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欲将此身寄山河(1/2)

老木去买菜了,串子去送药了,甜儿在屋里学着给串子做衣服。

没有病人,小六趴在案上睡觉,一觉醒来,依旧没有病人,小六拍拍自己的头,觉得不能再这么发霉下去了,得找点事情。

小六决定去轩的酒铺子喝点酒。

他背着手,哼着小曲,踱着小步。轩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六哥,要喝什么酒?」

小六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也热情地说:「轩哥看着办吧。」

轩给他端了一壶酒,还送了一小碟子白果,小六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剥着白果、喝着酒。这才看到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一位衣衫精緻、带着帷帽的公子,虽然看不见面容,身上也没什么贵重佩饰,可身姿清华、举止端仪,令人一看就心生敬意。小六正歪着脑袋想清水镇几时来了这么个大人物,一个秀美的奴仆匆匆进来,向端坐的公子行了礼后,站在了他身后,却是静夜女扮男装。

小六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剥白果吃。

那边的案上也有一碟白果,本来一颗没动,此时,他也开始剥白果。剥好后,却不吃,而是一粒粒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碟子里。

十七低声说了几句话,静夜行了一礼,离开了。他走过来,坐在小六身旁,把小碟子剥好的白果放在小六面前。

海棠出来招呼客人,轩坐在柜檯后,一边算账,一边有意无意地扫一眼小六和十七。

因为海棠,酒铺子里的生意好了起来,不少男人都来买酒,有钱的坐里面,没钱的端着酒碗,在外面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瞅海棠。

几碗酒水下肚,话自然多。

整个清水镇上的新鲜事情、有趣事情都能听到,小六不禁佩服轩,这酒铺子开得好啊!

「你们这算什么大事啊?最近镇子上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来考考你们,除了轩辕、神农、高辛,大荒内还有哪些世家大族?」

「这谁不知道?首屈一指的当然是四世家,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除了四世家,中原还有六大氏,六大氏之下还有一些中小的世家,南边的金天氏、北边的防风氏……不过都不如四世家,那是能和王族抗衡的大家族。」

「涂山氏居于青丘,从上古至今,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荒,钱多得都不把钱当钱,据说连轩辕和神农的国君都曾向他们借过钱,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今日和你们说的大事就和这涂山氏有关。」

「怎么了?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我有可靠消息,涂山氏的二公子就在清水镇!」

「什么?不可能吧?」

「说起来这涂山二公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涂山家这一辈嫡系就两个儿子,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弟,可据说这二公子手段很是厉害,从小就把那大公子压得死死的,家族里的一切都是他做主。」

「整个大荒,不管是轩辕,还是高辛,都有人家的生意。你们想想那是多大的权势富贵啊?这位涂山二公子,传闻人长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谈风雅有趣,被称为青丘公子,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的小姐想嫁他。涂山夫人左挑右选,才定下了防风氏的小姐。听说防风氏的小姐从小跟着父兄四处游历,大方能干,生得如花骨朵子一般娇美,还射得一手好箭。」

「那涂山大公子却是可怜,娶的妻子只是家里的一个婢女,完全上不了檯面。」

「九年前,涂山氏打算给二公子和防风小姐举行婚礼,喜帖都已送出,可婚礼前,涂山二公子突然得了重病,婚礼取消了。这些年来,涂山二公子一直闭关养伤,不见踪影,家族里的生意都是大公子出面打理。」

「那防风小姐也是个烈性的,家里人想要退婚,她居然穿上嫁衣,跑去了青丘,和涂山太夫人说『生在涂山府,死葬涂山坟』,把太夫人感动得直擦眼泪。这些年防风小姐一直住在涂山府,帮着太夫人打理家事。」

