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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样不会太打扰你吗?」
「怎麽会打扰?是我麻烦洛熙,让他跟我跑这一趟。」
不知道王齐恺在瞎掰鬼扯什麽,我只能闭嘴,看他即兴发挥。
「本来就是他出的纰漏!」老先生严厉批评:「这孩子最近谈了恋ai,工作、事业和家庭都不管不顾了,才让老板--」
「好了,人家老板都说没有问题,你怎麽老这样念小熙?」难得老太太会在外人面前打断老先生发言,不单我愣住,连老先生都睁大了眼。但老太太显然顾不了老伴的情绪,有些冷淡地对王齐恺说:「既然明天一早,王老板要带着小熙一块去道歉,那事不宜迟,你们快点离开吧,不瞎耗时间。」
前一刻我是狐疑老太太知晓一二,如今已确认,她什麽都知道了。
平时老太太绝对不会这样冷淡说话,怕是心里不好受,才会这样。
刚才说切好水果,要给我们吃,恐怕也是想知道我们在房间究竟在g嘛。
「好的,谢谢林先生和林太太。」王齐恺对我使眼se,要我跟着他走。
事情意外发展到这地步,避免让老先生跟着起疑,我只能抱持愁苦的心,与王齐恺离开。
不过往好方向想,从我妈的态度和言语得知,她生气归生气,却没有想要拆散我们,把我们分开。与我不知该如何倾诉一样,她也犹豫该怎麽开口,才不会破坏母子之间的感情。
总归一句,她很ai我,为我设身处地,着想很多。
两人从五楼一路往下走,三楼楼梯口,碰上邻居。心里藏着事,没空应付,匆匆向邻居点头示意,同齐恺走至公寓门口。
我俩忍不住对上眼,异口同声地说:
「你妈已经知道了。」
「我妈已经知道了。」
我沉默地坐在王齐恺的车上,身t不热、菊花不痒,心无旁骛。
出柜的风险摆在前头,我内心的饥渴与滔天烈火,都会被浇熄。
「你妈似乎……不太阻止?」王齐恺主动打开了话题。
「嗯,她对我特别好,就算不认同,心里恼怒,也不会当着我爸的面,拆我的台。」
从小到大,我若做了会挨我爸棍子的坏事,我妈总替我遮掩。若遮掩不了,会sisi劝着我爸,不让他打我。转头看王齐恺一副不知所措、担心多说惹我嫌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
「小熙?」
「没事,你看到了,事情并不严重。我妈主动察觉也好,省得我要一再暗示她。在我家啊,表面上是我爸掌权,实际上什麽都得听我妈的,有她支持、默认,任何难关都过得了。」
「你妈会不会埋怨我把你带歪了?」
「你瞎说什麽话?难道同x恋就是歪的?感情的路,没有分直与歪,只要我们不偷不抢,问心无愧。再说,如果不是我本身是深柜,怎麽可能会这麽快就沦陷?我的x向,说不定我妈早略知一二,单纯为了抱孙,不想多说,赌我不会有开窍的一天。」
青春期国高中的时候,我妈总喜欢问我有没有暗恋的nv生。我每次摇头,她会露出yu言又止的表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学。
「啊啊啊啊啊,我想到刚才我们在那个,被她察觉就很想一头撞si!」
最羞耻的莫过於我们自以为隐密,实际上被人全数知晓。
「宝贝儿没事,你妈应该看不出来……吧。」
「怎麽可能?我换了一套衣服,还把脏衣服带出来,简直yu盖弥彰!」遮住脸,我努力想平缓崩溃的情绪,奈何羞耻心太庞大,把我瞬间击溃。
脸皮b我厚一百万倍的王齐恺,同样尴尬ch0u搐嘴角,勉强安慰:「不要想这麽多,真没事。」
我已经无力回呛「没事你个大头鬼」,只能靠在椅垫,苟延残喘。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但能顺利小出柜,值得喜悦。
「好险我妈疼我。」我心有余悸地说。
换作一般的母亲,知道儿子是同x恋,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掀起家庭革命。而我家老太太疼ai我胜过一切,万般顾忌皆是为了我。
「将来会更好的。」王齐恺说。
今晚老太太的反应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後老先生知道了,再闹也闹不出老太太的手掌心。
「等双方家长都同意,找个时间一起吃饭,互相认识、交流。我妈和你妈应该很合得来。」
「哎!这个提议我喜欢!」老太太没什麽朋友,透过这种方式,或许能多个她能倾诉的对象。
断断续续地闲聊,车内气氛由忧虑转为温馨。我们知道彼此的父母,都极度疼ai自己,纵使一时无法接受,会产生巨大的风波,终会因疼ai而妥协,趋於平静。
在男朋友家睡了一夜,虽什麽也没做,心情却是极好。我把这「好」的原因归於一睁眼便能看到喜欢的人,瞬间心花朵朵开,灿烂摇曳。
「你等会要去哪儿?九号店应该装修得差不多了吧?」今天我休假,本想赖在王齐恺身边,当个黏皮虫。碍於王齐恺事业繁忙,近日到了紧要关头,我再任x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胡闹。
「嗯,是装修得差不多了。」王齐恺收拾早餐用毕的碗盘,放入洗碗机後,侧头亲了我一口,说:「小熙,等会你跟我一起出门。」
「啊?我们要去哪里?约会?」
「不,我们要去见第九号店的甜点大厨。」
原以为王齐恺在我爸妈面前说的全是瞎掰鬼扯的谎话,没想到他真要带我去见甜点师。
「为什麽啊?」撇除掉我是他男朋友的因素,我充其量是他众多普通员工之一,同他一起去见人,颇不合适。
「过两天,行政命令会颁布,我已决定让你担当第九号店的店长。」
「咦?」瞪大眼眸,我傻呼呼地问:「我这是走裙带关系才得到的晋升吗?」
「胡说什麽?你在公司任职了基层服务员整整五年,依照资历来说,你特升到店长,并无不妥。」服务生不似一般白领,工作五年的已经算是老人中的老人。「不过,我也算是说话算话,之前早说要你做第九号店店长了。」
说起这个,脸se瞬间涨热,推了他一下,「你那时特坏,说要我教你追别人,结果把我掰弯。」
「其实我要是说,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你信不信?」
我再度吓了一跳。
「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王齐恺点头。
「你别骗我啦……」
「我骗你做什麽?」王齐恺状似思索,嘴角g起浅笑,「圣诞夜,我被罗彦约出来谈两人的关系,被他泼水的那一刻,心里是很恼怒的。若不是眼角余光看你站在十字路口,且往咖啡厅里面看,我说不定会拿起桌上的咖啡,泼回去。」
听王齐恺这麽一说,我竟然有点懊悔,没有看到狗血大戏。
但b起狗血大戏,我更该问的是:「所以你那晚颓丧的说词,都是故意的?你什麽时候就想要套牢我了?」
「很早。」他那修长、骨感分明的手掌,划过我的侧脸,「是一开始应聘你的时候。」
今天听到太多令人惊愕的秘密,我下巴都快要掉到地板。一开始应聘我,岂不是在我还在读书、上大学,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我的小雏菊,那麽早就被人觊觎了吗?
「彼时我刚回国,开设第一家甜点店,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谈感情。可空窗期太久,内心渴望有个人陪伴。你一出现在面试场合,我的视线完全挪移不开,sisi盯着你,不知道遮掩……」说起过往,王齐恺往我这儿蹭了蹭,哀怨道:「但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反而被我吓坏了,是吧?」
「这不是废话吗?我第一次应徵打工,就被雇主用非常深邃的眼神盯着不放,还不说话、不吭声,差点以为我犯了什麽滔天大错,要被你斥责。」王齐恺当初开设一号店,打工薪资开得很高,很多人都来应聘。应聘时会有情境剧,看我们面对意外时的临场反应。
我ch0u到「如果遇到顾客申诉,他吃了店里的食品,导致食物中毒该怎麽办?」一题,当下我很懵b,瞎掰鬼扯了一堆,毫无重点。等我说完,王齐恺瞪着我,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吓得我差点尿出来。
同他一起面试的gu东都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就他依旧瞪眼,瞪了快有五分钟。
「喜欢你都来不及了,怎麽舍得骂你?」啼笑皆非地r0u了我的头,王齐恺解释兼吐槽:「我是想要说点什麽,奈何内心太震撼,有口难言。不过……你那场面试的回答,实在不怎麽样。」
「喂!」我也知道当时有多蠢,回答得有多不得t,就是不喜欢被他说,「那时候我什麽都不懂嘛。」
「是,你什麽都不懂,才让我忍住冲动,不g搭你。」
「什麽意思?」
「同x恋在国内,终究是少部分、弱势的团t,我不愿意让你误入歧途。」边说,王齐恺看了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宝贝儿换衣服吧,我们赶紧出门。」
「王齐恺。」
之前我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今真相大白,我的心被他弄得一ch0u一ch0u的疼。
「怎麽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以王齐恺的条件、撩人的能力和我宛如弱j的抵抗力,只要他对我招手,我肯定缴械投降,扑上去。可他因为喜欢、心疼,不舍得让我走上难走的情路,选择忍耐退让。
「是,很喜欢,从一开始就喜欢了。」
情话永远不嫌多,我听他这麽说,耳朵发热,扭捏地抱怨:「既然喜欢,就该提早出手啊。早出手和晚出手,不是都一样吗?你让我们多浪费了五年呢。」
说是这麽说,可我明白,至今我都对父母出柜感到那麽苦恼了,五年前的我肯定没有勇气面对一切。就算被他撩入手,我在甜蜜的同时,会紧张、忧虑,惶惶不安。
「我们没有浪费啊。」他站在咫尺之间,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这五年,我们都在努力变成更好、更适合彼此的人,并没有浪费每分每秒。」
没有在一起,也无妨。最青涩、纯真的喜欢,没有辜负一说。
距离多遥远,只要缘分足够,总会走到一块,终成眷属。
饶是如此,我仍然生气。
气他在那段时间,接受父母家人的建议,相亲那麽多次。
「宝贝儿,你的反s弧怎麽能这麽迟缓,现在才在吃醋?」抵达会面地点,王齐恺在进入包厢前,轻声哄我:「我是抱持想要放弃的心态,勉强答应他们去相亲,想说得不到你,至少也要过日子啊。可我没想到自己会这麽痴情,遇到好多个人,唯独对你抱持好感。」
前半段的话让我很恼火,「什麽放弃?什麽得不到我?你跟我说了吗?问了吗?」
一连抛出很多问题,让他哑口无言,做出求饶的姿态。
「等回家我再收拾你。」多生气都得看场合,我姑且在此时饶了王齐恺。
毕竟主厨已在包厢内等候多时,不能让人等太久。
王齐恺很重视这次九号店的扩展,我虽没有亲眼看过店内装潢,可从同事们那传来不少风声,皆是以「惊叹」、「时尚」和「环境极佳」来形容。除了装潢外,王齐恺聘请圈内甜点大佬奥兰多担当主厨,把关推出的商品。
奥兰多曾得到国际甜点大赛的次奖,且於米其林一颗星、两颗星的餐厅担当甜点大厨,资历璀璨耀眼。
「齐恺,好久不见。」光听奥兰多这名字,会以为他是只会说英文的外国人,结果一进入包厢,对方马上展现他流利的中文。「这位想必是林店长?您好。」
「您好。」当服务员久了,能瞬间转换业务笑容。但有王齐恺在,我并无过多的用武之地,打完招呼就默默坐在旁边,听他们谈话。
透过对话,得知为何王齐恺可以请到这样等级的大佬。
约是七年前,赢得国际大奖的奥兰多尚未决定好将来的出路,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到美国东部旅游兼考察,品嚐当地的甜点美食。凌晨抵达机场,辗转离开,在某站地铁迷了路。仓皇之际,身上的包袱和行李被一群流民抢走,除了贴身携带的一百美金,连手机和护照都没了。
多厉害的甜点大师,面临到这样的状况仍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求救,只好走出地铁,询问路人。
好在他找的第一个路人便是王齐恺。
王齐恺见他是真的无助,并非诈取钱财的宵小,亲力亲为,带着他找警察报案,且在大使馆重新办理各种证件。最重要的是,事发隔日,在警察与王齐恺的帮助下,奥兰多找回被抢匪扔在某地铁站角落的行李。行李值钱的东西全被收刮得乾净,剩下的物品零零散散,乱成一团。
可有些东西不能靠金钱衡量,例如奥兰多亲自写的食谱,里头藏有他调配的配方,绝无仅有,是不可或缺的宝藏。
奥兰多当日会那麽心急,主要是食谱丢了,之後一切皆要重头做起。
这令他魂牵梦萦、寝食难安。
「当日若非有你的帮助,我绝对找不回食谱。」奥兰多的母亲是台湾人,从小和他讲国语,他听得多,说起话来毫无外国人的口音和别扭。
「我可不敢居功,是警察厉害,透过监视器顺藤0瓜,让你把东西找回来。」
时隔多年,当日的心惊早已化成莞尔一笑。
