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降下车窗,楚苍的手搭在窗户玻璃上,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向我身后看了眼,但随后他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弯腰对我笑了笑。
他刚刚站着时面部紧绷,表情看起来有点恐怖,这时候倒恢复成日常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我的错觉。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酒味,皱眉说:“你怎么回事?喝了酒还开车来?”
“鼻子真灵。”楚苍浅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就喝了一杯,没事,我直接打车过来的。”
我很震撼:“你不是说一坐那些廉价出租车就容易吐吗?”
“是啊,所以专门在软件上叫了高端车型,过来一路250呢。”
我强烈怀疑他这个数字意有所指,但没有证据,只好装没听到:“所以你过来干什么?”
“你莫名其妙失踪,去哪也不跟我说,我担心你。”
“你滚吧,谁失踪了?”我根本不信,“你能找到这来也真是有本事。”
我猜他是来找茬,或者是来犯病,不过云思还在场,我就没说。事实上我现在巴不得能将两个人隔开,就算他们要见面,也不该是这种情况下见。
楚苍看着我,又笑了笑,乍一看和他平时的状态一样,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不过他浅色的眼睛却显得十分冷漠。我感觉出来他现在心情特别差,甚至有点怀疑他会不会跟我动手。
“好了,我先看看脸。”
他捏着我的下巴,我仰起头,楚苍在我脸上摸了会,问道:“疼吗,还是痒?”
这短短一会儿,那块红色又扩大了些。我向车后镜照了照,“没什么感觉,你别乱摸了。”
楚苍在我头顶叹气,他又用手梳理一下我的头发。我打开他的手,他很无辜地微笑,接着将目光投向我身后。
云思在楚苍出现后如同一个透明人,直到楚苍说“这是哪位,音音,介绍一下?”时,他才开口:“你好,我是云思。”
“哦,”楚苍明知故问,得到答案后将腔调拉长了点,“音音的那位小学弟啊。”他语气有点暧昧,不像说学弟,像在说鸭子。
云思温和恭谨地说:“是,多亏学长对我的各种照顾,我很感谢学长。”
照顾什么?他右手都因为我被烫了,这还能谢我。
楚苍不置可否,他没回云思的话,曲起手指敲敲车窗,对我说:“先下车。”
我以为他有事要说,开了车门,这时云思也在我身后道:“今天真的谢谢学长。”
我回头看他,云思也下车了,他受伤的右手搭着车门,对我轻轻一笑,“还麻烦学长亲自来我这跑一趟,又帮了我这么多。可惜今天不太方便,过几天我回学校再好好感谢学长。”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古怪,我还没回话,楚苍就漠然道:“感谢?用你感谢什么?”
我耳边的头发被楚苍捏了捏,他凑近问我:“音音,他谢谢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照顾学弟了?”
我瞪他一眼,楚苍含着笑瞥向云思,带有一种隐隐的居高临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没有不方便,有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云思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冷脸扫过楚苍,又看着我,颔首道:“没事。学长,那就先不打扰,我现在得回去了。”
楚苍和云思的见面氛围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以为会出现什么就像偶像剧里那种花瓣飘落钢琴奏响的浪漫场景,但现实是在一家有些破旧的超市停车场,并且两个男主角好像心情都不好。
一点爱情的火花都没有,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歪头避开楚苍的动手动脚,无视他的问题,叫住云思:“你手不方便,还有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过去吧。”
云思只说:“我一个人可以。”
楚苍按住我的肩,我看他很闲的样子,干脆命令他:“你把后座的衣服拿着。”
“衣服?”楚苍反问,“什么衣服,他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你车上?”
我愣了几秒,发现楚苍的脸色变得异常微妙难看,赶紧用胳膊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刚刚和学弟出去逛的时候买了点东西,你来都来了,帮个忙吧。”
楚苍似乎是吸了一口气,他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帮你……们拿东西,他自己没有手?”
“没关系,不用学长费心。”云思打断我们的争执,他用左手提起东西,脸色变得苍白,对我说,“学长下次要来可以提前点菜,我做好等你。”
我看他有点摇摇欲坠的虚弱样子,又想起他身上还有伤,楚苍还是陈辉的表哥,于是强行关联,向楚苍道:“怎么没有关系?还是你弟把人打伤的好吧。”
“我哪有什么弟弟?”
楚苍看了我一会,以受到侮辱的语气说:“陈辉他算我什么弟,你别乱说。”
我只好说:“那行,你坐车里等我会,这么难使唤,我自己来吧。”
本着照顾病号的人道主义,我想还是把云思送到家里比较妥帖,况且我对他的伤也有责任。万一他半路晕倒,且不说安全问题,那地上也太脏了。
云思想拦我,我绕开他一把提起一袋衣服,接着就被人中途抢走。
“谢宁音,你真是可以的。”楚苍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拎垃圾一样把东西提在手中,对云思冷笑一声,扬起脸,“带路吧,这位学弟。”
云思看他一眼,神情平淡,没说话,走在前面。
到达那个巷口时,楚苍向里面望了望,不耐烦地啧一声,带着嫌弃和厌恶问:“还要走到这里面?”