「听防风氏的人说,涂山二公子已经好了,涂山氏和防风氏正在商议婚期,都想儘早举行婚礼。」

「听说涂山二公子现在就在清水镇,估摸着二公子想要重掌家族生意了。」

众人七嘴八舌,热烈地讨论着涂山二公子和涂山大公子将要上演的争斗,猜测着最后究竟谁会执掌涂山家。

小六拨弄着碟子里剩下的白果,把它们一会儿摆成一朵花,一会儿又摆成个月牙。

他身旁的人,身子僵硬,手里捏着个白果,渐渐地,变成了粉末。

小六喝了杯酒,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喂,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见了面,装不认识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可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叫你十七啊!就算你不介意,你媳妇也会给我一箭。」

十七僵硬地坐着,握紧的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小六说:「你不说,迟早我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半晌后,十七才艰涩地吐出了三个字:「涂山璟。」

「涂山……怎么写?」

璟蘸了酒水,一笔一画地把名字写给了小六,小六笑嘻嘻地又问:「你那快过门的媳妇叫什么?」

璟的手僵在案上。

小六微笑,「六年,我收留了你六年,你免我六年的租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小六起身要走,璟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六拽了几次,璟都没有放,小六第一次意识到,一贯温和的十七其实力量很强大,足以掌控他。

轩走了过来,笑着问:「六哥要走了?」

小六笑着说:「是啊,你有你的大生意,我有我的小药铺,不走难道还赖着吗?你那些事情,我可帮不上忙。」

璟鬆了力气,小六甩脱他的手,把钱给了轩,哼着小曲,晃出了酒铺。

涂山二公子的出现,让清水镇更加热闹了,熙来攘往,权势名利。

人人都在谈论涂山二公子,连屠户高都沽了酒,来和老木抒发一下感慨,说到他们西河街上的铺子都属于涂山家,屠户高简直油脸发光,很是自豪。串子和甜儿什么都没想,觉得那些人就是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老木却心中疑惑,拿眼瞅小六,看小六一脸淡然,放下心来。不可能,十七再怎样也不可能!

小六不去河边纳凉了,他紧锁院门,躺在晒草药的草席上,仰望星空,一颗颗数星星。

「三千三百二十七……」

有白色的雪花,从天空优雅地飞落,小六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惊喜,忙收敛了笑意,闭上了眼睛。

相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装睡。」

小六用手塞住耳朵,「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

相柳挥挥手,狂风吹过,把席子颳得一干二净,他这才坐了下来,盯着小六。

小六觉得脸上有两把刀刮来刮去,他忍、再忍,坚持、再坚持,终于不行了……他睁开了眼睛,「大人不在山里忙,跑我这小院子干什么?」

「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涂山家的?」

「你说谁?麻子?串子?」小六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真诚地忽闪忽闪。

「本来想对你和善点,可你总是有办法让我想咬断你的脖子。」相柳双手放在小六的头两侧,慢慢弯下身子。星光下,他的两枚牙齿变长、变尖锐,如野兽的獠牙。

小六说:「你真是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上次妖瞳,这次獠牙,虽然我知道你是妖怪,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你应该知道我们人啊,不管神族还是人族,都是喜欢錶象、完全不注重内在的种族,连吃个饭都讲究色香,娶媳妇也挑好看的,不像你们妖怪,只要够肥够嫩够大就行……」

相柳的獠牙收回,拍拍小六的脸颊,「你最近又寂寞了?」

小六嘆气,「太聪明的人都早死!不过你不是人,是妖怪……估计更早死!」

相柳的手掐着小六的脖子,用了点力,问:「那个男人,就是每次我出现,你都要藏起来的那个,是不是涂山家的老二?」

小六想,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啊,「是。」

「很好。」相柳放开了他。

小六看到他的笑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和他不熟,你有事自己去找他。」

「我和他更不熟,我和你比较熟。」

小六呵呵干笑,「妖怪讲笑话好冷啊!」

相柳说:「这段日子酷热,山里暴发了疫病,急需一批药物,让涂山璟帮我们弄点药。」

小六腾地坐了起来,「凭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相柳笑看着小六,「就凭我能吃了你。」

「我宁可你吃了我,也不会去找他的。」

相柳好整以暇,「你想不想知道涂山家的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九年前,他可是让涂山璟在婚礼前突然消失了。如果我联繫涂山家的老大,让他帮我弄药,我替他杀人,那位青丘公子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大?」