「无论你怎麽推拒这份功劳,我是一定得还你这份恩情。」
所谓的「还恩情」,指的大概是来九号店当大厨。
「谢谢。」王齐恺真心诚意地道谢,「我真没料到你会愿意来,原本是随意和你提了一下,结果--」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打断王齐恺的话,奥兰多抢道:「我也是想要换个新环境,看能不能激发更多制作甜点的灵感。」
大佬的心思难测,眼底的感激却一目了然。
这次的会面,没有太多的波折,谈好了薪资和工作x质,他们签了两年的约。而我在两年後,要和奥兰多亲自合作,他主内我主外,不知能否让九号店拥有一片新的气象。
「对了,刚才聊得太开心,我忘了祝福你们。」离别前,奥兰多停下脚步,对着我们真诚祝贺:「虽然台湾尚未实施平权婚法,可我相信总有那麽一天,你们可以透过台湾的法律结婚,成立家庭。」
突如其来的祝福,令我惊愕。侧过头看向王齐恺,王齐恺笑了笑,牵过我的手,「承蒙你的话,未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等人走远,我才恍然。
「奥兰多怎麽知道了?」我以为他不会讲。
「之後要一同共事两年,他总会知道。再说了,你这麽好,有什麽好遮遮掩掩?都要向家里的人出柜了,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王齐恺侧过头,亲吻嘴角,温柔且认真地说:「宝贝儿,为了你,我可以每分每秒,都勇敢。」
二零一五年,五月,春末夏至。
我与王齐恺交往一百天,便已ai得如火如荼。
曾担心彼此的感情,会在热恋期过後,抹去激情,流於平淡。可如我没料到王齐恺会向众人出柜,同样没想到,他会永保赤子之心,守护我在未来的每日每夜。
二零一七年四月,王齐恺亲自参与设计的第九号店「乐熙」即将满两周年。
作为店长,我规划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企图让原本就多到满出来的客人,更上一层楼地爆满,成为名副其实、盛久不衰的「网红店」。除了要忙活动外,与主厨奥兰多的合约期满,要开始着手续约合同。
这两年与奥兰多的合作顺利,相处得宜,双方皆有携手继续下去的意愿,现在只差纸本合同一个形式。
不过,出面签约的不再是王齐恺,而是店长兼幕後老板的我。
并非我与王齐恺分道扬镳,且有能力承下这间店。是在开幕的隔日,王齐恺将名下的第九号店以「生日礼物」的名义,过户给我。这话如今说起来轻巧,可在当时我听到他想要过户的计画,差点没吓得晕si过去。
时空拉回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晚间。
我们以庆祝「九号店开幕」的名义,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享用美好的餐点和红酒。忙了一整个月,终於有机会相处,我的行为举止皆透露着喜悦的danyan。
直到他,对我说:「小熙,我打算把九号店过户给你。」
我嘴里含着的红酒,瞬间喷出,洒了他满脸。
「你、你说什麽!?」不怪我这麽大惊小怪,正常人都会被他的行为ga0得满脸黑人问号兼不知所措。
「我想把九号店乐熙过户给你。」
「凭什麽?」要我当店长,我已经很诚惶诚恐。要不是本身在他名下甜点店做了五年的基层员工,他任命我,我都会推拒。如今说什麽把店过户……真的是,荒唐至极。「你不要跟我说,凭我是你男朋友,所以你一掷千金哦!」
王齐恺本是yu言又止,听我这麽一说,直接噗哧笑出声,「宝贝儿,你都把我的话讲完了,我怎麽说才好?」
「王齐恺,你疯了吗?」
「没疯。」
「你为了第九号店投注那麽多心血,还请了那麽优秀的甜点大师,竟然说--」
「嗯,这些都是我想要为你做的。」
「我不是想得了便宜又卖乖,是真心认为你这麽做不值得!」
「为什麽?」王齐恺好整以暇地反问:「为什麽不值得?」
脑海流窜各种原因,却无法好好说出口,怕说了什麽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
「小洛熙,我可以询问你一件事吗?」见我始终不吭声,王齐恺微微g起嘴角,引诱道:「我们之前一直以要共度一辈子,作为谈感情的目标吧?」
我咬着下唇,倔强地点头。
「那我替你做一点事,应该不超过吧?毕竟我是你的未婚夫兼男朋友啊。」
「……我不是为了钱财跟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为了送钱才跟你在一起。在跟你提这件事之前,我知道你会拒绝,可没料到你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其实我们之间已经不分彼此了,不是吗?那为什麽要拒绝?」
面对这麽多引诱x的问题,我实在是无言以对。
「再说,这是我想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由衷希望你能够收下。」
这下子已经不是收不收的问题,而是这怎麽会是我生日礼物的问题!
「我不是在今天生日啊。」
「对,你是明天生日--农历生日。」王齐恺一脸x有成竹,听得我立即打开手机一看。
果真是我的农历生日!难怪我家老太太一直要我明天晚上准时回家吃饭!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都是替你过农历生日,只是你不把过生日这件事放在心上,时常会忘记,这次也不例外。你不在意,我却在几个月前,便关注这件事情,牢牢放在心里。」
握着水晶杯的手,因他的话而颤抖。
「你是傻子吗?过生日又不是什麽……什麽重大的……事情……」连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
「是吗?我觉得宝贝儿的生日,很重要。」
其实我不喜欢过生日。
小时候家里并不优渥,父亲虽是军人,可要分担我nn家的欠债,时常要寄钱回去。生我之後,家里开销加剧,每个费用都很紧绷,母亲为了要替我过生日,会去帮别人补衣服、打零工,才可以买一个小蛋糕和小玩具来替我庆祝。
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我小学三年级,放学回家看见母亲在巷口替人洗碗,洗到一半,老板娘走出来斥责:「动作这麽慢,还想不想拿工钱啊?就你这工,要日结,算是我亏了呢。」
母亲连忙道歉,着急回:「要的要的,你们答应我能日结的……我等会拿了工钱,要去替我儿子买礼物。」
「嗤。」老板娘自然不会有好脸se,扔脏毛巾在母亲身上,甩头就走。
我看到那一幕,心都要碎了,握拳跑到母亲身边,拉住母亲的手要她同我回家。
那可是我心中最好的老太太啊,怎麽可以这样糟蹋?
老板娘见我们要走,追了出来,被气极的我撞倒在地上。
之後是一团混乱、喋喋不休的争执,甚至叫了警察来。老板娘要告我们过失伤害,老板不明事理,劝了一下无果,人跑回餐厅顾店。好在父亲那日休假,从车站赶到警局不久,来时身上的军衣都被汗浸sh,着急询问事情的经过。
一个问句,母亲、老板娘和我三个人回答,最终父亲采纳了我的版本。因为我哭着说:「以後不要过生日了,过生日要花钱,妈妈要给人洗碗,还要被人羞辱……」
父亲的脸se拉了下来,当着警察的面,飙骂老板娘。都几年的邻居了,怎麽可以一点情分都不顾,甚至做出拿毛巾丢人的行为。动怒的父亲很恐怖,无论母亲怎麽安抚,都没有用,把泼辣的老板娘吓得白了一张脸。
最终老板娘没有控告我那时我才几岁,告我也不成立呀,反而在三日後,同老板一起来我家登门道歉。
?」看老板娘吓归吓,可不似犯错会道歉的样子。
对金钱一向淡然的父亲冷声回:「还有什麽?不就是我要老板还钱了吗?」
原来父亲在当时,曾借一大笔钱给餐厅老板周转,甚至押上了借条。借款的事,只有他们俩知道,双方妻子皆不明了。後来父亲看老板经营餐厅不易,始终没催促老板还过钱,出了这场意外,让他看透了人x、想得非常清楚。
他对人好,人不见得回报。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欺负他的妻儿。於是父亲也不再寄钱回老家,家里的经济因此好转,算是因祸得福?
哎……我怎麽又想得那麽偏。眼前不是该回忆杀,是该想用什麽理由拒绝王齐恺吧!
「就算是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不需要送这麽贵重。」紧蹙双眉,我觉得和他纠结送与不送很智障。
为什麽要送这麽好的东西给我?为什麽事前都不说一声?为什麽要突如其来给我惊吓非惊喜?
「你是笃定不收吗?」王齐恺放下了刀叉,认真看着我。
「不是……」
「你到底有什麽样的顾虑,让你不愿意收下?」他一冷下脸,我就语无l次,着急得不会说话。
「我只、只是不想要拿你的东西……那麽贵重……我又不是……」
换个立场来想,王齐恺送礼不成,一再被拒,也很憋屈。
「也罢,如果真的不想收,我不会强迫你。」强制结束这个话题,王齐恺收敛起带给我的压迫感,自嘲笑:「抱歉,我好不容易交了一个对象,不知道送什麽b较好。结果我送的东西,没有让你喜欢,竟成为你的压力。」
我咬着下唇,看他把东西吃完,将碗盘一一收拾进厨房。
「王齐恺,你是不是生气啦?」
「生气?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
「林洛熙,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到底该怎麽做,才能够带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背对我,不愿意看我的王齐恺让我倍感压力。
「我是抱持亲兄弟明算帐的想法,才会一再婉拒。」我缩着头,想要尽力挽回。
「的确,亲兄弟明算帐。但我们什麽时候变成亲兄弟了?我和你,非亲兄弟,是如t0ngfu妻一样的恋人,如果台湾能够通过婚法,让我们同x恋能够结婚,我们会去登记,共度将来的每一天,不是吗?」
「是。」我想要和他一辈子,他也想和我一辈子。
撇除我爸,我们几乎没有任何阻拦。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麽?你担心别人说你骗钱?还是说,担心之後将来不易?这只是一份心意,一份我对你的心意,跟你本身毫无关系。如果你认为,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那也无妨,我就听你的话,不过户、不造成你的麻烦。」
此时我终於发现,自己伤了王齐恺的心。
在我为名声找想的时候,完全遗忘了王齐恺是用什麽心意、态度,来准备第九号店。起早贪黑、忙进忙出和卖了无数个人情,只想给我最好的东西。甚至早早查清楚我的农历生日,无数次地催赶,才勉强在今日开幕。
他不愿意说,是不想被我泼冷水和拒绝。等到他说了,结果一样是……
「老公,对不起。」蹭到王齐恺的身後,缓缓环住他的腰,「是我傻透了,不该跟你分这麽细。」
王齐恺的身躯,有那一刹呈现紧绷,後趋缓了神经,仍闷声不语。
「我不会说话,伤了你的心,是我不应该……老公,你不要不理我。」说到後来,反而是我想哭。被王齐恺宠得太娇气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扛不住。
「没有不理你。」
「老公……」听声音还是那麽冷淡,我焦虑满点,几乎要胀红着脸,哭着哀求。
但王齐恺不给我这个哭求的机会,「不哭好吗?我不想要你这个样子。」他无奈地转身,紧紧搂住我。
用力x1鼻子,我越被哄,越止不住泪意,啜泣道:「我其实……其实很惊喜的……就是……怕你将来後悔……虽然你一再哄我……要我安心……可是我没办法安心,变得很心急……对不起……」
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澄清不说,越描越黑倒是有。
好在王齐恺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凶下去,叹了一口气,「是我没想清楚,清楚你的个x,还送你这样的礼物。但小熙,我想要有一样东西,连接我们彼此,无论什麽都好。你不用担心九号店经营的问题,经营、管理,甚至极大部分的gu权,都会由我把持。」
听他这麽说,最後的纠结、难受逐渐单薄,能够抑制住眼泪。
「这样,你愿意了吗?」他在我耳边询问,轻柔惬意地拂过我的心肝。
「愿意的。」
直到後来我才恍然,王齐恺是把「乐熙」作为聘礼。
若我们此生无法成为法律认证的伴侣,至少在人生事业上,我们是并肩而行、密不可分的伙伴。他对我们的感情毫无半点动摇与不确定,从一开始便没有留任何退路,始终坚定朝渴求的目标前进。
或许是坚定的意志,得到神明的眷顾。我们交往的这两年多来,没有摩擦、口角和争执,日子过得和谐亲密,事业与ai情皆收获颇丰。连我家的老太太,都在旁敲侧击,问我们的感情状况如何。
老太太自然是希望我娶妻生子,可我与王齐恺的感情,她看在眼里,不反对、不支持,近乎默许。
