

雷纳撇了撇嘴,既郁闷又迷惘地说道:「我还是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从埃罗尔与文森特的对话来构筑事件的原貌,那麽开头就是十五年前的惨剧,文森特的家人被某些人以残忍的手法杀害,目的未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杀人者拥有能力,而文森特追查的结果,发现所有指向凶手的痕迹都被抹得一乾二净,再加上过程中,得知接触的医生把医院当成实验场,所以──

扭曲了。

但这当中,埃罗尔扮演的角se又是什麽?

b起文森特的一知半解,雷纳知道的东西更少,就连floatghell的传闻,他也只是当成都市传说来看待,就连文森特说了,那座城市聚集着跟他一样的人,也像是谎言一样,令人感到荒谬。

听到雷纳的提问,埃罗尔露出微笑,他将不知何时捡回来的手套重新戴上,说道:「如文森特所说,我们的确是被放逐到那座城市的人,原因你也很清楚,人类总是对未知感到恐惧,当时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埃罗尔以一种旁观者的语气继续陈述:「然而能力并非是一瞬间的事,在清洗过一遍後,世界各地依然有人不断地在觉醒,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隐瞒这麽久,大多都在觉醒後不久就被送往海湾,唔,我指的是floatghell,我们都称它为海湾。」

「而这次,是政府怀疑有其他国家的放逐者潜入oe,刻意杀害觉醒的人,进而削减我们在海湾的势力,所以才派我来调查,不过我一看就知道了,这种杀人的手法是人类才会做的,那些家伙可没有这麽血腥。」

说到这里,埃罗尔还刻意瞥了文森特一眼。

雷纳听着埃罗尔嘴里说的人类,感情上有些别扭,这种说法就好像拥有能力的人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一样。

「那你只是来抓犯人的?」

雷纳怀疑地看着埃罗尔,对方至今为止都做了什麽,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本来是……」

话才说到一半,埃罗尔就接收到雷纳控诉的目光,他不得不降低语调,好让语气听起来没那麽愉快:「本来是这样没错,但碰上了意外,索x就留下来继续观察了。」

雷纳无言以对,这段话的意思只差没有指名道姓说他就是那个意外了,另一方面,对埃罗尔的解释,雷纳不太满意似的撇嘴,不爽地说道:「你当我傻?」

即使文森特的计画没有得逞,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和心理负担并非是三言两语就能敷衍过去的,更何况,他可不像文森特……那麽轻易就被埃罗尔骗了。

也许是两人对话的时候,雷纳是处於旁观的视角,所以当埃罗尔在回答文森特的质问时,雷纳清楚地听出了话里的漏洞──埃罗尔口口声声说的文森特的两个败笔,时间点皆是在发现仓库那具惨不忍睹的屍t之後,但明显和事实搭不起来。

这家伙……

可是一路变装跟我後面的耶?

也就是说,早在发现文森特就是渡鸦之前,埃罗尔就已经预知到他会是下一个受害者了──什麽的鬼话谁都不可能会信,雷纳从没像这刻一样,思路异常的清晰,因此他断定,埃罗尔肯定还有什麽关键的东西没有坦承。

埃罗尔看着摆出一副不想善罢g休模样的少年,有些棘手地歪了歪嘴角,接着伸手,安抚似的在雷纳的头上r0u了几下,缓缓说道:「乖,回头再跟你解释吧。」

「……」

然後被0头的人意外地安静了几秒。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雷纳所预料的那样。

当整列的警车开着会被抗议的速度抵达後,率先冲下车的果然是那位从一开始就被埃罗尔戏耍到尾的副局长──巴奈特奋力地爬着山路旁的人工步道,过了好几分钟,才终於看到山坡上的废弃工厂,而当他发现工厂前站着的两人,以及被绑在地上模样十分狼狈的文森特後,一口气差点噎住呼x1。