小六咬牙切齿地说:「难怪你在轩辕赏金榜上位列第一,我现在很想用你的头去换钱。」

相柳大笑,竟然凑到小六眼前,慢悠悠地说:「我有九颗头,记得把刀磨锋利一点。」

小六瞪着他,两人鼻息可闻。

一瞬后,小六说:「他帮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相柳慢慢地远离了小六,「山里的事情不忙时,偶尔我也会做做杀手,还算有名气。如果涂山大公子找我杀他,我会拒绝。如果他考虑杀涂山大公子,我会接。」

「他刚回去,不见得能随意调动家中的钱财和人。」

「你太小看他了!一批药而已,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涂山家什么生意都做,当年经他手卖给神农的东西比这危险的多了去了。」

小六问:「那你这次怎么不直接找涂山家去买?」

相柳冷冷地说:「没钱!」

小六想笑却不敢笑,怕激怒相柳,抬头看星星,「你是妖怪,为了不相干的神农,值得吗?」

相柳笑,「你能无聊地照顾一群傻子,我就不能做一些无聊的事?」

小六笑起来,「也是,漫长寂寞的生命,总得找点事情瞎忙活。好吧,我们去见他。」

小六站起来,要往前堂走,相柳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拽回来,「他在河边。」

小六和相柳一前一后,走向河边。

璟听到脚步声时,惊喜地回头,可立即就看到了小六身后有一袭雪白的身影,张狂肆意,纤尘不染。

相柳走到河边,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

小六和惊面面相对,小六有些尴尬,微微地咳嗽了一声,「你近来可好?」

「好。」

「静夜可好?」

「好。」

「兰……」

相柳冷眼扫了过来,小六立即说:「我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璟说:「好。」

「我要一批药物。」

相柳弹了一枚玉简,小六接住,递给璟,「这里面都写得很清楚。」

「好。」

「等药物运到清水镇了,你通知我,相柳会去取。」

「好。」

这生意就谈完了?怎么好像很简单?小六说:「我没钱付你,你知道的吧?」

璟低垂着眼说:「你,不需要付钱。」

小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拿眼去看相柳,相柳点了下头,小六对璟说:「那……谢谢了。我、我说完了。」

璟提步离去,从小六身边走过,喑哑的声音回荡在晚风中,「以后,不要说谢谢。」

小六默默站了会儿,对相柳说:「我回去睡觉了,不送!」

相柳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拎了回去,「在我没拿到药物前,你跟着我。」

毛球飞落,小六跳上雕背,满不在乎地笑,「好啊,最近新炼了毒药,正好试试。」

毛球驮着他们进入了莽莽苍苍的深山,小六闭上眼睛,提醒相柳,「你考虑清楚,我这人怕疼,没气节,墙头草,将来轩辕如果捉住我,我肯定会比较痛快地招供的。」

相柳没说话。

小六索性抱住毛球的脖子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毛球在下降。

相柳拽着他,跃下了雕背,「睁开眼睛。」

「不!」小六抓住相柳的手,紧紧地闭着眼睛,「我不会给你日后杀我的理由!」

相柳的手僵硬了下,小六冷笑。

相柳走得飞快,小六拽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走着,直到走进了营地,相柳说:「好了,已经进了营地,都是屋子,只要你别乱跑,不可能知道此处的位置。」

小六睁开了眼睛,一个个的木屋子,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树林里。有的屋子大,有的屋子小,样子都一模一样,从外面看,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周围都是高高的树,如海一般无边无际,只要别四处勘察,也看不出到底在哪里。

相柳走进了一个木头屋子,小六跟进去,四处打量,里面非常简单,一张窄塌,榻前铺着兽皮拼成的地毯。榻尾放了个粗陋的杉木箱子,估计是用来装衣物的。兽皮毯子上摆着两个木案,一个放了些文牍,一个放了一套简易的煮茶器具。

作为义军的重要将领,日子竟然过得如此简陋清苦,小六暗嘆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九头妖怪图什么。

