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1/2)

时春一到,看得就更加清楚明了。此人目光锐利,呼吸绵长,手上遍布老茧,身子挺拔,显然是练家子。时春的身子绷得如弓弦一般。她瞥了一眼索布德公主,大声道:“停下。”

黑脸大汉用蹩脚的汉语道:“你想怎么样?”

时春道:“你把我家老爷放下,让他自己走过来。相应的,我也放你们的人自己过去。”

月池立即明白,时春是怕这人靠得太近,顺手就能对她下毒手。她马上就道:“老哥,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你们人多,我们人少,万一有人错了主意,发生冲突是你们吃亏。这样,我们两边都能保全了。”

黑脸大汉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转,他言简意赅道:“可以。”

时春立刻拖索布德公主下马,只解开了她脚上的绳子,还把她和汪古部的人绑到了一处。索布德公主恨得心头滴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时春挥挥手道:“诸位,请吧。”

短短十几步路,月池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眼看着和索布德公主等人擦肩而过。时春激动得眼含热泪,却不敢动作,只能把手伸下来。月池不由加快了步伐,眼看马上就要走到时春面前,忽然之间,她背后传来破空声。

月池大惊失色,她急急回头。黑脸大汉的手上拿着弹弓,眼中精光四射。然而,这石子却是越过她,直冲时春而来。时春动作极为敏捷,她立刻仰面倒下,石头就从她的头顶射了过去。她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谁知,她刚刚直起身来,就听到了月池的惨叫。就在时春躲石头之时,两条套马索竟然从凌空甩来,一条径直套住了月池的脖子,另一条则捆住了她的腰。月池还没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被飞快地往回拉。

时春见状暴怒,她即刻冲上前去,却被黑脸大汉拦住了去路。她重哼一声,直接拿出火统,当头就是一下。任他什么功夫,在热武器面前也就是一下的功夫。

这个练家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仰面倒了下去。就这一会儿,月池已然被拖出了好几丈远。这下,两方的人马都在不停地往中央赶。

时春直指索布德公主:“松手,不然老娘立刻崩了她!”火统的射程只有八十步,她根本打不中达延汗,就只能继续拿大公主威胁。

没想到,达延汗充耳不闻,仍旧用劲将月池往回拖。他是连野马都能驯服的高手,制服一匹发狂的马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拖一个人。月池被勒得险些要厥过去。她心想,绝不能晕,若是失去意识,麻烦就大了。达延汗既然不直接放冷箭,就表明还是想留她性命。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躺平,再不挣扎。

时春尖叫道:“阿越!”

达延汗也是一惊,他下意识松了勒脖子的套马索,只用腰间那一根使力。月池刚刚长松一口气,就听到了枪响。时春情急之下,连发两枪,正打断了两个绳索。她拿着盾牌急冲上来,一把就把月池捞了上去。

这时,两边的人马也差不多都杀到了。蒙古马脚程快,先到一步。然而,明军却手持神机火枪,当年也先的骑兵就是败在这种武器之下,蒙古人怎能不胆寒。他们触目所及,竟然人人都持火枪,枪炮声此起彼伏,不由大惊失色,明军的装备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他们既要护住索布德公主等人,又要应付火枪,一下就落了下乘。达延汗眼看己方死伤无数,就要冲将上前,却被左右拦住。他们劝道:“大汗,不可啊。万一伤了大汗贵体……”

达延汗斥道:“胆小如鼠。他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弹药,如此密集的打击,不出一会儿就要露怯。先用盾牌护住周身,往前逼近!”

朱振一见这阵仗就知不好,这可千万拖不得。他一横心,立刻传令下去,加大声音和爆炸声的制造。时春本来正带着月池往回赶,见此状况,暗道糟糕,真要打起来,他们就输定了。天就快亮了,到时候什么都藏不住了。她将月池交给其他骑兵,又要了一杆神机火枪。

月池大惊:“你干什么去。”

时春道:“擒贼先擒王!”

