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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一盏灯,你翻阅着送来的鸢报。绣衣楼前些日子小败一场,这本来没什么,只是对面的军师让人在意——
司马懿,司马氏的二公子,天资卓越。曾经化名为傅融潜入绣衣楼,一度做到了副官,拿到了不少情报,在绣衣楼危急存亡时叛逃,公布了真实身份,风风光光被迎回了司马府,关于司马懿的各路消息初春新草一般萌发在各个茶馆酒肆中,人人都议论这横空出世的二公子。
有人骂他,也有人说大丈夫就要会忍辱负重,总之褒贬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在嘲笑你这个识不清身边人的绣衣楼主。
……
其实傅融叛逃绣衣楼那天晚上,你目送那蓝色的衣摆一点点隐没在黑夜。他逃的匆忙狼狈,却很坚定,你看着他,而他一次头都没回。
夜色寒凉,你只告诉阿蝉:去告诉所有人,以后绣衣楼没有副官了。
阿蝉应下。
自那之后,很长时间你都没再见过傅融。天下人猜测,司马二公子初出茅庐,定要先拿他知根知底的绣衣楼开刀,用血喂饱他这把新磨的神兵利器,但奇怪的是,他运筹帷幄天下为棋,却独独避开了绣衣楼。
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那次小小交手,他率部下折了你十来号人,他那边死伤的人更多。一场小战,只不过是乱世大火中的一丁点火星,却烧的你痛不欲生——部下温热的血溅到你手腕上时,你终于意识到傅融真的死了,这个司马懿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狗尾续貂的梦。
撤退前,你怀着滔天怒意,一甩手便摔碎了他用了一夜找给你的夜光螺,夜光螺碎了一地,衬着月光,像一地波光粼粼的眼泪。
那夜,许久不见的傅融重新回了绣衣楼。
阿蝉问你是否见他,你带着笑,说,当然见啊,为什么不见,这可是我绣衣楼久别重逢的故人。
于是傅融被放进来,他孤身前往,穿了一身黑压压的兜帽披风,帽子放下来,露出那张你恨透了、又想念透了的脸。
你挥手赶走了服侍的人,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懿公子吗?来我绣衣楼有何贵干。”
他自从回了司马府后便披了发,与扎高头发时完全不同,显得端庄而陌生,只是一张脸看着与记忆中的人相似。
傅融上前,想靠近你,被你一个眼神止住了脚步,他神情落寞,看着有些可怜,他解释道:“我来还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只丢了一条狗。”
“……夜光螺。”
“摔碎了,不要了。”
“可是……”他急急的开口,想着合适的措辞,从许多借口中挑了一个,但说出口后自己都觉得寒酸又可笑:“可是,它很漂亮——别丢了它。”
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可笑,于是闭了嘴。
“我缺这一个漂亮东西吗?”
他看起来很可怜,真的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你问他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他说是。于是那晚你把傅融带上了床,他法,哽咽着祈求:“插我!插到最里面好不好……里面好痒……”
他后穴糜红的穴肉不住的翕合着,像一张渴求的小嘴,骤然攀附上你的性器,便急不可耐的咬合起来。傅融耳尖红了一片,叫声没了章法,呜呜啊啊的落了满屋。
在你下身冲刺的时候,傅融骤然挺了腰,手掌下的皮肤紧绷,他浑身细细的发着抖,喉间迸发出一阵哀婉的、情乱意迷的尖叫。
太爽了。
傅融睁着眼睛,嘴张开,无意识的吐出一小截舌尖,浑身都在细细的颤抖着,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快感从身下直冲脑门,他被洪水一样的快感打懵了,无力的伸手抓你,捱着一波又一波的情潮。眼睫轻眨两下,剔透的泪珠就滚下来。
太爽了。
最后一波快感撤去时像是带走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傅融陡然软下身子,无力的靠在你颈侧哽咽。
你把他搂进怀里,让他靠在你的肩窝,傅融身子还有些抖,又哭的可怜,在你怀里倚着,仿佛没了骨头。你怜爱他这副情态,心情很好,两手环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们两个本该就是这样的,普通的相识,普通的相爱,是天下所有伴侣中普普通通的一对。
如果那场春雨没有落下。
心底突然就漫起淡淡的不舒服,你垂眼,微微撤身下床更衣。
突然,傅融抬手拉住了你的手腕。你转头看他,他眼里带着急切的哀求,声音颤抖着:“我……你在账本上写的……”
“什么?”
“涉江采芙蓉……”
你猛然忆起,之前有次傅融外出,你闲来无事,抱着作怪的心思,在他账本上写了首民间听的小调,似是讲女子思念远乡的心上人,你亦不知写这首诗时带了几分真心,但确实是别扭的期盼着他哪天能看到——只是没想到是在现在。
傅融继续念:“……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
所思在远道。
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你甩开他的手,自上而下睨他一眼:“懿公子,过界了。”
今天傅融所有的过界行为让你有些被揭了老底般的恼怒,你讨厌这种不可控的关系,成年人的关系应该是知趣的沉默,而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
而傅融还在固执的看着你。
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混乱而无序,不然两个有情人何以跌跌撞撞,何以缄默不言。
你最终扯开袖子,跟他说:“该醒了,傅融。”
今天他回去,就会收到你送他的一份大礼。不知那时,他是否还愿意再拉着你的衣袖,求一句回答。你不想知道。
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春日时光短而狡猾,快得让人抓不住,在你不知不觉中,一天竟飞速过去了。
夕阳西下,傅融必须得走了,他毕竟不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副官了,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处理,这一天的时光像是偷来的,虽然禁忌,仍然甜美,逼着人向更软更甜的温柔乡坠去。
傅融临走前,左眼皮突然开始毫无预兆的狂跳,心里隐隐有些焦躁,他出门前转头看你,对上你目送他离开的眼神,时间仿佛被拉长,张口打破寂静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不知他是否在这一瞬间看见了扑朔迷离的未来,是否看到了无悲无喜的命运,傅融开口,说出的话莫名像诀别。
“我走了,”傅融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框边,长发流泻,落了满肩满背,他说:“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别太累着自己……嗯,最近天气还没暖起来,当心着凉……也不要忙起来就忘了休息,广陵春色秀丽,抽空和阿蝉她们出去逛逛。”
他叮咛的很多,几乎不像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傅融心里还是莫名慌乱,他看了你很久,对你笑了笑——很久前的一天,春光也是这样的好,傅融当上副官的的大片色块,没有不堪的记忆碎片,没有无尽头的辱骂,也没有责怪。他只是沉沉的睡了一觉,梦里有广陵的三月春天,野花开满了路两旁。
天将将亮时,张合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先看到了你,心里便漫出柔软的安心。透着微弱的光,他看见床上被压碎的干花,一夜过去,仍幽幽的散发着稀薄的香气。
他想去,过去他种花,因为花不会辱骂、殴打他。野花好养活,随手撒一把花籽,用不了多久就轰轰烈烈的长成一片,烧不尽也采不完,他就蹲在花前和花说话,说那些军营里没有人会听的话。
那时他对美与丑,善与恶,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他也是野花,是漂亮的,轻贱的,可以被肆意亵玩的野花,他从不反抗,因为没有人跟他说这是不对的,没有人告诉他人不是这么活着的,好像他生来就该如此。
而广陵王跟他说,你比马珍贵,别轻贱自己。
张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再一次的点头说嗯。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从来没有。
晨光泛起,淡金色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万事万物都好像笼了一层细碎闪烁的薄纱。张合能清楚看到你脸上细小的绒毛,他犹豫了很久,悄无声息的凑上前去,在你脸颊上很轻很轻的亲了一下,让人有花瓣拂面而过的错觉。
张合看着你,眼睛比三月春水还要柔软。他在心里默默说:
你也是花。
是一等一的花。在我心里最漂亮。
——贾诩有个秘密。
盛夏时节的辟雍学宫别有风味,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打下,投在石子路上,融融的光斑满地,像一场沁爽而清甜的夏日美梦。
他抱着书,从这条石子路上经过,正恼着不知道郭奉孝这家伙又跑到哪个歌楼里去了,皱着眉头想待会儿要去哪里找他。他走的快,却被一颗野果精准砸中,贾诩吃痛,捂着被砸中的脑袋抬头往上看,眼睛还未抬起,便闻见某人身上的亡郎香味,他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哎呀呀……文和怎的这个眼神看我?”