万籁俱静,天色黑沉,正是睡觉的时候。相柳自然是在榻上休息,小六自觉主动地裹了被子,在兽皮地毯上蜷缩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清早,相柳就离开了。小六摸上了榻,继续睡觉。

外面时不时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听久了,小六隻恨自己不是聋子。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枯燥的操练,看似无聊,可无聊却是为了让宝刀不銹、士气不散。但他们的坚持有意义吗?士兵的意义在于保卫一方江山、守护一方百姓,可他们躲在山中,压根儿没有江山可保、百姓可守。

小六忽而有些敬佩相柳,妖怪都天性自由散漫,不耐烦纪律,以相柳的狂傲,肯定更不屑,但他收起了狂傲散漫,规规矩矩地日日做着也许在他心里最不屑的事情。

相柳练完兵,回到木屋。

小六正坐在案前,自己动手招待自己。茶罐子里的东西很是奇怪,小六一边感慨生活真艰苦啊,一边丝毫不在意地扔进了水里,煮好了疑似茶水的东西。

相柳倚着榻坐在兽皮地毯上,似乎在等着看小六的笑话,没想到小六隻是在入口的一瞬,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就若无其事地把一小碗热茶都喝了。

相柳说:「我现在真相信你被逼着吃过很多噁心古怪的东西。」

小六笑眯眯地说:「我从来不说假话,我只是喜欢说废话。」

相柳说:「茶喝完后,我顺手把用来熏虫的药球丢进了茶罐子里,据说是某种怪兽的粪便。」

小六的脸色变了,却强逼自己云淡风轻,相柳轻声笑起来,是真正的愉悦。

小六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想留住这一刻。

士兵在外面奏报:「相柳将军,又有两个士兵死了。」

相柳的笑声骤然停住,立即站起来,走出屋子。

小六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门口去看。

清理出的山坡上,两具尸体摆放在柴堆中。

看到相柳走过去,几百来个士兵庄严肃穆地站好,相柳先敬了三杯酒,然后手持火把,点燃了柴堆。

熊熊火光中,男人们浸染了风霜的脸膛因为已经看惯生死,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低沉的歌声却诉说着最深沉的哀伤:

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

一朝气息绝,魂魄俱烟消。

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荣辱谁知晓?1

士兵们的歌声并不整齐,三三两两,有起有落,小六听上去,就好像他们在反覆吟哦: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一朝气息绝,魂魄俱烟消。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荣辱谁知晓?

虽然的确是黄帝霸占了神农的疆土,可神农国已经灭亡,百姓们只要安居乐业,并不在乎谁做君王,甚至已经开始称颂黄帝的雄才伟略,宽厚仁慈,根本不在乎这些坚持不肯投降的士兵的得失是非,千秋万岁后,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荣辱。

只要放弃,只要肯弯腰低头,他们可以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甚至享受黄帝赐予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依旧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坚持着很多人早就不在乎的东西,甚至不惜为这份坚持献上生命。

历史的车轮已经滚滚向前,他们却依旧驻守在原地,高举着双臂,与历史的车轮对抗。他们是被时光遗忘的人,他们企图逆流而上,但註定会被冲得尸骨粉碎。

小六知道他们很傻,甚至觉得他们很可悲,但是又不得不对他们肃然起敬。

这一瞬,小六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次他嬉笑着对相柳说,共工做的事很没有意义,相柳应该出卖共工,投诚黄帝时,相柳会勃然大怒。这世间,有些精神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摧毁,却永不可以被轻蔑嘲弄!