语罢,她拉来一匹蒙古马,倒吊在马腹之下,她两手握住缰绳,双脚夹住马腹,直奔鞑靼军营。马匹颠簸,时春又背着十斤重的火枪,四肢早已发软,但还得死死抓着,不敢动弹。鞑靼人都被前头的炮火吸引了注意力,只有几个人看到马匹回来,还以为是马儿忠心。待走近了,他们才发现,马肚子下面居然有一个人!

红脸将领大喝道:“马下面有人,快放箭,射死她!”

时春立刻松手,接着翻身上马。她立于马背之上,双手托枪,在千军之中,一下就瞧见了中央达延汗的踪迹。几乎是在看到达延汗的一刹那,她就开枪了。

砰得一声巨响,然而却由于达延汗的躲闪,只打中了他的臂膀。不过这也够了,足够让鞑靼大军大乱了。

儒生持斧佐功勋

咱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时春明白,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一枪没有毙命虽然遗憾,可为了保命, 她只能立马就逃。她飞快地从马上跃下, 打算再钻进马腹下躲避。然而,鞑靼骑兵早已在红脸将领下令时就放箭, 饶是她身法迅猛,可还是晚了。

月池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张大嘴巴,伸出的手徒然僵在半空中。她想大喊,想奔过去, 想叫人帮忙,可在瞬息之间,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几支利箭刺中时春,她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接着就栽倒了下去,再没有动静。月池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像瞎子一样去摸索着马鞭,要打马冲过去, 却被身后的骑兵唤醒。这个小年轻吴三正是到东岳庙来报信之人。

他喊道:“李御史,李御史, 朱总兵来了,您回头看看,朱总兵来了!”

月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扯住朱振不放:“快, 朱总兵, 快派一队人救她, 去救她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最终嘶哑起来。朱振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你冷静点!再不想出办法,就不是她一个人受苦,是咱们一群人都要玩完。现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这一城人的性命都系在我们手上!”

月池如遭雷击,她深吸一口气,剧烈跳动,时刻想要跃出胸腔的心落了回去,她的神色阴沉得可怕,就像幽深的潭水,谁也不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有多少激烈的暗流。她问道:“怎么回事?”

朱振道:“弹药要用完了!”

月池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枪炮声,满脸不解。朱振甩了甩头道:“这大半都是炮仗声。老子几乎把全城的炮仗都弄来了,不然哪有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月池一定会笑出声来,弹药不够使,居然想到用炮仗来打乱敌军的阵脚,真是个人才。

朱振焦急道:“可如今弹药快没了,到时候光有声响,没有死伤,鞑靼人也不是傻子啊。”

月池道:“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了。咱们一起冲上去,达延汗已然受伤,只要我们不露怯态,他们必定不敢硬拼。”

朱振眼中闪现出光彩,他几乎是一口应下:“好!这可是你说得。”

月池这时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朱振久经沙场怎会不知,他巴巴来问她,只是想借她的口来下令罢了,说到底就是不想一个人担这个责任。月池怒急反笑:“是我说得,如若败了,责任由我来担,够了吧!”

朱振有些讪讪道:“三堂共治是一贯的体统,我这也是……”

月池冷冷道:“要是贻误军机,害死了我夫人,老子死也会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朱振只觉毛骨悚然,他拍胸脯应道:“我也不是怂货,你放心就是了。”

月池咬牙道:“最好如此。”

她最终被吴三送回了城中。锦衣卫等人早就被惊天动地的阵仗闹醒了,他们大半都冲出去寻找月池,只有少数几个人留在城中观察情况。一见月池来了,他们忙和唐伯虎一起迎上来。唐伯虎见月池如此狼狈,心中如刀割一般,他问道:“你一个文官,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月池摆摆手:“无妨,幸好衣裳穿得厚。”贞筠给她送来得都是上好的毛料,即便在地上被拖行这么远,也没有把衣裳磨破,这才少了几成伤口。

月池道:“扶我上城门。”

吴三一愣,他磕磕巴巴道:“可是御史,您都这样了……”

月池道:“我今日心情不大好,话不想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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