「你们……你们……ga0什麽……鬼……」

巴奈特气喘呼呼地撑着膝盖,不停滴落的汗水在砂石地晕染开来。受到好几年都坐在办公室的影响,只不过这麽一小段路,他就累得连话都快接不上了。

埃罗尔微微一笑,即使是面对巴奈特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也没有丝毫的心虚,只是云淡风轻地答道:「如你所见,文森特就是凶手,你有什麽问题直接问他就行了。」

「开、开什麽玩笑──」

「你问就知道是不是玩笑了。」埃罗尔朝巴奈特摆了摆手,对对方几乎快把手指碰到他脸上的动作视若无睹,接着补充道:「对了,待会儿会有人联络你。」

「走吧。」

留下令人0不着头绪的讯息後,埃罗尔头也不回地催促雷纳往前走,全然不管後头气得跳脚的巴奈特。雷纳不安地皱着眉,目光最後扫过睁着眼却毫无生气的文森特,然後偏过脸,看向埃罗尔,询问:「我们不用留下来做笔录什麽的?」

「放心吧,上面会帮我收拾烂摊子的。」

埃罗尔说的一派轻松,还非常坦然地将後续处理称之为烂摊子,然後没有半点心虚,雷纳不免对指派埃罗尔来到这里的人感到好奇,他一面小跑步跟在埃罗尔旁边,一面问道:「接下来呢?」

「先送你回家。」

没想到会是这种无趣答案的雷纳愣了愣,不由得啊了一声,埃罗尔侧头瞥了雷纳一眼,颇感兴趣地问道:「要不然你还有什麽要做的吗?」

「是没什麽……」

大概是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太多转折,以至於雷纳还有些彷徨,他感觉心里像是还少了些什麽,令人觉得不踏实。

「……就这样结束了?」

低喃的声音参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但并非是感到可惜或是遗憾,而是对演变的事态和现实感到无力,以及稍许的寂寥,走在雷纳身边的埃罗尔自然而然听进耳里,他挑起眉,刻意调侃道:「嫌不够刺激吗?」

「怎麽可能。」

雷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自从和渡鸦扯上关系後,他每天都像是停在高空中故障的云霄飞车,随时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这可不是用刺激不刺激就能够形容的,他撇了撇嘴,闷声说道:「就只是突然觉得……什麽事都没做到。」

无论是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也好,亦或是在紧要关头,仔细想想,都是依靠埃罗尔的力量才获救的,雷纳莫名地觉得惭愧,然而埃罗尔却是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雷纳有些想偏了,他沉声说道:「这不是推理,雷纳,找出真相并非你所想像的那麽简单,更别提你只想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达成,记得我说过的吗?能力是不会进化的。」

雷纳迟疑地点了点头,於是埃罗尔接着说道:「本该是如此的。但这世上总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家伙,非要违反预设的轨道,你之所以隐瞒自己的能力,也是预料到曝光後会招致什麽後果吧?」

「唔。」雷纳00鼻子,「被解剖之类的?」

「不错,坦白告诉你,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但之後人数逐渐脱离了可以掌控的范围,各国就将我们放逐到海湾,并在那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

埃罗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忽地弯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但那些人怎麽可能轻而易举就放弃,後来觉醒的人有一大半都失踪了,因为他们开始尝试制造,而被选为实验场之一的──」

埃罗尔侧过头,看着正专注於听他说话的雷纳,在两人的目光交会的时候,埃罗尔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与你有关。」

「……」

沉重的四个字犹如巨石轰地压在头顶上。

听到埃罗尔的答案,雷纳先是惊愕,随即脸上便多了些释然,彷佛早已有所预感了。雷纳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低语:「孤儿院……原来如此。」

以前总是模模糊糊的零碎记忆,在提到关键字时,就如同打开了锁匣一样,纷纷涌了出来,但在走马灯似的记忆胶片里,有一格画面不断地出现。雷纳暗暗思索,然後抬起头,问道:「你知道什麽?他们是怎麽做实验的?」