「我妈说後天晚上,想请你吃饭,你有没有空啊?」为了出柜顺利,王齐恺三不五时会来我家刷存在感。一开始老太太的态度会略微别扭,後来不知怎麽想通,对他趋於平和,有种「丈母娘看nv婿,越看越有趣」的既视感。
「你妈请吃饭,我自然有空。」在我专心顾第九号店的同时,王齐恺这能人,陆续开了第十、十一号店,每家店都有特殊的风格,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但再忙,他也有陪我的时间,给我足够的安定感。
「那我和她说一声。」边说,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给老太太。
老太太很快接通,充满朝气地喊道:「小熙啊,你替我问齐恺了没有?」
王齐恺对我父母的刻意讨好,让我家老太太对他的称呼从原本疏离的「王老板」,转换成亲近的「齐恺」。依我看,王齐恺很快便能得到他梦寐以求「nv婿」的专属称号。
「问了,他说有空。」
「哎!换做平时我肯定要齐恺不要勉强,不过那天是你爸六十岁生日,我想要大家一同聚个餐。」
「我知道,我和齐恺会准备好蛋糕和礼物,你煮晚餐就好,其他别忙了。」自己开设甜点店,蛋糕想要多jg致都不难。
梅雨季节导致天气变化大,早晚会有些寒冷,我要两老多注意身t,连续说了几句。老太太嫌我唠叨,称要出门买菜,好为後天准备,於是在匆促间留给我苍凉的「嘟嘟」声。
「你妈还好吗?」坐在我身旁滑手机的王齐恺问了一句。
「还好,挺有元气的,说是要去买菜,开始替後天准备。」
「後天什麽日子啊?这麽早准备?」
「我爸六十岁生日。」
先前没被受邀的王齐恺被我这话吓了一跳,「那是不是得准备礼物?你怎麽不早说?时间太近了,只能买现成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王齐恺起身,披了一件搁置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你急什麽急?现在才八点多,百货公司都没开。」啼笑皆非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往外冲。而且我心里还有个大胆的想法,想和他提,「那个……老公,要不我们一起送礼物?」
「一起送?适合吗?在他生日这天出柜,不把他气疯?」知我者,莫齐恺也,他总能轻易t到我的重点。
「也不算出柜吧,是想给他更多的提示。」这两年我和我妈已经做了不少暗示,丝毫不遮掩的将王齐恺带入我家的生活交际圈。换做旁人,总能猜出一二,偏偏我爸是个尚未出土的大木头,到现在愣是一头雾水,ga0不清楚我俩什麽关系。
甚至还曾经提议,要把王齐恺收为乾儿子。
把我妈吓得魂不守舍,找无数个理由搪塞拒绝。
「再不说,我爸肯定会认你为儿子,到时候我俩成为1uann,给他的打击更大。」像我爸那种老古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且撇除x别,乾儿子和亲儿子是不可能在一起。
王齐恺吐了一口气,像是在思索该怎麽做才是最好,最不伤害老先生。
「你爸妈都那麽认同我了,我想要让我爸妈认同你。」王齐恺早在一年前就安排我与他的全部家人见面,在高级餐厅里吃饭。在那之前,我亲眼见过的只有王齐恺温柔可人的大嫂辜静敏,对於其他人的个x、言行举止是一律不知,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我曾於商业杂志的封面上,认识大王齐恺十九岁的大哥王季麟,不至於面对面叫错称呼。
王季麟的气质太过冷y,不似齐恺的平辈兄长,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和我亲爹有得拼。反而是齐恺的父母,皆是矮胖的长者为何父母均矮,可王家兄弟能长这麽高,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对我总是笑呵呵,没有任何刁难。
岁月带给他们无限的宽容与谅解,在饭局结束前,他们不断鼓励:「你们的感情没有错,不需要因为旁人的眼光和评价而分开。」要我们好好过日子,携手度终生。
从那之後,我时常回王家老宅探望,跟齐恺的家人也从生疏到热络。
如今大嫂会三不五时拉着我去逛街,美其名「基佬的眼光就是好」。可我当了二十几年的伪直男,在衣着审美上令人不敢恭维,大嫂没几次就发现我的病徵,不再让我挑东西,只要我提东西,着实让我松一口气。
「那行,一起送吧,看要送什麽好。」
得到他的应允,b什麽都还要开心。
後天在繁忙的生活中,一转眼就到。
王齐恺来「乐熙」接我下班,这儿的员工大多清楚我俩的关系。一开始会有些闲言闲语,认为我是靠衣带关系当上店长,是个美se诱人的si基佬。说个实话,他们讲我有「美se诱人」的本事,实属夸赞。
我家老公哪儿都好,就眼睛不好。
一眼相中我,顺道暗恋个五年,我若不回应他的喜欢,那简直是nve恋情深。
後来喜欢在上班讲闲话的员工,陆陆续续因工作太劳累、定力不好而离开。继续工作的员工,私底下怎麽说我不知道,可在表面上,他们对我们的恋情抱持高度祝福。
「皮衣拿了吗?」一上车,我立即询问驾驶座的王齐恺。
「拿了。」
前日我们去挑选给我爸的生日礼物,王齐恺的眼光高,逛了半个商场,勉强选了一件黑se短皮衣。穿在曾是军人、尚未发福的老先生身上,肯定很有jg神。然而在现场并无所需的尺寸,必须调货,今日要回去拿。
「拿了就好。」安心点头,把蛋糕好好放置在後车厢,「这是我特地请奥兰多帮我做的减糖蛋糕,我爸妈吃了会b较没有负担。」
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有点年纪,不宜在晚间摄取过多的糖分。
九号店离我家的距离不远,没塞车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偏偏今晚不知怎麽ga0的,市区主g道竟然大塞特塞,y是塞了五十分钟才到家。王齐恺先把车暂停在路边,让我落地拿出各个礼品在旁等他。
「不知道爸妈饿了没有……」邻近七点,我舍不得他们挨饿,很是着急。
王齐恺停车技术好,没让我焦虑多久,下车、锁门一气呵成。
见我急得快要跌倒,他快手快脚地拉住我,左手拿过皮衣提着,右手紧紧牵着我,怕我跑起来。
晕h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温和有力的手掌,让我逐渐心安,不再匆忙。
可惜,心安是片刻的。
当我们要推开公寓前的铁门,侧过头,发现站在身後,抿唇不语、面se铁青的老先生。
老先生手提着米酒,冷眼看着我们。
本该在老先生注视下放开的手,不知怎麽的,不愿意松开。
「爸。」我喊他。
他却没有应,撞过王齐恺的肩膀,直接上楼。
其实以这种方式出柜,让我爸看个明白,挺好的。不让他继续抱持希望,早点认清我与王齐恺不是乾兄弟的关系,是一对相ai的恋人。
「小熙。」王齐恺怕我家发起战争,松手,把皮衣塞给我。
「你做什麽?为什麽要松手?」
「你先上去,哄你爸爸。」
我倔强别过头,不想被他说动,「王齐恺……我不愿意松开你的手。爸爸要哄,你也要哄,我不要放你一个人走。」
「我不要紧。」
「为什麽不要紧?这些日子,我们都这麽努力了,当然要在这个时候一起面对,不是吗?」
越在危机的时刻,我的思绪越清楚,越无所畏惧。
王齐恺把我的头扳正,「你可知道,同我一起上去,很多事情都不能够挽回了。」
「我跟你在一起,什麽时候想要挽回?」
瞪大眼,我和他在一起两年,纵使在生活上存在摩擦,也不曾後悔过。
「你为了我,断了後路,凭什麽我要对自己手下留情。」
等我们在底下谈好,上了楼,我家老先生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幼时打我pgu的棍子,准备兴师问罪。
活到二十八岁,我足足有二十年没见到这棍子。猛然一见,有种荒唐的鼻酸。
「跪下!」老先生看我俩的手还是牵着,面se扭曲,把棍子往沙发拍,发出一声闷响。
分开不可能,跪还是能够跪的。
但老太太不愿意让我们跪,挡在我们面前,冷声道:「这都什麽时候了,闹什麽?赶紧洗手洗脸,准备开饭。」
「吃什麽饭?出了这麽大的事,你还吃得下去?!」
如同棍子,老先生对老太太吼,也是百年难得一见。
「还是你……早就知道了?」没得到我妈的回应,我爸继续质问:「你早知道他们……这两个狗东西,给我ga0在一起了是不是?」
「是。」老太太面不改se,不怕老先生的嘶吼,淡然纠正:「请注意你的措辞,他们一个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另一个是别人父母的心肝,我不允许你喊他们狗东西。」
原以为出柜是我们与父母的战争,现在倒成了父母内战。
「那不然我要叫什麽?他们背着我……背着我偷j0狗,你到现在还纵容着他?」父亲的棍子指向我,向来爽朗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你们知不知道,同x恋会得病?除了本身是jg神病之外,还、还会得x病!得ai滋!你们--」
「林政强,我劝你闭嘴。」
「你?」
从未被老太太连名带姓叫过,老先生的三观不知被洗刷多少次,连话都说不清楚。
「同x恋不是jg神病,它只是一种天生的x取向。再来,正常x1ngjia0ei不会让他们得病,只要有防范措施兼固定x伴侣,他们与我们没有什麽不同。你不能因为你的无知,刻意扭曲同x恋。」既然要攀扯,老太太不再息事宁人,落座在老先生对面的高脚椅,「我的确在他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你过於迟钝,在场的每个人皆无刻意隐瞒你的企图。」
「那你知道了,为什麽不阻止?你从小到大就纵容他!把他教成这个样子!」
「什麽样子?你说清楚点。」
真到了较争的时候,没人赢得了老太太。
「他是我儿子,没偷没抢、没杀人放火,只是谈个对象,我为什麽要阻止?为什麽不纵容?我就是偏ai他,要他过高兴的生活、快乐的日子,我不认为有任何不对。」
「反了……反了你?那我们林家绝後,你担得起吗!?」
「爸!」前面他们争吵,我都能装作听不见,反正老先生嘴笨。唯独说到绝後,是戳老太太心上的伤口。
「怎麽就担不起了?三十几年前,你妈也是这个样子,质问我担不担得起林家绝後的罪孽,b我与你离婚……」柔弱却无b好强的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忍着眼泪闭起眼,「当时……你在我身边,是怎麽说的?」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父亲怔住,盯着母亲,不敢吭声。
「林政强!告诉我,你是怎麽说的!」老太太在我面前,不曾是这个样子。但她此时泪流满面,身躯和手不停颤抖。
「我说孩子……天注定……就算是断子绝孙,承了祖宗的罪孽,我也要宋秋月一人……」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到伤心事,只能任泪水堆积双眼,划过双颊。
「因你这些话,我跟了你一辈子,同甘共苦。我没和你要求过什麽,如今我要你成全孩子,做不做得到?」
「秋月!这不是一件小事,怎麽可以就这个样子说定?」
「这不是小事,是人生大事。为了儿子的将来,为了我们夫妻生涯,我非要你此时表态不可。假如你做不到,林洛熙是我生我养大的孩子,你看不惯眼、不成器,无妨。我们俩离婚,他跟我,改姓改名,不玷w林家的祖宗。」
不只是父亲愣住,连我和王齐恺,都阖不上嘴。
有人说nv人在感情上总b较吃亏,痴心、恋旧,难以逃脱过去的恋情,在婚姻受苦,也只会咬牙吞下。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传统的妇nv,无论父亲在哪儿,总能把家c持得很好,等待父亲回家。
她不说苦、不喊累,两手拉拔着我长大。
替我遮风避雨,享受各种美好的母子时光。我被人欺负、受辱,她第一个站出来,刚毅果决地反击。
这样的老太太宁愿颠覆既往的人生,也要成全我难以预知的将来。
「我……做得到。」
如同我先前所料,只要拥有母亲的支持,便无其他阻挠。
父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满心的不愿意,终究化为这「我做得到」四个字。
得到这个肯定的回答,母亲垂下头笑了笑,撑着身t,准备回厨房。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脚不支力,整个人侧翻倒下--被眼明手快的王齐恺接住,不让她落地。
此时,一向健朗,具有朝气的老太太,昏迷不醒。
值得庆幸的是老太太是激动过度,身t并无大碍。经过医生的诊断,让她在急诊室病床上输点滴,平缓入睡。
我、王齐恺和父亲安置好母亲,皆呼了一大口气,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坐没多久,王齐恺意识到我们吵吵闹闹一个晚上,什麽都没吃,起身道:「叔叔、小熙,你们先待在这,我去便利商店买点东西给你们裹腹。」
说实话我现在挺怕跟我爸独处,除了尴尬外,我担心他一气之下,会把我的皮剥了。
