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肆进来时才顺便带上,背对时听见清晰的掷地声,和姜语接上的话:“你换这双。”她扔了双酒店供应的拖鞋来,唯一一双男士的。
“他们吃饭估计得有一会儿,你要不先坐坐?”姜语弓着身,才把鞋换好,置放一边,直起身,先看见桌上的礼盒,停滞,叹口气说:“东西你也顺便拿走。”
她不问他为什么送,也不问他为何不提及一语。她断然不会收。
身后许久静默,也没等来半字回应,姜语一时困惑,再想问什么,腰间适时就锢上来一股力,将她整个翻转,贴覆上宽敞胸膛。
她霎然懵了,微张唇,问话没出口,那双含情眼便携着热息压进。
与往日是迥乎不同的,他没动,闭上了眼,单单这样深吻,静然地感受着唇间相斥的温度。
头一回不掺杂任何情色意味,却足矣在人心底掀起千层海浪,她站其下,没有跑开的气力,等着浪来。
记不起是哪时被他松开的,晕晕乎乎,如踩浮云。她就听见他笑,说只是见面礼,要么扔掉,要么收下。
听见心脏剧烈跳动。
仿佛回到那个暖阳高悬的上午,她第一次,主动吻上他唇。
李京肆一通电话叫来的两辆越野。
两个司机都站车门前, 俩人并肩下去,姜语只站酒店门口,等着前面李京肆跟人交涉几句。
日上三竿, 艳阳刺眼, 姜语又往檐下躲了躲, 特意搭了件防晒, 帽子墨镜一样没少。
身边陆续有住客出来,嘈杂声未停,穿行其间的还有刚被周闻景拉出来的孟仪,匆忙一眼认出站门口的是姜语,笑声打招呼。
姜语现在是合理怀疑,周闻景对她有股莫名的敌意,没让她们交言两句便托着行李拉着人往后边那辆车走。
没一会儿,司机返过来提他们的行李,姜语就跟着李京肆那头走向车后座。
打开车门, 李京肆没先上去, 侧身看向她:“能自己上来吗?”
巴博斯g的车身很高, 对大多姑娘来说是不太容易上去的。姜语却思量他那句话稍愣了下,哼笑, 仿佛嗤他讲什么笑话。
后座是两个独立座椅, 李京肆收回眼,撑起身往里进,侧转着,瞧她怎么上来。
她的身高其实足够上去, 扒着门边往上撑, 只是重心不够,收后脚时一滑, 前后踉跄,是被李京肆早准备的手拽住,拽稳在单座上。
姜语还没恍神,就不该转头——见到他一抹匆匆划过的,余淡的笑。
那一刻无由地想反驳两句,可他又什么都没说。
这种车型的空间不算大,或许只有外观与性能值得夸耀,姜语伸展得不太舒服,看了会儿手机,斜斜歪着就睡过去。
被司机叫醒时在下午,车子暂停在露营服务区,车子送去加油。姜语跟着孟仪下车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站在远些的地方躲阳。
这会儿太阳最烈,姜语罩着额前抬头,都被刺得收回来。
“其实我倒觉得挺不真实的。”
姜语听见身边人说话才偏头过去,顺孟仪的视线瞧向两辆在加油站的车,周闻景跟李京肆都下来了,靠边上,各点根烟,一个蹲着,一个单手抄兜站得笔直。
她都没有问孟仪是什么不够真实,就那一刻,她定眼在李京肆身上,如此真切又虚幻,她总是见惯了他站高枝、站最顶峰的倨傲模样,如今仿佛是坠在凡间,在烟火气里滚过一遭。太不真实。
孟仪扶着下巴,阳光压着眼皮,不解困惑:“你说他们图什么呢?要多少漂亮女人没有,非得追着一个玩到腻?”她看眼姜语,话题扯过去,“李京肆我就更不理解了……倒是突然有个猜想,你与李五的的婚事取消,会不会是——”
“是他做的。”姜语脱口应了,没什么好瞒,“知道我忌惮联姻,他索性就断了这婚。没玩腻,所以不择手段。”
孟仪略惊。
姜语看着她,忽而笑了:“他总归是没玩够。”想了想,眉眼染些苦涩,“我跟他分开那天就已经够明白了,他说这圈子的脏恶臭他见得多了,反正玩玩而已,他不在意我们的关系何种丑陋。我拒绝了,我只跟他说难以接受,看着他那副态度,我都没敢告诉他我心思变了。”
孟仪别开脸,这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对着那种人摊明真心,是想得到什么呢?让他觉得滑稽可笑?陷进去了只能自认倒霉。”
姜语说得很平静,早也在各地奔游那段时间,把什么都想开了。人生匆匆,爱对了也是爱,爱错了也是爱,一段往昔过去就过去了,没什么所谓,要明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还去摊开真心,那才叫愚蠢。
她最明白他,就像明白从前的自己。
只是暂时新鲜,所以紧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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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上时睡时醒地,说不清那车开了多久,夜色渐渐暗了。
姜语偶尔会在车内后视镜里瞧见那张脸,他那时总是睡着的,往另一边微歪,晦涩光影流淌在皙白脖颈。她一下就收回眼了,也往另一边歪着眯眼小憩。
夜路没行多久,进入普罗旺斯境内,车子停住在四面环山的小镇。
提前预定过庄园酒店,在一条不怎么起眼的小街上,外观是米色墙体,背面攀了一层葱绿植被,几盏装饰小吊灯伫立,仅仅看着,怎也不像个五星级。
从前台拿过房间钥匙,周闻景迫不及待就将孟仪提走,匆匆间就听她道了声再见。姜语站原地左右顾盼稍会儿,注意到前台边的柜子上的古物件,书籍、时钟、镜子,都呈复古的棕黄色调,前台人见她看得出神,便提了两嘴。
姜语道声谢,往边上走时才发现李京肆一直跟在身后,她只稍注意片刻,目不偏移往里走,从螺旋楼梯上去,走廊过道中挂了满墙油画,一路便是应接不暇。
是在半道,姜语随着被扯住的行李箱顿住,边上看,是李京肆一手提住了,不由分说地揽过,“我来吧。”
不等姜语回话,他走在了前边。
他们的房间在同一层,相隔不远,李京肆一直送她到门口,多余的招呼也未打,侧身沿着廊道深处走。
姜语没立刻进去,站了会儿,听见清晰回荡的咳嗽声,她转头,看见那样高大的脊背微弯,震抖,他很是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