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能熬过这个寒冬,在小年那晚彻底离开了她和母亲。
医院走廊上,沈玉华搂着江羽肩膀,强忍泪水说:“我们娘俩要坚强,好好送你爸最后一程,不然他走得不放心。”
江羽眼眶通红,把眼泪逼回去,“好。”
并且她说到做到,办丧事那两天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和母亲一起把葬礼办好,让父亲安心地走。
舅妈看江羽太过平静,担心孩子憋闷坏,心酸不已,劝她哭两声,“哭两声就没那么难过了。”
江羽摇摇头,“不是这样。”
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跪在棺材前,只要有人来吊唁就嚎啕不止可嚎半天都不见掉下半滴眼泪的姑姑,“我跟我妈说好了,不让我爸担心,所以我不在他面前哭。”
舅妈抱着江羽泪流不止,哽咽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吧,你爸他会理解的。”
江羽垂下头,在心里跟自己较真,姑姑哭是在哭给外人看,舅妈哭是心疼她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失去父亲,舅舅和外公外婆哭是担忧她和母亲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为女儿和外孙女难过。
他们都不是单纯的因为父亲这个人离开了而难过,还不到四十岁的父亲,这个年纪就去世会有人替他惋惜吗,他没有妈妈送他,记挂他,等过了头七,周年,三周年,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另外,抛开丈夫,父亲,哥哥,女婿这些身份,还会有人因为他是他自己而惦念他吗。
江羽突然很难过,心中滋生出一种荒唐的心理需求,她希望有人可以是因为父亲这个人的离开而伤心哭泣,而不是添加上那些身份后。
恍惚间,她抬起头,看见了苏砚心。
她穿着黑色挡风大衣,随华嵘一同进来,对着父亲的牌位深深鞠一躬后,转身的那瞬间,眼眶逐渐变红,泛着泪花。
江羽愣愣看着,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华嵘阿姨。”
华嵘面色凝重,朝江羽点了下头,安慰:“小羽,节哀。”
“嗯。”江羽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苏砚心,问:“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意识到江羽是在跟自己说话,苏砚心忙用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下,吸吸鼻子说:“好。”
两人走到灵堂外的墙边,因为迫切想得到答案,江羽上来就问:“你为什么要哭?”
“我心里难过。”苏砚心垂下头,“你不许笑话我。”
江羽问:“为什么?”
苏砚心愣了下,“什么啊?”
“我父亲去世,你为什么难过,你又不认识他。”
苏砚心不满地看了眼江羽,不平道:“你这人真霸道,你父亲去世难道我就不能哭了吗,一个大活人明明昨天还有呼吸,还有体温,胸口可以起伏,今天就突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可是条生命,一条生命突然没有了,就算不是我的亲人,就算我不认识,但我觉得很惋惜,替他感到难过,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