“路不大好,学长就送到这吧。”云思侧头看我,“小心再摔着。”
楚苍忽然也转头看我,他改口:“音音你先回去,我送佛送到西,这里面太黑,你就别走了。”
他们这回竟然战线一致,我心说莫非还有戏,不过也确实不想再走那段路,就点点头转身离开。
楚苍过了有一会才回到车上。他直接坐上副驾驶,我在看晚饭,头也不抬地问他:“晚上出去吃,还是回去?我那边阿姨今天休息,你那边的呢?”
手机被抽走,楚苍却不看屏幕,平视前方,将我的手机在手中抛起又接住。
“音音,我不是干涉你社交。”他说得很慢,隐隐的焦躁却从声音里散发出来,“不过何必和这种人来往?你应该明白,像他们这种……人,接近你只是贪图你身上的好处。”
“图我什么?”我担心他把我手机摔了,“我今天花的这点钱还不够包小情人的最低消费吧,你在乎他做什么。还来找我的事,你不会以为我现在不生气?”
我抓住楚苍的手腕把手机夺回来,云思恰好弹出来一条信息。
【学长,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楚苍也看见了这句话,他扯起唇角,看着外面两秒,推开车门下去。
我看着他走进超市,怀疑他最近内分泌失调。
我没回云思的消息,等了不到五分钟,楚苍挟着日落时开始变冷的空气回到车里。他把一个东西放在腿上,我发现有些眼熟。
盯了一会后,我想起来这是我,卡还在楚苍手里,真是白干活。”
云思回答我:“他肯定不会借给我的。”
我不理解:“这有什么?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拿就是,你现在搞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要玩绑架呢。”
说着我拿出手机要给楚苍回电话。随便云思想做什么,我都不打算管了——他若是能提前跟我讲,我很愿意帮他瞒着楚苍借一张卡,可现在他做的事,我只觉得他完全就是在欺瞒、戏耍我。
云思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手机抽走。
他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久了,我根本没想到还有他反抗我的可能性,有点出乎预料,甚至不知该怎么反应。
打一架吗?他手受伤了都能按住我,打架岂不是自取其辱。况且他又不是楚苍,能处处让着我,他本质上只是一名……我认识不久的同校学弟。
我承认我对他太放松警惕了。毕竟在我知道的故事里他纯粹是一位苦情受害者,但现在那些事都没有发生,我应该早早花点钱把他送出国的!
云思在我面前给我的手机关机,接着塞回他自己的口袋,紧了紧手上缠着的手帕,对我伸出手:“这边随时有人过来,学长,跟我走。”
我没动,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来:“手机还我。”
“出去就给你。”
一直压抑的火气有了爆发的趋势,我加重语气:“你自己跑过来打算做什么,都与我无关。现在把手机还我,我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云思静静地回望我,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某种奇特的预感使我后背发凉,立刻扶着墙后退,手无意中抓住旁边门的门把手,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门竟然没锁,我想也不想推开门闪身进去,手摸索着去锁门。
门锁卡一下,我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转过身,发现这房内还有一个内间,门虚掩着。
在我看到内间门的同时,那扇门被人从后面推开。
一个青年男人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走出来,他秀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直到和我对视,眼睛慢慢睁大了。
我也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虚幻,否则为何云慕都会出现在这个赌场里?
“宁音?”云慕惊诧地问,随即他确定了,匆匆走近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身上有血!是受伤了吗?”
“不,没事……”我下意识回答他,接过他递给我的湿毛巾,随意擦了擦手。干涸的血迹不好擦,摩擦着皮肤一阵阵生疼。
大约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云慕在我肩上搂了一把,关切地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过来坐一会吧。”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半个身子陷进去。云慕把沾血的毛巾扔进垃圾桶,门被敲了几下。
“谁?”他懒洋洋地应声,开门后短暂地停顿,接着笑道,“咦?你有点面熟。”
口中虽然这么问,云慕已经回头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云思说着打扰了,快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有云慕在场,我不信他还敢动手动脚,坐直身体冲他伸手:“手机。”
他却把一只手搭在我手上,力度很轻地握了握。
我打开他的手,重复说:“手机。”
“抱歉,学长,我不是……”
云思的话被打断,云慕含笑在旁边问:“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宁音的那个学弟。你在这里打工?怎么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是的,我在这里帮忙。”云思直起身,背在身后的手将手机给我。我来不及和他算账,拿到手先开机联系楚苍。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招短期兼职?”云慕语调舒缓,“宁音手上的血是你的吧,受伤可不好,我给认识的经理说一声。”
其实让云慕直接叫人把云思带走是最佳选择,不过我和楚苍还要掩护盛希,动静能小则小,况且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夜总会,不能把人打一顿就了事。
那天坠楼者的惨状如在眼前,我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开口:“不用,没事,他是我带进来的,手上的伤是旧伤。”
云慕抓了抓头发,很苦恼地啊了一声:“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那么你们现在是在……”
虽然我不知道云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看起来对此处如此熟稔,不过我决定暂且忽略这个问题,问他:“云思身上的伤口又扯开了,你可以帮我叫辆车送他去医院吗?”
