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被抓走了。」
被村民们以村长称呼的一名年长者摇摆着稀疏的胡须，向我们娓娓道来。
「什麽意思？」
「他们是一群我们素未谋面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从何而来。只知道自从战争结束，这块土地被划入阿尔巴尼亚王国之後，他们有时就会在夜间出现，带着猎枪和绳子把我们的人抓回去，就像狩猎一样。」
狩猎贫民？
超出了一般常识的理解范围。我以为攻击贫民的会是我们这次要抓捕的目标，但现在看起来事情却又复杂得多。村长现在描述的可能是王国国内的犯罪集团。
「国家官方没有介入吗？」
「无论我们再怎麽写信陈情，甚至还有人跑去皇g0ng敲门反应，也依然没有任何回覆。在他们眼中，我们根本不算是国民，也没有保护的价值。」
村长抬起头，我看到闪耀在他眼睛里的不是生命的气息，而是放弃挣扎的绝望。
战争结束少说也有将近两年之久，如果说这个现象打从割让协议签订为止持续至现在，那麽对於里面的人来说，等於是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中，不知道何时自己会被抓走，有如地狱般的日子。
与这相b，战争带来的痛苦反而显得没那麽绝望了。
「在这个国家，我们不是人，而是牲畜啊。」村长苦笑。要是战争没有结束就好了，他的眼睛彷佛是这麽说的。
如果没有人愿意提供保护的话，人们至今都只能曝晒在随时被狩猎的恐惧下，无处可躲。这甚至跟战争的pa0火一样令人难受。
而这间隐藏庇护所，虽然算不上是个救赎，但至少是滂沱大雨中的一片荷叶，让人至少有个依附，不是什麽都没有。
只不过，要是所有人都躲进去就太可疑了。
把孩子们集中在这里，留下大人在外行动也是这个考量，不能让外人发觉贫民突然都消失了，否则以这些犯罪集团的规模，重新把他们挖出来绝非难事。因此只得把绝不能被抓走的人留在里面才行。
而这个绝不能被抓走的人，就是孩子们。
连结上了。
这就是曼德拉总理试图掩盖的谎言，他一定知道底下的中阶贵族有在派人进行狩猎的事，但为了保护他们所以没有开口。
目标针对这些猎户和仕绅进行攻击的原因也拼凑出来了，并不是因为贫民没有户籍才没有贫民被攻击的纪录，而是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贫民才发动袭击。说得更jg确一些，是反击。
但动机依然不明，它为什麽愿意为这些贫民做到这一步？从它为了请我们帮忙盖庇护所自愿当人t实验素材，以及特地跑回来担任保镳来看，这里的村民对它来说意义重大，值得它为他们这麽做。
但我们没有时间多想，现在的要务是马上考虑下一步棋。
「这下事情麻烦了啊」
庇护所的事不能被贵族那边知道，但要是我方军队驻紮在里面，整个庇护所被发现的机率将会大幅上升。如果每次出入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不被外人看到，巡逻和搜索的效率也会降低。
如果无视这些贫民的安全，执意在这里驻紮并照常行动，势必会招来不必要的阻挠，要是g0u通失误的话恐怕还会被实验t和贫民联手攻击。
必须要找到庇护所以外的方案才行，所剩的帐篷也不多了。
「你还好吗？」萝丝突然在我身旁坐下。
「不太好，庇护所估计是不能住了。」是我太冲动了，当初在下决策的时候才没考虑到这种状况。
「那麽，现在该怎麽做呢？」
「抱歉，还不确定。」增援的人不会那麽早到，就算请他们多带几人份的帐篷也无济於事。
「这样的话，这次失误完全就是你的错喔，负责人。」
「我知道，打从决定更换驻紮地开始我就做错了。」
「不对，是打从出生开始喔。」
「从那麽久以前吗？」
「不过，既然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你也只能努力想想替代方案了，我会一边不向你施加压力一边si命盯着你等你的答案的。请一定不要让我们露宿野外喔，你那麽聪明一定不可能会想不到方法的吧，我对你抱着很高的期待喔。」
「还请饶了我。」
「没想到的话晚上就钻进你帐篷喔。」
「我想到了。」可以向这里的住民申请寄宿，这也许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仍值得一试。
这麽做缺点有二，第一是需仰赖居民的配合，第二是这麽做等於明确表态自己与贫民处於合作关系，要是正在猎捕贫民的中阶贵族知道了，我们无法准确预测上头皇室的反应。