相柳慢步归来,苍凉哀伤的歌声依旧在他身后继续。

小六靠着门框,看着他白衣白髮、纤尘不染地穿行在染血的夕阳中。

相柳站定在小六身前,冰冷的眉眼,带着几分讥嘲,却不知道是在讥嘲世人,还是讥嘲自己。

小六突然对他作揖鞠躬,「我为我上次说的话,向你道歉。」

相柳面无表情,进了屋子,淡淡说:「如果能儘快弄到药,至少让他们可以多活一段日子。他们是战士,即使要死,也应该死在黄帝的军队前。」

小六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开始真的希望璟能儘快拿到药。

两日后,相柳带小六离开了军营,去清水镇。

璟站在河边,看着并肩而立的相柳和小六乘着白雕疾驰而来。

小六跳下大雕,急切地问:「药到了?在哪里?」

璟看着相柳,说道:「将军要的药已全部齐全,在清水镇东柳街左边第四户的地窖里放着。将军自可派人去拿。」

相柳点了下头,大雕盘旋上升。

小六不想面对璟,只能仰头看相柳,目送着他渐渐地消失在云霄中。等相柳走了,小六依旧不知道该和璟说什么,只能继续看着天空,一副极度依依不舍的样子。

脖子都酸了,小六终于收回目光,笑眯眯地去看璟,他依旧穿着离开那日的粗麻布衣裳。

小六轻轻咳嗽了两声,「弄那些药麻烦吗?」

璟摇了下头。

小六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清水镇。」

「不离开。」他凝视着小六的双眸中有温柔的星光。

小六歪着头笑起来,「那你的未婚妻要过来了?」

他垂下了眼眸,紧紧地抿着唇。

小六说:「我回去了。」从他身边走过,快步走进药田,也不知道踩死了几株药草。

小六深吸口气,用力推开院门,欢快地大叫:「我玟小六回来了!」

半夜里,小六睡得正香时,突然惊醒。

相柳站在他的榻旁,白衣白髮,可是白髮有点零乱,白衣有点污渍。

「你又受伤了?」

小六嘆气,坐了起来,非常主动地把衣服领子往下拉了拉,相柳也没客气,拥住小六,低头在他脖子上吸血。

小六调笑,「你倒是幸运,有我这个包治百病的药库,可你的那些……」小六反应过来了,「你拿到药了吗?难道有人去伏击你?」

相柳抬起了头,「没有。涂山家有人泄露了藏药的地点。」

「不会是涂山璟。」

「我知道不是他。」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他!」

「知道是谁劫了药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和上次让我受伤的是同一拨人,但上次那拨人来得诡异,消失得也诡异,我怀疑山里有内奸,但一直没查出头绪。」

小六用手拍额头,简直想仰天长嘆,「不用那么热闹吧!」

相柳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即看出异样,「难道你知道是谁?」

小六苦笑,「你先让我冷静冷静。」

相柳掐住他的脖子,「事关上千战士的性命,这不是你的寂寞游戏!」

小六伸出手,一边伸手指计时,一边思量,十下后,他做了决定:「是街头酒铺子的轩。」

相柳放开了他,转身就要走,小六牢牢地抓着他,「不能硬抢,他手下的人很多,而且他们应该和涂山氏的关係很深,如果真闹大了,涂山氏只会帮他们。」

相柳摔开了他,小六说:「我有办法能兵不血刃地抢回药。」

相柳停住脚步,回身。

小六跳下榻,一边穿外衣,一边说:「轩有个妹妹,叫阿念,轩十分精明,也十分在意这个妹妹,打轩的主意不容易,抓阿念却不难。用阿念去换药,我们拿回药,轩得回妹妹,大家也就不用打了。」

相柳思索了一瞬,说道:「可行。」

两人出了院子,小六说:「你去引开轩,我去捉阿念。」

「我的人手不多,只能给你四个。」

「你该不会把人都给我吧?我留两个就行了,你有伤,轩可不好对付。」

相柳不理他,跃上了毛球,有四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驾驭坐骑出现,相柳对他们下令:「在我没回来之前,一切听他命令。」

「是!」四人齐齐应诺,一个男子飞落,把小六拽上坐骑,又齐齐飞上了云霄。

相柳策毛球离去,小六叫:「九头妖怪,别死啊!」也不知道相柳有没有听到,雕和人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六看身边的四人,面具遮去了他们面容,没有任何錶情流露,只有一双坚定的眼眸,期待地看着他。

小六问他们:「你们熟悉周围的地形吗?」

「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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