贾诩瞪他。郭嘉在墙上坐着,没个正形,手里还拿着他不离身的烟斗。亡郎香和郭嘉必定同时出现,而如今这香气浸到了空气里,贾诩感觉自己好像被郭嘉的气味包围了。
“你……下来!要上课了,待会学长又让我找你。”
郭嘉不紧不慢的吐出口轻袅袅的烟气,隔着烟雾看他,弯起那双过于漂亮的多情眼:“可是太高了,我下不来,文和。”
他尾音拖的长长的,声音又轻,听起来像在撒娇一样,贾诩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他偏过头:“……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我忘了我怎么上来的行不行,”郭嘉啧了一声,懒声抱怨:“好不解风情的文和……非要我说,想让你抱我下来吗?”
“你!”贾诩不笨,可一遇到郭嘉,脑子就好像搅成了一团,根本想不到什么回嘴的好办法。他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郭嘉这样的人?!
“呀,夫子摇铃了……要上课了呢,文和。”郭嘉还是笑吟吟的看他。
“我才不管你。”贾诩赌气,快步就要走过去:“我待会就去告诉学长,说你郭奉孝爬学宫墙头、还抽烟,让他罚你抄书!”
“那我可就说我是为了看文和洗澡才爬的哦。”
……无,无耻!
所以他最后还是站在了墙下,没好气的催促郭嘉:“好了!快跳!”
郭嘉看着他笑,伸手,稳稳降落在了贾诩怀里。
……
之后两人一起进去的,因为迟到,还被夫子打了二十个手板。竹板厚而重,贾诩撑着脸不愿露出痛色,却总忍不住去瞧郭嘉,怕那竹板把郭嘉的手腕打折了——郭嘉身子不好,手腕细瘦,那么孱弱苍白的一截手腕,看着就叫人提心吊胆……
嗯?不对!贾诩回过神来,打不打折跟他有什么关系?……打折了才好!
站了一节课,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夫子揣着竹简出了门,荀彧后脚就忙凑过来,看看他的手又看看郭嘉的手,心疼的不成样子,他点点郭嘉:“定是你——文和才不会迟到。”
三人一起出了学宫的门,今日的课上完了,便慢悠悠的往回走,贾诩不自觉的追着树间投下来的光影踩,小鸟小雀不时叽叽喳喳叫两声,春意正酽酽。
“学长怎么尽偏心文和。”郭嘉懒声道。
“你呀,”荀彧头疼,他算算日子,转头问两人:“算了……快除夕了,你们今年什么安排?”
“温书。”贾诩嘴上老老实实答,心却不由自主偏到了郭嘉身上,步子都不由自主缓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他今年的安排。
也许……也许今年能一起过年?
等待的时间明明只有短短几秒,贾诩却觉得过了足足几个时辰,时间第一次这么难熬。
他突然发觉自己对郭嘉的一举一动太过敏感牵挂,几乎是郭嘉一笑他心跳就加速的程度,他隐约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恐慌的同时又压抑不住的冒出了一点期待,期待这份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感能见天日,生根发芽。
想到这里,他就偷偷把目光移到郭嘉身上,在荀彧背后欲盖弥彰的有一眼没一眼的瞟他。
上课的地方离他们三人住的地方很近,说话间就到了,他们三人落座,荀彧抬手烹茶,杯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作清雅而熟稔。
“我吗?我想想啊……”郭嘉弯着眼睛:“肯定在歌楼啊——前几天认识了歌楼新来的红玉,曲子弹的特别好……诶?”
还没坐稳,贾诩就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郭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恼,那双红玛瑙似的眼睛瞧着他,居然露出委屈似的情绪,郭嘉细看时却又全然不见踪迹。
砰的一声,贾诩摔门而去。
亡郎香不依不饶的散发出幽幽的香气,郭嘉罕见的有些发愣,他转头看荀彧:“我……惹他了?”
荀彧长叹。
贾诩躲了郭嘉很多天,尽管同坐一间教室,尽管上学放学还是三人一起走,他也力争做到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不过亡郎香无法屏蔽,恼人的气味无孔不入的试图钻入他周遭,和郭嘉一样。但贾诩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远离郭嘉。
嗯怎么说,像生气炸了毛的幼猫,伸出爪子试图挠伤对方,却只能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印。
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郭嘉莫名吃这一套。平时文和看着是可爱,可太过古板,生气起来像是画龙点睛,给那张脸添上几分灵动的神采,越发看得人心底软软。
郭嘉心情好得很,他就说文和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嘛!不过这话他还是识趣的没说出来,要说出来,他觉得文和会在大年三十那天片了他涮古董羹。
他这几天歌楼都不去了,就笑眯眯的跟在贾诩身边哄他,上学跟着,座位要坐在一起,吃饭一起,饭后偷偷溜进文和房间看他温书,然后再一起放学。
哦,他一直试图跟文和搭话,自己一个人在文和旁边凑了三四天,废话一箩筐,却只收获了一句硬邦邦的:“别跟着我!”哎呀呀,实在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郭嘉才思敏捷非常人可比,但却想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明白文和为什么要跟他置气?不过无所谓,生闷气的文和多可爱呀,反正以后,以后一定会好的。
贾诩被缠了三四天,一想到郭奉孝此人的德行就气不打一出来,他负气想,这可是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我那么,那么想……你却要去歌楼!去吧你就,去了就别回来!并且憋着气,找荀彧当护身符去了。
临近过年,大街上早就摆了各样小摊,猜灯谜的,卖年画的,卖各类点心的,乌泱泱一群人,喜气洋洋的吆喝着,看着人心里暖暖的,过去一年的痛苦短暂的被忘掉,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这几天,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带着期盼的。
郭嘉在夜市买了几个精致的宫灯,上面印着憨态可掬的小动物,看着就觉得喜庆。于是颇为得意的拿着宫灯,懒洋洋的哼着莫名的曲调,回了他们三人住的院子。
没进门他就拖长声音喊:“文和——学长——我买了好东西,给你们看看。”
喊完却没人应他,郭嘉微微睁大眼睛,心里纳闷。最里的房子是荀彧的,还亮着灯,隐约有人声交谈,而贾诩的房间是暗的。
郭嘉心里泛出点莫名的滋味,一路上扬着的嘴角不自觉向下,他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一步一步朝亮灯的房间挪去。
交谈声是荀彧和贾诩发出来的。郭嘉偷偷探头看他俩,很晚了,荀彧在桌旁支了蜡烛。有道是灯下看美人,颜色胜三分,文和那张脸看起来更更漂亮,他和荀彧在低声谈着什么,贾诩眉目舒展,唇边带笑,眼神里纯粹的仰慕之情却像针一样,直直的扎在郭嘉心里。
他心里不是滋味,突然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手里的宫灯也变得无趣,夜风也开始往他单薄的衣襟里啃噬,心尖突然刮起了十月寒风,冻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冰。
一股莫名的情绪升上来,寒风灌进嗓子,郭嘉喘不过气,喉头发紧,克制不住的闷咳了两声,他手掩着唇,这才发现手冻得冰凉。
静谧的氛围被这几声咳声打破,房内两人被他惊动,循声望来,郭嘉坦然迎着目光,一手歪歪斜斜的拎着宫灯,一手从唇边放下,他垂眼一瞥,手掌零零星星的沾着血迹,刺目得很。
“我天,奉孝!”
两人也都看见他手上的血迹,贾诩被入目的猩红刺痛,瞳孔微微放大,登时像被定在原地一样。回过神来时荀彧已经惊呼着快步冲了出去。
荀彧把郭嘉拉进屋子,关了门,确保门外的冷风不会再吹到郭嘉身上,这才一迭声的发问:“手怎么这么冷……你……你还买了花灯?”
