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谢濯这回连眼也闭上,不去看她。
就这!就这啊!喻俏心里的白眼差点翻到脸上,嘴上还强装和气,“那朱夫人呢?葛小娘子呢?”
膝上软玉温香,渐成催命的符咒。谢濯掌心伤处痛意上涌,身下的yuwang突如凶兽苏醒般叫嚣不止。他眉间的红痣隐隐现现,浑身血热如沸,耳边喻俏的声音,已辨不出意义,只是一声声妖媚的蛊惑。
“谢郎君?”喻俏不知道心魔一事,眼下见他痛苦不堪,心觉诧异——一个寡yu冷情的剑修,又不惜放血来息止yu念,仍旧被折磨至此。什么春药如此霸道?发作起来堪b痴心蛊,正不知朱夫人母nv哪里捞的偏方好货……喻俏一时心痒,眼下没有称手的材料,不然少不得要以蛊攻毒,分个上下。
谢濯与朱夫人分明有旧交,却不肯如实交待,眼下他受苦,喻俏幸灾乐祸。
她闲闲伸手戳了戳谢濯x膛,指尖被那滚烫的汗珠濡sh,“谢郎君,朱夫人方才训斥葛小娘子,我模糊听得‘回江上’一句,我来猜一猜……”她凑近谢濯耳边,暧昧低声道,“诸葛朗那三万淮河水军,该和朱夫人有关吧?”
谢濯垂首不语,他此刻半身隐在暗中,珊瑚夜珠散发的微芒,为他半边身躯镶上晕光浅浅。他披发凌乱,鼻尖上汗珠滴坠,一时有如玉山将毁、神明落泪。
喻俏偏不吃这套,她的手顺着谢濯x膛一路向下,在他肌理分明的腰腹上抚弄。她感受着手下身躯的战栗,冷笑着分析道:“朱夫人甘愿舍去本姓,想来是出身不高?可诸葛朗狼子野心,能得他青睐的,必是来历不凡,大有可利用之处——我猜这位朱夫人必是行伍出身……谢郎君,你谢家手握重兵,你却百般为朱夫人遮掩,想必你们也有见不得人的叛逆g连吧……”
谢浊抬起头,直视喻俏。他眉间红痣如血,眼梢g出微红,yanse灼灼、俊美b人。他伸手钳住身上作乱不止的那只柔荑,柔声沙哑:“尨尨好聪敏啊……好尨尨,见不得旁人的,对你却是百无禁忌。”他将喻俏的手带向下,直到落在那根y如坚铁的巨硕上,调笑道,“只是我此刻难受得紧,心思也乱了……”
眼前人分明神智清晰,眼见是摆脱了药x,或许方才也只是演来戏耍她!喻俏羞恼,勉力要挣开他手,她身娇r0uneng,瓷白细腕上早已一片红淤。
谢浊倏然松开力道,叫她被惯x挣出一个趔趄,小脑袋在隔墙上撞得“咚”一声响。
喻俏吃痛,一面r0u着脑袋,一面在心里痛骂这心思y险的小贱人。
谢浊笑得轻浮,凑上前闻她颈边淡香,“尨尨生气了?”
诸葛成瑾弱质纤纤,喻俏自己又没有蛊虫在手,心知斗不过,便也不多言,只在心里骂谢濯——尨个头尨,迟早叫你手脚着地来跪我,到时候才知谁是谁的小狗!
