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寒暄,所以在锦安然仅存的记忆里,锦天雄的面孔上一直都蒙着一层不浓不淡的阴影。
她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也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以至于见到那一镜之隔,穿着囚服,病怏佝偻的细瘦男人,锦安然呆了很久很久。
锦天雄眼神空洞,整个人表现出风中残烛的病态感,呆怔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锦安然。
囚服已经洗的发白了,监狱统一规格的寸头也有点留长,蓄了很多胡茬,看样子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了。
十年未见,自己的父亲竟是这般模样。
可锦安然没有心痛,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锦天雄的手颤抖着,拿起传递声音的电话,眼神缓缓聚焦,仿佛拚尽全力想看清楚自己女儿的脸。
“安然……是你吗?”
他伸出手,触碰着隔音玻璃,语气中有惊喜,也有恐惧。
“是我……我来看你了。”
锦安然本来还想叫他一声爸,可是有些如鲠在喉。
这个男人,还能算作她的父亲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锦天雄深邃的眸光里燃起了一团火,赶忙收回了手,紧紧握住电话:“安然,安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和她想的一样,锦天雄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这毫无意义的道歉。
锦安然漠然地看着她蜷缩着身体,不断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抽泣的声音愈发激烈频繁。
可她此刻感受不到任何自己情绪上的波动,这迟到了十年了道歉,真的还有意义吗?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太迟了。”
锦天雄抬眼,朦胧的泪光中,他看到的锦安然身形有些模糊,背着光,温暖动人。
“真好啊……小女孩变成大女孩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十年了。安然,能不能告诉我,这十年你过得怎么样?”
过的怎么样?
我可以跟你说,这十年自己一直都行走在无垠的黑暗中,像一个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四处碰壁,四处被欺骗嫌弃,被人嘲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还要拚了命努力活下去吗?
我可以跟你说,自己这十年所积压的痛苦,全都是因为一个叫锦天雄的疯子,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手酿成的悲剧吗?
难道要让自己当着他的面,将伤口一点点重新撕开,展露给他看里面发霉腐败的血肉吗?
她曾在无数个难熬的黑夜,想要质问锦天雄,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女儿。
她想要质问锦天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既然让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却又要让她承受如此莫大的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