“当然。”云慕语气很好,拿起墙上的话筒吩咐下去,“你们在这间等一等,马上就有人来。”
云思回头看我,我没看他,继续说:“我不等,我还要去找楚苍,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就是。”
云慕愣了愣,笑容加深,说道:“好呀,我听宁音的。”
云思叹了口气,我以为他要反抗,但他对着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样。
我走到门口记下门牌号,手机上已经出现了一串来自楚苍的未接电话。
我打回去,没几秒楚苍就接起来,在那头轻微喘息着,我难得听到他那么急切地说:“谢宁音!你在哪?”
我报了房间号,楚苍立刻说:“知道了,别挂,我这就来找你。”
他的焦急很真实,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我安抚他:“我没事,你慢慢来。”
楚苍过了两秒,回我:“我他妈要剁了那个姓云的。”
我站在房间外,云慕已经锁了房门,好奇地看我。
我向他点头致谢,没多久,楚苍就出现在我视野中。
他脸色铁青,眉心拧起,抓着我的手将我上下看了看,又问:“云思呢?”
“锁里面了。”我说,拽着他走,“先别管他,以后再说,盛希联系你了吗?”
楚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我用力拽了拽他,他才不情愿地嗯一声,“没有他的消息。”
云慕温和地问:“你们在找人吗?这里很容易迷路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迟疑一下,“刚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们都在这里,我也挺惊讶的,请你们喝点东西吧。”
我今晚被闹得头痛,很后悔上了这趟贼船,正要拒绝时,楚苍说:“音音你回去吧,我留下来。”
明明是一起来的,怎么这个时候赶我回去?
云慕走上前一步,托起我的脸看了看,我向后一仰,楚苍挡住他的手:“做什么?”
云慕惊讶地笑笑:“我就看一下,以为宁音脸上有伤口,不用这么警惕。既然这样,我给你找个安静的房间,好好歇歇吧。”
他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很快就有人过来迎接。云慕指指锁上的门,叮嘱说:“暂时不用打开,等司机上来,送里面那位先生出去。”
语毕,云慕轻松地对我招手:“走呀,宁音,我请你喝草莓牛奶。”
谁要喝那玩意,我暗自腹诽,落后两步去问楚苍:“要走我跟你一起,别想着赶我。对了,吓我一跳,你刚刚为什么把云思踹下去?”
楚苍目视前方:“他在你身后拿着刀,当时来不及做别的。”说着他终于看我,表情又变难看,“他把你带去哪里了?我找了一圈,才看到墙上有门,但是进不去。”
我看清他脸侧还有汗,心中觉得愧疚,递给他纸巾让他擦擦脸,草草讲了一遍云思发神经的事。楚苍冷笑,过一会只说:“等这边事处理完,出去我要他好看。”
我背后一凉,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本里的场景,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楚苍,说:“算了,你还是别插手,我自己处理他吧。”
“为什么?”楚苍追问我,似乎比刚刚还不高兴,“你的学弟,对你动手,你还想护着他是吧?谢宁音,我早就提醒过你,这种人接近你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
我已经认识到这个事实,让他打住,楚苍冷笑连连,忽然又换了语气:“随便你吧,你开心就行,我还能管到你吗?”
他甩开我走在前面,云慕悄悄靠近我问:“吵架啦?没事的,宁音,我等下帮你跟他解释。”
“不用。”我盯着楚苍不知好歹的背影,“让他气去吧,他就是欠的。”
再说我跟楚苍吵架,轮得到云慕插嘴?
其实吵架并非我本意,最起码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跟楚苍吵架。如果是他突然被什么人带走失踪,我也会很急的,心情差可以理解,可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对我似乎很不信任的样子,我懒得哄他。
要不是已经走出老远,我真想把云思拽出来,让楚苍按着他,我好好给他几拳。
也怪我被那本书的内容蒙蔽,真把云思当成一个不谙世事、心地纯良的小学弟了,他可一点都不单纯天真,气人特别有一套。
我不崇尚暴力,可有时候不暴力不能出气。
云慕带我们上到十二层,金澄澄的光芒下,这一层楼奢靡华贵得如同梦境。
立刻有人过来打开一扇门,屈膝垂目,服装也微妙得和楼下不同。我坐下后,疲倦地按着额头,根本看不出来这地方是赌场。
手背一热,一个年轻女人跪在我身旁,用蒸汽腾腾的热毛巾给我擦手。我赶紧抽回手,她又从篮子里换了一块软布,俯身给我擦鞋。
我被她吓清醒了,对这种服务难免不适,收回腿说:“不用,你出去吧。”
她就像安静的幽灵,低着头退出去了。
云慕还真的给我叫了一杯草莓牛奶,端上来的人依旧是跪着将托盘举过头顶,我接过来,立刻让他出去。
云慕笑着倚在一旁,伸出手接受按摩:“这里的服务就是这样啦,宁音不习惯吗?”