但肚子空空,连带思绪都有些恍惚,更不忍父亲挨饿,便没阻止王齐恺。
目送王齐恺的背影,我不知该如何评价今晚的「出柜」,只能说我家老太太段数太高,轻轻松松把我们压在五指山下。
「你不用怕我,我答应你妈,要成全你俩。」老先生打破了沉默,很是颓丧地说。
我听了,心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爸……对不起。」无论如何让父母因我而吵,是我的不对。
「你有什麽好对不起的?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刚才口不择言,伤了你们。」
老先生站立永远都是笔直的,鲜少像此时这般,偻着身躯,像是有千斤重的压力。
「我跟王齐恺,是认真的。」
「是吗?真不能改吗?」
「不能改,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像是听到什麽有趣的话,父亲抬起头来,感叹:「一辈子啊……日子过得太快了,我和你妈结婚也有三十多年。要不是今晚的波折,我不认为自己会和她吵架。」
「妈不是真想和爸分开,只是想让我过得好一点。」
「是打算让我们都过的得好一点。强扭的瓜不甜,我当日知道,今日却忘了,是你妈提醒了我。」
祖父家是外省人,里头的太太总喜欢打桥牌、赌麻将,迁徙来台时本有些积蓄,後来因各种缘故家道中落,欠了不少赌债。父亲从小听话,唯有在娶母亲这件事上面违抗长辈。仓促结了婚,父亲入伍,成为职业军人,留母亲在偌大的家庭里受苦受难。
结婚三年,父亲存了点钱,带母亲离开老屋。临走前,父亲与祖母大吵了一架。
祖母嘲讽母亲是不能生的「石nv」,要让林家断子绝孙。若是有点自知之明,赶紧离婚。母亲还没吭声,父亲先炸裂,激动表示他此生只要宋秋月一人。
宋秋月,我的母亲。
就算他们因此没有後代,断子绝孙,他也愿意背负起祖宗的责骂与咒怨。
两夫妻独自生活後,生活放松许多,不再像以往那般拘束。母亲仍生不出孩子,多少流言蜚语,不断介入,是他们携手苦撑,才换得「我」这个奇蹟。
「爸爸,对妈好一点,别让她难过了。」
母亲的身t虚弱,怀孕不易,好不容易怀上,在床榻上躺了九个月。生了一天一夜,哭喊了喉咙,才让我呱呱落地。
「我和齐恺,也会对你们很好。会一直孝敬你们,直到终老。」这本该是要跪在地上乞求原谅的一段话,碍於地点,只能恳切注视着父亲。
父亲抖动双唇,眼泪滂陀流下,哽咽:「你以为我真在乎的是……你会不会孝敬我?我只担心你俩老了,无子无孙,彼此间没有个名分,最後……连手术同意书、放弃治疗书都签不下去。小熙啊,真不能改吗?爸爸……爸爸……求你了。」
一声声的恳求不是为了父亲自己,是为了我。所有的焦虑与旁徨,因疼ai而浓烈。
「对不起爸爸,我……可能这辈子,找不到b王齐恺更ai我的人了。我们的目光太短浅,没办法想到百年之後,只想现在开开心心,与ai的人过着幸福的日子。这些年,你也看了,王齐恺他真的是……对我很好……我没办法失去他。」人都是自私的,面对痛哭流涕的爸爸,仍舍弃最珍视的对象。
品嚐过浓情蜜意的ai恋,便无法回去过那孤独寂寞的生活。
要我放弃王齐恺,我做不到。
「爸爸,请你相信,王齐恺会带给我幸福……相信我的选择,我……我们会相你们一样,此生相ai,直至生命终结。」
摀住嘴巴,爸爸堵住哀嚎的悲鸣,像是有流不尽的心酸,最终化为ai孩子的妥协,「行啦……行啦……」
始终用自己的方式,ai着我的爸爸,最终顺从我的决定。
「爸爸相信你,相信你们。」
得到这句话,我在医院急诊室的角落,哽咽痛哭。直到王齐恺归来,仍无停止的迹象。
他们陪伴在我左右,用温情同我渡这难关,化解我近两年的心魔。
当时我们以为,婚姻平权的道路还很遥远,并非指日可待,说不定得等个五年、十年,甚至我们耗尽此生。
世事无常,好事往往结伴而来。
二零一七年五月二十四日,由同志平权运动者祁家威申请的《司法院释字第748号解释》,解释结果表示《民法》的婚姻法具有排他x,未保障同志婚姻,违反《宪法》的婚姻自由,宣布要在两年之内完成修法相关条例,若无同志则以《民法》现有条例成婚。
台湾,即将成为亚洲第一个同婚的国家。
b起同志结婚那麽遥远、玄幻的事情,还有一件冲击力超强、更直接的喜事,降临於王齐恺的大哥大嫂身上。
某日周间休假,我与大嫂相约至百货公司采买各项用品,中途到男士jg品店挑选领带时她突然感到身t不适,跑至厕所呕吐。我在外等得心急如焚,约莫十分钟,大嫂顶着苍白的脸,走出来。
避免又有人在我面前晕倒,我不顾大嫂反对,直接带她到医院。
辗转确诊後,得到一个令众人阖不上嘴的消息。
大嫂,以四十九岁的「高龄」,意外受孕,还一次来了两个。
同大嫂相识快满两年,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令人想亲近且无任何架子的贵妇。
端看大嫂保养得宜的外貌,绝对不知她已有四十九岁的年纪,谎称她二十九岁,说不定都有人信。
大哥大嫂结婚二十七年,相识超过四十年,从她九岁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个大她一岁的未婚夫。小未婚夫不似同年龄的男孩调皮捣蛋,在她面前总是古板严肃,气场庞大。
「初次见面,我被他吓得不敢轻举妄动,连喝水都不敢,一再t0ukui他。」从急诊转移到普通病房,安妥好一切,大嫂开始和我闲聊自己的恋ai故事。
「那後来是怎麽喜欢上大哥的?」
「唔,为什麽呢?」偏过头,大嫂思索後微微一笑,「因为他很讨人喜欢呀。」
有点不太明白,大嫂为何说话前後矛盾。
「他模样很凶,实际上对我非常好。」
「怎麽好法啊?」难想像那麽严肃的大哥,如何对大嫂好。
「他记得我所有喜好,食衣住行样样留意,每当有好东西总第一个想到我。能跋山涉水、耗费诸多劳力,只为了讨我开心,看我露出一抹笑颜。」或许是过往太过美好,使大嫂的神情非常幸福,「其实有件事,连齐恺都不知道。」
「什麽事?」
「我和季麟结婚前,做了身t健康检查。已得知我的身t不易受孕,哪怕怀了也容易流产。当时听到真是天崩地裂,一向开朗的我,忍不住对季麟哭,甚至提出不要结婚的要求。但季麟不同意,他说家里还有弟弟能传宗接代,我生不生都无妨。就算弟弟将来不生,我们的人生也不该为了传宗接代而妥协。」
还记得我与齐恺尚未交往时,曾在喧闹的ktv包厢聊过他的大哥大嫂。
按齐恺的描述,他恐怕真是到了後头才知道大嫂不容易受孕、不好生养。
「饶是如此,我心中仍充满了忐忑,趁季麟工作繁忙,跑到他爸妈--就是我们公公婆婆面前,将我的身t状况全说出来。我是真的喜欢季麟,不想放弃他,可在另外一方面,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让长辈的期许一再落空。我以为公公婆婆会得知後会反对、拒绝,没想到季麟早和他们解释清楚,且强烈表达非我不娶的决心。公婆对此虽有无奈,更多的是希望我们小两口能相亲相ai。生与不生,都不是个问题。」
没有一对父母,会轻松接纳儿子、媳妇无法生养子嗣。但他们接受了年轻人的选择,没有反对、阻挠,态度既沉默又温柔。
「後来……我和季麟结婚,他如婚前承诺那样,对我极好,不愿让我吃苦。是我不si心,不顾季麟的反对,连续做了好几次人工受孕。大概是没有缘分,胚胎总是无法顺利着床,连一线曙光也不给我。季麟看我难受,劝我把目光放到齐恺身上,别强加责任於自己。」
「但齐恺他是个同x恋。」
「是啊,我真没想到齐恺他是个同x恋。季麟和齐恺坦承我们无法生孩子,要他多努力,结果齐恺更厉害,当着大家的面出柜,把季麟气得抄起公公的柺杖,想痛打他一顿。公婆被他的宣言,吓得不知道该说什麽,我不忍齐恺挨打,连忙阻止季麟……那日的情形,只能用j飞狗跳来形容。」
大嫂现在说得这麽轻松,但她在当下肯定是非常难堪兼难过。从小到大,她一直抱持「自己是王家长媳」的观念,想要替大哥生下孩子,开花结果。不说使王家多兴盛,也要有个传宗接代的对象。然而身t局限了一切可能x,只得把期望转移於齐恺,偏偏齐恺的x向,再度给她正面一击。
「季麟很生气,哪怕我如何哄劝,他都想把齐恺的x向扭转成异x恋。我怎麽肯?怎麽能把本该承担的责任,全推卸给齐恺背负呢?实在劝不动,我便要季麟和我离婚,新娶一位太太好替他生儿育nv。」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与对话,令我咋舌。
大嫂与我家的老太太,人生经历太相近,个x全是好强兼偏颇--偏颇我与王齐恺。
「那大哥……怎麽说?」
「他那时候是真有考虑离婚。」
「咦?」我以为大哥会像我爸一样,激烈拒绝呢。
「该怎麽说呢……我们那时候好似走入一个si胡同。他从未要求我生小孩,我却非要生不可,每次人工受孕失败,总郁郁寡欢。他认为我和他在一起不快乐,想得太多太杂,平白增添诸多压力。连齐恺的事,我也下意识的归於我的责任--当然他後来承认自己不该b齐恺改变x向。可我因齐恺的x向,提出离婚,委实伤害到他对我付出的真心。」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的确非常复杂。都是为了彼此好,但说出来的话往往伤人。
大哥要齐恺转换x向的理由,绝不单单只有「不能替王家传宗接代」。大哥与我爸一样,想得直接、看得直观,直男思想总不能理解我们的感情,认为同x伴侣没有保障、没有未来,到老无人可依托。
然而大嫂却不明白大哥弯弯绕绕的心思,单纯认为大哥是避免王家绝後。既然如此,那她想从根源解决问题。他们离婚,大哥新娶,会让事情顺利许多。
至少b改x向来得简单。
「後来是怎麽收场的?」我的内心充满疑惑。
「我们到了户政事务所,准备填单子时,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有点不甘心了。」
我的内心在此时,发出了许多「咦咦咦咦咦」。
「一直以来我都在装大度、宽容,可我的内心,一点都不大度、宽容,总想要把季麟占为己有。我不想把季麟让给其他nv人,更不愿意看他跟别人一起生孩子。要是真见到了,我还不如去si。」大嫂这些话,完全洗刷了过去两年来我对她的既定印象。
大嫂,很cha0啊。
「你觉得我很作吧?离婚是我提的,反悔的又是我,前前後後闹了大半个月,在紧要关头却缩手。」
虽然想摇头,可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不作,只好小小点头。
「作就作吧,能不失去他,什麽都好。我想明白了,就不愿意撒手,自私与否,又有什麽关系呢?不要真的错过、无法挽回才在心痛。於是我直接撕了我们的离婚证书,和傻眼的季麟说不离婚,si都不离。」
果然能收服大哥那能人的大嫂,是个妥妥的勇者。
一言一行充满了英雄气慨。
「大哥就跟你和好了?」
「哪能啊,婚姻又不是童话,讲开了就和好。他足足跟我闹了半年的脾气,靠着我的si皮赖脸才哄回来。」
透过这样的谈话,我对大哥大嫂的认知,更上了一层楼。
「就是没想到,我们耗费了那麽多年,处心积虑的要怀孕,真到了已放弃的时候,才後知後觉地怀了两个……这感觉,b你和齐恺能结婚,还来得梦幻呢。」大嫂抚0着肚皮,挽回一点崩裂的形象。
我的内心很想大笑,碍於情面,y生生压抑了嘴角,说:「我从刚才,就觉得很梦幻。一开始医生和我说嫂子怀孕时,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四十九岁怀孕,跟刘德华的老婆朱丽倩有得拼。
「是啊,但好险是真的。」大嫂和我说了一点话,有点疲乏,打了一个哈欠。奈何要等其他人赶来,找了其他的话题来讲,「对了……之前忘了问你,五月二十三……还是二十四号,不是官有释宪,说同x恋能够结婚了?你和齐恺怎麽看?」
「说是能够结婚,目前仅止於释宪,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近年来有太多风吹草动,ga0得我们没有太大的奢望,得过且过。
「不过都说了两年内弄出同x恋能结婚的办法,应该不会是骗人的。」
说是没奢望,心里终究是开心。
「是,应该不会骗人。」
「这样算是双喜临门吧?哎呀,真是高兴……他们俩兄弟怎麽还不来啊?」一直同我闲聊的大嫂,耐不住喜悦的,迫不及待想要快点见到人。
「大概是在塞车……」边说,我边起身往外面探头,没想到真撞见赶来的王家兄弟。
「静敏在里面吗?」大哥没有既往的稳重,劈头就问我这一句。
王齐恺在他後头苦笑,无声表示他大哥快要急疯了。
「对,大嫂等候多时,正抱怨你们怎麽还没到。」
「来的主g道出了车祸,塞了好几公里。」解释完,大哥与我擦身走进病房。
我看他们老夫老妻有不少私房话想说,没有跟着进去,走到王齐恺的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
「大嫂真怀孕了?几个月了?」王齐恺不急着看大嫂,先盘问我。
「怀孕了,说是快三个月。」
「三个月?」眼睛瞪得老大,王齐恺咋舌,「怀双胞胎,三个月,他俩还没察觉?」
「是啊,大嫂以为是宿便胖肚子,或者是有点年纪代谢差……」想起大嫂刚才跟医生的对话,真是笑出声,「这回她特意约我,就是为了买几件遮挡的洋装。」
王齐恺同我发笑,「结果是怀孕。」