除了第二点b较棘手之外，第一点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难。萝丝能胜任情报班班长的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强大的交涉能力。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做得到。
「我知道了，我去问问。」她听完我的描述後便起身往村长的方向走去。
「谢谢你。」
「」她只是微微一笑，但那笑容，看起来有种不知名的失落。
我知道那种失落来自哪里，但我不愿点明。
脑中闪过一种可能x。
会不会，目标跟贫民中的一部分人是亲人或朋友关系？
这麽一来，它如此卖命的动机也有了解释。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我们只要一一询问就能找到认识目标的人，增加捕获机率了。但是这样一来对方是否愿意开口就成了问题，毕竟我们怎麽看都是来抓人回去的。
或者，率先建立合作关系？藉由公开表明自己愿意协助保护贫民，好让目标认同我们并私下就范？但我们已有客户委托的抓捕任务在身，对方心里可能也知道这件事，我们要怎麽让目标相信我们真的会合作？
「如果对自己的智商感到绝望的话，要不要等等跟大家讨论一下？」萝丝在餐桌的对面对我建议道。想必是看到了我愁眉苦脸的表情。
在萝丝强大的交涉能力下，我们昨天最终以一部分军粮作为代价换取小队在几户人家中借宿。所幸我们携带的军粮充足，在交换後仍足够自用。
对於这些饭都吃不饱的贫民来说，这样的交易似乎是求之不得，我昨天甚至看到几个老人为了争名额拿起拐杖在决斗。
「说起来，为什麽你和我借宿在同一户？」
「为防止你对这户的nv主人做出踰矩的事，我在这里负责监视你。」
「这句话应该要对柯文说吧」他可是特意挑了家里nv儿最多的一户。
「这是基於我自身未来幸福的保证。」
「这是在告白吗？」我猝不及防。
「你要是成家了我就不方便肆意玩弄你了。」
「原来是这样吗」
如果可以的话，即使我没有成家也不希望她玩弄我。
「啊！两位早安，需要来点咖啡吗？」
这一户的nv主人名叫雪莉，有着如同她外貌一般甜腻的声音，似乎也很受到村民们的欢迎，走过的地方总是围绕着人们的寒暄声，外型和气质怎麽看都与其他贫民相差甚远。
「好的，谢谢，他也要。」回应的人是萝丝，我根本来不及出声拒绝。
「好的，马上来！」nv主人爽快地回应。咖啡对它们而言理应也属於奢侈品才对，可能是我们的军粮让他们稍微充裕了一些。
「那麽，为什麽你要盯着人家泡咖啡的背影呢？」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我大概猜得到是哪方面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种。」
她长得跟我们逃走的目标有点像，只是年纪更大一些，会是亲属吗？
事实上，当初也是这件事x1引到我，才会选择留宿在这一户的。但说是亲属又不太对，她的长相更近似於目标结束人t实验後的变成的美yan外型，而不是实验前照片中朴sunv孩的样子，这在逻辑上也说不通。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决定起身走向雪莉直接询问。
「不好意思」
「是的，请说？」
「请问你认识这两张照片中的人吗？」我分别拿出它接受实验前後的对b照。
她端倪了一阵後露出苦笑。
「抱歉，我都没有印象耶。」
「是吗」这也是当然的，我悻悻然地回到座位。
「果然还是对人家出手了呢。」萝丝的眼神b平时还要冷漠。
「我是在执行工作内容。」
「然後下一步就是诱拐了吗？」
「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跟柯文一样吗？」估计他现在已经开始在对身材最好的那位nv儿灌迷汤了。
就在我们进行无意义闲聊的时候，咖啡已经泡好送上来了。事已至此要是不喝就会显得很失礼，我只好勉强自己开始啜饮。
「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呢。」
「嗯，是啊。」
该是每日作战会议的时间了。
「至今为止，有任何人蒐集到目标的目击情报吗？」
没有人说话。
这也是可能的，毕竟目标的身手敏捷到连受害者都无法辨清它的样貌，如果它真的有心要躲过村民的耳目的话，对它而言根本易如反掌。
再加上，我们无法排除有居民在刻意包庇的可能x。
「我说啊，我们把所有贫民抓起来一个个b供不就好了吗？反正怎麽看他们都有关系吧。」一名医疗班成员说。