谢濯不肯多言,喻俏眼里权当他无用。趁着殿里空荡无人,她扭身去开暗格的密道,顺着石壁里缓缓伸出的台阶,走出暗格去。
谢浊并不拦她,他b谢濯有耐心得多,所谓yu擒而故纵,他要这娇媚nv郎来日匍匐在他脚边,祈求他的垂青——她求解惑,这便很好。他最喜欢有所求者,她总要回来求他的。
山风夜雪,冰寒彻骨,月已倾西。
朱夫人母nv二人不见踪影,一路上无人拦阻,喻俏自称得了郎主首肯,坐着颠颠晃晃的肩舆,回到了趾g0ng角落里诸葛成瑾清修所居的偏苑。
临苑前下舆,nv婢们掀开帷幕,喻俏被迎面冷风呛出一阵痛嗽。分明在梦中,她背后拜朱夫人所赐的伤处,却一阵一阵向四肢百骸蔓延出麻木——强行带这许多人入梦,太过消耗心力,她从蒲yan身上盘剥的那点儿巫力,大约支撑不了多久了。
喻俏起身,忽觉天旋地转,周围的nv婢们惊慌失措,齐齐涌上来扶。
亏得nv婢们连托带抱,才将这病美人请进房门,偏她软倒在塌前时,还不忘交待着:“快去请陆……请诸葛成玉过来……”
nv婢们贴身侍奉她时日已久,早知兄妹二人有些悖逆l常的暧昧,却是头回见nv郎这样明目张胆。此刻个个垂头缩手,更无一个敢听她使唤挪动半步。
喻俏自出娘胎便康健灵巧赛过猕猴,哪里尝过病躯柔弱的苦楚。此刻是龙游浅水、鱼困涸辙,计穷策尽,急得她半真半假滚落两行热泪。
忽闻苑门处传来响动,而后匆匆一阵脚步。众人看去,寝居门口帷幕微掀,大步走进一个俊美无俦积月盈衣的郎君,不是陆雪名是谁?
喻俏身躯麻痹、意识昏沉,只能模糊瞧见来人的轮廓,她口中不言,哭倒更凶,眼中珠泪扑簌簌滴落不歇。
片刻后,一众nv婢都被陆雪名遣出房去,香闺玲珑,灯火渐渐熄尽。
“妹妹……”陆雪名一面轻声唤她,一面屈起长腿,小心挨着床沿矮塌坐下。月光从琉璃窗镂里照进,他掖住被角的指尖,犹残着山林雪地里碧竹青松的冷香。
“谁是你妹妹!”喻俏ch0u噎着寒声抱怨,她嘴上不怂,其实满眼泛花,已是晕得冷汗直流。她坐起身,伸手抱住这便宜儿子落在锦被上的手臂,无端涌起悬心落定的错觉。
眼前只是梦境,哪有什么哥哥妹妹?她说得半点不错,陆雪名无言以对,只好默然。一室里,只听得屋外雪落檐头的轻响。
暗夜幽幽,撒完冤枉气的喻俏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下她行动不便,绝不能开罪了陆雪名。她放软了态度,歪在他肩头,哑着嗓子勉力开口攀谈,“陆道友,你怎么知道要过来看我?”
陆雪名的声音波澜不惊、清冷如旧,道:“你负伤在身,在静室过夜自然不妥。”他说完,yu盖弥彰地又接一句,“阁下受某拖累,才陷此局中,某出力护卫,乃分内之责。”
原来是巴巴地一路追随着,还别别扭扭称什么“阁下”,不如直接叫“娘”亲切些。喻俏忍不住想笑,却扯出一阵苦嗽,她伏身在床,咳得浑身震颤,恰似骤雨冲败娇菡萏般花枝乱抖。
陆雪名伸手轻拍她背,一时舌头都打结,“喻娘子,你当喝些热茶汤……”
喻俏顾不得这怪里怪气的称呼,伸手一把扯住起身yu走的陆雪名。她枯瘦细腕险些挣得脱力,心恨陆雪名分不清轻重缓急,嘴上却不能抱怨,只能细声哀求:“你别走……咳咳……我不喝什么茶汤……你,你一刻不能远着我……”
陆雪名重新坐回塌边,觉察出她异状,神sey郁,压低声反问她:“喻娘子,有什么顾虑?”他的脑中不受控制地开始猜忌,难道静室一出,并非她计划之中?难道那假“郎主”是敌非友,戕害于她?
喻俏见陆雪名还肯听自己使唤,心中立时有了决断——此梦之中她不能重蹈覆辙,一无所知地任人宰割,否则这次身si,恐怕不止是以失去巫力为代价了。
何况她入梦前身有伤缺,没有什么顺其自然的耐心,也没命空耗,去等朱夫人、葛小娘子慢慢走完梦境揭露真相。
“有人要杀我,哥哥,有人要杀我……”喻俏歪在陆雪名怀中,强抑着喉间血腥味,拼尽余力给他暗示。她的手急切攥紧了陆雪名淡青se前襟,两人虚虚相拥,依稀是入梦前的姿态。
陆雪名不自知地搂紧怀中人的细腰,他眉目间杀气激荡,声音冷似寒霜,追问着,“谁要杀你?”