「恐怕是大家都没想到吧。毕竟大嫂看起来虽然年轻,但也有四十九岁,加上既往的情形,我们怀疑却无多想。」前些日子看大嫂,是觉得胖了点,可说认为怀孕嘛……嘶,都没有想到。
「怀孕就怀孕喽,大哥大嫂苦了那麽多年,这样算是苦尽甘来。」拉着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王齐恺伸个懒腰,「藉此我们也能轻松点。」
靠着他的肩膀,我越想越开心,「医生说快能知道x别了,不知道宝宝是男孩还是nv孩。」
「说不定两个都有。」
「那真是太好了,一男一nv凑个好。」跟王家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可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知道他们是极好的人,值得命运最好的对待。
「无论男nv,都会是我们的心肝宝贝。」
喜悦归喜悦,王大哥仍以大嫂的身t为优先,反覆询问医师现在妊娠、生产会不会坏了身子。
「任何怀孕、生产皆有一定程度的风险,王太太的身t情况我透过病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确该归入高风险孕妇族群,然而王太太在不知自己怀孕的情况下,保胎至第十周,着床最不稳定的时期刚度过,能暂且安心至胎儿五个月大,彼时我们希望王太太能在家卧床,若无必要别落地,尽量平躺安胎。心情上要愉悦、稳定,切莫激动伤心。」医院的妇产科医师在观察後,做出严谨的回答。
「五个月开始卧床到生产结束?」
「是。王太太本身子g0ng容易低垂,加上双胞胎,负重较大,不卧床的风险高,因此期盼王太太能在这段时间,好好躺着休息。家人的照顾一样很重要,尤其是丈夫要尽量疏导、平缓孕妇的心理焦虑。如果有任何出血或身t不适,要立即回到医院做观察及治疗。」
王大哥的脸se发白,像是心疼大嫂要受这种苦。
「季麟,医生说的,你听清楚了没?」反倒是大嫂,神se如常,拉了拉大哥的手,要他回神。
「听、听清楚了,谢谢医师。」王大哥找回神智,连忙道谢。
医师看他初为人父,不介意他暂时的恍神,继续交代些简单却极为重要的事宜。等该交代的交代完、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医师带着护理师离开病房。
等医师走远,挺直的大哥猛然坐下,握着大嫂的手,吐了一口大气。
「静敏……你要把我吓坏了。」大哥今年年底要过五十岁生日,突如其来的孩子,令他心脏难以承受。
大嫂温柔一笑,「吓什麽呢,这不是我们早早期望的吗?」
勉强点头,大哥皱眉道:「早早期望,晚晚报到。我盼了大半生,竟到半百才当爸。等孩子们成年,我们都要七十岁了……」
「那也没什麽,不是还有齐恺和洛熙吗?我俩晚年,孩子们尚有叔叔和叔夫好依靠,我一点都不担心。」枕着宽厚的枕头,大嫂想得很透彻,宽慰丈夫:「你也别c心了,我们的日子,总会更好,不会更差。」
不知不觉,我们被大嫂加上养小孩的重责大任。
本该觉得沉重,却又感到非常欣喜。毕竟男孩子无法点亮生子技能,同志伴侣一生可能无法有小孩陪伴在左右,如今王齐恺有了血缘相近的侄儿,待他们父母老去,我们能多照顾一二。
倒不是奢求孩子们能顺道孝敬我们,单纯想透过安养的行为,圆一个「家庭」的梦。
夜晚回到王齐恺的家中,我俩先不急着洗漱,双双坐在餐桌两侧,讨论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这是我们交往之後,逐渐培养出的习惯。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要各过各的。
保留适当的ygsi是好,但在大范围上,我想要有一定程度的交流。
於是在我们能够相聚的时候,都会花上一些时间,谈当日的行程与发生的趣事。
「上回你不是有提,你爸妈所住的公寓二楼,不是有房要卖吗?我今早巡视完店面,去找仲介了。」王齐恺坐下来的第一件事,竟是与我讨论这个。
不按牌里出牌的个x,把我惊呆。
「你怎麽突然去找仲介?」
「也不突然,对方要卖地段好、生活机能佳的房子,我不抓紧时间去看,怕会错过良机。」
「那位屋主,我记得姓陈?要卖多少钱啊?我们那栋公寓屋龄要四十年了,真买下来、住进去也要花一大笔钱用於装修。」正式向父亲出柜後,我们没有後顾之忧,更能正大光明地相聚在一起。
但我的父母年近花甲,放他们两老独自生活,我怎麽样都不安心。
刚巧底下有一间房要卖,我无意和齐恺提了一句,他便有意地找了仲介看房。
「你爸妈的房子实际差不多是四十坪左右?」
「嗯,纸本上说是五十二坪,可扣掉建蔽率和公设b,大概四十坪。」
「要卖的那间,b你爸妈这间大了一点。亲自去看,扣除掉那些有的没的,可使用的空间约六十坪,与我们家现在差不多。」
「啊!我想起来了,我家的屋形b较大,一间约四十坪。他那两间是均户打通,一间三十坪乘以二,六十坪刚刚好。」我们这栋公寓,人流并不多,都是老邻居。可感情嘛……不算太好,带有都市人的冷漠。
那位陈屋主,我活在我家二十多年,几乎天天见,除了打招呼,我们俩没说过几句话。
「我还记得他的儿子大学去美国读书,後来落地生根,找了工作、组成家庭。」
「哦对,说是他儿子要接他们去美国含饴弄孙,他们想着以後也不会回来,把屋子卖了换钱,在美国置产,不用万事靠孩子。因为走得急,价格开得便宜公道,一坪三十三万。」
说是公道,可一坪三十三万,换算起来要两千多万元……
我霎时被掐住了喉咙,「三十三万……总金额好贵啊。」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什麽意思?」
「我打算卖掉这间,买那间房。」
原本我被总金额吓得哑口无言,听到这,一团火焰冒起:「王齐恺,你疯啦?卖掉这边买那边?」
老家那儿,地段、机能是不错,可说得上是老城区。这里不一样啊,是未来都市新发展地,很多办公大楼都在这附近,当初他买的时候便宜,现在卖了,将来买回可不止这个价。
再说,这里充满很多回忆,我不想他卖。
「算了,我们不买那边,顶多是回家勤快点。」不等他哄劝我,我直接拍板定案,还威吓:「我很喜欢这里,别轻易卖掉,知道吗?」
王齐恺苦笑,「知道了。」
「你那麽做,被我爸妈知道,也会挨很大的训。」
「是我一时糊涂。」
得到这个回答,我还不能安心,「你把地契、房屋契上缴出来,给你放着,你一个闪神给我卖房,我肯定不饶你!」
「好好好,我会上缴。宝贝儿,你安心吧。」
这一天天的,竟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除了我们搬过去,还有一个办法。」王齐恺见我满是焦虑,准备抛出新的方案。
「什麽?」
「我在这栋楼底下,有另外一间房。坪数没b这里大,约三十坪,要不让你爸妈搬过来?」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你怎麽先前不告诉我啊……我都不知道,我老公这麽有钱。」
得到我的回答,王齐恺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什麽话,我好歹在北部开了十多家甜点店,现在还要跟饭店进行合作。这样的我,在你心中不有钱啊?」
「不、不是,是有钱,但我没想到你吃饱太闲,买了空房不租人。」
「这里算高级社区,租金以一般人来说太高,又怕引来一些乱子,我不想租这个房。再说了,那房是我们交往前,我住的单身公寓。」
嘶,从他这话,我怎麽又察觉某几个小秘密?
「王先生,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们交往前,你住的单身公寓?」
被我戳破的王齐恺,咧嘴尴尬一笑,「原本我是住底下,想着这间保持毛胚屋的状态,等有对象再一同搬进来。」
「嗯,後来呢?」
「後来……我看我们逐渐亲密,跟请嫂子帮我请人做装潢。」王齐恺像想到什麽好玩的事,乐得分享,「我们不是暧昧了一段时间吗?就是从ktv结束後,彼此虽很亲密,关系却迟迟没定下来。」
我皱眉,不太懂他这话跟房子装修有什麽关系。
「我不把关系定下来,很主要的原因是……房子还没装修好。」
曾经,我因为两人不上不下的暧昧互动,感到心急如焚、难以入眠。如今,我得知真正的原因,猛然有种「这很王齐恺,这没毛病」的感慨。王齐恺,是个人才,雷si人的人才。
「你为何之前不跟我说?」这麽处心积虑装修好的房子,应该要和我提一下啊!
让我知道,当时会暧昧那麽久,不是因为他想钓着我,是他要脸要皮,si命在等装潢好。
「总觉得有点傻。」
谅在王齐恺尚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不多加嘲讽他了。
「行……你说的这方案,我下次回去和我爸妈提一下。」有车可以通勤来回,可近一点,总是b较方便。
「如果爸妈要过来,看到时候要怎麽装潢都行。要不,这房给你爸妈住,我们搬到楼下?」
「得了吧你,我爸妈绝对不会愿意。」住他底下的空房是一回事,两者交替,那是占了王齐恺的大便宜。我爸妈那麽好面子的人,才不会这麽做。
「那先提让他们搬过来的事,若愿意再想该怎麽办。」
点点头,我还得想好不让爸妈反弹过剧的说词,这可不容易啊。
「不说搬家了。早上大嫂问我,对於法官同婚释宪案有什麽看法,我说等真正法律允许再来想。你呢?你怎麽看?」如今我们都正式出柜,家里的人无论别扭不别扭,都算认同彼此。
若可以结婚,我们没有後顾之忧。
「我想结婚啊,想和你结婚。」王齐恺对我打了个直球,让我不自觉加快心跳速度。
「我、我也想和你……结婚。」总觉得越是交往,越害羞得难以启齿。
「毕竟我们是以在一起一辈子作为终极目标,结婚是必然的吧?到时我们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伴侣,生老病si,都能一起做决定,不再是彼此之间的局外人。我觉得,很好。」
不再是彼此之间的局外人啊,想想都令人开心。
「等法案通过吧,到时候,我们就结婚。」
有人说婚姻是ai情的坟墓,因为利益复杂化,很多问题如雨後春笋一般浮现。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认为与王齐恺不会发生任何口角。
可我相信,很多事情是能够靠g0u通来解决。
g0u通的确是有效化解矛盾的方法,仅止於双方没有恶意--就算有一开始有恶意,但讲了对方听得懂,不青番。
或许是我遇到太多善良、明理的人,偶然遇到神经病,受不了委屈,气得不行,没有私下调解的空间,直接报警引起一连串的风波。
为什麽会受委屈?为什麽会忍耐不了?原因是这次牵涉到我的父母。
与齐恺聊完,得知他的想法,我在两日後的休假搭车回家。
一推开门,还没把东西放下,就看到老太太在沙发上抹眼泪。
我心脏都要停了,以为是老先生又惹老太太生气,要着急追问,撞见去厨房装水给老太太喝的老先生。
同样发现我的老先生皱眉,问:「这大白天的,你回来做什?」
听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我知道他没欺负人,不然他肯定会心虚兼愧疚。
「我上午没事,回来看你们。我妈怎麽了啊?怎麽哭了?」
走进屋,发现厨房外摆了一大堆纸箱,里头装满清脆多汁的枣子。
「这是舅舅寄来的吗?怎麽没分人?」虽说邻居的感情很一般,好歹住久了,有什麽好东西,我家善良的老太太会给他们送。枣子在往年非常热门,我吃不到半颗,其他人就全拿走,根本不可能剩在我家。
「啧,我吃饱撑着?送他们g嘛?」老先生怒不可遏地朝门边吼了一句。
这住户的隔音不好,避免打扰他人,我们习惯小声讲话。
如今我爸平日会遵守的礼貌都不顾,应是出了什麽事,惹得他不高兴。
「妈,你哭什麽?怎麽了啊?」会让我爸如此不悦,唯有我妈在旁人那受了委屈。
天塌下来也不见老太太哭成这样。
「你这臭小子,别问了!没什麽事就赶紧回去,少在我们这0鱼。」
老太太仍在抹眼泪,我直接坐下,不管老先生如何赶我走,静静等待她哭完。
三人在客厅僵持约半个小时,老先生在期间不断要我离开,怕我多待几分钟,会出大事。
「妈,说吧,到底怎麽了?」关键不在一直鬼打墙的老先生,是我妈为何而哭、为何如此难过。而真正的原因,不难猜测,综合以上种种迹象,我冷着脸问:「是不是攸关於我?他们知道我是同x恋,对你刻薄了?」
「没、没有。」
越着急反驳,我越是笃定自己的猜测。
「事到如今,遮掩有什麽用?爸、妈,你们在谁那里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麽?我和你妈只是不想要你被他们当着面骂……横竖你都算半搬离这里,回来搅和做什麽?我们会处理好的。」说到中间,我爸明显有片刻哽咽。
哽咽得让我心酸。
「怎麽处理?什麽叫处理好?」犀利地反问老爸,我眉头紧锁,「他们对你们做了什麽、说了什麽?你们直白的告诉我行吗?不要让我乾着急。」
难怪喜欢社交的老太太在两个多礼拜反常,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原来是她被人欺负,不想再受气,只好躲藏起来。我以为只要出了柜,与王齐恺就是无风无雨、不具备任何阻挠。
现在,我感受到这世间人情冷暖的恶意。
