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烛光昏沉,周围安静,只能听见零零碎碎的虫鸣,皎洁月光洒落往下,屋外生起白雾。
钟觉予站在木桌前?,扭头望去,便?问道:“睡了??”
床上?那人?乖巧,早就裹着被?子缩在最里头,看着钟觉予重重点了?点头,清亮眼眸温凉而无害。
钟觉予眼眸躲闪一瞬,看向床头挂着的香囊,片刻之后才吹熄了?灯,房间瞬间暗了?下去。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掀开的被?褥声。
被?褥已被?小道士捂得?热乎,时有时无的檀香也?缠绕上?来。
钟觉予有些不适应地绷直身子,如同一块木板似的躺在里头。
先皇后对钟觉予严苛,即便?是亲生母女也?不曾睡在同一张床上?,早早就让钟觉予睡在偏殿,只留下侍女照顾,所以这还?是钟觉予头一回与?人?同睡在一起。
下一秒,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又响起。
小道士抱住她手臂,脑袋抵在她肩膀,便?含糊说了?句什么?。
“嗯?”钟觉予试图听清, 微微侧过头。
等适应了黑暗,眼前就不再是模糊的一片,勉强能看?见?大致轮廓, 比如挂在上头的香囊,旁边人?的发丝, 还?有一下下的呼吸声?。
这种时刻总是微妙。
视觉的削弱, 让其他感官开始争夺起主动权, 变得分外灵敏。
钟觉予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配合着屋外的风声?, 奏响不知名的曲谱。
她突然走了神, 想起幼时一段极其不起眼的记忆, 久远到钟觉予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却在此时此刻突然涌入脑海。
也?是一样的漆黑,幼年的德宁公主躺在偌大的木床上, 钟觉予还?记得那?是怎样的一张床, 用最名贵的大叶紫檀打造, 手艺精湛的木匠从她出?生开?始就?雕琢, 直到她四岁才完成。
上头的凰鸟栩栩如生, 就?连边角都雕有代表吉祥的云纹、荷花, 外头人?都在传,圣上与皇后是如何宠爱德宁公主。
可钟觉予却很讨厌那?张床, 它太空太大了, 像是一个巨大囚牢, 每到夜晚她就?被关着里头,哪怕她伸长胳膊, 也?无法触及边缘,只能小声?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直到旁边人?的声?音响起, 才将她拉回现实。
这一次钟觉予仍没有听清,忍不住贴近了些?,小声?道:“你再说一遍。”
玄妙观中的摆设年代久远,结构简单的木架上全是虫蛀,稍一动就?会响起咿呀的声?音,可在这噪音下,钟觉予终于听见?了对方的话。
她说:“你在想什么?”
钟觉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洛月卿,她想起了她之前睡的床,有些?奇怪,就?好像她变成了几岁的幼稚小孩,在简陋的条件下,想起了家?。
所?以钟觉予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