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江南的这日,天上又飘起了细雨,江南的冷意仿佛通过银针般的雨丝渗到了骨子里,马车缓缓停在了古朴的青石板路上。
进城前,付以渐俨然忘了自己要来江南求学,依依不舍地拽着季湍舟的袖子,最后被笑荷给拉走了。
付瑶琴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南,她撩开微sh的马车帘子,嫣然一笑,“季大人,瑶琴就此别过。”
季湍舟戴着斗笠,付瑶琴只能看到他嘴角噙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有缘再会。”
季湍舟生怕耽误行程,与她道别后便快马加鞭继续赶去渭南了。
清衡书斋恰巧是在放旬假,付瑶琴替付以渐和裴宋备好了束修,清衡书斋的院长都是眼高于界的四姓世家,她怕他们看不上普通俗气的金银珠宝,付瑶琴是把付家书房里用来作装饰的积灰孤本取了几本出来。
拿出来的时候还呛了一鼻子灰。
裴宋才知道付瑶琴要把自己也丢在江南。
付瑶琴:不然你真当自己是赶马车的苦力了?
看到姜副院长如珠似宝地抱着那几本不知道清了多久的灰的孤本,付瑶琴就知道自己押对了。
姜副院长痛快地收下了付以渐和裴宋,并对他们露出了如沐春风般温暖慈祥的笑容。
付瑶琴趁着这位书院院长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确保现在就是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他也能笑脸迎人。
付瑶琴状似自然地询问:“我之前遇见过书斋中的一名学生,与他颇为投缘,他唤作徽泱,不知他住在何处?”
姜院长道,“姓徽的学生是有几个,但并无徽泱,姑娘你是不是记错了?书斋中只有徽杭,徽颍,徽望三人。”
怎么可能会没有!
付瑶琴心头一颤,半垂着眼,“先生还有没有错漏?”
“整个书院就属我的记x最好不过,确实没有徽泱这个学生。”
付瑶琴不si心,“可否给我看一下名册?”
姜院长0了把胡须,主要是孤本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没有几分犹豫便将名册给了付瑶琴,“这是名册中有书斋中所有的学生,你自己看罢。”
姜院长心想,这怕不是不知哪来的小赤佬g了坏事故意想扣在清衡书斋头上。
付瑶琴翻阅的速度极快,那厚厚名册一下子就翻到底了,她怔住。
她不相信。
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她又重新将名册再翻了一遍。
翻来覆去册子上果真没有徽泱。
是她记错了他求学的年纪吗?
是他还没有来清衡书斋念书吗?
没有寻着心尖上的人,付瑶琴失魂落魄地从清衡书斋离开,淋了一身雨回到了客栈。
在客栈里,裴宋低着头跪在了付瑶琴腿边,“夫人,裴宋不愿去清衡书斋,裴宋想留在京城为夫人出谋划策。”
付瑶琴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渺渺的热气,她半散着sh漉漉的乌发,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作声。
似乎怕付瑶琴不信,他又再次强调:“裴宋只愿誓si效忠夫人。”
付瑶琴倏地俯身捏住了他的下巴,裴宋的下巴很g净,没有一点扎手的小胡茬,她笑了笑。
从清衡书斋出来以后,付瑶琴就没再笑过,此时她对着裴宋笑得温柔,“那我命你在清衡书斋保护好付以渐。”
他的小拇指指尖轻颤了一下。
“夫人……”
付瑶琴松开对他的桎梏,将食指竖在他的唇前,“嘘——”
“莫要辜负我的信任,阿宋,你不想在清衡书斋出人头地吗?”
“与其一直不清不楚地在我身边做一个客卿,不如光明正大地得了功名来助我。”
裴宋呼x1一滞。
付瑶琴此刻是危险的,是致命的,亦是绝望迷茫的。
裴宋想,为了她这一笑,他心甘情愿肝脑涂地。
付瑶琴希望自己是记错了徽泱的求学时间。
不然,她若是没有被狗皇帝一刀t0ng了心窝子,到了江南等着她的是什么呢?
徽泱倘若连真名都没有告诉她,又怎么可能娶她呢?
尖锐的指甲陷入了掌心。
想到他的一切都是欺骗,这太让付瑶琴觉得难堪了。
她或许还要庆幸小皇帝杀了她,没有让她彻头彻尾地成为一个笑话。
付瑶琴打心里不愿意相信徽泱会骗她,那么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很可能是她的一厢情愿了。
有时候,抱着渺茫的希望也总b彻底的失望来得好。
付瑶琴收回了手,依旧对他笑的温柔无害。
裴宋望着她的眼睛亮极了,他压下心底的躁动,沉声问道,“夫人,您刚才怎么了?”
付瑶琴眨了眨眼,不再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裴宋微微愣住,看付瑶琴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心事重重。
付瑶琴从裴宋的举动里知道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她侧着身,手指懒懒散散地抠弄着裙子上的金丝花纹,开口道,“阿宋,有些事情,看破了,不要说破,或许才是最好的。”
裴宋听不出她在一语双关什么,低着头仍然跪着,本能觉得慌张。
“裴宋知道了,惟愿夫人信我。”他将头磕在她的鞋尖边上,虔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