不等爸妈回答,外头猛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去你妈的同x恋!滚出这个地方!去得ai滋病sisi算了!滚!」泼水的哗啦声,伴随咒骂而来。
混浊的yet从门缝底下渗入,浸sh我家玄关的脚踏垫。
「我、我要跟他们拼了!」老先生跳起来,怒不可遏地抄起棍子,想要闯出去痛打门外的脑瘸。
但我不会让他这麽做,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别脏了他的手。
「爸,你坐下,我打电话报警。」
「报警?」两老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这种事情,报警最快。」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犯了哪条法律,可我不报警,我怕会憋出个内伤。
「你一报警,警察就会知道你是个同x恋!到时候该怎麽着?他们绝对会说更多话来w辱你!」
「警察知道我是同x恋,那又如何?我犯法了吗?杀人放火了吗?我跟王齐恺好好过日子,他们看不惯我们幸福,又是辱骂又是泼脏水。现在是这样,以後呢?我们不反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至於w辱……他们那种等级的愚民,伤害不了我。」
交往的两年来,我们从未刻意低调过。能知道、能察觉的人自然会了然於心,表露出厌恶和不认同的也绝非少数。
但我面对轻视与嘲讽,当真没有害怕的感觉,因为我意识到他们对我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根本改变不了我的人生。
报警就报警,对方不要脸,那大家都别端着,一起发疯。
「小熙……大家是邻居,有必要这样吗?」等我打完电话给警察,老太太犹豫劝道:「不是这麽大事,何必闹大?」
「不是我要闹大,是他们要闹大。」握住老太太的手,我有生之年,难得如此坚定,「明天我请搬家公司过来,替你们搬家。」
「搬家?」
「嗯,我跟王齐恺前几日谈过,想近距离侍奉你们。前一阵子,我买了他家底下约三十坪的公寓,附带前屋主的装修。虽然不如家里这般温馨,还算过得去。那里的居住环境不错,公园、运动中心、卖场应有尽有,搬过去你们也不会觉得无聊。」先前我不知道父母承受如此庞大的歧视与非议,现在知道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报警、搬家,双管齐下。
「买房?小熙你哪有钱买房啊?」这一波未完,另一波又起。父母的关注点,永远不在他们受了多少委屈、辱骂,在於孩子的生活是否无虞。
「两年前我升为店长,薪水多了一倍不是吗?加上前几年的积蓄,够付头期款,之後再慢慢缴房贷即可。」
和王齐恺相处久了,逐渐练成扯谎的技能。我手上虽有不少钱,可在王齐恺的劝导与缜密的计画下,转为定存与信托,严格规范我每个月的支出,根本不能买房。
会说王齐恺的房是我的房,无关於虚荣心,单纯是不这麽说,两老绝对不会跟着我走。
毕竟去儿婿家住和去儿子家住,也是有实质的区别。
「我不走。」听了我的解释,老先生重拾起任x,「我为什麽要走?这里是我家!我住在这三十多年,凭什麽因为外人而走?这根本是变相的妥协!」
老太太不说话,从她的神情来判断,是认同老先生的话。
「与妥协无关,我是想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爸、妈,当作是为了我,离开这里,享受新的环境。今天我来,就算没有碰到这群疯子,我也是想劝你们搬家。」
经由上次与王齐恺讨论後,我反覆思量搬家的利弊。
利嘛……有很多,最浅而易见的是公寓建设将近四十年,我家居於顶层,台风天往往第一个屋顶漏水、停水,产生各种琐碎的问题。处理了很多次,都不见根治,反而花更多钱。而公寓本身有诸多si角,住户喜欢把屋内摆放不下的东西放置走廊,像鞋柜、伞架,全仍在外头,导致紧急状况发生时,逃生不易。更别提这老旧的公寓没有电梯,等我爸妈年纪大一点,上下楼都很不方便。
另外,大哥知道齐恺曾经想买底下陈先生的屋舍後,出言阻止。表示近年都更沿烧,政府想收购我们这块老城区。买了不至於赔钱毕竟政府都以市价收购,但扣除掉给仲介的费用,实在赚不了多少,还会白费功夫。
既然知道会被收购,那提早离开、提早做准备,不会到临时才兵荒马乱。
想完利,就得想弊。
这里承载我们一家人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回忆,周遭的人、事、物皆非常熟悉,离开一定会感到不舍。来时我不断踌躇,不知该怎麽说服父母,但人生在绝境或充满困境时,总会出现那一、两个让我下定决心要劝服父母的助攻。
「为什麽要劝我们搬家啊?」老太太揪着小帕子,低声问。
有这问话,我便能顺势解释目前的情况不单是邻居欺负那麽简单,後头等着的是五年内会完整执行的都更计画。
话说到一半,警察姗姗来迟,按了门铃,询问我们为何报案。
父母当了大半辈子的好公民,跟警察讲话的次数能用手指头数得出来,见到警察诚惶诚恐,话说得不清楚,得靠我来说明事情的前因後果。
两位站在我家门前的警察,听到我是同志,没有浮现怪异的神se,语气淡定温柔:「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
「没有就好,身t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我们一人去调取摄影机的录像--这里有监控吧?」
「有。」公寓老旧,怕有宵小,每层楼都有两到三台摄影机,照着每户大门及通行楼梯。
「嗯,那我们一人会去调,一人带你们先到警车里安置。这事情要处理,得上警局做笔录,可以吗?」
「可以。」我原本想独自同警察至警察局,又担心父母在这会受到攻击,只能哄着父母携手走这一遭。
带领我们的男警察约三十多岁,沉默寡言,眉眼间却无一丝轻视。
坐上车,发动引擎让空调冷却车内高温。吹着冷风,紧绷的思绪略微松懈,能有喘息的空间。
「很辛苦吧?」警察突然开口。
「不辛苦,b较心疼的是父母,年纪大了,还要受这种罪。」
警察抿起双唇,认真思考,没有做出评价和回应。是我家老先生和老太太,私下对着我挤眉弄眼,不理解我为何要和警察这麽说。他们是生气、是吓坏了没错,但不认为这是一种罪。
就算是罪,也不是因我而起。
「……有没有想要改?」在另外一位警察从公寓管理室走出来时,前方的警察又问。
「不想改,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我得扞卫下去。」
更何况,一路走来还有那麽多ai我的人与我相伴,给我鼓励。
我为什麽要因为外人的恐吓,改变一生的幸福?又不是傻了,非要与自己过意不去。
对於我的答案,警察g起了嘴角,彷佛听到一件趣事。但他没有多加评论,等他的同僚上车後,载着我们驱车前往附近辖区的警局。
台湾警察的办案效率,仍是值得信赖。
我们在警局坐没有几分钟,警察已确认是三楼的刘老爹与他的儿子,一同在我家门前咆哮,且泼了两大桶的泥水。
这样的行为,超出《民法》的范围,严格来论是危害公共安全。
主要办案的资深警察看完录影,没有办法息事宁人兼劝我们和解,只好让同僚返回公寓,带刘家父子过来。而我们则先被安置於由透明玻璃所构成的访客室,稍做等候。
「喝点水。」开车载我们的警察叫许安达。我们落座後,他端了三杯水给我们饮用。
至今仍不知受到什麽惊吓,而十分怯弱的老太太依偎在老先生身旁,不吭声也不多加言语。
「谢谢。」老先生道谢,拿起纸杯交付至老太太的手上。
「你们想吃点什麽吗?可以一起帮你们订便当。」
看了一下手表,时针转至十二点,超过午餐时间。
「不、不用了。」面对如此赤诚的好意,老太太压抑内心的旁徨,小声回:「并不饿,谢谢。」
许警察将目光转向我,我顺着老太太的意,微微摇头,表示真的不需要。
「那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看对方到了没。」许警察深知我们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不再询问,缓缓退出访客室。
见不必应付警察,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大半天没有看,萤幕浮出满满的讯息,期间王齐恺打了两通电话来,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有录音设备,只好在通讯软t,回传今日所发生的种种。
王齐恺没有立即已读,我也不着急,补充说明自己同父母待在家附近的警察局,等候欺负我家人的杀千刀。
有些人,总具备令人傻眼的本事。
例如我尚未看到刘老爹,便能透过他宏亮、气势磅礡的声音,得知他到达了现场。言语间强烈谴责警察以强制的手段,带他们来这一趟。
「我们做错了什麽!?我们什麽都没错!错的是林家那个人妖!男不男、nv不nv,成天g引人!ga0了同x恋会有ai滋!你们这些做警察的,不去把林洛熙捉起来,反倒抓我们做什麽?」
刘老爹是个能人。
我怎麽不知道自己成天g引人了?我一心一意地喜欢着王齐恺好嘛!
「你看、你看看,我儿子本来好端端的,就是被那人妖ga0得--」
「爸!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狗急跳墙,刘老爹的儿子叫刘大德,b我大一岁,是个胖子兼宅男--为了不w辱胖子与宅男,必须多加几个形容词。刘大德,是猥亵的胖子和卑鄙的宅男。
「你都说改了,还怕我说?!难道你没改?」
刘老爹与刘大德不知道在说什麽,周遭的人听得一头雾水。
我跟着许警官走到他们面前,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又被刘老爹咒骂一番:「你这变态!怎麽好意思出现?害了我儿子,还敢出现!」
天地良心,打从我小学见到他t0ukuv生上厕所兼nve待小动物後,每次碰面都会恶心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离他三百公尺远,哪里会害他了?
「刘先生,讲话乾净一点,我没有必要听你的w辱。」
「我w辱你是给你脸!」
「呵。」跟这种人讲话,实在会被气笑,「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违法了吗?」
「违法?我哪里违法了?我是替天行道!再说,你魅惑我儿子的帐都还没跟你算呢!」
「爸!」刘大德b我还着急,强行要解释,奈何嘴笨,反而暴露自己的心思:「早跟你说我不是同x恋!我没有病!更不会喜欢林洛熙!你为什麽就不信?」
猛然听到这些话,不知该作何感想。大概,剩下恶心吧……
「我当然不信!没把这人妖打si,我怎麽安得了心!你可是我们刘家的独苗,断不可跟这神经病处在一块!」刘老爹的妻子过是得早,除了刘大德,还有个小我两岁的nv儿。
他nv儿受不了脾气差劲、难以g0u通的父亲,及窝囊颓废,始终待在家里混吃等si的兄长,成年後便搬出了公寓,没有再回来。
「我、我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还藏着他的偷拍照!之前烧了一些,以为没了,结果还有!」
我的胃因他们父子低级变态的对话,感到翻滚、沸腾,快要吐了。
「刘先生,现在先不论你儿子到底对林先生抱持什麽样的心思,且有无进行偷拍,侵犯到林先生的ygsi权。你们稍早的行为,触犯到林先生一家人的安危,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做出说明。」许警察听不下去,打断他们的谈话。
周遭的人,纷纷对他们投以胆颤心惊的眼神。
好险这世界,正常人b较多。
「说明什麽?说明林洛熙为何可以这麽--」
「不好意思,恕我因人道的关怀,阻止你继续说下去。」有位西装笔挺的男士,走进警局,後头跟着面sey沉、明显不太开心的王齐恺。
看到王齐恺,我紧绷的神经有了抒解,眼眶微热,想立即蹭到他的身旁撒娇求安慰。
「洛熙,过来。」懂我、了解我的王齐恺,对我挥挥手,「让我看看你。」
我不顾旁人的视线,朝王齐恺走去。
同时,想要强力辩解的刘大德身躯颤抖,嘴巴含着卤蛋似的,疯狂讲一些听不懂的碎语。
「大德!大德你怎麽了?」刘老爹吓了一跳,刚碰到儿子的肩膀,就被儿子甩开撞到办公椅。
王齐恺护着我,神情淡漠地瞟了刘大德一眼,随後将眼神定格在他同行的男子上,「温律师,之後的事情,麻烦你处理了。」
「好的,请交给我。」轻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律师点头後,询问周遭警察目前案件的进度,及後续的处理方式。
有老油条温律师在,刘家父子讨不了便宜。
「宝贝儿,我们去带爸妈回家。」王齐恺知道我现在心绪脆弱,音量极小,具有安抚的效果。听到「爸妈」两个字,我立即恢复了元气。现在b我还害怕的肯定是老先生和老太太,我怎麽可以因为一点恶心人的事,就开始露怯且感到畏惧呢?