“干嘛习惯这种东西。”我说,“我没有作贱人的爱好。”
云慕咦一声,陷在几个深色的软枕中间,秀丽的脸上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宁音你不用在乎这些,知道他们的工资有多高吗?都是你情我愿。”
我倒是不愿,光他们情有什么用。
不过我知道这种问题没有争论的必要,因此笑笑回避开,不抱希望地喝了口草莓牛奶。
楚苍坐得很远,低头看着手机,旁边服务他的人跪了有一会,他才分出注意力,让那人出去。
我盯着他用力嚼了嚼口中的草莓,楚苍突然抬头看着我。我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他指了指我。
我以为我脸上有什么,正要去摸,手机亮了。
楚苍和我发消息,说盛希那边人找到了。
今晚的主要任务完成,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解脱。
楚苍起身走到我旁边,低声说:“我得去接他,没有卡他们都走不了,你在这里等等。”
他说着看了眼云慕,云慕正闭目养神,没有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哪也别去。”楚苍强调,“其他事从这里出去再说,接到盛希后你就下来。”
我不在正事上和他置气,比个手势示意明白。楚苍低头看我,面色似乎柔和一瞬。他看我太久,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最终楚苍什么表示也没有,从我身旁匆匆出去了。
按摩的人也静悄悄退出去,云慕没询问楚苍的去向,起身伸个懒腰,走到我面前,给我一张卡:“这是我的副卡,有人找我,宁音你先拿着用吧。有什么事都挂我账上,玩的愉快。”
我没有一点玩的心情,但还是和他道谢,接下那张不起眼的银灰色卡。
楚苍去后十多分钟都没有消息,我正想要不要问问他,门被推开。
这回又是完全不同的人,年轻的一男一女,模样都很出色,跪在我左右两边。
我心里立时警惕起来,这场景挺熟悉的,好像下一刻就等着我去脱谁的裤子。
“是薛先生吗?”不等我开口,左手边的青年柔和地问,他仰起俊秀的一张脸,就直接亲上我的嘴唇。
我脑子炸了,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陌生鸭子在亲我,而他也动作迅速,嘴唇还没完全碰上,湿热的舌头就推着一个小药片进来,苦涩地在我舌尖上化开。
几秒钟后我用力推开他,也不在乎礼节,任由他歪倒着撞上茶几,转头就要吐。
这时右手边的女人手臂像藤蔓一样缠住我,捂住我的嘴,强迫我咽下去似的。
我去掰她的手,她力气比我想象中大,掰了几下才掰开。我简直狼狈地抽过桌上的纸巾吐在里面,回头看到男人直起身还要靠近,厉声说:“滚开!别碰我!”
“薛先生……”
“我他妈不认识什么狗屁薛先生!”我快要吐出来了,呕得鼻子发酸,眼前也有眼泪,不得不用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一遍,“滚!找错人了!”
桌上的杯子被我拿起来砸过去,碎瓷片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我看不清,也不清楚砸没砸到人,只听到我自己的喘息声。
男人和女人惊慌地退出去,我试了一下催吐,难受得头晕眼花,但吐不出来,那种苦味好似还留在舌根。
怎么这么背?这鬼地方就跟我八字不合!
毕竟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忍着恶心去打楚苍的号码,,立早章,章茴,”他很殷切,“你是白小姐的……”
“男朋友。”我碰了碰他的手,简洁地说。
章茴夸张地后仰,表示明白,眼睛还是不住地看我,“还没毕业?上次和白小姐合作的时候,没见到你。”
前面有人一边摆器材一边插嘴:“人家好好一对,你瞎搅和什么?帅哥,你别理他,他看到一个长得还行的男的就要发情,昨天才被他男朋友甩了两个耳光呢。”
“那是前男友了,”章茴立刻辩解,“我就是说说话,白懿都没怎么样,你管啊?”
我都没看出他是个同性恋,听后不感兴趣地点头,本来就烦,对章茴更加冷淡。好在他还有点眼色,试探几句,就不再找我聊天。
别墅三楼被改造成一个简单的摄影棚,平时他们拍点照片或者小视频,就在三楼拍。今天这些人是来拍宣传用的照片,也不用什么场地,直接就地取材。
我按照惯例是不去打扰他们拍照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还是跟着上了三楼,坐在一旁玩不用脑子的小游戏,分出注意力看着白懿那边。
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顺利拍了一上午后,我叫了一家私房菜馆来送餐。白懿拿着我手机点完菜后,忽然在我脸上捏了捏:“哥,你也拍几张吧,人和器材都在,别浪费了。”
“我有什么好拍的。”我头也不抬,“你们就这么闲?”