郭嘉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荀彧皱眉,疑心他出了什么大事:“我去叫医官,文和来,看着他。”
荀彧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空气立时像凝固住了一样,粘稠的无法流动,让人心里发闷。烛花爆响一声,惊动贾诩。
“你……”他迟疑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郭嘉低着头,又咳了几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一样,听得揪心。
噔噔噔几声,贾诩快步走过来,在郭嘉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三两下解了自己的外衣,轻轻搭在郭嘉身上,伸手拿走了郭嘉手里拎的灯。
贾诩还是担心大于其他,他从来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很担心郭嘉这副病怏怏的身体。他引着郭嘉坐到垫子上,郭嘉今天居然出奇的没有说什么调戏的、让人羞恼的话,只安安静静的发呆,他像是有点累,疲惫的闭上眼,轻轻靠在贾诩肩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伸手,把自己冰冷的手塞到贾诩手里,含混的喊冷。
“冷还出门……也不多穿点。”贾诩小声道。他握着郭嘉的手,把手心的暖意全都传递到郭嘉身上。
那股亡郎香的味道又来了。贾诩想。郭嘉靠在他身上,他一偏头,鼻尖就能蹭上郭嘉的发顶,略略低眼看去,郭嘉的睫毛微颤,像翩跹蝴蝶。
屋内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的,打在窗棂上,像落日碎金。很长一段沉默,久到贾诩都以为他倚着自己睡着了时,郭嘉兀的开口:
“花灯,给你的,漂亮吗?”
贾诩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案边的花灯。六角双层,灯衣披红,金线勾画,蜡台幽幽燃着,衬得花灯温馨而漂亮。
“嗯,很漂亮。你,出门是为了买这个?”
他其实想问,今天初一,你不是说要去歌楼吗?怎么没去?怎么回来了?怎么……给我买了灯?可是他揣度再三,觉得有点过了,只好就着烛光碾碎,放其消散风中。
郭嘉不说话了。他在心里悄悄叹息。
贾诩见他半晌不言,悄悄去觑郭嘉的脸色,刚一偏头,一个柔软的唇贴上来。
亡郎香陡然浓烈起来。
他睁大双眼,看着近若咫尺的、昳丽非常的那张脸,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住了。
好在对方无意加深这个吻,只浅尝辄止,退开前还不轻不重的咬了咬他的下唇,留下引人遐想的水渍。
贾诩的脸通红。他又惊又怒,郭嘉那病秧子还靠在他肩上,又接连一串闷咳声,他克制着拉开距离,看着郭嘉那双无辜的眼,憋得半天说不出话,零星说出的几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你!……你,成何体统!”
郭嘉轻轻笑一声,也不辩驳。
贾诩皱眉,突然发现郭嘉今天晚上不太对劲。翻涌的七情六欲顾不上叫嚣,便被他强制压了下去,他犹豫着伸手,探了探郭嘉的前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坐好!别往我身上靠了。”
郭嘉伸手,轻轻抓住贾诩的手,慢慢移到自己左胸口。咚咚,咚咚,他牵起一点笑,声音轻轻柔柔的喟叹,像要消散,又像放出一支小小的钩子:“摸到了吗?文和……”
掌心下的心跳声不断,像有蝴蝶要突破这单薄的胸膛,贾诩不自觉的蜷了蜷手指:“……摸、摸到了。怎么了?”
“哈哈哈……”郭嘉弯起眼睛:“这是我恋慕文和的一颗心啊。”
“……”贾诩默了默,轻斥他:“别开玩笑了。”
他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荀彧指引医官的声音,他只好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这些话,埋在心底,抱着一点虚无缥缈的期待,等着它们生根发芽。
烛花摇曳,投在墙壁上,昏黄昏黄,像神女眼角的妆面,在无人在意之处悦纳自己的平凡与美丽。郭嘉勾住了他的手指,勾连的手指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之下,隐秘,不见天日。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喧嚣的人声涌进来,静谧的氛围被打破,而暗潮汹涌的情感被迫隐于海平面之下。郭嘉又悄悄放开他的手。贾诩不自觉用指腹磨了磨方才交握的地方,共享的温度被带走,只剩小指上久久萦绕的、错觉似的余温。
如果一切都能这样就好了。
郭嘉背靠着壶关的枯树,树干上已经浸满了血,有些未干的血顺着树皮的纹理流下来,悄无声息的没入土地,方圆三十多里的土壤都呈现一副令人作呕的红褐色,天边是血,地上是血,连成一片,世界成了癫狂的红色炼狱,吞噬生命,把人肉绞碎,高高的抛在天空中,再看其被狠狠地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郭嘉那时想,如果一切都能在两个月前静止就好了。
两个月前,他只记得一场秋雨。
雨在屋外绵绵的下,他与学长文和商讨讨董的事,彼时三人眼里都闪着耀眼的光,言语间谈的是苍生,救的是天下。他们一一商定讨董的细节,但在一个问题上犯了难——计划里那个至关重要的诱饵,谁去当?
三人沉默下来。诱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数的不确定性,可能惨死,可能无功而返,但同时也可能成大业,做乱世里真真正正的英雄!
郭嘉不记得那时他在想什么了,他只记得他死死盯着文和。文和的唇一张一合——他知道文和的嘴有多软,却没想到说出的话如此掷地有声,利比金石。
郭嘉记得,他说——我去当诱饵。
随后他就恍惚了,窗外开始打雷,昏天黑地,仿佛迎来终结,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溅起一阵土腥味。郭嘉有些想呕吐。
他好像突然灵魂出窍,漠视的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冷冷的审视桌案边的三人。
他看见贾诩开口,眼神以坚定、明亮而温润。他说,学长,奉孝,我知道,论谋略我比不上你们,论聪慧我也比不上你们,但我能担保,以我身家性命担保,即使到最后一刻也不退缩,请相信我。请相信我的忠心。
荀彧沉默良久,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在此刻变得异常的艰难。于是他望向郭嘉,郭嘉从未见过他这副情态,祈求的,痛苦的,又是钦佩的,一向温和知礼的荀彧,荀文若,荀大公子,这辈子居然能出现如此挣扎的神色?这是郭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这样。
他在半空中看自己,发现自己没有看贾诩,只偏过头,轻轻颔了颔首,总是上扬着的唇角拉了下来,眉心也蹙着,下颌线绷得很紧。
我不敢看他。他心里冒出一个古怪而诡异的想法。
——是不敢看,因为他知道那双眼睛有多炽烈。
于是万事俱备,计划有条不紊的开始推行,贾诩离开的那一天,坐在马上,很认真的看着送他的郭嘉和荀彧说,他知道自己才智、谋略不如眼前两人,但他会一丝不苟的践行计划,请他们相信他,他愿意效之以死。
马蹄扬起尘,郭嘉看着那紫色的声音一点一点消失,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完全消失在远方。
时间变得难捱,他记得他和学长回了房间,心像跳动的烛花,不安的煎熬着燃烧着。贾诩充满信任的眼睛此刻凝视着二人,他们如坐针毡。
讨董,就必须牺牲贾诩吗?
……
……
郭嘉记得很清楚,他和荀彧枯坐的那一个多时辰过的如此漫长,如此煎熬,直到荀彧噌的站起,眼里的隐痛狠狠刺伤了他。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无论成败与否,他和荀彧都会一生受此煎熬,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梦见今天的场景,梦见虚弱的烛灯,摇摆不定,死生不知。
于是二人共同策马,奔向壶关。
雁鸣凄惨,乌鸦在战场上空久久盘旋,逡巡不下,郭嘉被冲天的血腥气熏的想吐。
他不自觉退后几步,后背狠狠撞上枯木,惊起那群食腐肉的鸟雀,翅膀扑扇,带起的阵风打在脸上,像清脆的耳光。
他看见荀彧颤抖的手,洁白的手指沾上血,诡异又艳丽的搭配,荀彧半跪着,在死尸堆里拼命的翻找。郭嘉想,真狼狈啊。
他希望找到贾诩,又不希望找到他。因为贾诩此时生死不知,没有人知道找到的会是怎样的贾文和。他会从这场惨烈的战争中幸存吗?还是变成这千千万万的腐尸之一?他不敢揭开未知的盒子,唯恐看见昔日少年变为枯骨。
那天他陪荀彧找了很久,久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贾诩的衣袍才出现在尸骨堆叠之下。
郭嘉想,啊,盒子打开了——还活着。
不过少了条腿。
文和再也不是这个世界是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而他,彻头彻尾的懦夫一个,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呢?
