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汶也看过去。
一艘快艇正从矗立在湄公河岸的天堂赌场,横渡朝他们方向急速驶来。
木汶顿了,直到快艇上的人到达口岸边,才开口问来路。
快艇上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身穿天堂赌场的仪宾服,见木汶警惕,立马报了来路不明,说是受了任务,带他们到三不管地带,换身份进入老挝境内。
苏韫抬眼,望向对岸矗立在林子里的红se房子高大建筑物,外表充斥着奢靡,金碧辉煌,标志x的塔尖定高挂着缅甸国旗,那里是天堂赌场,金三角最大的销金窟。
来往的游客若是想入赌场,不必走大道,有专门的快艇横渡湄公河,压缩了一半路程时间。
不过苏韫很是意外,陆熠为什么突然变动计划,连她都无措,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
木汶犹豫不决,停在原地不上船,砂琪扶着他臂弯,眉眼满是担忧,怕si,说什么也不肯上船,毕竟谁知道过了天堂赌场会发生什么,那里是三不管地带,最容易出事。
最后苏韫站出来,叹一口气,她手机没了,根本无法联络陆熠,只能宽慰几句:“他现在应该就在天堂赌场。”
“你怎么知道?”木汶看她。
苏韫猜的,毕竟机会难得,木汶不上船,一切前功尽弃,不过她居然也真蒙对了,不等回答,渡船的领头男人开口:“再墨迹船要开了,陈先生是受了嘱托,你们要见的人就在赌场。”
话到这,如同赶鸭上架,木汶咬咬牙还是选择上船。
水花涟漪阵阵冲刷,劈出一条白花花的浪道,苏韫不晕船,坐在一侧看风景,反倒是砂琪,跟受了惊似的,从一上船就开始惴惴不安,要吐不吐地,受了好几记白眼。
风卷着她发丝凌乱,苏韫微微眯眼,看向愈发接近的岸口,心中扰乱几分思绪。
上了岸,木汶并不愿进赌场,不停催促船到了没有,不到三分钟,一辆黑se宾利停在路边,簇拥着下来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件花绿休闲衬衫,面容和善,一下车就挂笑。
木汶弯了弯眼细看,此人不眼生。
陈伟。老挝境内担任金三角经济特区的委会主席,天堂赌场便是当年他与大名鼎鼎的“糯康”争地盘时夺下来的江山,转头做了幕后老板,不仅是天堂赌场,与天堂仅相隔一公里之遥,对望的金木棉赌场也是他的产业,当年针锋相对,如今合并敛财,成为金三角最大的销金窟。
走了两步,陈伟笑笑,伸出手:“木汶先生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陈伟这人拿钱办事,赌场不仅做赌的生意,包揽众多,譬如拉官牵线,倒腾军火,贩卖情报,亦或是做逃亡通缉的后台,总而言之,一不问来路,二给钱办事,什么都有,什么都g。
木汶松懈了半分,伸出手回握,然也只是松懈半分,他依旧警惕:“他人呢,准备好的船什么时候到,去老挝也好柬埔寨也好,我现在就要离开。”
陈伟收了半分笑,虚虚挂着层皮,“木汶先生或许有所不知,老挝是我的地盘,去哪,安不安全,我说了算,现在有我亲自出马接应,木汶先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是没想到陆熠居然找了陈伟来接线,木汶默了下,还是那个问题:“他人是不是在赌场内?”
“当然了。”陈伟调子抬了抬,“只是,我不打听那么多,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就到这里。”
沉默良久,木汶终于应承。
安排的三辆车一路开往天堂赌场,下了车,门口保镖簇了一排,阵仗很大,苏韫跟在身后连带着发怵,这里几乎所有人都配着枪,大厅挤满了一簇人头,从台桌到壁柱,雕龙画栋,满室金碧辉煌,除去赌场内的安保,走廊也站满了人。
这些人基本来自金三角的地方武装,皮肤稍稍黝黑,带着沙地帽,盘枪,肩上挎着满满当当的子弹夹带,随时预备突发情况,其目的服务于一些来赌场一掷千金的富豪,作为安保雇佣。
过廊道时很是热闹,这些武装松散站着聊天,围着桌台打牌,亦或是擦枪,视线若有若无看过来。
进了房间,开灯,木汶并没有见到陆熠,心中隐隐不安,追问才放下衣服的陈伟。
陈伟g脆告诉他,刚刚收到通知,陆熠人临时有事,船大概9点就到,让他安安心心等,说完,懒得再应付径直离开。
关上门,木汶这才惊觉自己上了当,他不信陆熠能频繁出事,要么是想ga0他,要么有别的心思,眯了眯眼,他坐下身,钻进紧公文包里的小保险箱。
有东西在,他有定心符,陆熠要有动作,那就只能是鱼si网破了。
苏韫瞥了眼,见砂琪在一旁替他拍背顺气,不动声se喝了口茶,喝了几口,起身,面se仓促,对着木汶道:“爸爸,我想去卫生间。”
“这个时候了你去什么卫生间?”木汶没好气,提了一丝疑惑上下看她。
苏韫故作生气,解释:“爸爸,您是想怀疑我私自出去联系他?”