怀中人却无回应,似是早已脱力昏厥过去了。独留陆雪名僵坐原处,被梦与现实搅碎了理智,他一遍一遍确认怀中人微弱的呼x1,确认她攥紧自己前襟的手指是残留的指令……
喻俏的意识还在,只是不能行动,她心里b陆雪名更焦灼,陆雪名每一丝动作都令她提心吊胆——她若没有猜错,朱夫人母nv为压住春药一案,更兼保全诸葛朗的声名,必叫y烝生父的诸葛成瑾活不过这一二日……
陆雪名守了一刻,忽觉喻俏半身露在锦被外受寒,实在不妥。略作思量,他起身将怀中人圈进被衾里,而后自己也跟着翻shang去,把包裹得蚕蛹似的娇娇儿拥在怀中。
长夜安宁,在一息一瞬里,渐渐松懈着人的意志。
喻俏在心里磕头祈求nv娲大神庇佑——这个陆雪名,选这么个舒坦姿势,可千万别睡过去啊……
东方渐白时,新雪初霁。
喻俏没等到预料中的暗杀,反在陆雪名怀中渐渐复苏了躯t。在蒲yan处夺来的巫力耗空殆尽后,她忽然感应到属于自己的纯正巫力——此前在梦境中遗失不见,却原来是保留在陆雪名身t里。这一夜她陷在陆雪名怀中,就像抱着个热汤瓮,瓮里澎湃的巫力可望而不可即,只吝啬地递出些温热来暖她僵冷的身躯。
她陷在厚褥包裹里艰难地扭身,抬头去看身后人,正对上陆雪名那双睫羽轻绽的含霜凤眼。
“你醒啦?”喻俏娇声发问。她心里盘算着坏事,张嘴也不过脑子——陆雪名合眼守了一夜,此刻方醒的其实是她自己。
淡淡曦晖透窗而过,背光而坐的郎君没有开口反驳,只静静垂眸望她:怀中人乌垂鬓乱、双目迷离、酡颜如醉,全然一副病态,只是b起昨夜冷尸般的苍白憔悴,却好许多。
因着梦里诸葛成瑾是孱弱凡胎、经窄脉微,陆雪名昨夜犹豫再三,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用灵力为喻俏疗治。他数着更漏,提心惴惴煎熬一夜,才盼来怀中人重新开眼。
喻俏懒散了骨头,一动不愿动,陆雪名身上熟悉的巫力气息,cha0水般温柔包裹着她,馋得她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nv娲依水造人,水乃x灵本源,苗寨人巫力的传递借的便是人t内的水ye。她可以x1g蒲yan的心头血夺取巫力,却没能耐剖陆雪名的心。
“一滴jg,十滴血”这样的昏话虽当不得真,但若想不伤人命,采补之道倒确是她眼下恢复巫力的唯一解法。
“陆道友,你身上好暖呀……”喻俏腻声呢喃着,将厚被衾中伸出的一双玉臂,攀挂在陆雪名脖子上。她懒猫一般眯起眼,柔情蜜意地贴脸去蹭这个巫力存蓄器,口中叹息不止。
陆雪名自幼修道,静坐的功力向来好,头一回僵得这般动弹不得,他的声音也生y得失了起伏,“喻娘子,不要怕,夜已尽了,没有人要杀你……”
好个善人,明知自己被调戏,还要好心给眼前的fangdang妖nv找个楚楚可怜的藉口——她一定是吓坏了,才这样渴望与他纠缠。
喻俏顺坡下驴,姿态愈发羸弱风流。她双臂紧缠陆雪名颈上,恨不能将一副柔弱无骨的玲珑香躯都嵌进他肌理分明的身t里。她私语若泣,哀声幽怨:“不过才一夜,怎么就知没人杀我?陆雪名,你是不是不愿管我si活了?”