夜凉如水,蝉声阵阵。
郭嘉被噩梦惊醒,坐起之后再无睡意,索性披上单衣,在院中慢慢踱步。
夜风凉得彻骨,他又想咳嗽,可隔壁的灯已经灭了,他知道里面的人大病一场后觉浅,很容易被莫名的响声惊动,经常是被吵醒后一夜枯坐。
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那人门前,他在心底轻笑这可恨的潜意识,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气,像是心的悲鸣。
辟雍已经入了秋,院外的落叶凋零了一地,光秃秃的树干突兀的横在风中,风一吹,枝干上的树叶还是被迫飘往不同的地方。
这一年他们三个的关系彻底紧张起来,荀彧已经搬离了辟雍学宫,不久之后,等贾诩身体彻底痊愈后他也要离开。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像掌中细沙,再怎么攥紧也会顺着指缝溜走。
郭嘉漫不经心的靠着门坐下,从那人的房门前向天望,能看见很璀璨的一把星子,夜空澄澈的像暗紫色的湖,再嵌一枚月,当做温润的夜灯。
紫微暗沉,七杀入命宫,天子失势,天将大乱。乱世的火轰轰烈烈的燃起来了,烧碎城池,毁尸灭迹,也吞噬少年如水清和的一颗心。
吱呀——
他听见身后的门被推开,也不回头,再开口依旧是笑的:“文和呀……怎么醒了?”
“你身上的亡郎香太重,恶心死了。”贾诩的语调听着怪阴郁的,仿佛一阵阴森森风刮起,恶兽露出獠牙,尖亮的寒光在风中一闪,又倏忽隐去。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郭嘉想。
“那怎么办呢?哈哈……”
郭嘉转头,弯起眼睛,从下而上的仰视贾诩,气势却不输半点,明明像是弱势的那一方,但如果你扑上去撕咬他的弱点,他又能露出舌底的刀,再给你一个带着血色的吻。
他们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壶关杀死了贾文和,郭嘉时常恍惚。
沉默良久,贾诩指着郭嘉自己的房间,眼神浸的恨成滔天之势,细看下却并不纯粹:“滚。”
郭嘉笑笑:“不和我说点别的吗?”
贾诩的手指横在空中,孤棱棱的,好似顽石铸成。
“好吧。”郭嘉起身,腿部的酸麻感让他有些踉跄,而旁边没有搀扶的手:“我夜观天象,明日可能有雨,你多穿点……嗯,毕竟你现在是个瘸子了。”
他笑吟吟的,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
贾诩沉默了一秒,微微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他说出的话——有些事可能早都时过境迁,只有你的潜意识还会默默的告诉你,眼前的人与你曾经有多么多么好,你多么信赖眼前的人。因而前后差距显得愈发明显,愈发刺痛,愈发令人不可置信,进而形成落差,像是让人一脚踩在虚空,直直摔下去,头破血流,心被碾碎又丢掉。
他颤抖着扬起拐杖,冲着郭嘉狠狠打了下去。破空声尖锐,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郭嘉的笑声愈发大,仓皇躲闪,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又留了一句:
“我明天也要走了,文和。我要去找我的英雄。”
只留贾诩一个人喘着气,脑袋都有些充血,太阳穴不停的跳,尖锐的痛感像要贯穿他一样,贾诩睁眼,看着郭嘉的衣角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消失在房门口,只留潇洒的弧线。
而蝉声依旧,月色依旧。
春柳多情,柳枝绵绵。辟雍学宫的大门还像几年前一样,似乎一点儿都没变,而如今贾诩站在门前,和荀彧刚入学宫时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起得早,打算悄悄离开。
找来的车夫正赶着马往学宫门口来,贾诩直直的站着等,他如今还是不适应,一个心有韬略的灵魂蜷缩的寄居于不堪的躯壳中,没有比这更大的羞辱了,一个谈笑江山的谋士是无法和自己残缺的躯体和解的。
或者说,无法与……的不信任和解。贾诩有些阴郁的想。
他拄着拐,春天的雨突如其来的下了起来,雨势不大,绵绵的细丝润泽万物,不知道有多少生物会借着这场雨茁壮成长,萌生新芽——可惜贾诩只感到疼,断腿处传来的尖锐的疼。万事万物好像都在嘲笑他,嘲笑他这么个可怜的、卑微的、低贱的瘸子。
贾诩呼吸急促起来,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地去恨郭奉孝,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
“……滚出来!”
郭嘉从门口慢悠悠的踱步走出,他有些困惑:“你怎么发现的?”
“郭奉孝郭公子,可否别抽你那亡郎香了?……”贾诩阴恻恻的笑起来,眼神又纯净的像春湖:“在下从未见过比你更熏人的生物了。”
“哎呀呀——”郭嘉无所谓的笑笑:“我可是来给你送别的,怎的这样对我……叫人怪伤心的呢。”
“你有心吗?”
话一出口贾诩就有些后悔,这话听起来太可怜,像个怨妇,字里行间都显得他像个恶毒的可怜虫。情绪太激动,贾诩眼睛更红,他索性瞥过脸,压抑自己心里的怒火。
视线可及之处,一辆马车的影子渐渐出现。贾诩微微动了动身体,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
郭嘉突然开口:“文和呀,听过我吹曲子吗?”
贾诩不理他。
他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拿出埙,又自顾自的吹起来。吹的是《流水》。
高山流水,高山流水。郭奉孝,谁是你的知音,你又是谁的知音?
马车驶到,停在学宫门口,车轮带起尘土,飞扬的土砾碎屑又随雨落在地上,埙声高高低低,听着沉沉的,音色旷渺而深远,仿佛一切都被压上了厚重的土色,好像给人心里也压着点什么似的。而贾诩艰难的上了车,一眼都没有看他。
马车驶走,这一年,贾诩正式告别辟雍学宫,也正式告别以前的贾诩,在一个杨柳依依的早春,空气泛着清新的草香,有一个人吹着埙,和他告别,从此两人驶向命运的岔路,恨意浇筑成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老死不相往来。
贾诩想,他有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会随着他一起腐烂,再也不会生根发芽。
老实说,和孔融谈情说爱是一件不那么美妙的事。他端方守礼,固执的将近死板,一不留神,儒家经典就在他嘴里囫囵溜出去一串,就算那张脸再漂亮,也时常让人感到头疼。
不过和孔融做爱却是一件再美妙不过的事。
板着的脸染上情欲,讲道的嘴吐出呻吟,那双时常拿着戒尺或笏板的手,在床上时只能无力的攥着床单,或是尽可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那些淫乱的喘息与话语发出来,想想就让人血脉贲张。
比如现在,孔北海在讲台上正襟危坐,给底下的学生讲他的儒家经典,你也在学生里面混着,却没个坐的样子,笑眯眯的撑着胳膊看他。
他给你送伤药那晚撞破了你的真身,并在之后不依不饶的想找你讨个解释,你同意了,却把人拐上了回广陵的车,跟他说,好文举,等我路上告诉你。可怜的孔融以为这个世上多君子、少小人,简简单单就轻信了你,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稀里糊涂的带回了广陵,又被安排了个讲学的职位。
其实孔融在路上就隐约感觉不太对劲,好像被你诓骗了,但他半辈子活在辟雍学宫,学堂是让他最有安全感与归属感的地方了。他欲发作又不能,只好闷闷的拾回了讲学的老本行。
除了见到你时依旧不敢和你对视,只敢偏头说句妖孽之外,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无论如何,他现在确实活的比之前好的太多太多了。
直到那晚他无意撞破你和袁基的亲昵。你看着他颤抖的手和破碎的问句,无所谓的笑了笑,拉长声音道:“哎呀——又被撞见了。”
袁基若有若无的挡在你身前,洁白赤裸的背对着孔融,无声的昭示着他隐秘的占有欲和呼之欲出的示威。
“太……太淫乱了!”