她面se伤心,“我以为您说的是真的,没想到,到现在了还在怀疑,要是不相信,让她跟着我吧。”
被指的砂琪抖了身,连连摇头,她不想再经过那条走廊,那群人太可怕,盯着她像盯r0u,稍不注意就会把她撕碎吃了吞了,骨头都不剩,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事开枪,她几乎要哭了,握着木汶的手:“小韫她能去哪呢?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就不要c心了,再说了,外面有安保呢。”
苏韫看着他,找不出一丝心虚。
良久,木汶才松口。苏韫走不走于他并不直接相关,b起她,手里的东西才是底牌。
苏韫慢慢打开门,面上悲哀全无,不到几步距离,再次来到那条乌烟瘴气的走廊,所有人视线向她看过,苏韫不慌,从中间慢慢走过,来到客厅。
大厅内,站了一排人,为首的人没走,看看表,似乎在掐算时间。
“陈先生。”苏韫喊住他。
男人慢慢转过身,依旧那副不达眼底的皮笑,扫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要见他。”
陈伟不笑了,面露戾se,冷笑一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苏小姐,这里不是泰国,脚踩谁的地盘先分清楚了。”
苏韫没退却,顶着对准她的枪口,步步走向他,那道视线始终犀利,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将她拆骨碎尸,苏韫停在他面前,字句笃定直b:“如果他没来,您也不会亲自出来接客,或许从上了船开始,不对,从我们的车驶入大其力开始,一举一动就已经被监控了,我猜的没错吧?”
气氛严肃僵y,陈伟锐利端详她,任谁看了都要捏把汗。
突然,噗嗤一声笑,打破对峙局面。
她料想的没错,陈伟,确实在等她。
陈伟摇摇头拍掌,拍完,伸手请:“苏小姐果然聪明,请吧。”
苏韫崩了根弦,礼貌弯了弯腰,就他指引的动作离开。
穿过层层簇拥的打手,她跟随陈伟进了电梯,门合上,隔绝所有目光。
气氛一时低沉,苏韫不自在瞥了眼,陈伟双手交叠身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见金玻璃里的视线折s,他转过头,冲她又笑了。
这次还算和善,趁电梯往上的间隙,扯皮跟她闲聊。
“苏小姐很年轻漂亮呢。”
“谢谢。”苏韫礼貌低头。
接人回赌场前,陈伟就若有若无打量好几眼,确有姿se,就是那gu子jg明劲盖不住,他g笑一声,收回视线,低头看表。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像专门等着,足有半分钟,数字不动了,金门向她敞开,陈伟绅士弯腰请她。
出了电梯,苏韫感受到一gu空气稀薄的沉闷感,边走,她细打量,走廊仅开了几盏昏h的壁灯,照得脚下地毯浮出层金灿,整个通道没有多余窗户,只有上下行的四部电梯,陈伟走在她身前带路,不到一会儿,停在最里间房。
门头没什么特殊的,漆木门,镀了层外金se,头顶3312牌号,陈伟敲门,报了声人送到了,侧身让开条道,“苏小姐,我就送到这,请吧。”
把手拧动,门无声无响打开,苏韫没出声。
入眼,室内不算亮堂,几盏挂灯浅出光晕,窗帘半拉,折出一丝光线,正中央沙发上雾气缭绕,逆光,露出半截身子,男人微微倾身,又遮了几分背影。
听见门关上,他顿了半秒,没回头瞧。
苏韫边走边出声:“为什么突然改了计划?”
