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赵婵不悦道:“何皎不过一个小辈,坐了天子的车乘岂不是犯上作乱,天子竟然只禁足他半年就草草了事,应该把他杀了才是……”

见赵婵怒气难平,婢女小心翼翼道:“大夏的天子似乎极宠那个何皎,很多人说何皎是天子的男宠。”

这一点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出来,何皎年幼就入宫给太子作伴,后来长大了也不避嫌,随意出入禁宫。

这次禁足何皎又不是没有家,不待在家里思过,天子却把何皎关在后宫里思过,明晃晃的爱慕难舍……

同样在深宫长大的赵婵有些嫌恶,父王淮南王纵欲,但淮南国的王宫里嫔妃塞得满满的,淮南王也没有养过男宠,嗤笑道:“何皎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竟无用到以色侍君。”

婢女添油加醋道:“长安人常称何皎为“牡丹公子”,据说何皎容貌昳丽美姿仪,可一个男人再好看怎么和一朵花来比。”

赵婵收起笑,看着自家一脸蠢相的婢女。

名花倾城两相欢,常引君王带笑看。

牡丹岂只是形容貌美,看来京城的人也都觉得天子很喜欢何皎。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婵一笑:“我就不信何家还能再出一个皇后。”

就算出了,等父王举兵成事,何皎也是只有死的份。

……………

黄昏,皇城门外的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下班的官员,官职高的坐马车,低的只能慢慢骑马甚至步行。

所有人车马速度都是慢悠悠的,唯有一红衣男子骑着汗血宝马飞驰逆着车马人流行驶,鲜衣怒马,嚣张越过缓缓行驶的车马,引起旁人一阵惊呼。

有贵人挑帘望着骑者绝尘而去的背影,摸着自己下颌的大把胡须惊叹道:“当真是人如玉马如龙,吾少时也狂,也未曾在朱雀大街纵马疾驰,长安几时有这般飞扬意气的少年。”

旁边车里的贵人发出轻笑,揶揄道:“天下还有何人如此嚣张跋扈,汝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楚那是何皎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者脸上挂不住笑骂道:“你个老货,你年轻时敢像何皎这般跋扈猖狂吗?”

“哈哈哈,严父家法伺候,岂敢。”

两人嬉笑调侃,殊不知城门口却闹起来了。

“啊——!”

一声尖利的女声划破长空。

惊慌失措的何皎死死握住手中的缰绳,却怎么也安抚不下来胯下狂躁的天马。

这匹西域进贡过来的汗血宝马是他向姐夫讨要的,不知为何发了狂,行驶到一架马车时突然停下,撩起后蹄子死劲踢踹拉车的一匹白马。

天马野性难除,何皎才骑了它几次,天马一发狂何皎就无法控制它,骑在它身上,被天马剧烈的起伏颠簸着,慌得脑海一片空白,只得死死握紧缰绳,不被甩下来。

赵婵的婢女首先撩开帘子怒骂:“你这天杀的匹夫,管好你胯下的畜生!啊——”

婢女话还没骂,又惊恐地惨叫起来。

挨了几脚踹本就疼痛难忍的白马,忽然发出嘶鸣声奋力挣扎起来,连带架在它身上的马车也摇晃起来。

一直在车里不做声的赵婵见马车摇晃起来,立马撩开帘子一看,竟然是一匹高大神俊的天马张开大嘴在咬自己的马,一口下去白马就有皮开肉绽的伤口,它痛苦地嘶鸣着求饶,却无法逃离被那匹狂躁的天马又踹又咬。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热切的讨论起来。

“我没看错吧!那匹天马在吃马肉!”

“那白马身上都是血啊,真惨……”

“这马发狂啦!别围得太近了!”

从未遇见如此奇观的赵婵也惊呆了,同行的护卫扶着她下车,惊魂未定的赵婵站在路旁,目光不由得看向还被困在天马上无法下来的何皎,待看清何皎的容貌后一怔。

“快去救他!”

纵有命令,赵婵的护卫无从下手只得站在近处束手无策地看着,发了狂的天马他们也怕,挨上天马铁锤般的一脚,身死是很正常的。

有个蠢货见赵婵实在着急担心被困在天马背上的何皎,脑子一抽,拉弓搭箭就要射天马的要害处。

回过神的赵婵铁青着脸,呵斥道:“蠢货!你要害死他吗?!”

马性尤烈,一箭下去只会逼得马更加疯狂,如果被困在马上的人没坚持住,松了力,被甩下来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而且她看见天马动作逐渐小了下来,等白马被天马折磨得肚破肠流,死在其蹄下,天马才善罢甘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洋洋得意心满意足的停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蹄下的死马血流了一地,淹没了旁边马车的车轮。

何皎轻飘飘从爱马身上滑下来,没有力气站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恍惚,表情空白。

天马歪着头,小心翼翼把头凑过去了,仿佛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卖乖似地伸出大舌头舔何皎的脸,它的嘴里还有白马的血,一舔就把何皎白净漂亮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

可怜的何皎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腥臭的血味,再也绷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崩溃的何皎哭得一塌糊涂,泪眼朦胧中,见一个女子来到他面前蹲下,用手帕小心翼翼擦起自己的脸。

等女子擦干何皎的眼泪,何皎看清她的脸,眼泪刷地又流下来。

因为他发现这个热心肠的女子还是个漂亮的美人。

————

“那天马为何杀白马?皆因天马是马王,而白马是阉马!”