那晚他落荒而逃——居然也没忘替你掩好房门。
那之后你就察觉到他开始躲着你。不过,一想到正人君子孔文举内心会多么天雷崩地火,你就不由得有点想笑,回过神来又想哎呀这样太不对了功德减一减一。
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你找了天晚上偷偷推开他的房门,准备促膝长谈,把这两次被他撞破的事情好好的摊开来解释一番。
孔融入睡时间一向固定,那时不过太阳将将落山,离他入睡时间太早了些,你推开门,却发现他已经解衣上床,整个人蜷缩着不知道在干什么,你隐约听见他在一声声叫着广陵王,声音很轻很低,不认真听都听不到。
近来广陵多雨,你疑心他的腿伤又复发,直直就往他塌前走去,不知他在干什么,竟都未听见你开门走来的声响,你快走到塌前时停住了,顾念着他一向不与人袒露隐私,只轻声喊他:“文举?”
谁料他看见你时竟有十分的惊惶,手忙脚乱的让你出去,亲王私入臣下寝室是什么道理?
你静了静,看着他扯动被褥时露出的那一堆不堪入眼的玩意儿,慢慢挑眉笑了起来,眼神纯澈,状似无辜:“孔文举啊……孔北海,不是指责我白日宣淫吗?那这些……”
你指着露出被褥的假阳,笑得更意味深长了:
“这些是什么呢?学生不懂啊。”
……
堂堂孔北海,正人君子孔文举,孔子世孙,言必及道说必带理的孔融,竟然在入夜时一边低声念着广陵王一边自渎?说出去谁会信?!
可这确实实实在在发生在你眼前了。
老实说你确实对孔融有非分之想,无奈他平时太过正直,太过光明磊落,时常让你反思自己的荒淫过度,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时他端坐于楼台好似圣人,私底下原来也会做这种事?还是叫着你的名字?你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两情相悦,这还说什么?
那晚你拉了灯,在他耳边低声调笑,说,好文举,自己玩自己能爽吗?让我教教你。
他那晚射了三四次,高潮控制了他的大脑,连话都说不全,喘息声里夹杂着囫囵的呻吟,他高高低低的叫着,腰身不住的向上挺,像离了水的鱼,也像抻开的琴弦。
到最后他甚至都带了哭腔,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薄薄的,像雾纱般的月光,都这样了却仍不求你,只摸索着拉住你的手腕,声音都是颤抖的,沙哑的,放软了声音说,殿下慢一点,慢一点,不要再来了,够了。
这是第一次,你本来没想做得太狠,可他床上床下的反差太过强烈,实在引得人想蹂躏他,碾碎他,逼他吐露更多的、那些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孔融没经历过这些,又是第一次自渎,到了最后哪哪都在流水,被玩的太狠了,他浑身都是软的。
塌上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简直不能躺人,你抱他去洗了澡,把后穴的东西引了出来,感慨自己真是个贴心的床伴,又屁颠颠的把孔融带回你的房间睡了过去。
之后你和孔融便心知肚明的成了炮友一样的关系,他总在日落时回房间,只给门留一个缝,你便知道他今晚默认邀请你来。
只可惜孔文举还是太过端方,只肯在床上与你发生关系,夜晚是静谧而悠长的,可以包容他过界的荒唐,但只要回到白天,他仍是那个讲学的端庄的孔夫子。
你颇为遗憾,但却总找不到由头逼他打破这条界限。
直到昨晚,你刻意引他的话,孔融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很轻易地被你引出一声妖孽,你明知道这句妖孽早不是当初的意思了,却心下大喜,顺势借题发挥淡了脸色,道:“文举既然还是觉得我是妖孽,那好,从此之后,你我便回到原来的关系吧,你不必再为和一个妖孽做这些,而感到羞恼了。”
他惊愕,头一回在你面前显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我没有……”
你文质彬彬的起身离席。他给你留了门而你却转身离去,这还是第一次。你能感受到他注视你离开的灼灼目光,却还是强忍着没转头,回了自己的寝室。
之后他又开始频繁找由头找你,你一直淡淡的,也不理他,好像真的从此要回归正常的君臣关系。日复一日的,你明显感受到他的焦灼和坐立不安。一直坐立高位的人原来也会为爱踌躇不安,为此不断内省自己,诚惶诚恐只为讨对方一点笑意。
直到昨晚,他第一次叩开你的房门,手拿着书卷,低垂着眼,说,书中有不解之处,愿殿下……为融解惑。
你走到房门前,孔融立在台阶下,微微抬头仰视你,你慢慢的凑到他耳边,作出亲昵的姿态,把手上的东西塞入他的掌心,朝他耳边吹了口气,咬着字说,好文举,明日正午前都把这东西留在你里面,不许取出来,我就为你解惑。
孔融僵了下,仔细感受你递来的东西的形状。
是个小巧的缅铃。
……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透过窗棂,光洒在书案的竹简上,耳边是孔融的讲课声,你手肘撑着桌子,促狭的盯着孔融。
他今天看起来不太好,讲话声音断断续续,间或夹着几声咳嗽,坐姿也不再端正如松,而是时不时微微调整一下,洁白的面上晕了红霞,衬得那几颗痣更如雪中墨点。
只有孔融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坐立不安。
缅铃在后穴不断动着,这小玩意儿放到里面就会自己动,他昨晚被这个折腾的一宿根本睡不着,淫水弄湿了被褥床榻,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逼着自己别浪声发情,玩弄的太厉害,他最后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来不及咽的涎水流下来,喘息声浪得像歌楼的小倌。
他今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仍是强撑着沐浴完,一层一层的穿好中衣,披上外衫,用尽了平生的毅力才走到书馆。
那东西震的一阵一阵的,不震的时候,他就勉力讲的清楚些,震的时候就只能压抑着,话尾端的颤音比平日里多的多,显得脆弱又可怜——天呢,这两个平时绝对不会用来形容他的词,此时竟然分外合适。
底下求学的学生们没注意讲师的异常,就算心下疑惑,也很快的消失在了对孔融的信服之中,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他所有端方下的狼狈不堪。
孔融每日讲儒经一个时辰,现下第四根香将要燃尽,他从未如此期盼过这一个时辰的结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孔融最后一字落地,第四柱香随之燃尽。他放下书卷,竹简磕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搭在桌上的手蜷缩着,掌心的汗潮湿而粘腻,让他无端联想起昨夜的荒淫无度。随后他开始唾弃自己的恶心,竟能在圣人之堂下想这些腌臜东西,实在太过分!
他就在内心的煎熬中开了口,压平声音说:
“……今日课毕,明日续讲。”
学生们恭恭敬敬行了礼,道了别,前前后后的出了书馆的门,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你们两个人,春风柔软,你掩住房门,只留了一扇小窗,才慢悠悠的走向孔融。
人都走了后,孔融再也无力维持端正的坐姿,身子塌下,背部颤抖着,呻吟声从嘴里溜了出来。你站定在面前,轻佻的把手指塞进他嘴里,逼他呜咽着发出声音。
“孔夫子,学生有一事不解,还望夫子指教。”你出口的话恭恭敬敬,好似真的是个乖巧的学生,实际上却是孔融被迫仰视着你,狼狈不堪。
“今日课时,我闻夫子之声不稳,时常夹杂着喘息,学生担心夫子病了,来替夫子查看查看,”你笑吟吟的,问:“夫子,可好?”
可孔融根本说不出话,发出呜咽声都是尽力。
“夫子默认了?”你的手熟稔的滑进他的衣领,几番动作便松了他的衣裳,你的手往下伸,摸到一片粘腻湿滑:“哎呀呀……夫子怎么流了这样多的水啊……有些眼熟呢……”
你状作深思,漫不经心的玩弄他的软舌,半晌才好似想起来一样,高兴的说:“哎呀,想起来了!”