即便当时孤儿院的确有许多陌生人进出,但无论怎麽回想,雷纳始终想不起自己是何时被迫当了实验品,光凭那些暧昧的记忆,根本无法拼凑出真相。

「这个嘛……」

埃罗尔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又或者是在思考该怎麽解释:

「据我所知,他们做得并不明显,毕竟孤儿院并非全然掌控在政府之下,能力的秘密也仅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所以做得太过火也不行,那麽这项实验……也许是在你们也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大概是那个东西吧?」

雷纳说得有些不确定,他简略地将小时候孤儿院忽然要求他们配戴黑se方块的事,包括院长离开前的怪异举动都说出来,最後不解地说道:「但我怎麽没被发现呢?」

「不,你当然被发现了,六岁的孩子再怎麽聪明也瞒不过那些人的。」

埃罗尔毫不留情地摧毁了雷纳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想法,然後看着雷纳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愉快地扬起嘴角:「事实上,在查到渡鸦的身份之前,我已经在你身边潜伏一个月多了,那时候虽然还不知道你是不是下一个受害者,但毕竟追踪的名单只有你,所以警觉一点总是不会错的,只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我没能救下仓库里的那名被害者。」

「等等……你是说,我……在追踪名单里面?谁的?」

「政府的。」

雷纳整个人都抖了抖,两只手臂都浮起无数的j皮疙瘩,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从六岁开始,就一直活在政府的监视之下?」

埃罗尔默默地握住雷纳的肩膀,彷佛直接默认了这个事实一样,让雷纳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两人就这麽沉默地走到山下,在看到整齐停放的几辆警车时,埃罗尔忽然拍了拍雷纳的後脑勺,示意他走到最近的那一辆警车。

「先坐进去。」

雷纳迅速地瞄了一眼还ga0不清状况的员警,也没多考虑就钻进副驾驶座,不久,埃罗尔终於与外面的员警协调好,打开车门,幼稚地b了个ga0定的手势,然後光明正大地离开现场。

「……」

「怎麽了?」就在埃罗尔颇有兴致地想调整一下车上的音乐时,忽地瞥见雷纳难看的脸se,於是出声询问,而为了埃罗尔刚才的动作感到无b嫌弃的雷纳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几岁了?幼不幼稚。」

「我?」

埃罗尔习惯x地0了0下巴,微笑:「秘密。」

「啧,反正肯定是个大叔。」

这是以这段日子相处下来的感觉来判断的,虽然在剃了胡渣後,埃罗尔的外表看起来年轻许多了,但相处起来就像隔了一个世代的鸿g0u,雷纳反而和文森特有b较多话题能聊,所以他推测,埃罗尔的年龄少说也有三十了。

「是吗。」

对於雷纳的铁口直断,埃罗尔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惹得雷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我还以为你会b较想知道海湾的事?」

埃罗尔边说着边调整音响的音量,让轻快的纯音乐环绕在车内,雷纳抓着安全带,抿着嘴唇,不但想了老半天,最後还叹了口气:「一天x1收太多新资讯,脑袋会爆炸的。」

雷纳将身t的重量全部压在椅背上,彻底放松地瘫坐着,不止是生理上的疲惫,还有心理上的,先是怀疑渡鸦与埃罗尔有关,结果却令人冲击,从没怀疑过的文森特才是渡鸦,而一直以来战战兢兢隐藏的秘密,早在小时候就露馅的事实也让雷纳受到不小的刺激,如今无论埃罗尔说什麽,他也只能麻痹地全盘接受。

「真可惜,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说呢。」

埃罗尔十分惋惜地摇摇头,让雷纳再次领教了埃罗尔完全不看眼se的态度。雷纳忍不住撇了撇嘴,乾脆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侧头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景se。

环绕在耳边只剩下音响传出的旋律。

以钢琴声为主旋律组成的轻柔曲调,犹如拥有洗涤jg神的效果,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已经累得不想动了的雷纳听着平时绝不会听的纯音乐,就这麽保持着这个坐姿,逐渐敛下眼睫,直到绷紧的神经一松懈,他立即坠入了梦乡。