白懿连叫了好几声哥,我烦不胜烦,心想又不是拍视频,她想拍就给她拍吧。
“哥你真是太好了!”白懿亲我一下,立刻换了张脸,转身指挥那些人再换布景,手上已经拿过化妆箱要给我化妆。
我看到那些香气扑鼻的化妆品就发晕,但答应的事,硬着头皮也要做,总不能对女朋友反悔。
白懿在我脸上折腾了好一会,我脸都僵了,她把我推去镜头前,吹了个口哨:“哥,笑一下。”
我看着镜头,试着笑了下,感觉实在难看,赶紧收回去,不由得皱眉。偏偏这时闪光灯一亮,对着我拍了好几张。
“没事,自然点。”章茴就站在相机后,听起来很兴奋,“哥你真的很酷,就刚刚那种表情,再来点。”
这倒不费力,他看着就比我大,还好意思叫我哥,听着我就倒胃口,没甩脸走开就是给白懿面子。
章茴估计是有点我不理解的男同性恋受虐癖,我越不耐烦他越开心,白懿下楼去拿外卖时,他也面容微微扭曲,弓了一下身子,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可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白懿手下养的小网红,才那么肆无忌惮?
章茴从里间出来时,我等在洗手池那边。他看到我,眼前一亮,急不可待地靠近,喃喃说道:“你真的特别漂亮,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直男味特别重的……”
他话没说完,我转身一拳砸上他的肚子。
我俩差不多高。虽说我战斗力不够看的,但他身体素质着实一般,挨了我一拳后痛苦地弯腰,刚叫出声,我就扯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在洗手池上磕了一下。
如果楚苍在就好了,根本不用我出手,这种时候我格外想念他。
章茴吃痛,猛地挣扎起来开始反抗,我用力按住他,踹了一脚他的膝盖后面。他比我想象的还不禁打,砰一声跪在地上,痛得含糊叫骂。
“好看吗?”我问他,“好玩吗?”
他大吼一声,翻身挣开我的手,我躲开他的拳头,正要把他再按回去,洗手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惊叫声和吵嚷声一起响起,有人上来拉开我们,白懿震惊地瞪大眼睛,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发生什么?你还好吧哥?”
拉架的人有点眼色,七手八脚按住章茴,都觑着我和白懿。
“没事。”我安抚她,瞥了章茴一眼,“他骚扰我,这人以后就别用了吧。”
白懿虽然还没明白来龙去脉,答应得倒很干脆:“那肯定,哥,什么人敢跟你动手啊?”
其实不止,章茴过了今天,最起码在本市都找不到工作。
真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被这么一打扰,拍摄暂停,白懿给章茴结了工资,他捂着脸大声嚷嚷:“我要去报警,报警!他凭什么打人?”
我坐在沙发里冷笑,示意他尽管去报。
这伤甚至都不需要进医院,他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虚?
白懿直接让保安将他赶走,回过身先拿起手机给我拍了几张。我真是没有脾气,拆开一次性筷子:“你的号不会天天发我照片吧?”
“都发,都发,雨露均沾。”白懿坐到我身旁,甜蜜蜜地说。
我草草吃了几口,没胃口,就坐旁边翻看那几条神经兮兮的短信,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疯子的脑回路。
【你吃饭了吗?今天工作好累,不想做了。】
短信跳出来,仿佛有什么感应一样。我盯了会手机屏幕,装作看不见。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条。
【没有装监控,但我猜你看到了,能不能回复我?】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我想把这人抓出来,吊着狠狠打一顿。
白懿还在我身边笑着谈论明星八卦,我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回复:
【1】
没到一分钟,新短信来了。
【别生气。对不起。】
滚吧!
我不想理他,觉得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就能唱念做打演一出独角戏,非得抓着我这个路过的人不放,来做他的观众,真是有病的可以。
白懿一边说笑一边倒我身上,拿着手机刷了刷,忽然坐直身:“我靠,章茴怎么把……他身上有摄像头!”
章茴身上有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拍摄效果上佳,收音良好,连我的脸都清楚地录进去。
“富二代男友打人”、“富二代仗势行凶”、“有本事你就去报警”……等等等等,一串的关键词被提取,附带着章茴的哭诉、照片以及他偷录的被我打的视频,全部发在网上,并且获得了不正常的热度。短短时间,传播量和量就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并且很快就有账号跟上,说明了我、白懿工作室的背景以及昨天翻车的小艾事件的关系,堪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托白懿爱发秀恩爱照片的福,现在我都要和她变成臭名昭着的一对恶人。
白懿气得踢了一脚茶几:“这是有人故意想搞我!”