“马王最厌恶阉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素日温和的太子慕容瑛怒气冲冲道:“儿臣早跟父皇说过就是舅舅哭死了也不要把天马赐给他!”

慕容纵一开始不愿意给何皎天马,何皎就哭闹打滚,慕容纵没抵抗住。

被儿子训斥得颜面扫地的慕容纵也不反驳,只是生闷气,当衣袍上血迹斑斑的何皎被送进宫,他看到何皎

在宫中住了那么多年,何皎头一次看见太子把火发到姐夫头上,当儿子的骂起当爹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瑛骂完两个人,便拂袖离去。

见慕容瑛怨气冲天的背影,何皎嘀咕道:“太子好凶啊……”

他惯是这样的,高兴的时候叫慕容瑛“瑛儿”,不高兴了就叫“太子”,情绪也不掩饰,直白得很。

慕容纵听了何皎的抱怨,也不愿意替他出头,反而冷冷道:“此事,禁足半年。”

知道又要被关起来的何皎表情一变,眼睛眨巴眨巴,泪水还没酝酿出来。

慕容纵宽厚温热的手掌就捂上他的眼。

“不准哭。”

…………

宴会如期举行,只是慕容纵姗姗来迟。

这次宴会的主角是太子慕容瑛和淮南国公主赵婵,其他的皇室宗亲凑上前,热情的攀谈起来。

只是太子脸色极差,而淮南国公主左顾右盼,目光总是在人群里寻找。

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直到慕容纵带着换了衣服的何皎出席。

赵婵从千里之外的附属国淮南国赶来,是为了和亲,嫁给从未见面的太子只是她的使命。

而今天她却反悔了,不愿意嫁给太子。

宴席尤暗,唯独何皎至,轩轩若朝霞举。

何皎的目光也停留在直视他的赵婵身上,不禁心一颤,认出那个为他拭面,温柔又热心的美女子。

注意到何皎目光频频停留在赵婵,慕容纵低声询问他怎么了。

何皎风评不好,总有流言缠身,常有女子说被何皎辜负抛弃。

其实慕容纵知道那些所谓被何皎辜负的女子在说谎,她们喜欢何皎是真的。

所以听到何皎回应“想娶这个女子为妻”,慕容纵愕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赵婵上前。

赵婵先是给慕容纵行了大礼,慕容纵手虚抬让她起来,然后指着何皎对赵婵道:“这是太子的舅舅。”

知道自己闹乌龙看上侄媳的何皎笑不出来了,心都碎了。

赵婵表情比何皎还难看,在慕容纵极具威压的目光中,缓缓给何皎行礼,从银牙中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侄媳见过舅舅……”

无人看见她低垂的眼眸中满是不甘。

太子的脸色亦不好,宴会未举行完,他便借故离席,抛下赵婵。

赵婵本来是不难过,可何皎见太子离开总是用担忧的眼神看她,她就有些委屈了。

因为她觉得何皎是喜欢自己的。

不可明说的心思悄然酝酿,形成不可阻挡之势。

…………

禁足对于爱玩的何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被关在宫中不能出去,意味着他不能去走马斗鸡赏花饮酒等等。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了,他遇见一个喜欢的女子,虽然因为身份原因不能在一起,不过在宫中总是能相见,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在何皎和赵婵频繁见面后,即便两个人寻常相处,从不逾距,慕容纵也忍耐不住警告何皎注意影响。

何皎没有风评,可赵婵需要,毕竟赵婵已经和太子成婚,何皎消停了几天后,学聪明了,每次找赵婵的时候,都是在东宫里,且太子也在。

众口悠悠算是被堵住了。

慕容瑛也知道何皎的小心思,脸色比慕容纵还难看。

真正爆发还是一次三人宴饮,他假装醉酒伏案假寐,却看见赵婵起身走到喝得醉醺醺的何皎,勾着何皎的下颌低头亲下。

醉醺醺的何皎也热情回应,眼睛水光迷蒙,等赵婵又解开何皎的衣带时,何皎表情挣扎起来,似乎清醒些露出愧疚惊诧的神色,然后抗拒起来赵婵的亲热。

不死心的赵婵不顾何皎的挣扎,强行扯下何皎的衣袍,等情难自抑的赵婵手指伏上何皎雪白的胸膛时,慕容瑛起身将赵婵一把推开,冷冷看着摔在地上的赵婵。

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婵俏脸红红的,在慕容瑛冰冷的目光中渐渐苍白。

等赵婵离开,慕容瑛才看向何皎。

何皎衣服尽数被剥尽,赤裸的,像一只乖顺待宰的白羊。

他此时也清醒些,知道慕容瑛看见刚才赵婵亲他,刚想要解释自己喝醉了。

慕容瑛却把何皎推在席上,扳开他的双腿,压了上来。

“刚才她亲你,为什么不躲?”