返回访客室寻找等待的父母,如我所料,他们在里头也听到了只字片语,脸se极度难堪。
「他竟然还偷拍你?」老先生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偷拍你什麽?啊?」
「不知。」缓缓摇头,我握住他们的手,「爸妈,我们回家吧,齐恺请了律师来,会替我们处理後续的事宜。」
老太太先yu言又止,沉默片刻,说:「如你早上的提议,我们搬家吧……」
无论如何,能让他们点头搬家,算今日所发生的第一件好事。
王齐恺没有戳破我对父母撒的谎,默认他底下那间小公寓是我买的,且联系搬家公司,尽快帮忙父母离开这是非之地。
居住三十多年的房子,真收拾起来,不过花了三、四天。
等一切尘埃落定,王齐恺才少见的在我面前发脾气。
在属於我们的空间,他对我又啃又咬,把我的脖子弄得满是口水和齿痕。我知道他从在警局就不高兴,为了顾全大局,不让我父母太过忧虑,始终忍着不满,一忍忍了好几天。
「宝贝儿……」好不容易停下嘴,他依恋地看着我,眼底充满深厚的占有慾和愤怒,「你知道,刘大德对你做了什麽吗?」
一提到刘大德,我整个人紧绷,僵y在他的怀里。
「不怕,有我在,他欺负不了你的。」
「嗯,知道。」有王齐恺陪伴在侧的确让我十分安心,不然我光想到被偷拍,头皮开始发麻,「他对我做了什麽?」
「温律师说……他跟踪你,至少十年。」
「什麽?」我的心脏像是快要跳出x口,只能靠微微喘息来平复情绪。
「他偷拍的照片里,有你就读高中的模样。更小的时候,说是被他爸烧毁。」
「怎麽会……我们明明从国小之後就没有任何交集啊,而且他喜欢nv生吧?为何会一直偷拍我?」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愤怒还是该恶心,只能说各种情况都让人想反刍。
「你怎麽会认为他喜欢nv生?他的床底下,可都压着你的照片,温律师看到差点没晕倒,直说这些年什麽没看过,就这个最恐怖。」
「我跟他差一个年级,就读同个国小。大概是小五的时候,我看他鬼鬼祟祟躲在nv厕外面……」那个画面,至今想到都不舒服,往王齐恺身上蹭,「他应该是在t0ukui吧。」
「啧,什麽狗东西。」王齐恺发起了怒,继续加深齿痕印记,我任他发泄、折腾,一件件衣服脱落,胡乱仍在地面。
就算我们交往了两年半,三十个月的日子里有无数次的jiaohe,可当他用手抚0我ch11u0的躯t时,仍不自觉颤抖。
「你是我的,宝贝儿……」他把我的腿撑开,抚弄微微b0起的x器,且毫不犹豫地含入嘴。
guit0u被x1shun的滋味太好,我忍不住抬起下t,沈溺在愉悦的快感中。
嘴巴呼应着王齐恺的呢喃,「我是你的……啊……老公……好舒服……」身t泛起红se,眼睛夹带着水雾,让我看不清楚。
王齐恺的口技一流,这次又出了狠劲,我到最後真是哭了出来,s出的jgye被他完全吃进嘴边。
「宝贝儿真甜。」他笑得邪魅好看,翻过我的身,直接将手cha入菊x。没有做前戏,自然有些不方便,可我早已适应了xa,并不觉得疼痛,反而尽量放松,让他借助各种地方的tye,滋润x口。
这次王齐恺心情不好,开拓得没有b往常有耐心,我倾身去亲吻他的唇,想要藉此安抚。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王齐恺打了我的pgu蛋,眉毛竖起,「从小年纪就这麽没有防备意识,任人窥看你这麽长的时间……你怎麽赔我?我的宝贝儿,都被人看去了。」
「对不起。」手指轻抚他的五官,莫名愧疚得心胆发疼,「是我太傻了,没有防备,才让人……之後不会了,我只给你看,全身上下,要怎样都行。」
王齐恺想怎麽做,我一律奉陪。
毕竟我那麽那麽地喜欢他。
当夜王齐恺没有心慈手软,连皮带骨的把我吃了,折腾到隔日清晨。
「睡吧,我去看爸妈。」王齐恺的t力极好,一起熬的夜,我昏昏yu睡,他jg神饱满,反差大得我不忍直视。
「嗯……他们刚搬过来,肯定不习惯,你多替我看照。」若非是我的腰不允许下床,我会跟王齐恺一同下楼。
现在省省吧,还没三十岁的身躯,ga0得跟迟暮老人似的。
「好。」换好衣服,王齐恺凑过来讨一个吻,我被他弄得有点痒,轻轻推开他。
「快去。」
回应我的是轻柔的关门声。
人一走,本该混沌的思绪异常清明,我睁开酸涩的眼眸,想起刘大德的所作所为,一口酸水涌上,拿起床头旁边的垃圾桶乾呕。没吃什麽东西,自然无法吐出什麽,焦躁更盛,让我难以安宁。
我没想到看似「正常」的邻居,背地里是那样……能套出这些话的温律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翻过身,闻着王齐恺残留的气味,抚平内心的疙瘩,强迫自己入睡。
有齐恺在,天大的事都有人替我顶着,我又何必穷着急呢?
想到这儿,我闭上眼眸,昏昏沉沉睡去。
清醒,已过了中午。
客厅传来不小的谈话声,听得出来是我家老太太和老先生在跟齐恺说话。我蹑手蹑脚地换了一套衣服,抱持窘迫的尴尬,走出卧室。
「醒啦?」老太太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咧嘴一笑,「怎麽这麽贪睡啊?齐恺都带我们绕了一圈,你才醒。」
「也就是齐恺宠你,不然你这懒惰的毛病,谁受得了?」老先生跟着抱怨两句。
「他宠我不是应该的嘛。」故作娇矜地说,随後对王齐恺眨眨眼。
「应该的。」王齐恺从善如流。
老太太喜欢看晚辈恩恩a1a1,纵使x别的组合不令她满意,可木已成舟,经过时间的洗刷,彻底接受,转为支持,「别歪腻了。我给你熬了j汤,快过来喝。」心里是接受与支持,面上老太太仍然嫌弃。
我微微g起嘴角,端过老太太替我装的j汤,放至餐桌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
「你们吃好了?」除了我,周遭的三人都没有动筷。
「就说你睡得晚,我们大家都吃好了。」乐於给我煮饭、熬汤的老太太一刻也闲不住,起身问:「喝j汤不管饱,我替你炒个饭吧?齐恺,你这儿有剩饭吗?」
「妈,我来炒饭,你忙了一个早上,坐着歇一会吧。」王齐恺被我家正是接纳,喊「妈」和「爸」皆非常流利,更懂得抓紧机会表现。
「哎!我忙什麽?忙了一早的可是你!」老太太不依,连忙抓住王齐恺,争相要去厨房替我做午餐。
顿时间,我有点受宠若惊。
老先生没有搅和一旁丈母娘与新入门nv婿的争执,淡定滑着手机,看今日新闻。
「爸,你们早上去哪?」
「齐恺带我们去老人会、运动中心和公园,介绍附近的环境。」头不回、眼不看,老先一边用着手机,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之後你和我妈都能去参加一些社区活动。」
「还用你说?齐恺都替我俩报名好了。」终於愿意看我的老爸冷冷瞪了我一眼,冷漠批评:「我乾儿子做事仔细,哪像是我亲儿子,只会睡觉!」
锋头全被王齐恺占去,放在我身上的,剩下永无止尽的嫌弃……
「g嘛这样呢,我和他不是一t的嘛。」
「那跟你一t的齐恺还真可怜。」
我被维护王齐恺的老爸气笑,又不能替自己辩解,只能背起「贪睡、懒惰」的黑锅。
另一头,丈母娘与nv婿双双入厨房,到冰箱前仍在纠结谁来炒饭。
「妈、齐恺,放着吧,我自己炒!」
放任他们继续下去,恐怕我到晚上都吃不到一口白饭。然而处於风暴中心的两人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纷纷瞪了我一眼,要我别吵、别罗唆。
饭不就是炒给我吃的嘛,g嘛排挤我……暴风委屈。
最後我到下午两点才吃得上一口饭。
咀嚼的时候,我的心已麻木,意识到有了王齐恺这nv婿兼乾儿子,我在爸妈面前毫无用武之地,看久了连花瓶都当不上。
但这有什麽关系呢?我与王齐恺,不分你我,会一直在一起的。
「齐恺啊,听洛熙说你嫂子怀孕,是真的吗?」老太太的思维向来飞越且难以琢磨,我不知她为何会问起大嫂怀孕的事。
「是,四十九岁怀双胞胎。」
「是不是得卧床啊?」
王齐恺点头,解释:「无论是从大嫂的年纪还是身t来看,躺着对她与胎儿b较好。医生建议她五个月後开始卧床待产,如果家里的环境不好,还能去医院。」
老太太若有所思,没有继续搭话,反倒是老先生说:「洛熙就是这样折腾生下来的娃。一开始医生说怀孕,我俩不信,等看了报告才喜极而泣。之後避免流产,孩子的妈躺了大半年,过程很辛苦。」
「为了孩子,都值得的。」老太太温柔笑了笑,看向我,「我家的小洛熙,晃眼都要三十岁啦。」
两老结婚的年纪不大,随着大部队走,二十初头成家,却熬了十三年,迟迟缓缓的有了我。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还是输你大嫂一截。」
「每个母亲都不容易,妈一样辛苦。」会说话的王齐恺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我在旁边,默默吞咽。
大概不出两个月,我就会被爸妈踹下宝贝儿子的宝座,让给王齐恺当了。
「那你大嫂现在谁照顾?有人照顾吗?」
王齐恺稍稍卡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答:「应该会请月嫂,毕竟我父母与大嫂的父母年纪都大了,照料起来b较吃力。平时大嫂不喜欢请佣人和厨娘,所以--」
「要不我来照顾吧。」打断王齐恺的话,老太太毛遂自荐:「我会煮饭、会炖汤,还有相同的经历,陪你大嫂绰绰有余。交给月嫂也会怕不尽心,交给我,我会做得很好。」
听到这些话,我差点喷出嘴里的饭。
「妈,你就不能好好享福吗?」不是说陪大嫂不好,就是刚换了新的生活环境,不是该享受生活,怎麽又要找事情来做?
「享什麽福?我不享!人活在世上,就得做事,不做事会老会si会变痴呆,我才不要。」
好哦,还能说什麽呢……无力劝服老太太的我们,只好去问大哥有无需求。
我妈烧饭炖汤虽是一等一的美味,可不是专业的月嫂,担心大哥会不愿意,或者有其他的方案、想法。
结果大哥b谁都还要积极。
晚上吃完饭,七点多,爸妈见时间差不多了,打算下楼回家,刚开门便撞见带着助理前来的大哥。
大哥身穿三件式西装,头发梳得十分整齐,行为举止优雅衿持,看到我爸妈,露出温和的微笑,「很抱歉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亲家休息,我是齐恺的大哥,叫王季麟。如果两位不介意,能直呼我的名字。」
「哎,你好、你好。」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别人穿如此正式的服装,更被大哥浑然天成的气场吓得一愣一愣。
老先生神se如常,透过他紧握的手,能得知他同样处於焦虑的情绪。
「听齐恺和小熙说,亲家母愿意代替我照顾内人?」
「是啊……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啦?」真正见到大哥,老太太明白为何王齐恺会犹豫、难以启齿。
毕竟像大哥这种身份的人,哪种等级的月嫂请不了?绝对是既专业又能g,对大嫂呵护备置。
「请亲家母别这麽说,您愿意照顾内人,我们很感激,也感到荣幸。不瞒您说,内人不太愿意接触外人,对聘请来的雇佣不抱持好感。而您与王家是一家人,从小熙那得知,您的厨艺非常了得,x格也非常和善,将内人交给您照料,我非常放心。」
商人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家老太太被大哥夸得很是不好意思,直说:「唉呀,没、没那麽好,就是想帮点忙……」
「肯定不是帮点忙,是帮上大忙。」大哥挥手,後头的助理跟进,将一大堆的礼盒交付给我家两老。
「这是什麽?」老先生诧异。
「我们是一家人,本该不讲虚礼,但您们的心意,我们非常感激。小小礼品,不成敬意,烦请两位收下。」
如果不是我眼睛业障重,一时看错,不然助理送给我爸妈的恐怕是贵得要si的野生冬虫夏草、燕窝和天字号人蔘。
跟「小小礼品」毫无半点g系。
「不能收!都说了是一家人,怎麽能收这些?」打算把礼盒交还给助理,助理却早退到大哥的身後,继续当空气人。
「亲家公,这真是一点小东西,不必有任何负担。」
我爸妈都傻眼了,yu言又止,不知该拿手上的东西如何是好。
看他们这样,我趋前劝道:「大哥,我妈是真的--」
「小熙,你很清楚我与你嫂子多盼望孩子平安健康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可我们实际能够仰赖的人不多了,如今你的母亲愿意出手相助,我真的真的很感动,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半百的年岁,岁月在大哥的眼角添了几丝皱纹。
在为数不多的相见里,他总是严肃、拘谨,不反对也不多鼓励我们在一起。
可他对大嫂是极好的,说话时,眉眼皆带有不可化开的温柔。
若非真的喜欢,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神情。
「这几份礼物,并不贵重--或许在金钱上,是昂贵的,然在jg神层面,不足我感激的万分之一。」大哥察觉我们的松动,进一步劝说:「我和静敏早已放弃生儿育nv,不奢求老天给予流着我们血脉的孩子……人生充满了意外,静敏四十九岁的高龄怀孕,我很担心,也很忧虑。想要亲自照料,奈何本身厨艺不了得,加上工作、琐事繁忙,无法处处打点,让一切到位。我们双方的母亲,有心想帮忙,但她们七十余岁,我不忍她们为此c劳。如今能够拜托、请教的长辈,唯有亲家母。劳烦您在日後多加提点,无须任何顾忌。」
如此慎重的一席话,让老太太收起了震惊与畏惧,认真回覆:「行,这事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
「你喊我们亲家,这礼无论如何都不能收。」老先生捧着的礼物像是有千斤重,眉头皱得si紧。
一改推拒,老太太拿起燕窝仔细观看,道:「都是好东西,我日後都炖给你太太喝。」
大哥想要多说什麽,却被老太太用手势阻止。
「我明白季麟的心意与感激之情,但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将来要麻烦亲家的事情可多着呢,何必送过来送过去呢?我只有洛熙一个孩子,齐恺对洛熙呵护备置,照顾得极好,我全看在了眼里,嘴上不说,内心是非常感动,恨不得做点什麽。」老太太看向我们,温柔一笑。
「……那,静敏便麻烦您了。」语重心长,大哥将珍之慎之的ai人,交给了我母亲。
「放心吧,会照顾好的。」
老太太出手,便知有没有。
秉持绝佳的厨艺和机敏的心思,老太太将原本饱受受孕吐之苦的大嫂,养得气se红润,不胖却也没因呕吐而消瘦,天天盼着老太太去主宅同她聊天。
虽说隔了一个辈份,实际年龄只差了一轮,老太太对大嫂来说像是个容易亲近、好相处的姊姊。
怀孕五个月,大嫂除了洗澡、如厕外不再下床,日夜躺着养胎。
肚皮从一开始的平坦,像被施了魔法,吹气球般地鼓起,圆润得让人看了就想0一手。
「最近工作很忙吧?」九月的气温仍有二十八、九度,我下班来王家接老太太,看见大嫂时,大嫂笑着询问。
「哎,忙呢!」
现在我不单经营九号店的工作,还要替王齐恺分担其他店的营运。
至於王齐恺,他则要回去家族事业替他大哥打工半年。
「刚跑了五间店,检查他们的食物有无符合标准。」经营甜点店多年,王齐恺的标准始终如一,非常严苛。
我们没有中央厨房,每间店有设备jg良的烘焙场所及专业的甜点师,半年他们会交一份企划书,详载每月新研发的产品。原料与外型都要达到最高品质,价格则统一评估、定案。
王齐恺会不定时到每间店进行ch0u查,如果有令他不满意的甜点,他会立即撤掉,且让最近其他店铺进行支援。九号店就曾支援七号店两次,王齐恺在第三次认为不合格时,迅速撤换七号店的主厨。
因为有他雷厉风行的经营方式,我们的连锁甜点店,始终保持超高人气。
「赶紧坐下来喝杯水。」大嫂听闻,想起身替我倒水,我连忙阻止。
「大嫂大嫂!你现在可是大家的祖宗,别折腾了,躺着吧。」老太太还在厨房里忙活,我不急着带她回家,坐下同大嫂说说话也十分惬意。
「我又没那麽jg贵。」
「不是你jg贵,是你肚子里的小宝贝们jg贵。」
大嫂不反驳,低头抚0肚皮,「是挺jg贵的……」
毕竟期望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两个。过去历经的失望、难受和沉痛都随风而去,留下的是至珍至宝。
「对了,上回让你气得报警的事情,处理好了没?」
王家没有秘密,有秘密也不会瞒着大嫂。大嫂什麽都知道,也乐於追踪、询问。
「结案了,多亏大哥请的温律师有高度的办事效率。」後来我才知道温律师是大哥特地派给齐恺,让他来替我助阵。温律师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三十多岁,手腕与能力已让人刮目相看。
「对方是打算赔钱?还是?」
我不yu聊这个话题,勉强道:「我并不清楚。」
身为人jg的大嫂敏锐察觉到我的不喜,停止询问,「不清楚也好,让齐恺和温律师去处理,省得我的小熙成天忙来忙去,还得费心这种事。」
「最不该费心的是大嫂。你要好好休息,最近睡得好吗?」
有些事情实在wuhui得很,说出来都嫌脏。大嫂肚子里的孩子那麽小,怎能这麽早就知道人心险恶呢?