我点开看了眼,言论确实很有煽动性,掐头去尾突出重点,尤其打人视频是实打实的证据,我无法反驳。怪不得章茴被我打的时候都没怎么反抗,模样还那么虚弱,我还以为他真是没用。
况且他很会带节奏,已经变成恶霸富二代欺压普通摄影师,还无法无天到报警都不怕。这么长的文章在短短时间内写好,我怀疑他是有备而来,背后估计带着白懿竞争对手的任务。
本事不大,胆子不小。
白懿因为连累我而不停道歉,我不是很在意,不过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在问我的真实身份,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能扒个底朝天。
“我找我妈说一声,先把那些帖子处理一下。”白懿道,“给他们点脸还真想爬我头上,不知好歹!哥你在这等会,我让他们去删。”
我点点头,其他人连忙收拾东西,拿了工资就走,偌大一个别墅瞬间安静下来。
我哥谢回风百忙之中还能记得抽出时间问候我一句。舆论这么火热,他也安排了人,与白家合力之下,章茴那些帖子瞬间删得一干二净,互联网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传播就不管了。
他告诫我让我省点心,否则公司跌的股票就由我来补。
我这纯属无妄之灾,只能暗恨刚刚没把章茴揍得再狠点。左右他拍都拍了,我没把他打到吐血,怎么能对得起他身上装的相机?
我哥的电话刚挂,楚苍直接给我打过来一个视频。
“音音?”他那边信号有些不稳定,闪了闪才好,看样子正在公寓,“我一走你就摊上事了?这么倒霉。”
这回确实是我倒霉,倒霉叠倒霉,倒大霉了。
可能我脸上不爽很明显,楚苍放下笔,正色看着屏幕:“音音,这两天先别看那些网上消息,很快就没事了。马上是周末,我飞回来找你?”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课没上几节,飞来飞去的,你当你是超人吗?”
“逗你玩的。”楚苍语气轻松,脸上又挂着笑,“这个老师特别剥削,我感觉我一年都休不了几天假。”
我嘲笑他几句,想起云慕的话,说道:“云慕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走,他想送你来着,可惜错过了。”
楚苍不在意地说:“你送我就行了,别的人我懒得说话。”
“说是这么说……”我打了个哈欠,“他后天生日,我得一个人过去,想想就无聊。”
楚苍:“无聊就不去。”
“哪有这么简单,这种场合我出面是最合适的。”我走下楼去找白懿,“你好好上学吧,回来争取把事业做大做强,给我抱抱大腿,到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苍莫名有些愉悦,很高兴的样子,挂断了视频。
白懿坐在楼下啃着美甲,眼圈发红,看见我,有些慌张地将手机翻过去,干巴巴地叫:“哥……”
“怎么?”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白懿紧皱着眉,“疯狗一样咬着不放,章茴的号明明被封了,但是没多久又被放出来……”
她吐出一口气:“暂时不能再封他,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
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麻烦:“那就先这样吧,我不在乎,网上随便他们吵翻天。就是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还好,我的粉丝大部分都能体谅一下,总之比小艾那事要好很多。”白懿拍了拍脸,“对了哥,他怎么骚扰你来着,我都忘问你了。”
这让我怎么讲,因为他是个男同性恋,并且在拍照时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这话对白懿说不太好,我迟疑了一下,白懿很会察言观色,笑道:“好啦,不想说就不说,肯定是他的错,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发声明。”
我却想着那些短信,开口说:“不了,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
白懿诧异:“你今天……没喝酒?”
我没好气地反问:“我像喝酒的样子吗?”
“不正常啊谢宁音,你不是最烦我这个工作室,说什么一股香水味洗都洗不掉,现在竟然愿意留下来?”
我只得说:“你也收到那个短信,我担心你。”
白懿瞬间满脸感动,我看着她那张生动鲜艳、毫无阴霾的面孔,心里越发厌恶起那个躲在短信背后不知名的疯子。
虽然一开始的追查没什么结果,但我还是让他们继续去顺着那个号码追踪下去,我不信时间一长,他能不露出马脚。不过在那之前,我得确保白懿的安全。
该死的。
我在白懿留出的房间的沙发里躺下,本来没什么睡意,但是再一睁眼,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别墅静得出奇,我头脑里还很晕,下意识叫道:“白懿?”
无人应答,我猛地一颤,清醒过来,翻身下了沙发,却因为压到发麻的腿,踉跄两下才站稳。
“白懿!”
门被砰一下推开,我撑着发麻的腿,抓住楼梯的扶手,一楼的落地窗大开,温暖的夕阳斜照进来,白懿讶异地抬头看我:“我在,你叫我?”
我这才冷静下来,坐在白懿对面的人转过身,微微含笑:“宁音,做噩梦了?清醒一下,这有水。”
“……没事。”我哑着嗓子回复,回到房间里穿好衣服,才走下楼。
“正好我们想给假期实践拍个视频,参加一下学校的评优。”云慕温和地跟我解释,“我想白懿姐就是专业人士,和宁音你也熟悉,就直接来了。”
云慕下午给我发了消息,不过我睡着了,没有看见。
白懿只说一声简单,包在她身上。
一切平和,我也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聊完后,云慕留下一盒饼干,率先离开。我送白懿回家,路上她对着镜子研究眼影,忽然哎一声:“哥,那个人怎么又来了?”