你放低声音,凑到他耳畔,吐出的话像毒蛇低语:“倒是像……歌楼里的男妓啊。”
他的脸潮红一片,听到这话羞恼得不行,报复般用牙轻轻咬你作乱的手指,只可惜没什么力气,像气极了的小动物。
你手上也没闲着,孔融的后穴又湿又软,那缅铃在他后穴震着,后面像温热的一口泉水,无声的吸引着人狠狠插入进去。
阴茎的冠头在穴口处不断的摩擦,多出来的淫液弄湿了阴茎,湿淋淋水光一片。你试着挺身,进去的过程毫无阻力,血肉不断的绞着你,快感从下身直冲上脑,每一根神经末梢都震颤着快感的余韵。
“嗯、啊……”孔融并不能发出完整的句子,你玩得尽兴了,便抽出手指,狎昵的在他脸上轻轻扇了几下,这几下并无羞辱的意味,反而让空气都变得潮湿粘稠,像一片诱人下陷的沼泽地,诱人陷落再陷落。
孔融感觉下颌都有些酸,他双手撑着书案,背后承受着你的撞击,低声求你:“嗯……殿下、别,别在这里……回房间……”
“偏不。”
你笑吟吟的,双手箍住他的腰。孔融的皮肤偏白,想来是常年不露于阳光之下造成的,此时情欲上涌,这层苍白又笼上一层潮红,他身上很容易留下印子,你的指痕留在腰间或是背上,像雪地里横出几枝红梅。
“殿下!…啊…别在这里……这是书馆,不该、呃,不该做这种事……”
他的话都是破碎的,后面冲撞的力度大,快感熟稔的占据了他的大脑,孔融舌头忍不住往外翻,被操的胡乱流水,张嘴便是止不住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像一尾濒死的鱼,被快感的浪潮冲上海岸,翻动着身体渴望更强烈的快感到来。饶是这样他还祈求你,祈求你别在这里弄他,他伸手去够你的手腕,脸半侧着,眉目间露出点罕见的脆弱。
你才不管,回回都往他敏感点上撞,非得狠狠碾过去才算,就是逼他发出声音。孔融端方,床上大多时候不出声,只克制着喘息,因而偶尔流露出些淫叫便格外的刺激你。
尤其他现在,后穴的缅铃被一次次的冲撞顶到一个令人害怕的深度,每一次震颤都让他不由的去挺高自己的腰身,身前的阴茎高高立着就是射不出来——也是你的成果,你不允许他用手给自己弄出来,就逼着他适应用后穴高潮的快感。
汗流下来,孔融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眼前的事物,他看见书卷上的字,端方而工整,又低头看见腥膻的精液乱七八糟的沾在衣襟上,他前几十年的自尊被他自己践踏在地上,道德感燃起了一把大火,他的脊椎一寸一寸的燃烬,烧出噼啪噼啪的声响,恍惚间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呻吟与喘息。
终于让大名鼎鼎的孔文举在白天破了戒,你心里的爽比身下的快感还强烈,于是你伸手,大发慈悲的替他撸动着阴茎。
“啊……别、不要——,不要动了……”
孔融真的微微翻起眼白,言语和行动开始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他不由自主的挺动身子,无意识的把下身往你手里送。
“文举不是说不要吗?”你笑他:“口不对心啊。”
他在你手里向来没什么自制力,你用手掌摩擦茎身,又拿指腹在铃口时轻时重的揉着,孔融坚持不住,发出的声音又似痛苦又似欢愉,很快便在你手中缴了械。
精液射的到处都是,你坏心的把这些揉开在他下身周边,就想看他在痛苦与矛盾中沉沦。
孔融刚射完,快感直冲大脑,久久都不散去,他的一声一声的喘息着,带着颤音,感觉快要哭了。
这可是个稀奇事儿,孔融的泪千金不换,至少你从未在人前看过他掉一滴眼泪。你越发得了趣,待他喘息声渐渐缓和了,便又在身后轻轻浅浅的戳弄着。
他声音很轻,像随时能融化在风里,说出的话像抱怨,又因为低声而显得有点像撒娇——只是像:“真的不要了……殿下……别弄了……”
他总担心身后的缅铃怎么能进的那么深,几乎顶在他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之处,可他的话你只选择性的听,他的抱怨不但没起到作用,反而助推了你的性质。
你手下带了狠劲,掰过他的脸颊,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亲,语气央求,身下却逐渐动的又深又狠:“再来一次好不好?……今天才一次,怎么就受不住了,嗯?”
“这不一样。”孔融只翻来覆去的说这一句,累极了似的闭上眼睛,自暴自弃似的,随着你的撞击发出高高低低的呻吟。
“哪儿不一样?嗯?”你狎昵的揉了揉他的臀,臀肉白而软,手感好的不行:“文举叫的一样好听,后面还是一样的软……是说射的比以前快了吗?”
“别、啊——别说这些……”他总听不得这些荤话,耳廓红了一片,而面上是行将崩溃似的潮红。
孔融感觉自己此时像个青楼调教出来的乖训小倌,没有得到亲吻,没有得到爱抚,被动的承受着没有交流的性交,并且也羞于去表达自己的渴望。
“好深、不能再往里面了……嗯呃……”
穴肉绞着你的阴茎,温暖又紧致,和湿热的口腔不相上下,穴里的褶皱被你强行一寸一寸的碾平,孔融仰着头,脖颈折出漂亮的线条,他看起来完全沉溺在了这场痛苦与快乐并存的性爱中。
你换着角度抽插,好像突然对孔融发出的叫声产生了兴趣,他不得已拿手罩在嘴上,只能发出些呜呜的叫声。太淫乱了,他想。
身后的阴茎像是凶器一样狠狠地捣着,让他几乎误以为自己是什么泄欲的低级工具,水声噗嗤噗嗤的,交合处淫靡非凡,清澈粘腻的淫液在一次次抽插中达成泡沫。孔融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他真的快要崩溃了,各种意义上的,无论是发生的场所,还是分外凶狠的性爱,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礼法君子之道,破碎的话顺着指缝溜出来:“唔……啊啊——太深了……太重了、好爽……”
你箍住他劲瘦的腰,狠狠抽插了几十下,精关一松,抵着他的敏感点,把浓稠的精液射到最里面。孔融已经说不出话了,张着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哈气声。
射完,你舒爽的喟叹一声,孔融的身子没了支撑,眼见着就要软下去。你扶着他,调转了姿势,把他搂在怀里,孔融的小腹还在无意识的痉挛,你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给他顺气。
“好厉害,文举,”你贴着他耳边夸他:“今天好棒好乖呀。”
他的眼泪已经无意识的流了满脸,你替他擦掉,露出小巧的痣。你一个一个吻过去,吻一个就夸夸他,替他梳理梳理长发。
过了好半晌,孔融的身体还在不住的微微颤动,意识却已经清醒了。他眼里的泪还没有流干净,仍是湿润一片水光,却扭过头不愿意再看你。他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服,微微推开你,一层一层披上衣服,系衣带的手都是颤抖的。
你自知这次玩的太过火,也料到了他大约会是什么反应,你摸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文举……”
“别过来!”谁料他突然喝你一声。
孔融看着凌乱的书案,淫靡的水痕淋淋,都快在煎熬里熬化了。他在想,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这样?他是臣,你是他决定效忠的君,从一开始的那个晚上,他就不该踏出那一步,从此你们两个的关系再也不纯洁如初,而是夹杂着欲望,维持了一种绝不正常的从属关系。
天知道他每天有多挣扎,一边是道义礼法,一边是自己的私情,他光明磊落过了半辈子,从没尝过情爱的味道,岂料行至半生突然在你这里懵懵懂懂的懂了这些,从此他再面对你时,心中的种种规矩全都随风堙灭了,陈书之言夹带着酸楚,夜半留门期待着你的到来。
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君臣相奸、荒唐无度、白日宣淫,哪一个拎出来,都是把那个正直的孔文举架在火上烤,而他居然还放任、默认了这种关系的存在,还让他存在了这么长时间。
他对自己的自厌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他觉得他这些所作所为令他自己都作呕,更不愿去想别人会如何看待这些事情,孔融在此时变成了怯懦的人,在情与爱织就的迷宫里迷失了方向,心中一片茫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近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不由紧张起来,放低声音哄他:“过来,文举……怎么离我那么远?”