「这确实可行，就算没能b出情报来，也能迫使目标现身。但是这个方法还存在更根本的问题，就是我们无法确实抓到整个贫民窟的人。」
目标想保护的人就在贫民当中，但是是谁？整个贫民窟的住民初步推估就有数百人，如果要从第一个人开始抓，後面的不可能逃不掉。这麽一来就算我们动作再快，一旦开始行动，目标便会带着它在乎的家人朋友逃走。
除非它想保护的对象是贫民窟全t，那麽只要抓住一小部分人就能有显着效果。但是在事实被确认之前，我们不可能贸然行动。
「我想，首要任务还是先厘清目标的定位跟情报，现在手边的资讯依然太少，根本无法做出决策。」我接着说下去。
「那该怎麽做？」
「我有思考过几种可能x，顺利的话也许可以透过战斗以外的方式跟对方接触。」我望向大家。「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大家能提供更多它的资料。」
它为什麽参加人t实验？为什麽攻击贵族？这些问题都有了初步的答案，但是都很模糊，不足以作为工具使用。
而它为什麽逃走？是因为不放心庇护所的安全x吗？它的身t又还能够做到些什麽？这些问题则是连个头绪都没有。我们连它多强都不知道，医疗班当初给的资料完全不够。
「我知道了，」开口的是柯文。「这部分我也有责任，我在这里重新整理一次现有的资料给大家。」
「麻烦你了。」
「小娜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联系上我的。」
在资料中它原先的本名是娜美丝。但考虑到这个人根本没有户籍，因此这个名字大概也是临时取的假名。
「她当时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一直重复着说大家都被抓走了，请救救我们这类含糊不清的话。」
「她是为什麽，又是透过什麽管道找上你？」
「我们上次任务不也是在这里吗，那个皇族继承仪式的护卫任务，我就是在那时候留下联络方式的。」
「嗯。」先不要追究他为什麽对未成年少nv留电话好了。
「後来她问我，需要多少钱可以雇用我们当保镳。我说，这个你估计赚一辈子都不可能喔，而且我们只接受官方组织的委托。但她还是不si心，说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我们能以某种方式提供庇护。」
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目标也是贫民窟的居民，而且当时狩猎行动已经开始了，所以她才会这麽认真的求救。
「你都没问问她具t的详细情形就把人家抓来了吗？」
「契约谈成之後她就什麽都没说，我怎麽会知道要问啊。」
平时谈到别人个人ygsi的时候你不是问得很勤吗？
「於是当时你就提出了现在这个条件？」
「差不多，毕竟盖一个像样的庇护所还是要花不少钱，但如果她愿意担任实验载t，那就足够了。」
「如果是以黑市的人口贩卖价格来看，应该还是远远不够才对。你还是放了点水吧。」
「哈哈，没错。毕竟我还是希望多少能帮到她。只是没想到到最後，她会直接背叛我们选择逃走。这可真是让我糗大了。」
但这就是最大的疑点。依照资料上写的，实验早在今年夏天时就结束了，但她到了初秋才突然离开，时间点不上不下。
她并不是在实验一结束时就逃走的，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麽。
「在当时的时间点，有发生过什麽让人在意的事吗？」
「我们原本想用它当模特帮兵团拍徵人广告，结果被老大制止了。」
讲了跟没讲一样。
「我们还把它的照片放到徵婚网页上，然後仿照nvx的口吻把所有应徵者羞辱过再拒绝掉。」
是我的错，我不该问多余的问题。
「那麽实验过後，她的身t素质具t有哪些改变？」
「这个可多了，我们当时也才检测到一半呢。」
「你们有把检测结果告诉它吗？」
「不，这倒没有。」
可以排除目标是为了确认结果才延迟脱逃的可能x。
「大致有哪些？」
「那孩子啊，它真的很强喔。」
「我知道。」
「我们增强了它所有层面的感官和肌r0u强度，让它可以以接近子弹的速度做出任何反应。同时加快了它代谢的速度，让它能够以r0u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伤口。」
队员们开始露出惊讶的神se，看来对於当时没有参与该计画的人来说，实验t的详细状况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
「最後我们让它的外表符合我的审美观。」
「除了这些以外，实验有什麽副作用吗？」