陆雪名高大,盘坐着也是玉山巍巍,喻俏从衾被中脱身坐到他腿上,才堪堪与他齐平。面面相对,她开口时两人唇舌几乎要碰上,呼x1相闻的时刻,仿佛一团微火,在彼此唇齿间暧昧绽放着焰苗。
陆雪名抬手缓缓挣开美人双臂软玉似的枷锁,他冷面无情呼x1平静,只有几番起落颤动的喉结,是遮掩不住的难堪。
他声音冷肃,义正言辞:“喻娘子,你自重些——”
“什么喻娘子,难听si了,叫我喻俏……”喻俏打断陆雪名装腔作势的话,方才被挣开的柔柔双臂,趁他不注意时复又缠上去。她埋头在他肩上,娇声嗔道:“别和我说重的轻的,陆雪名,我救你多次了,是你大恩人……眼下还被你拖累落难,你可不许不管我!”
陆雪名自认不是什么讲道义的腐儒君子,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反驳这小娘子挟恩图报的歪理。他一脸的心如si水,认输一般闷声道:“你待如何?”
喻俏感受着巫力的x1引,恨不得长在陆雪名身上,她散着乱糟糟的发髻在他耳侧蹭来蹭去,轻笑道:“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偏苑里伺候诸葛成瑾的nv婢,在朱夫人跟前殷勤地回话。
朱夫人对镜描妆,漫不经心地听着,“行了,怎么与我说的,全一般样儿说给郎主听听。他兄妹二人大被同眠不知几回了,总不好等来日弄出人命来,还叫郎主蒙在鼓里。”
这妇人气定神闲,全不似昨夜寝殿中慌乱的情态。
边上的葛小娘子垂头b划着袖剑,心有不甘——她昨夜去闯偏苑灭诸葛成瑾的口,却被两个黑衣人苦缠一阵,不曾得手,而今听师父的意思,竟不yu要那小荡妇的命。
四下无人时,她忍不住埋怨,“师父未免心慈手软,那小荡妇满肚子坏水,留着她是夜长梦多。”
朱夫人却笑:“你急什么,哪里真留她呢?只是好好个nv儿平白故去了,你义父难免伤心,便成了我们的罪过。”若是个与父兄相j的小y1ngfu,si了却g净——桓紫衣养nv无方,养出个门楣之耻,实在不能怪她狠心。
迂折回廊上,斫剑与成琴步履匆匆。他二人自昨日深夜奉命“监护”喻俏后,便伏在偏苑暗处守到日出东方,几个时辰眼也不敢多眨两下。直到谢濯召唤,才敢松懈片刻回去复命。
此时天已大亮,雪霁山青,凝波明镜里影照穹苍湛湛,谢濯围着狐裘,正在小瑶台下洗剑池边围廊上煮茶。
他对座之人,身着一领赤蕊金花的黑披裹,清癯俊秀、病态难掩,看那面容,不是王茂是谁?
王家郎君嘴巴刁毒,斫剑与成琴莫名化作nv身,早做好了被他调笑的准备。谁知王茂眉眼y郁,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也无什么起伏。
谢濯已听过他在执律司的遭遇,只是给活人“换血”这样的事,天方夜谭一般荒唐无稽,落在耳中也生不出什么感触。
王茂举盏无言,他在道场聚魂不成重伤晕厥,一睁眼却成了执律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使君,日日游走在刑房与尸堂,看尽开膛破肚、剖心换血的戏码,如在炼狱一般。
入梦初时,他还笃定自己是王九郎,但眼前一切太过真实,很快击溃了他的意志。脱口而出的记忆成了同僚们的笑料,午夜梦回,他甚至真要将自己的姓名当成妄梦……直到今日他领命外出来拜会诸葛朗,却见到了谢濯,方知自己是身陷局中。
斫剑与成琴在廊下垂首复命,将昨夜刺客暗袭偏苑的事报来,谢濯听得无动于衷——告状的nv婢前脚刚走,朱夫人眼下想借诸葛朗的手光明正大地对付成瑾,偏苑那里再没什么可c心的。
谢濯盯着炉火听完他二人的禀报,无心地随口一问:“你二人守在偏苑许久,除此之外,未见异状么?”他眉间浮起浅浅殷se,又涟漪漾开般瞬间消散无踪。
斫剑听出些微妙,成琴还0不着头脑——异状?什么异状?他二人守住苑门,寝居里的人一夜安枕,哪有异状?