即便开了窗户,烟味还是熏,走到他身边几步,苏韫连连咳嗽。
男人没回答,单手夹烟,在两根手指间卷了卷,连个眼神都懒得分出去。
苏韫大着胆子上前,弯腰,夺过他手中的烟掐灭,扔进烟灰缸,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动作间,披散的长发挂在他手上扫了几下,挠得人发痒,陆熠终于肯抬眼看她。仰个脸的功夫,人儿愈发得寸进尺,就着弯腰的动作凑近他面庞,唇瓣若有若无轻蹭在俊脸两颊。
陆熠蓦地笑了。扯开快挂在他身上的nv人,眯了眯眼,意味不明,接下来苏韫也听到了想要的解释。
“我是奉命来缉拿最近破获的儿童救济会巨大贪款案的潜逃犯,中途接收的命令,要是不改道换路,就凭搜查的程序,你们连港口都出不去。”
“一个贪w款用不上那么大阵仗吧?”苏韫不信,总觉陆熠是想做些不为人知的动作。
“有人想借这个由头活捉木汶,方便提前解决,你以为我想ga0那么麻烦?”陆熠瞥她,“选举之际,新闻媒t都被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公开部分真相,现在泰国内部军警下达追缉悬赏令,事情不仅仅只涉及到一个贪w款了。”
他挑了挑眉,“你爸爸做的好事,你未必一点都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苏韫微微震惊。
陆熠g唇,“意思就是有人要他手里的东西,还要他顶罪去si。”
越说越混沌,苏韫脑子要炸开,伸手r0u了r0u太yanx,含糊问他:“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告诉我这些?除了贪w款还涉及到什么?”
陆熠轻笑,故作玄虚一番,急得她眸子发颤,才不紧不慢回答:“最近没看新闻?那空沙旺府警署发生了恶x案,堂堂一个局长竟敢公然勒索nve杀缉捕入狱的毒贩,b供交赎,买官杀人,盖掉nve杀囚犯的罪行,现在闹到上知下行,民众一片谴责。”
“可这跟木汶有什么关系?”苏韫很是不解。
“原本是没关系,可惜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警署发了追缉令,那位好局长“提莫”在潜逃缅甸边境的过程中被缉拿归案,不巧,正是我在美塞口岸拦下了横渡的走私船。”陆熠收敛了笑意,看着她:“他是个小角se,背后人物可大有来头,一审,吐了个gg净净,上接应的保护伞追查了一轮,还真就查出来点东西,抓了三四个行政部门官,部分级别小的官员不禁吓,顺藤0瓜查上来的时候什么都交代了,恰好就是链接名单匣的线索。”
苏韫坐回沙发,忙接着问他:“然后呢?”
男人卖了个关子,伸手敛袖扣,没再接着说下去,苏韫咬了咬唇,小幅度摇他手:“你就告诉我吧,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熠看她一眼,视线停在握住他臂弯的白皙手腕,笑了,“你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
“这样”陆熠淡哦一声,“那些人吐出来的线索里,恰好提了一嘴木汶,当初买官的事情有他一手,连带着揭发了儿童救济基金的丑事,再有就是———”说到这,陆熠不动声se瞧她反应,苏韫唇瓣抖了抖,眸子满是震惊,演得挺像回事,他接着说,“有人吐出了利益链的事情,上不封顶的官员网,层层递进,关系谨慎牢固到只能联系上下级,所以即便是查案了名单上的人,也只能抓到直系链接的上级,亦或是中间牵线的人。”
“有没有其他人不好说,浮出水面的中间人就是萨拉和木汶,现在有人慌了,所以借口g掉萨拉,下一个目标就是木汶,和他手里的名单匣。”
一番清楚明白的解释,苏韫心惊一瞬,她惊讶于木汶身后庞大的网线,或许,木汶不过一粒蜉蝣,背后要至他于si地的人才是青天人物。
她忽然试探问:“你知道是谁要杀他吗?”
陆熠顿了,掀掀眼皮看她,皮笑r0u不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苏韫收了笑,实趣扯开话题,“木汶si了,名单消失,你不担心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吗?”
室内突兀静下,陆熠伸出手指g了g,唤小狗似的,苏韫凑身上前,就见他食指指腹朝上,摩挲几下她脸颊轮廓。
陆熠微微眯眼,漆黑的眉稍挑了挑,凑近,“你不说,我不说,si人不会开口,谁会知道是我杀的呢,对不对。”
明明语气平淡,苏韫却生y听出威胁,抖了下,她点头,“对,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她还想问,但再多的东西说下去也不合适了,陆熠藏一半的话,显然是有意隐瞒。
事实上,陆熠未说完的,确有参杂半几分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