“……罪该万死,不敢靠近殿下。”
你听他话音,心下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懊恼,明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性格,却太过急躁冒进,如今他肯定在想着退缩。
于是你自己走过去,扶他坐在椅子上,替他揉揉肩,孔融微微挣扎着低声说殿下这不合礼法,你笑:“就我们两个人,别管这些了。”
“……君子慎独。”他说完,又开始觉得没能做到这些,不由郁郁然,偏头不想看这一室狼藉。
你心下暗道不妙,决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再讨论下去你怀疑孔融回去就会拿绳子吊死自己。你岔开话题,问他:“你来时问我说有些地方不懂,如今还解惑吗?”
他低声道:“原闻殿下详解。”
“佛家讲八苦,其中一苦名为爱别离。由爱生忧,由爱生怖,人世间苦海无边,其中因爱尝苦者不胜枚举,却仍有人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你用手替他梳了梳略微有些乱的头发:“可见呢,爱一道,必然有其令人上瘾的地方,像蜜糖,或是像荆棘里盛开的花,美好的地方举世无双,可旁边必会布满坎坷挫折。”
“就像你一样。”你话没说完,含笑看他。
就像你一样,明明正直,明明高洁,却还是愿意与我进行一场悖于世俗的性爱关系。
你靠近他,而孔融不在抗拒,他低下头,轻轻把头埋在你的肩窝处,伸手克制的搂住你,很轻的叹息了一声:“殿下……”
你扶他在干净的卧榻上坐下,孔融实在是累极了,他靠着你,不自主的慢慢合上了眼睛。
你替他盖上衣服,轻手轻脚的推开窗打开门,把屋里的腥膻味道跑一跑。窗外的绿芽渐渐的发了,你想,又是一年春来到。
又是一年春,嫩草发芽,一树桃花。
开春了大家都忙,整日里是批不完的鸢报看不完的信,你昨晚刚刚把最后一点工作收尾,月挂柳梢了才睡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金灿灿的像一地碎金。你睁开眼,睡饱觉的那种充实感盈满了你的大脑,舒适得让人想像猫那样懒懒的抻开自己的身子。你坐起,慢吞吞的下了床开始穿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时,你突然想起,陈登已经好几天没来你书房睡午觉了。
陈登作为绣衣楼为数不多的、精神状态稳定且良好的人,你一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要同处在一室中,只要闻见他身上清浅的稻香,你浮躁的心就会定下来,坠落在无垠的稻海里。
你在楼里溜达了几圈,没见着他人,院子里阿蝉在练功,你挥挥手,阿蝉快步过来,额头上的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早呀阿蝉……元龙去哪了?”
“去钓鱼了。”
你失笑,感慨自己真是睡糊涂了,万物复苏的季节,陈登除了去钓鱼还能在哪?
你拿出手帕替阿蝉擦擦汗,阿蝉眼睛也亮晶晶的,你忍不住揉揉她的脸:“我们阿蝉真勤奋!……话说绣衣楼周边有能钓鱼的地方吗?”
“嗯,有。他说城外有地方,就去了。”
“那我找他去。”
“好,”阿蝉顿了顿,又问:“我跟着楼主,保护楼主。”
“不用啦哈哈哈哈,”你乐成一团:“一点点路,我自己去就成。”
阿蝉垂眼:“好。”
你挥挥手,跟阿蝉道别。
从绣衣楼到城门有一段距离,你换了女装,隐在人群中出了城。春风惬意,微微吹拂着湖边的芦苇,带起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你循着记忆找了会儿,都快绕了外城两圈了,才看见一个青绿色的发冠,在一片高高的芦苇里安然隐藏着,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你快步走过去,果然是陈登。
他悠闲得很,也不嫌泥土灰尘什么的,直接席地而坐,一手举着钓竿,一手撑着下颌,是入目所及之处一抹亮色的新绿。
你放轻脚步,打算吓他一下。
蹑手蹑脚走过去,离他还有几步路时,陈登突然开口,他没回头看,声音却笃定得很,他尾音轻快:“主公来啦。”
你泄了气,也不再放轻脚步,走至他身边,也学他席地而坐,揪了几根杂草在手里编弄起来。你随意开口,半是抱怨:“怎么发现的?……难道我发出的声响太大了?”
陈登笑了,却不明说:“嗯……就是知道是主公来了。”
“这么肯定?”你挑挑眉。
“对啊。”
你往他那边坐过去点,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闭上眼,惬意的舒了口气,好像要把这几天心里堆积的郁气都叹出去。虽然闭着眼,但你手上的速度不停,没多长时间,你从他肩上起来点,把手上的东西轻轻扣在他头上——是个编成的简陋的草环。
陈登却好像很喜欢这类的小玩意儿,摸了摸头上的东西,勾起嘴角,唇下的小痣都灵动起来:“啊……多谢主公。”
你摆摆手,又突然想起来个事,警觉起来,扳过他的身体,逼他直视着你的眼睛:“医官说你昨晚又没喝药。”
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感觉他好像僵了一瞬。
陈登若无其事的岔开你的眼睛:“嗯嗯,这里的鱼确实不错。”
“?……所以你真的没喝!”
“今天钓了两条鱼,嗯……大的那条留给主公煲汤,小的那条留给晚生开鱼脍!嗯……”
“……陈元龙!”
你又气又笑,看着他纯澈的眼神半天说不出话,索性装作掉头就走的样子。
他见你好像要走,猜你可能生气了,忙把钓竿一搁,笑里半是狡黠半是讨好,轻轻拉住你的衣袖,一迭声告饶:“错了,是晚生错了。主公别走。”
你冷哼一声,不理他的讨好,还抬腿要走。
“啊……这样也不行?”他状似苦恼,从后面轻轻拥住你,像一阵蕴着稻香的风,温柔的吹拂过你的脸庞。
你感到他整个人凑过来,疑惑的转头看他,却不期然对上他献吻的唇。
春风从你们中间绕过,都慢吞吞的放缓了脚步,时间在此刻被拉长,你只能嗅见稻香,稻香,无穷无尽的稻香,连成海,织成网,密密麻麻的包裹住这片小小天地。
陈登接吻从不闭眼,你也是。你看着他的眼睛,清透得像一汪被春雨濯洗的碧绿泉水。他眼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好像在不停的说,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要原谅吗?你看着他忽闪的眼睫,像被幼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见你没反应,双手都环上你的脖颈,吻得更深,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亲密得快要揉在一起。
要原谅吗?