关於floatghell。

埃罗尔所说的海湾,最後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当雷纳睁开眼醒来时,记忆好像还停留在车上与埃罗尔未完的对话,直到身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他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车上,且环顾四周,是再熟悉也不过的宿舍摆设,只不过空荡荡的。

雷纳忽略掉睡着之後,埃罗尔是怎麽把他送到房间的,r0ur0u额角,简单地梳洗一下,然後把身上附着许多灰尘与脏w的衣服换掉。

走出房门,客厅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本来是雷纳早已熟悉的日常,如今却有些不习惯,他打开灯,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接着皱起眉,试探x地出声:

「埃罗尔?」

结果无人应答。雷纳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最後在客厅桌上发现一个可疑的袋子,他走上前,然後看到一份冷掉的餐点,一时间有些无语。

……就不会留个纸条什麽的吗?

雷纳一边腹诽着,一边拿着冷掉的三明治往嘴里塞,时间是早上八点,也就是说,从废弃工厂回来之後,他一夜无梦地睡到了现在,途中完全没醒。

不过一觉醒来,jg神的确好多了。

雷纳想着等等埃罗尔回来,该怎麽问昨天的後续,尤其在得知自己一直被监视後,他必须确保未来不会发生变化,甚至,如果埃罗尔所说的确实属实的话,前往海湾也是一种选择。

雷纳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拍拍手,窝在沙发上继续思索。

然而遗憾的是,就这麽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埃罗尔的踪影,门外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其他学生的谈话声外,门铃从来不曾响过,若不是记忆不能造假,雷纳说不定会开始怀疑不久前经历的一切全是幻想出来的。

第三天,雷纳已经无聊到将之前的家俱都买回来了,终端也用补偿费换了一台新的,再後来,他终於踏出宿舍,开始遇见渡鸦前的日常生活。

一切都没变。

在看到缺席许久的同学出现时,教室也只是一瞬间变得安静,随即又恢复正常,这让原本以为会有麻烦的雷纳悄悄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刻,不知何时剪了短发的班长就抱着一迭纸本,砰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喏,你没来的份。」

b以前多了几分俏丽的nv孩爽快地拍了拍手,残忍地向雷纳说道:

「加油吧,到时候跟暑假作业一起交出来就行了。」

「……」

雷纳面无表情地量了量作业堆叠起来的厚度,已经可以想像这次的暑假会过得有多凄惨了,他郁闷地把作业全都塞进背包里,心里莫名委屈,毕竟这段时间压根儿就没什麽好事,想着想着,眼眶都差点流出泪来了,让一旁尽责搬来这些东西的班长既心虚又尴尬。

十六岁,对雷纳来说是特别不走运的一年。

时间好像麻痹了所有念想,原本t验到与众不同的非日常而蠢蠢yu动的内心,如今也像是si水一般毫无波澜,这天,雷纳背起沉重的背包,一如往常地从校园走回宿舍,途中还看到新来的警卫拦下几个违反校规的学生。

「还是以前的好,新来的真狠……」

经过的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还不时露出同情的眼神。

为了不站在那丢脸地被人围观,雷纳不得不将扣子系好,然後胡乱地把制服下摆塞进k子里,跟着上楼的人群一起往上,就在雷纳即将抵达房间时,前面的人忽然像是在避开什麽似的分散开来。

雷纳抬起头,视线与穿着明显是校外人士的青年对上,他慢吞吞地移动到青年前面,更正确来说,是自己的寝室前,满头问号地开口:「请问有什麽事吗?」

「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模样清秀的青年看了看手腕的终端,笑眯眯地弯着眉眼,俐落的短发是雷纳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无法b拟的,紧接着,对方突然伸手,拉出雷纳在衣服内的吊坠型终端,直接在链子上扣住某样东西,然後再顺手塞回去。

整个过程不到几秒。

雷纳抓紧背包的背带,那双雾灰se的眼睛彷佛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看起来清澈又明亮,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青年,冷冷地说道:

「你是哪位。」

话虽这麽说,语气里半分疑惑也没有

长相清秀的青年微微一笑,r0u了r0u雷纳的头发,愉快地眯起眼睛,像是在怀念这熟悉的手感,直到雷纳的头发变得更加乱七八糟後,他才停手,以十分愉悦的口吻说道:

「好久不见啊,雷纳,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唔!」

装满作业的背包不偏不移地击中脸部。

痛到发不出声音,且不到几秒就被认出来的埃罗尔摀着脸,从指间的缝隙看向脸上写满不愉快的雷纳,闷声说道:「真是盛大的欢迎啊,臭小子。」

战乱後的第三十一年。

世界各地遭受重创的国家都在调养生息,等待着能再次复苏的时机,而在这期间,代替各国的领土成为战争舞台的地方名为floatghell,顾名思义,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地狱,而当地人则称为海湾。

在境内的主城市,一栋不起眼的办公楼。

座落在偏僻的区块,但灯光依然明亮的办公室里,穿着风衣的青年手里拿着黑se水壶,正悠闲地浇着盆栽,过没几秒,仓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紧接着,大门被粗暴地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喂!变脸的!东西做好啦!」

矮个子的男孩兴冲冲地举着手上的东西,像一阵风冲了进来,只是还没把东西交到青年手上,办公室的右方就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

「纳旦尼尔,你完蛋了,看看地板,奥利奥等等一定会杀了你。」

声音的主人是隔着一层薄丝纱帘,一位绑着双马尾的少nv,在她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jg致糕点,与热腾腾的、散发着浓厚香气的红茶,而坐在少nv对面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nv士,她将发丝挽在耳後,问道:「要去接新人了?」

「是啊,再不去恐怕要倒楣了。」

青年从纳旦尼尔手中拿走那枚外观与戒指相仿的银制品,重量意外的轻巧,他仔细地端详着,然後满意地点点头,开口:「四刻没错吧?」

「当然没错,我纳旦尼尔虽然是个大忙人,但这种小事不用一天,几小时就能ga0定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不提前跟我讲,害我整个行程都打乱了,我们说好的,等你接新人回来之後,要请我吃巷口的那间──」

「吵si了,纳旦尼尔。」

纱帘後的双马尾少nv斜着眼,眼神锐利地扫向纳旦尼尔,但更可怕的是,她正威胁似的把玩着锋利的匕首,让还想说话的纳旦尼尔顿时噤声。

数个小时後。

场景变换到克塞特市。

雷纳坐在宿舍的沙发,彷佛在做什麽重大的研究,专注地看着项链上的戒指,不可思议的是,戒指本身没有任何装饰,但形状却是「不可能」的,它像是埃罗尔右手上的条码刺青,由粗细不一的直条所组成,而戒指上有四条直线,但彼此却不相连,就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将它们黏起来,拼凑成一枚戒指。

「记得收好,以後都会用它来识别身份。」

埃罗尔仰着头提醒,刚才遭殃的鼻梁此时正可笑地贴着一块ok蹦,然而始作俑者一点也不心虚,反倒还觉得不够解气,雷纳收起戒指,问道:「所以你这几天是回去海湾了?然後还帮我弄了一个……识别证?你不觉得你好像少了先跟我解释的步骤吗?」

「我只是想给你充分的思考时间。」

埃罗尔诚恳地说道,如果是原本的那张脸,雷纳肯定会马上嗤之以鼻,但现在的埃罗尔实在太具有欺骗x了,於是雷纳半信半疑地略过这个话题,问道:「那识别证是?」

「简单来说,是能在海湾里通行的证明,没有它就等於是非法偷渡了。」

埃罗尔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在雷纳还一愣一愣地想着埃罗尔给他识别证有什麽用意的时候,埃罗尔忽然丢了一句:「那麽,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跟我去海湾?」

「……」

雷纳深呼x1,看着惹怒别人却没有自觉的埃罗尔,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哪时候给我时间考虑了?」