不舒服的何皎用手背抹眼泪,明明长得像个祸水,委屈起来却像个小孩子,抽噎着。

慕容瑛恨他不矜持和赵婵勾搭,真欺负何皎哭得委屈,反而又怜爱起来,心里对孩子气的何皎是又好气又好笑。

慕容瑛又伸手将何皎抹眼泪的手摁到一步,吻去挂在何皎眼角的泪珠,抱怨道:“舅舅总是不听话,侄儿要被你活生生气死了。”

如果不是慕容瑛一边亲何皎一边弄何皎,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关心长辈。

明面上两人差着辈分,实际上慕容瑛年纪只比何皎小上几个月,母亲早逝,父亲慕容纵是帝王,很少对他流露出寻常人家父子间的温情。

而何皎是他在深宫中唯一的慰藉,两人幼年时共同饮食起居,少年时则入学相伴,终日亲亲热热,玩笑打闹,不分彼此。

直到再长大一点了慕容瑛知道自己对何皎有了那种心思,他开始回避这段惊世骇俗的感情。

全然不知道的何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慕容瑛突然从某一天厌恶他了,不和他玩了,还处处挑刺想把自己赶出后宫。

或许是瑛儿长大了不愿惯着坏脾气的自己,或许是在意外面的谣言,觉得自己是姐夫的男宠,或许是小人奸臣的挑唆……总之何皎那段时间很是伤心。

慕容瑛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失控,或许是喝了酒,看见赵婵亲何皎,而何皎不躲避,眼看要上演一处活色生香的春宫戏,慕容瑛怒火攻心,理智被焚烧殆尽,一心想着要惩罚何皎。

何皎哭都哭不出来,虚弱极了,哽咽道:“瑛儿……我错了,我不该和赵婵挨得那么近,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慕容瑛听到何皎认错心都软了,又听到何皎以为自己是因为赵婵才这样对他顿时气笑了,将何皎抱回怀里,恶狠狠亲在何皎殷红的嘴巴上。

“赵婵乃将死之人,而且我怎么会爱她。”

慕容瑛气何皎觉得他会因为爱赵婵来欺负自己。

见何皎的确被自己弄得奄奄一息,慕容瑛眼神微微一动,声音轻柔道:“我是太爱你,气不过你和她亲热……”他怎么会因为别人来欺负何皎呢?他爱都爱不过来呢。

何皎

何皎有些心疼慕容瑛,喃喃道:“我怎么会恨你。”

慕容瑛郁郁寡欢道:“即便是帝王也不一定能护心爱之人一世的周全,畏人言如刀,毁谤加身。”所以他也怨过父皇不顾那些外面那些说何皎是天子男宠的流言。

其实是慕容瑛想差了,慕容纵不在意也不代表没管束过那些流言,慕容纵虽然喜欢何皎,但两个人一直清清白白,流言是假他才不在意,继续想怎么宠何皎就怎么宠何皎。

更重要的是何皎自己也不在意流言,没有发生的事再怎么说也成不了真,何皎才不会被虚假的事动摇情绪,反之如果姐夫对他不好,像瑛儿那样躲着他,何皎才真的会伤心难过。

直到流言成真,慕容纵才急了,怕何皎被流言所伤,但此时再打击流言也晚了,京城的人普遍知道且习以为常。

对这样的事真正在意的人寥寥无几,慕容瑛算一个,他是一个固守己见又保守传统的人,喜欢何皎自然患得患失。

至于幕僚周暮更不值一提,慕容瑛觉得周暮虽然嘴上毁谤何皎,可看何皎的眼神却算不得清白。

听了慕容瑛的话,何皎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不理我我才会伤心难过。”他都无语死了,没想到慕容瑛心思那么多。

原来喜欢一个人还会畏畏缩缩,变成胆小鬼。

自己就厉害了,看上赵婵就直接说要娶赵婵。

嗯?!自己是不是错过一个重要消息!

何皎睁大眼睛,惊愕道:“你说婵婵是将死之人?!”

慕容瑛一顿,自己气急了,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话。

穷追不舍的何皎语气颤抖道:“你要杀赵婵?她可是你的妻子。”

慕容瑛见何皎害怕惊慌的样子,语气生硬道:“那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想娶她。”娶赵婵还是何皎闯下的祸。

何皎咬着牙:“你变成一个残暴的人,一点都不像曾经的你。”

瑛儿性子温文尔雅,怎么说起杀人的阴谋眼都不眨一下。

慕容瑛脸色阴沉,紧握着何皎的手腕。

何皎吃痛,叫了一声。他又触电般缩回手,语气淡淡道:“淮南王意图谋反,赵婵是间人。联姻不过是一场阴谋。”

何皎一怔:“你说什么?”赵婵是间谍!

慕容瑛直视他,丝毫不躲避何皎的目光:“她不过是在利用你达到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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