偏苑,寝居里月门花帷下,梳洗已毕的两个人拥在一处唇舌纠缠……
陆雪名此人瞧着冷血无心不通情理,其实颇讲究些迂腐道义,喻俏0清了这一点,便对他坦白了丢失巫力之事。
陆雪名因梦移情,单为喻俏那张脸,也待她颇亲厚。他不知自己失魂的缘由,听喻俏“为救他而丧巫力”之说深信不疑,愧疚兼怜惜,眼下对她百般纵容忍耐。
喻俏本只是拿话哄他放松戒备,未料到他居然如此乖顺,倒有些后悔莫及——既扮了他救命恩人,为着自圆其说,倒不好叫他放血给自己……
她退求其次,时不时亲他吻他,从他舌尖x1收零星半点的巫力续命,陆雪名无有不从。
陆雪名本来听她早先的指派,预备出门去。谁知这小nv郎走一步亲两步,磨磨蹭蹭难舍难分,小小一间寝居走到门前,她已纠缠了大半个时辰。
陆雪名站直身躯,挣开她双臂,低头正yu开口安抚她,“阿俏,等……”
他防备不及,前襟被这小nv郎扯紧,她踮脚凑上来,将馨香软唇边残存的一点口脂悉数喂到他口中……
陆雪名虚握住那双纤细指掌,无力抵抗这诡计多端的小苗nv,任她在自己口中攻城略地——软滑小蛇倏然出洞,百般引诱他,令他浑身上下蹿出一片su麻,在他双目昏沉正不知天地为何物时,又擒住他的迟钝的舌,贪婪地几乎吞吃入腹……
巫力细流在经脉中游弋而过,所到处暖意不消,在躯t里蔓延出烂漫无边的快意,喻俏痴迷不止。
陆雪名理智尚存,三魂归位一般甩脱这醉人的迷障,他艰难地从她唇齿间逃离,几乎是哀求,“喻俏,时间紧迫,眼下不该如此……”
“嘘——”眼前nv郎面若桃花,小狐般狡黠的双眸中流光璀璨,她纤细手指虚虚落在嘴上,微肿的唇间溢出娇媚的私语,“就叫阿俏,你叫得挺好听的……”
“阿俏……”陆雪名几乎张不开嘴,他的声音艰涩沙哑,喉中好似含着一把滚烫的珍珠。
喻俏感受着掌心下陆雪名擂鼓似的心跳,采jg的小算盘开始si灰复燃——陆雪名这么漂亮健壮,若能舍下什么劳什子无情剑道,甘愿献身乖乖由她榨g,那这一趟中原之行,便可以收尾啦!
陆雪名伸手包裹住心口的小狐狸爪子,轻巧拿开。他避开眼前人aiyu满溢的视线,柔声道:“陆某必叫nv郎平安醒梦,巫力不损。”
他郑重许诺,而后落荒而逃。
得了他一诺,喻俏心中畅快,她尚不知有些人生来未尝过ai意滋味,诺言不过是临阵退缩前软弱的求饶。
喻俏自以为得手,想到采jg的大麻烦解决了,一时踌躇满志,决意去会会朱夫人母nv,尽早破这梦中困局。
明堂华彩,绣帷低垂,趾g0ng主殿里香雾叆叇。
喻俏行至殿门处,便被拦下。把守的侍从神情冷漠,开口道:“郎主有令,非召,一律不得入内。”
喻俏也不恼,含笑问:“我听说今日有客来访,阿耶想必是在殿内与客人议事吧?”
两个侍从置若罔闻,并不应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府中侍从是诸葛朗自己提拔的人,近来又得了朱夫人许多恩惠,对上个丧母后被赶出家门的小nv郎自然眼高于顶。
喻俏受了冷待,仍不肯走——蒲yan身上nv娲血的疑团,和执律司必然脱不开g系。她铁了心要见这个执律司来的客人,正待开口周旋,忽听身后传来造作的问声——
“瑾儿竟在此?”朱夫人华服葳蕤,笑意不及眼底,“你阿兄受了伤,你怎么不去照看一二?”
喻俏未及反应,忽然被她狠力擒住手腕,她压低的声音满是讥嘲,“是不晓得你阿兄受伤?难道瑾儿蛊惑亲阿兄送si,却没料到他的下场么?”