「好的,多亏阿姨每日的安神汤……」
躺了一日,大嫂疲乏得很,话说到一半便打了个哈欠。
「困了?」
「不是困,是累。若没有阿姨和小熙,我恐怕会无聊得发疯。」待在卧房,足不出户的生活,使人会不自觉抑郁。大嫂靠着软垫,筋疲力尽地问:「小熙觉得我这两胎x别是男是nv啊?」
「唔,我和齐恺猜,会是一男一nv呢。」虽然早就能够透过检查得知小孩的x别,大哥大嫂仍没有刻意询问,想等到最後的惊喜。
「这麽幸运的吗?」
「不算幸运,是老天心疼你们,让你们可以苦尽甘来。」
要是我选,我会希望大嫂生男孩子。
并非重男轻nv、抱持偏见,而是这个社会上,nv孩要承受太多的压力,总有难言之隐,堆积心头。
老太太和大嫂皆活在偌大的家族,因无法顺利怀孕,饱受非议,折腾了十几二十年才盼到了宝贝。怀孕的过程痛苦得令人心酸,可以明白为何大哥在一开始那般慎重,拜托老太太的时候,如此诚恳,眼底的感激不是演来的。
「我今天从大哥那,知道一件好笑的事。」
等我妈炖好明日要给大嫂喝的补汤,我们母子告辞回家。
一进门,先到家的王齐恺凑过来同我聊八卦。
「大哥?大哥能有什麽好笑的事?」那麽古板、严肃,且去哪里都要穿三件式西装的大哥,哪里好笑了?
王齐恺是中邪才会觉得大哥好笑吧。
「下午我去送企划案,他助理不知跑哪去,我就直接敲门走进他的办公室,猝不及防看到他坐在地板组装小木马!小木马耶!满三岁幼童才能玩的东西,现在就组会不会太早?」
幻想大哥席地而坐,两手拿组装器具的模样,违和得让我忍不住g起嘴角……
「不会早啊,组起来预备也挺好的。」
「不觉得早,那你笑什麽?」
「哎,我就觉得大哥很认真、很期待孩子。」把身上的包袱放下,我拍拍沙发,让他坐在我隔壁,八卦一把:「大哥看到你的表情,是什麽啊?」
「像被雷劈到一样尴尬。」
「真的吗……哈哈哈……」
「不过他马上发挥资本家的特se,b我跟他一起组装--我说,那玩意真的三岁玩都太早。」边说,王齐恺边拿出手机给我看小木马的模样。
「大哥连买个玩具都走高贵jg致路线,这是实木吗?」
「是啊,还是桧木呢,味道香得很。」王齐恺垂头嗅了嗅掌心,闻出残留的味道,也伸手让我闻。
「还真的是桧木……谁会买桧木做的小木马啊!」
「我大哥。」
「噗哧。」所谓的反差萌,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别笑别笑,听我大哥说这木马玩具在妈妈群组里非常受欢迎,属於热销产品呢。除了由桧木制成的高规版,还有普通夹层版构成的普通版,价格范围挺大的。」
不禁感叹小孩用品的市场真是大,每个新手爸妈都是厂商代宰的羊,一被捉住目光,一层皮都会被撸下来。
光是和王齐恺互相依偎说点闲话,便能褪去一整天的疲劳。
我蹭着他的肩膀,打起瞌睡。
「去洗澡,今天我们早点睡。」由於我们都是年轻气盛的男人,总会在夜晚做些亲密的事,可近日工作繁忙,王齐恺舍不得折腾我,次数减少了许多。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哄着我迷糊站起身。正要前往卧房,他手上的手机响起。
「谁打来的?」睡意突然被驱散,我担心出了什麽事情,紧张地看着他。
「是温律师。」王齐恺同样皱起眉,当着我的面接起电话。
温律师的声音很快透过手机传出:「王先生晚上好,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请问,林先生现在在您附近吗?」
「对,他在我身旁,怎麽了吗?」
能清楚听到温律师吐了一大口气,像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
「温律师?」没有得到回应,王齐恺进一步询问:「是刘家父子又做了什麽?刘萱妮不是保证他们不会再犯吗?」
「刘萱妮是想帮忙看着……那也要她还活着。」
我瞪着双眼,惊呼一声,「这是什麽意思?」刘萱妮是刘老爹离家出走的nv儿,小刘大德三岁的妹妹。
这次不知怎麽回事,对父亲、兄长不闻不问的刘萱妮会出来作保,且再三向王齐恺承诺会看好刘大德,让他不会再来纠缠、偷拍我。
「今天中午刘大德往他们吃的食物掺杂安眠药,让刘老爹和刘萱妮在密闭的房间里昏睡,且拿出火盆与木炭烧,试图使他们一氧化碳中毒si亡。刘大德甚至从房门外反锁,就算他们中途醒来,也逃不出去。」
「所以说……他们si了?」温律师的话,令我头皮发麻。王齐恺抓住我的手,轻轻r0u着,试图安抚。
「严格说起来他们si了,与我们无关。但重点是,王大德逃走了,不知道逃去哪里。」说完噩耗,温律师压低声音:「现在警方怀疑,刘大德可能跑去找林先生。因为他在警局,反覆要求想见林先生一面,说有话要对他讲。」
「你说他要见小熙?」王齐恺脸se僵凝。
「是的。我和警方,先赶过去确认你们安全无虞,之後该怎麽做,我们好好讨论。」
「麻烦温律师了。」
缓缓挂上电话,我微微咬下唇,紧紧抱住王齐恺。
「我有点怕……」
「不怕,为什麽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事。」亲吻我的额头,王齐恺轻柔的话,抚过我焦躁的心房。
渐渐渐渐,不再难熬。
天尚未亮,眼前却不是一片漆黑。
因为有王齐恺,成为我的光。
「晚上好。」
温律师的声音偏冷,危机时刻更是严肃,没有任何能开玩笑的空间。
「温律师好。」
见他风尘仆仆地来,一进门便将身上的风衣脱下,随意摆放在鞋柜上头,我连忙起身,想拿架子把衣服挂起来,却被他阻止。「林先生不用麻烦了,许警官还在楼下等我,我马上就要走。」
「好的。」等温律师来时,我和齐恺分别去两间浴室快速冲洗,换了一套居家服,舒适之余,能放松紧张的心情。
相b我的客气,王齐恺直接了当:「真出了人命?刘老爹和刘萱妮si了?」
「是。」
王齐恺皱眉,低语:「到底怎麽回事?」
先是抿起双唇,温律师像在寻思该怎麽说明眼下的情况:「……刘大德做的坏事,远b一开始我们所判定的来得多。虽然我们尽力用各种方式,试图把他扣留在警局看守所,最好在入监前不要自由活动。但台湾是法治社会,能做的仍是有限。刘大德在八天前被刘萱妮担保离开警局,为了确保他们不会在开庭前落跑,警方会每日前往他们的府邸勘查。而在今日傍晚,警察探访时,按了门铃并无人回应,强制开锁,发现刘氏父nv昏si在卧房,刘大德已不见踪影。」
那日我报警,送刘家父子进警局,原本只是想给这两个「欢颠」一个警告,结果警察搜索越多,越是心惊胆跳。
除了持续偷拍我,长达十年之久外,刘大德平日不常出门,每次一出门,便会背着不大不小的蓝se塑胶背包。背包里头装着的东西,经过询问与追踪,警察发现是一些流浪狗、流浪猫和他趁主人不注意偷来的家庭宠物。
刘大德会将这些小动物,带到屋子里,凌nve、施暴。
警察将罪证摆放在刘大德的面前,刘大德不心虚、不悔改,淡然地说:「不就是几条畜生的命,有什麽好大惊小怪?难不成要因为这些畜生,要了我这条人命吗?我可是人,能c控动物生si的人。」
谘询的警察听到这些话,气得发抖,有位nv警甚至当场难受得哭了出来。
检察官依据〈动物保护法〉第六条「任何人不得sao扰、nve待或伤害动物」将其起诉。另一方面,温律师以刘大德长期侵犯我个人ygsi,进行多样控告。两者合而为一,试图把刘大德困在警局,不让他这种人渣回归正常社会,造成更多不安定与破坏。
无奈的是,台湾的法治,不允许过度羁押,法官为了社会观感,允许刘大德可被人担保离开警局--这完全是个错误且极度令人恐惧的决定。
「si亡时间判定为中午,si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推测是刘大德将安眠药放入他们食用的午餐中,等两者昏睡後……这部分我刚在电话说过了,不再重复。刘大德留下两具屍t,人逃得不见踪影,我们认为刘大德在看守所最大的执念是想见林先生一面,所以我必须来这一趟,告知你们目前的情势有多危急。」说到最後,温律师一边露出头疼的表情,一边拿出一只录音笔。
「这是什麽?」王齐恺问。
「我与刘大德会面的录音。」
「可以录音?」这回换我提出傻问题。
「不行,是我偷录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妥的温律师耸肩表示:「很多业内人都会这麽做,无须忧虑。」
可能是要忧虑的是情太多,我略微ch0u搐嘴角,瞬间将自己的道德心抛到脑後,专心听温律师播放的录音。
「什麽时候,小熙才愿意来见我?」刘大德的声音y沉,我光听这一句,整个人起j皮疙瘩。
「林先生不会过来。」
「嗤……你什麽东西,凭什麽断言小熙不会过来?」
「我是林先生的委任律师,敝姓温。虽不是个东西,但能确定林先生不会浪费时间过来见你。」
回应温律师的是一阵剧烈的声响。
我们疑惑看向温律师,温律师回答:「他失控的用手拍桌子,牵扯到脚下的铁链。」
刘大德的情绪很不稳定,警方曾请医师过来诊定,可刘大德不愿进行任何谈话,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不能代表小熙!你也不是他委任的,是那个、那个把小熙抢走的人……派你……派你监视小熙!」录音笔仍然播放着音档,刘大德声嘶力竭地嘶吼:「你们把小熙还给我!还给我!」
「抱歉,没人把林先生抢走,他们是真心相ai。」
「不可能!不可能……小熙他……始终ai慕着我。」
或许是刘大德的存在给予我太大的压力,我被这句「ai慕着我」击垮,遮着嘴,跑去厕所呕吐,把晚餐全部吐出来。
「洛熙!你还好吗?」齐恺追上,用忧虑心疼的眼神望着我,且扶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