……那好吧。
在陈登面前,心软突然变成了一件无比容易的事情。
你想,因为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众生深陷泥泞,英雄拔剑而起,奸贼惑乱朝纲,隐士束之高阁,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真切而热烈的活着,他爱钓鱼,爱田间稻穗,爱治下黎民,爱每一次日出、每一场日落。万万人皆如潮水,只有他陈登独一无二。
你陷在一阵稻禾清风中,沉溺在这场春日相吻中,短暂地放任自己,不想醒来。
最后还是陈登推开的你,他脸色红了一片,约莫都是缺氧造成的,他偏开头,伏在你肩上平复呼吸。
你偏头,就能看见他脸颊那片潮红,再往下是他湿润的眼睫、绯红的唇,三月的春风旖旎起来,你们心照不宣的察觉到了气氛在一点一点的升温。
陈登的外衫在亲吻里揉得有些乱,他干脆脱下,把外衫展开,平铺在地上,腾了一片能容纳两人的地方。
陈登的里衣雪白,你伸手,一点一点的从衣襟处探进,掌下的皮肤温暖而细腻,你施力,压着他倒在这片芦苇埋没处。
“主公,好心急啊。”他调侃你。
他身上的衣物被揉乱,白衣,黑发,湖绿的眼,和那颗蛰人眼球的贪嘴痣。你轻轻咬了下他的喉结,算作他开玩笑的惩罚。
你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过了,他身子不大好,再加上你近来又忙,没时间做这些,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惦念这些的不只有你,还有陈登——他素来不太表现出对性事的热衷,想来还是有些世家公子的骄矜,平常总是半推半就着才肯弄这些,可今日你竟隐约察觉他的配合,无论是有意献上的吻,还是主动铺开在地的外衫。
偏生他还倒打一耙,非说是你心急,搞得你像是多饥渴难耐一样。
你不轻不重的在他臀上抽了一下,他没想到你突然动手,急促的啊了一声,作埋怨状:“主公……好狠的心。”
“你这做派……跟谁学的?”你头疼,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些,干脆不理这些弯弯绕绕,专心去揉开他后穴周边的褶皱。
陈登湿得快,大约是长时间没做了,所以比较敏感,你缓缓推进一个指节,穴里的软肉不停的吸附着你,像无数张小口在吮吸一般,后穴湿软,你顺畅的将整根食指探进去,来来回回抽插了不少次,确保他能承受更多后,又塞进一根手指。
现在他倒闭口不言了,只偏过头,咬住自己那截手腕,隐忍的闷声喘着。
“现在又不说话了?嗯?”你熟门熟路的找到后穴那处略硬的地方,轻轻按下去,意料之内的收获了一声唇齿间的呻吟。
“说、说什么……”他略显狼狈,却依旧笑着:“我说,晚生对主公有孺慕之意,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你只笑笑不说话。
陈登攀着你的肩,潮湿的喘息一声又一声,落在你的耳边,像一场蒙蒙细雨,把身边的空气都混上旖旎的色彩。
陈登湿的很快,淫液汩汩的流出来,把你的手都浸的湿淋淋的。你抽出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臀:“抬高点。”
他便贴你贴的更紧,还咬住你脖颈间一块皮肤细细的研磨,又断断续续的舔舐,这种带着稚气的亲吻让你想笑,你觉得陈登像口欲期还没过的小孩子。
“元龙,”手指不间断的戳刺,内壁泛起一阵燥热,更猛烈的绞起你的手。你按住他的后脑,逼他低头和你接吻,吻的空隙间,你凑到他耳边低笑:“今天怎么这么想被操?嗯?……你猜……”
你轻轻扣住他的下颌,陈登被迫偏过头,看见高高的芦苇淹没他们,他们是芦苇荡里偷情的野鸳鸯。
“你猜,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说出的话像恶魔的低语,你几乎立时感受到掌下的皮肤紧绷起来,他好像才意识到野外宣淫是多么下流的事,他前半生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如此,他是不守规矩,是旁若无人,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陈登收了声,喘息变成了闷哼,不到实在受不了时就不出声。快感一波一波涌来,这种不像往常在书房,或是在寝室、在其他地方做爱时的感觉,那时你带着假阳,快感像咆哮的巨浪,他被狠狠拍打在岸边,连叫都叫不出来。现在这种反而更让他感到煎熬,像温水煮青蛙,理智被一点一点驱赶,他整个人像浸泡在快感里一样,根本没有多余的思绪想别的。
后穴被你肆意狎弄着,他一次次被拍上浪头,又一次次干涸在地,到最后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些模糊的泣音。
“呜……不要了,主公……”
这些话多半是无意识时喃喃出口的,他被伺候的舒服得很,搭在你肩上的手都爽的微微颤抖,指尖的幅度像蝴蝶扇动翅膀,带起情欲的浪潮。
一般来说陈登高潮得快,他不大耐得住过于激烈的性事,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对他来说刚刚好,你今天本没有其他打算,只是气氛到了不来一场性爱都说不过去,这才按着他来了一回让他舒快舒快。
算算时间他该高潮了,他也确实如你所料。高潮时人其实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你看见陈登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略往上翻,舌头也冒出嫩红的一个尖,他的喘息声也开始颤抖,不由自主的挺腰,腰弯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淫态毕露。
就在这时,你敏锐的听见好像有脚步声靠近,手下动作猛的一停。陈登离高潮就差那么一步,现在却被你伶伶的悬挂在一个进退都难得境地,他当下眼眶就蓄了些生理性的泪水,从喉间挤出一声哀哀的呻吟。
你安抚性的亲亲他,示意他听动静。
“……楼主……没回来,……找了吗?”
声音听着像云雀。
陈登很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呼吸声一下放轻放缓,希望着自己不要被发现。
好在身边的芦苇很高,足够把你们的身形完全隐藏,你感受到陈登的身子无意识的抖着,知道他害怕,把他往你这边又搂了搂,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
另一个男声听着像蛾使,你细细听他们的话,两人聊起你好像就只是作个开头,后面就是正常的交流,蛾使说你喜欢吃什么呀我给你买,云雀迟钝,说好的要不要给楼主带点。
你放下心来,这两人除了公费谈恋爱之外什么都没发现,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阿蝉那样的听力。
你都只是勉强听清,陈登只是个书生,只好寄希望于你,看着你的表情变化来判断现在的情势是否安全。
你把眼神从远处移回来,对上了陈登的眼,碧绿的一汪春水被搅动,他鼻尖渗出点薄汗。
你起了坏心思,毕竟是亲王,面上功夫一向滴水不漏,没人看得出破绽,你装作凝重的样子冲他摇摇头,竖了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他点点头,你用气音悄悄声说:“别害怕……”
春风习习,芦苇间碰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你的声音混在里面了无痕迹。
陈登拉拉你的衣袖,示意说要不要离开。
你一本正经的摇头:现在走只会被他们俩逮个正着……要是害怕的话……
你伸手,把手掌搭上他的眼睛。
这是掩耳盗铃吗主公?陈登轻轻攥住你的手腕,很明显的表现出不安来。
你另一只手却动了,变了种抽插法,每一次进出的时间都拉的极漫长,陈登骤然又被拖入情欲的漩涡,张口欲叫而不能,他看起来在崩溃的边缘了,只能发出些隐忍的闷哼。
他不停的摇头,示意你不要来了,你只是更紧的搂住他,几乎要融为一体,后穴绞得很紧,你知道他害怕,可这样又能让他更敏感,刺激到那一点时的快感比以往都要强烈。
水声,芦苇摇晃的沙沙声,陈登的低喘声,云雀和蛾使的交谈声,在此刻都被融到风里,欲望的累积像涨潮,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脆弱,像一尾风中摇曳的小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欲望的潮水淹没他,吞噬他。
你的指尖一次一次的插进去,又缓慢的抽出来,比起抽插,倒不如说是碾磨,绕着那一个点,用尽各种方法刺激最敏感的地方。
陈登的眼泪不多见,至少你以往跟他做的时候很少操到他流泪,但今天居然来的格外的快,你很快便感觉手掌下一阵湿热,他的腰在无意识的微微往前挺,一次次崩溃的弯起,一次次的难耐的下落。
陈登的喘息声陡然快起来,他别无他法,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腕无声无息的流泪,身下快感的累积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只消最后一点点刺激,就能将他整个人钉死在原地。
你凑到他耳边,很小声的低语:“哎呀,云雀和蛾使在夸你呢……”
陈登身子猛然一颤。他听不见,只好相信你的话,默默的等着你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他们都很喜欢你……嗯,心性仁爱,淑质英才……”
陈登感觉自己被割裂开来了,理智在塌陷,性欲在叫嚣,他无意识的流着泪摇头让你别说了,这样的场景只会让他感到更羞耻。
“你说,他们知道你这会儿在干什么吗?”
你轻轻笑,陈登发出些呜咽声,性器前端已经流出腺液,弄得身前一塌糊涂,他忍不住把性器往外衣上摩擦,试图获得更大的快感。
这时,你又一次把手指抽出去,不过这次没有放缓速度,而是施了力气,重重地、狠狠地擦着敏感点抽出去。
陈登立时就射了,他再也克制不住声音,从喉间挤出彻底崩溃的呻吟,快感一时爆发,他除了痉挛着腿、吐舌头翻眼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连呻吟声都微弱,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风渐渐弱了,良久,这里只剩一片彻底的安静。
陈登一点一点地拾回了发声的能力,他在长时间的无声后,终于开始断断续续的喘息,通过这种方式分担过量的快感。
你做了一场,现在餍足得很,替他理理头发,顺顺呼吸,帮他恢复到平时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