陆雪名剑术高绝,哪里会轻易受伤?喻俏听在耳中,半点不起波澜,只猜陆雪名另有盘算。
手腕的剧痛将梦与现实重合,背上伤处仿佛也在撕裂,喻俏g起嘴角提醒朱夫人道,“我阿耶正在里面呢,夫人。”
朱夫人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若非这小贱人爬错床,她倒还没想起来防备,心黑手辣的东西,竟敢撺掇着亲兄长杀她?瞧来楚楚可怜,不过是个孩子,本该叫她一声嫡母的……
朱夫人收起笑,睥睨道,“瑾儿,你生身不祥,克si亲娘,能在山上修行赎罪已是郎主宽忍,该时时心中感念你父亲恩慈,早日放下妄心割断尘缘,方是正道。”
她说完,施施然昂首越槛入殿,两个侍从非但不拦,还恭顺地拱手行礼。
喻俏心有所悟——
桓紫衣姓氏高贵,朱夫人与淮河水师关联密切,一个是明里鲜亮,一个是暗里实惠。诸葛朗这种借nv人上位的j贼,敲骨x1髓,明里暗里的便宜都占尽后,既薄待桓氏nv,又怎会厚ai朱夫人?他借完桓家垫脚站稳洛yan,桓紫衣便芳销命殒;淮河水师早就归入诸葛朗的手,朱夫人却仍旧得宠,唯一的解释,便是朱夫人还大有可利用的价值。
照中原评判nv人的标准来看,桓紫衣好歹是貌美知礼的世家贵nv,朱夫人不过寒微草莽,若论价值,哪里又能胜过?
喻俏不是中原人,瞟了一眼殿门,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殿里,“诸葛朗”坐主位,同客案前的“执律司使君”一道,看朱夫人演示木傀儡。
朱夫人自小长在水边,修造榫卯木船如同吃饭饮水般自然,又有祖上造出过“木牛流马”的诸葛朗出力相助,倒腾起木傀儡,十分得心应手。
眼见那木傀儡已飞落身前,对着自己心口弹出尖刃,王茂y着头皮g巴巴地感叹,“果然灵巧……”
朱夫人拢手收了银线,笑道:“使君见笑,贱妾手拙,这傀儡不过玩偶一般,却派不上大用途。”
王茂忆起梦外道场上那几个红衣尸傀儡,回过味来,面上一丝血se也无,勉强扯出笑,开口道:“夫人不曾修炼,银丝木偶便能灵巧如此……若是修炼灵力,再配上符线灵t,威力岂能估量……”
木偶是si物,灵t是活物,人为世间灵长,最好的灵t自不必多言。
以人为偶,这样血腥残忍的提议,朱夫人却如听仙乐,她面露红晕偷眼去看主位上的诸葛朗——使君的态度已明,她苦心孤诣,总算凭一己之力,用傀儡术替郎主搭上了执律司……
“阿娘,阿娘救我——阿娘——”一阵凄厉号哭由远及近,内殿中三人望去,只见葛小娘子状似癫狂,披发跣足冲进殿里,外殿守门的两个侍从阻拦不住,反被她蛮力掀翻在地。
葛小娘子自己也绊倒,她抱头似痛不可遏,在内殿月门前翻身打滚。
朱夫人压下面上惊愕,赶去看她伤势,颤声问:“好徒儿,你伤在何处?”
此刻无人拦阻,喻俏扶着陆雪名的手臂,慢悠悠进了殿门。
“夫人瞧不出么?”喻俏听她在亲nv生si之际,依旧固执谎称师徒,忍不住冷笑,“这是你为我兄妹二人准备的‘长生丹’啊!”