「当时也还在检测中，所以我也说不准。」
我试着用纸笔把资料做了汇整，看来今天是得不出结论了。
「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
「了解。大致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吗？有任何人想补充或提问的都可以提出来。」
没有人回答。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贫民知道一直以来在抓捕他们的，是王国中阶贵族的狩猎队，以及这次我们正是受到贵族上层的皇族所托，以执行这次任务的事。」
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马上就会被当成敌人。
「遵命！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请不要担心！」
真担心啊。
「在增援到来之前，我们能做的事并不多，所以大家可以趁这段时间多休息，就当作是休假。但是不可以g搭民nv。」
几位男队员的脸上毫不保留地表现出遗憾。
「散会。」
在开完作战会议之後，我跟萝丝两人沿着步道离开庇护所，准备回到寄宿处。
关於日後的长期方案，我则在刚刚把现有资料汇整了之後发送给所有人，并要求所有人在明天的会议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法。
虽然可以预见，最後真正提出方法的大概只有我。
「唉」
「就算为自己的身高叹息，也不会因此而长高喔。」
「我知道，我叹气只是因为觉得这次任务不会那麽快就结束。」这样看来，还不如普通的攻坚或游击行动要来得简单些。
「」从萝丝的眼里传来了意义不明的视线。
「g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除了实在不怎麽x1引人的五官以外，什麽都没有。」
「」
「你现在把自己b得太紧了。」她说：「我觉得你先做一些让自己放松的事，事情自然就会变得开朗的。」
「例如？」
「脱光之後边唱歌边跑步绕贫民窟一圈。」
「你是真的相信我会被说服然後照做吗？」
「那改十圈。」
「傻话说多了会真的变傻的喔。」
「那麽这样如何？」她突然超前一步转身拦住我。「用人形机载我出去兜风一圈，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原来是你自己想要去兜风啊」
「一分零五秒，你现在才猜到我真正想说的话。」她用有点淘气的脚步将身t转回前方。「这个速度不及格，回去我要好好想想处罚。」
「我会好好期待的。」
於是我只好开着人形机，载着萝丝直飞高空俯瞰整个阿尔巴尼亚王国。接着再俯冲回地表，沿着贫民窟的乡间小路一路往南方王都方向前进，看着道路缓缓变宽，建筑渐渐变高，人影越变越多，还都带着夸张的惊愕表情看着我们的人形机。接着再一个甩尾，进入东北方的密林，停在峭壁上看宣泄而下的瀑布，听着淅沥哗啦的水声。等到我们终於回到贫民窟时，已经是傍晚了。
队员们都住在贫民的住宅区，因此不太可能在大白天时受到袭击，加上这次我已经事先加固过无线基地台，确保即时的通讯，因此现在我即使身为指挥也可以暂时离开。但究竟为什麽我会突然答应她的这种要求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总觉得这样逛完之後心里确实轻松不少，思路也变得b较清晰了。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叫我出来的真正含义吗」大脑变得舒适之後，斟酌对策也变得更容易了。
我开始思考，也许我方该掌握夜间情况，在增援来到之前，我们可以先打情报战。
今天就由我一个人执行夜间巡逻，让其他队员多休息，如果发现了什麽就在明天开会提出。
毕竟，人形机只有一架。而步行上阵若是遇到目标根本如同待宰羔羊。
回到雪莉的住处之後，我只让萝丝一个人下机，自己则留在机舱内再度启动引擎。
「啊！班长先生！」雪莉正巧从屋内出来，今天似乎是她到庇护所值夜班的日子。「不吃点东西再走吗？」
「谢谢，不必了。」
「他正赶着去跟下一个nv人约会喔。」萝丝马上切换为交际模式往nv主人的耳边咬耳朵，却用正常的音量确保我听得到。看来她的心情确实也变得不错。
「是这样啊，那路上小心喔！」
「嗯。」她开心就好，我就不特意去解释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