前方红灯,我停下车,接过白懿的手机,屏幕上只有四个字:
【离他远点。】
“好理直气壮的情敌,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啊?”白懿显然并不放在心上,“看不得我跟你在一起?我再发照片,气死她算了。”
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一甩头发:“我不怕被骂,咱们就是富二代跟富二代臭味相投么,多般配。”
我笑笑,可心情沉重,很难附和她打趣。白懿下车后,我直接给那个号码打过去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电话当然没有接通。
不过短信却来了好多条,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把她护得死死的?】
【真有圣母情怀,保护别人的时候也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也在用你的照片赚热度,你看不出来?】
不知为何,我突然忍不住发笑。并且在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个疯子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急迫的样子让我产生了些心理安慰。
当他忍不住暴露情绪时,就证明他也没多少把握。
其实我挺想故意发短信问问他,我和白懿是不是很般配,不过过于刺激可能会让他走上邪路,对白懿不安全,所以我只能遗憾放弃。
“宁音,欢迎欢迎。”云慕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走进这座绿茵茵的庄园,“我一直在等你。”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我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云慕很给面子,拆开后,里面是一支手表。
他看了看,亲昵地靠近我:“限量款啊?好大的一份礼。”
我懒懒回答:“生日礼物,当然不能随便。”
云慕直接摘掉手腕上的表,把我送的换上,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云家把这座庄园费心装点一番,显然很宠爱这个小儿子,不仅大笔花钱,还请了很多商界名流,一眼看过去许多眼熟的面孔。他们的邀请函同时发给我和我哥,不过生日不是很正式的场合,我和云慕关系不错,我来也是一样。
庄园占地广阔,足够分出不同的区域接待不同的客人。我自然前往富二代们的聚集地,那儿已经摆好一座玩具熊模样的香槟塔,桌上散落着玫瑰鲜红的花瓣。
白懿和母亲在另一侧,我俩也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关系,一般只有打算订婚的情侣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成双入对,我和她避嫌反而更合适。
“小谢总,来了哦。”陈辉看到我,举起酒杯笑笑,怀里已经揽着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对我抛了个飞吻。
我点了下头,谢绝附近人递来的酒,拿起杯子倒了杯果汁,充当是酒。
不远处是露天泳池,水花荡漾,天气暖和晴朗,已经有人换上泳装跳下水。
和这群富二代,我虽然没什么深交,但大部分人都能聊几句。一圈聊下来,时间也不早。气氛热络起来时,云慕换了身浅色西装,含笑走过来。
“玩得开心吗?”他在这边不用端着,解开领口,左手腕上还带着我送的手表,立刻被眼尖的看到:“云慕你这表已经拿到手了?好看啊。”
云慕笑起来:“好看么?宁音送我的。”
他揽过我,我被他拽了一下,无可奈何:“等等,我的杯子要洒了。”
周围人促狭地凑热闹:“谢总大气!”“谢老板,下次也给我送一个呗?”“楚苍这下地位是不是受到挑战了?”
“都一边去。”我说,“那么想你楚哥,赶紧坐飞机去陪他写论文。”
云慕挨着我,伸长手臂不太熟练地开了瓶香槟,忽然转向我,叫了声:“宁音!”
我赶紧向后一跳,还是被喷了一身,云慕笑着道歉,亲自给我倒了一杯,又把我沾湿的外套递给服务生。
“我惹你了?”我倒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幼稚,“你好无聊啊。”
“寿星亲手开的茴寻衅滋事在先,自然有很多人不满。不过我不太在意,而白懿则认为黑红也是红,大不了她把这个工作室回来换个皮,又是一条好汉。
不论我家还是白家,注意的只是不要被曝光太多真实信息,像今天的热点新闻已经换了一条。但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章茴,可他那天离开后就像是消失在偌大一个城市里,找不到他的行踪。
等找到他,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手。
对这些议论,我随意笑笑,漫不经心:“等风头过去再处理他。”
正说着,旁边有人举起托盘,声音很低地问:“先生,需要果汁吗?”
那声音太熟悉了,我扭过头,林思有些腼腆地欠身:“我看您不怎么吃蛋糕,可以喝果汁解一下腻。”
身边人估计以为林思是那种来勾搭人的服务生,凑热闹地吹了个口哨。这也是正常现象,这种场合的服务生都是专门挑选漂亮干净的青年男女,一散场就能和猎艳的富二代们滚上床。
林思是也抱着这种心思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窘迫,放下盘子,垂着头:“打扰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叫我。”
“等下,”我叫住他,“你是全职做这个,还是兼职?”
林思脸上闪过喜悦,望着我,殷切地回答:“我是兼职,先生。”
“大学生吗?”