确切来说,是“长生丹”的残次品,未必长生,却一定不老——葛小娘子只觉得筋骨肺腑寸寸碎裂,仿佛有巨力试图将她ren之躯,碾缩成婴儿大小。
“阿娘——阿娘,我好痛——阿娘救我——”
喻俏的目光越过谢濯,落在那赤蕊金花的黑袍衫上。她瞧见那张脸,是广场上招魂的那个道士,郭璞的徒弟……
她有太多话想问,却来不及了——葛小娘子,作为追魂梦境之主,因身受生欢si苦,已然惊梦回魂。
楼阁殿宇如流沙泄地,红尘一梦,倏忽已醒。
淋漓的雨水,从永无尽头的夏夜,流进梦魇。喻俏踩着cha0sh的风,走进幽暗的地牢中,烛火闪烁,似鬼眼迷离。
“什么人?且住!”一个狱卒高呼一声,正yu拔刀防备,忽而被人摇醒——
“好你个‘王八窝里散闲心,玩蛋的东西’,偷懒瞌睡,还敢说梦话呢!”穿着草se官袍的狱吏,将边上戒棍捏在手里,冲那瞌睡的狱卒兜头就打。
“里面关着要犯呢,都给老子放警醒咯!”那狱吏巡查了一圈,厉声喝斥一番。
石牢里靠坐在地的葛小娘子,才听完这一句,渐渐支撑不住,合上了眼。
“葛小娘子?葛小娘子?”喻俏在她眼前来回晃动手掌,“醒醒,快醒醒。”
葛小娘子眼前模糊的画面复又清晰起来,她依旧在石牢中,只是跟前多了个鬼魅般的nv郎。葛小娘子瞧准这nv郎的喉咙,猛然出手,却只捏住一手虚空,她怔愣一瞬,声音中透出一点茫然,“你是什么人?”
“我?”喻俏扯出点笑,气定神闲地胡编乱造,“我是心怀怨念之鬼神,专偿人间意不平。”
葛小娘子不肯接话,她起身在石牢里转了一圈,四下里活人的呼x1声都没了,那些嚎哭咒骂不止的囚犯,嗜血残酷的狱卒,仿佛都一道蒸发消散了。
喻俏瞧着这幼童身形的怪物脸上,露出伤兽般谨慎狠厉的神情,忍不住轻叹一声,“你呢,你又是谁?是葛小娘子,还是诸葛小娘子?”
那侏儒怪物脚下一顿,凄厉怨毒的眼神如有实质般,落在喻俏身上,仿佛要灼穿她的灵魂。
“你在找人吧?找谁?找你阿娘?”喻俏歪头打量她,又漫不经心道,“别白费力气,你阿娘早就si了,寄居在你t内的残魂也散尽了。”
葛小娘子冷笑,她眼珠微转,对着眼前牢笼嗤笑出声,“不过又是个幻梦,雕虫小技,还想骗我?”
“是真是幻,重要吗?”喻俏在她身旁站定,幽声如叹息,“小娘子,你曾割裂心魂、出让内府,炼t为器留存你阿娘残魂,你ai母情切,甘愿一t双魂与亲娘相依为命,你不委屈吗?”
葛小娘子看破眼前幻境,冷笑一声不作回应,气定神闲地就地打坐调息。
喻俏也顺势盘腿坐下,微笑着继续念经——
“说来叫人唏嘘,你的母亲有淮河水师做依仗,你的父亲诸葛朗更是名门之后,你本该是天之娇nv……奈何诸葛朗狼子野心,自有了你,便吃定你母亲,他竟敢拿你母亲的势力做本钱,向世家投诚,攀龙附凤……”
葛小娘子仍不应声,只是唇齿轻动,大约在念清心咒。
“桓氏嫡nv桓紫衣,后来居上,成了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母亲身为原配反成了见不得人的婢妾……你说,她自号‘朱夫人’,是取‘恶紫夺朱’之意么?”
葛小娘子的呼x1渐渐急促,她双唇抿紧微微泛白。
“其实桓氏nv并不是什么恶人,她和你母亲又有什么分别?一样是遇人不淑,一样是为诸葛朗所利用,敲骨x1髓……好在她门第高,便si得g脆,倒没有像你母亲那样挣扎半生,苦心钻研傀儡术,反被诸葛朗视作‘奇货可居’,落得尸骨无存……”
葛小娘子双眸紧闭,咬紧牙关。
喻俏见她还沉得住气,也顾不得猜得是否有偏差,一gu脑儿全倒出来刺激她——
“桓紫衣与你母亲的遭遇,论起惨痛是难分个高低,不过她一双儿nv颇受诸葛朗的照拂,倒远胜你,你说一样是他亲生,怎么这老贼偏偏待你刻薄呢……”
葛小娘子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喻俏见她松懈了防备,连忙乘胜追击:“难道不是么?诸葛成玉被寄予厚望、学艺昆仑,诸葛成瑾更是穿金戴玉、如珠如宝地娇养着,唯有你……唯有你只能假充义nv,见不得天日……”
“哈哈哈……”葛小娘子闻言狂笑不止,眼角浮出星星点点的泪花,咬牙切齿地凄声重复,“寄予厚望?如珠如宝?”
