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光(1)(2/2)

雨不再下了,凌晨的温度却更低,白羚把整个脖子藏进围巾里,一手搂着娃娃,另只手从外套袖口伸出来抓紧母亲。

她们离开了这个家,什麽行李都没带,母亲让她坐上车,她乖巧地什麽也没问。

车子逐渐驶离熟悉的环境,在sh漉漉的地面上溅起泥沙,白羚没有回头望。

***

白羚的成长过程并非一直如此,大约在两年前,父亲的事业正准备起步,除了时常忙得没办法陪她们母nv俩吃饭以外,其他时候他们总是待在一起。三个人的小家庭,没有多富有,开多有名的车,住在多奢华的房子,快乐却很轻易。

後来是怎麽变的,白羚只能从他们愈演愈烈的争吵中勉强拼凑,大概是父亲在工作上合夥的朋友背叛他了,对方把钱全部拿走,留下许多债务给父亲。

不久後便有讨债集团到家里敲门、搬光家里的东西,母亲求他们不要再来,钱一定会还清。年仅十岁的白羚蹲在厨房橱柜後面,看向对面敞开的房门,父亲坐在双人床上,什麽话都没说,逃避门外发生的一切。

那沉寂的背影像是被斩断了根的树,不再意气风发。

白羚安静地在心里数着数字,像从前一样,强行关闭耳边的吵闹。

一秒、两秒、三秒。

她站起身,握紧发抖的手,鼓起勇气从厨房里出去。映入眼帘的是跪在地板上哭泣的母亲。身材魁武的男人叼着烟,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母亲,另个半边手臂都是刺青的男人,正在翻找她家是否有值钱的东西。

心里的不甘顿时蜂拥而上,要将她淹没。

那叼菸的男人微微弯下腰,伸手捏住nv人的下颔,将她低垂的脸抬起来。白羚倏地跑到母亲身边,使劲力气揍了男人腹部一拳,喊得声嘶力竭,「别碰我妈妈!」

男人不防,被推得踉跄,嘴里的烟掉到地上。那瞬间空气近乎凝结,落针可闻。

那次的结果,半大的孩子被打的全身都是伤,母亲发了疯似的向他们求饶,只换得更过分的教训与辱骂。

男人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嫌白羚母亲哭得烦,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妈妈!」

白羚被一把抱起,不停挣扎着攻击男人,却没办法挣脱那桎梏的力气。

母亲嘴里还苦苦哀求,「别带走孩子……我的孩子…」她虚虚地伸手,抓住男人的k管,si命地求,眼里是浓厚的哀伤,「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您,一定。」

男人最终答应了,放下快哭晕过去的白羚。一个月为限,要还上三分之一的欠款。

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喻,白羚的母亲无法去想还债有多困难,只紧紧抱住白羚。

***

大概是从那次,父亲躲在房间里没有站出来保护他们,白羚就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父亲同样变得沉默,像是一头无处发泄的困兽,闭门不出。白羚偶尔半夜出来上厕所,会听见他在哭,那哭声压抑着,很微弱。小小的手握上门把,心里的恨意却难以消除,白羚总红着眼,狠心地装作没发现。

母亲不着家的时间愈来愈长,几天才能看见她一次,父亲则开始酗酒,一日日喝得烂醉。醉得昏过去倒还好,那长期积累的情绪,偶尔在酒後犹如暴风雨般肆nve。

他不打孩子,母亲的身上却开始出现愈来愈多,不同形态的伤痕。

时间在倒数,白羚躲在棉被里,拿着笔,在月历上划掉日期。还钱的日子b近,一天天过去,直到约定的日期到了,一个月前见到的两个男人意外地没再出现。

白羚问母亲,母亲却只00她的头,说:「大人的事你别担心,钱我和爸爸会还的。」

骗人。

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白羚没有戳破母亲难堪的谎,只是在心里和自己说好,决计不原谅伤害她母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