“不……不是。”林思的笑容变得勉强,“我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了。”
我凝视着他,他跟云思像,又不像。云思当初失踪,有没有可能改头换面再回来?
我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最起码云思肯定不会回到这边来,如果我认出他,那他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况且他当时没头没尾地消失,哪有钱去整容。
林思和他相似的脸、相似的名字,应该纯属巧合。
我想着今晚回去要找人查一下这个林思的资料,兴致缺缺地说:“好,知道了。”
见我不再说话,林思变得很失望,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还没消失,我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我面无表情将手机握紧,抬头看见阳光下热闹欢乐的人群,哪怕这个疯子就在现场,我也不可能抓到他是谁。
过了会,我编辑出一条短信,发过去:
【好看?那要不要见面?】
【我不是傻子,见面的话你会把我抓起来的。】
我对着手机冷笑,也没抱着现在就能抓到他的希望,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忧起白懿。
【不过,如果你能一个人来见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又是一条。胆子不小,在挑衅我吗?
直到手机屏幕自然地熄灭,我都没有回复。我还没冒失到这个地步,不知轻重地就答应他的要求,因此选择不搭理他。
可没几分钟,他继续给我发信息。
【我保证不伤害你,你来和我见面吧。】
语气甚至有些接近于祈求,我怀疑他有精神分裂,怎么一会一张面孔?
他很想和我见面?但他明明一直都在暗处可以看见我。
见我不理睬,手机清静了。
我远远地看了眼,白懿一直和她的父母在一起,应当不会出事,这才放下心。
到了下午,年纪大些的长辈开始退场,接下来才是年轻人的主场。草坪中央的舞台搭起来,请来不少小有名气的歌手、模特上台,有几名是有金主捧的,他们上台时,台下很捧场地向舞台上扔去鲜花、钞票、首饰,气氛瞬间炒热。
我本想着也默不作声离场,云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住我,要我留下。
“再多玩一会吧,宁音你早早没事,我还要在学校呆好久,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云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楚苍还说让我伺候好你呢。”
我差点被呛到:“他又乱说什么?”
“你过来,我拍了你的照片发给他了呀,他说我的任务是让你玩尽兴。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生日。”
我听后对楚苍无话可说:“你别理他胡扯。”
云慕歪歪头,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被他一拽,和他靠得很近,还没来得及皱眉,云慕就说:“对啊,要是楚苍有了女朋友,看见你们不知道要不要吃醋。说起来,白懿姐不介意你们玩那么好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跟楚苍都是男人,还能发生什么?白懿工作室养那么多帅哥美女,我也没多想过。”
这话如果是以前的我来说,我敢保证我问心无愧。
我短暂地走了下神,面上却不流露,推开云慕:“你想太多了,开玩笑也有个度。”
云慕大约发觉我情绪不好,温柔地笑道:“主要是刚刚听见,楚苍家里好像已经在给他相看订婚对象,那位小姐还以为楚苍是同性恋呢,说什么都不愿意。”
楚苍倒真可能是同性恋,只是除了我,别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吧?还有他家里这么早就开始考虑他的婚姻?楚苍在那边知不知道啊。
迎上我疑问的视线,云慕摊手:“宁音,你不会不知道,很多人都以为你和楚苍是……吧。”
我愣了几秒才明白,不敢相信:“疯了?我跟楚苍怎么会是?我们就只是朋友啊。”
如果能在一起,我们早在一起了。
云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激动,就是误会,我知道的。”
就算是误会,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有这种误会。
云慕缠着不放,我只好松口多留几小时,手上都是奶油,转去洗手间洗手。
温水冲刷着手指,我抬头,通过镜子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走进来,她也注意到我,抿着唇微笑:“啊,是谢总。”
陈辉的女伴,好像叫薇薇。我记起来,颔首示意,随后眼睁睁看着她推开男洗手间的门进去。
我看错了吗?
没两分钟,薇薇从里面走出,在镜前洗手,又梳了梳头发。她仰头涂口红时,我终于注意到她脖颈上不太明显的喉结。
可是她有胸啊?
“谢总在看什么?”薇薇注意到我的视线,走过来,手搭上我的肩膀,她比我矮不了多少,“看我进男厕所么?”
“你……”我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问她是男是女。
薇薇张开殷红饱满的嘴唇,轻轻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但已经碰到一块柔软的东西。她看着我的脸色,捂着嘴笑出声,向我身上一蹭,撩起长长的裙摆,雪白的大腿贴上我的腿,“下面也有啊,谢总,没见过我这种吗?胸是假的啦,别担心,我确实是男的哦。”
我皱眉推开他,又走过去洗手,他还想过来,我警告他:“你想被扔出去?”
“好冷漠,陈哥说你不是纯直男,我才想试试的啊。”
“谁说我不是直男?”我有些反感,心想现在这种不男不女的小玩意胆子都这么大,“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