她双眸泣血、似哭似笑,声音幽微颤抖,b装神弄鬼的喻俏更似鬼,惊得喻俏一时没接住话。
“诸葛成瑾那个小娼妇,明着居山靠水修什么清净道,暗地里y1uan父兄,丑事败露便只落个自戕的下场,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是什么珠?什么宝?诸葛成玉自以为是儿子,是独子、嫡子,便作威作福,竟敢害我……”她想起自己这侏儒残躯的由来,笑声更凄厉,“他当父亲ai他吗?哈哈哈……”
她说着双目圆睁血泪齐流,口中狂笑不止,状若疯癫。
她倾身贴近喻俏,似喝问似嘲讽:“父亲难道ai他吗?夺他魂魄,令他假si,拿他与执律司作交易……将他天地双魂封在躯壳,生魂抹除姓名缚在九幽,从此无生无si寿元无穷……父亲不ai我,难道就ai他吗?哈哈哈哈……”
喻俏虽有预料,真正亲耳听说时,仍是难以置信,“你是说,诸葛朗夺亲子的命格?”像炼蛊一样,母蛊无生无si,借命的子蛊便也跟着长生。
“亲子?”葛小娘子缓缓合上双目,烛光在她幼童的脸庞上照出垂悯,“亲子算什么?阿娘早说过‘谁有用,父亲就会ai谁’……何况,世上所谓ai子之父,ai的不过是‘香火’,若自己能燃个百岁千年,何惜将亲子拆骨剥r0u,炼作烛油……”
葛小娘子这副侏儒残躯早已适应与朱夫人双魂持衡的状态,如今失了一魂聚全另一魂,反而伤了根本。说了这许多话,她七窍都开始溢血,已然是绝命之相。
喻俏没有父亲,听这一番哭诉也似闻天方夜谭,她借梦审案,可不是为了诸葛朗。见好不容易撬开葛小娘子心防,喻俏趁热打铁开始追问执律司的事——
“诸葛朗一介凡俗,哪里能施法活尸封魂的秘术?是执律司?执律司又用什么夺魂?你知道的对不对?”喻俏梦魂虚t,恨不得能把住葛小娘子双肩摇一摇。
活尸封魂真正算得上秘术的,是其中剥夺生魂这个步骤——这是苗人养蛊时惯用在母蛊上的把戏,只是从未想也未能用在活人身上。
葛小娘子却已无力回答,情绪的波动,叫她t内神魂撕裂的苦楚百倍千倍放大,她蜷在地上发抖,痛到极处,口中声声唤的都是“阿娘”……
“你知道的……你告诉我罢!我定替你复仇!”喻俏急切难耐,她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惶恐——蒲yan的nv娲血,朱夫人的四金尸,还有诸葛朗炼人为蛊的长生术,执律司行事处处透着熟悉和古怪,与苗寨像是至亲,又像是宿敌。
“你回答我罢!”喻俏不甘心地俯身追问,没防备叫身后一道剑光破开梦境,她魂魄惊飞重归躯t,背上伤处险些叫她痛晕过去。
“葛芸!”谢濯挥剑劈开牢门,看着蜷在血泊中的葛小娘子,蹲下身侧耳去听,“葛芸,你说什么?”
“心……nv娲的……心……”葛小娘子口中鲜血不止,她双眸睁大瞳孔却早涣散,耳边不知谁在絮絮述说着——
丫头,等为师想想办法……
好徒儿,执律司有一颗‘活仙丹’,必能解你的毒……
乖芸儿……
“师父……阿娘……”她在心中喊,檐上夜雨淋铃、奏瓦敲窗,都好似阿娘的歌声——
“红蓼花儿映月,h芦叶儿摇风,小奴依娘睡舟中,碧天清远楚江空,澜光牵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