「……嗯,这几天?」

「你再给我说一次!」

埃罗尔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大概是觉得这时候说什麽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线,索x等雷纳先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道:「眼下你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离开这里,至少你不用担心会被抓去做什麽不人道的实验,但同样的,我也不能保证海湾就是百分百的安全,那边的势力……说起来有点复杂,但总b你待在这没有自保能力要强多了。」

「照你这样说,我不是只能去了吗……」

虽然雷纳的确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离开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并不是件能轻易决定的事,他迟疑地想了半天,然後问道:「到那边之後,我该做什麽?」

如果没有能力的话,雷纳想他大概会在毕业後,找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後平淡地过完一辈子,然而现实并非如此,他注定和这里格格不入,放在以前,雷纳也许还能忍受,但如今他的生si掌握在别人手上,就由不得任x了。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埃罗尔微微一笑,是难得真心的笑容,他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那麽在前往floatghell以前,我有两件事必须告诉你。第一,我是oe在海湾的附属组织,除了我以外还有第八名成员;第二,关於你的能力──我希望你能保密,之後我会编一套说词给你。」

「……为什麽?」

雷纳记得之前埃罗尔曾说过他的能力是特殊的,也许和这有关,但详细的他一点也不清楚。埃罗尔陷入短暂的思考,等整理好思绪後,才开始说明:

「接下来我所说的都是推测,不过事实大概也相差无几。」

「首先,政府之所以默许那些人将孤儿院当作实验场,却不对你出手的原因,我想也许是他们认为……你是瑕疵品,而那些已经「成功」的实验品恐怕已经不在了。」

「针对这个猜测,我查了所有从孤儿院被领养的孩子的下落,结果,只剩下两成的人还活着,其他人不是si亡就是失踪了,但你是特例,雷纳,你在实验前就已经觉醒了能力,因此与其他人的实验结果不同,甚至很有可能受到影响,进而产生能力的进化。」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的能力……会再进化吗?」

「只是假设,但并非不可能。」

听到埃罗尔的话,雷纳顿时觉得肩膀压了好几公斤的重担。这明明是漫画的主人公才会有的情节,他恍惚地想着,然後下一秒就被埃罗尔的声音惊醒:「这就是为什麽我希望你保密的原因。」

「一旦被人发现,你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雷纳严肃地点头,用不着埃罗尔再解释下去,他也懂这是攸关生si的大事。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要解剖他,毫无疑问,强忍着不安的心情,雷纳又往沙发里缩了缩,然後抱膝,彷佛没有安全感似的坐着。

「放心吧,我还不至於连个小孩子都保护不了。」

埃罗尔笑着说道,虽然配上那年纪b起雷纳大不了多少的脸,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雷纳还是感觉好多了,他静下心来,却忽然觉得有些词穷,在最後的最後,再多的感激也只能浓缩一句话,雷纳抿了抿嘴唇,语气别扭的,闷声说道:「……好吧,虽然你是个x格恶劣的家伙。」

「但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三次。」

「三次?」

雷纳茫然地抬起头。埃罗尔0着下巴,弯起眉眼和嘴角,笑得就像个计画得逞的狐狸,他轻轻咳嗽,换了个声音,然後翻白眼,双手摆出ㄟ的姿势:

「鬼啊。」

「……」

雷纳只觉得一阵脑充血,这声音还有这莫名熟悉的动作,无一不再暗示埃罗尔曾扮演过一个他所熟识的人。

「你、你是那个警卫!」

「这下算是救了你三次了吧?不过电锯出现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所以也是你打晕我的?」

埃罗尔的笑容霎时凝固了几秒,他心虚地站起身,直接跳开上述的所有话题。

「那麽,很高兴你加入了我们。」

从窗外晒进的余晖洒在埃罗尔身上,就好像铺满了光点,把雷纳的思绪带回六岁的夏天,那小小的方块彷佛承载着他对未来的向往,在眼前逐渐远去。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第十名成员了,雷纳。」

「我们的组织没有名字,但外界都是这麽称呼我们的──」

「nonas,无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