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呼吸(1/2)

“你手上拿的是玛格丽特。”赵樱说。

“对,要不要来一杯?”女生把一杯酒递给赵樱。

赵樱接过了,女生也在他身边坐下了。她还是专注地盯着赵樱喝酒,完全把廖云帆当成不存在。

“还不错。”赵樱喝完一口说,“我挺喜欢这款酒的,我喜欢龙舌兰。”

“我也觉得好喝。”女生掩着嘴笑了。

“我叫魏倩,你呢?”

“赵樱。”

女生没纠结他的名字,可能是把他的名字当成了“赵英”,廖云帆想。

“帅哥,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女生又凑近了一点打量赵樱,赵樱没拒绝,还转过头大方地让她看。廖云帆手里还拿着赵樱给他的那杯酒,他的食指用力捏紧了那根细细的高脚杯杯颈。

“我平时也挺喜欢去各种酒吧,但是从来没见过帅成你这个样子的。你这么帅,也是一个人啊?”

赵樱闻言笑了,他的头向右偏了偏,“你没看见这儿还有一个人?”

这个时候女生才终于发现了廖云帆。她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廖云帆,然后落到他校服胸前的校徽上,“你是……高中生?”

“你带你弟弟逛酒吧?”女生紧接着对赵樱说。

“不是我弟弟。”赵樱说。

“那你来干什么?还背着这么大一个书包。”女生突然指着他的书包笑了,廖云帆看着她涂成粉红色的长指甲,浑然不知所措。

女生还是没把廖云帆放在眼里,她继续对赵樱说:“帅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今天一个人吗?”

“你想做什么?”赵樱慢悠悠地说,但是语气有点暧昧,他手里慢慢地晃着那个高脚酒杯。

“诶呀,我们先聊聊天嘛。”女生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她把自己的椅子朝着赵樱的方向挪了挪,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廖云帆能看到,她穿的是一件低胸款的白色蕾丝边上衣。廖云帆又看了看自己,只有一件洗得快泛白了的短袖校服。

“你多大了?”女生问。这个问题廖云帆其实也很好奇。

“你猜。”

“你应该比我差不多。我24了。”

“差不多吧。”赵樱说。

“你经常来这里?”

“对。”

“那我以后也要来这里了,我之前总是去蓝境那里喝酒,那里都是一些啤酒肚中年大叔。”

“蓝境我也去过。”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有在周日晚上十二点半去过蓝境吗?”

“我找找!我经常去的,应该是去过吧……”女生激动地翻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没准我们之前就见过,真是缘分啊。”她很开心。

“那个时间会放一首很好听的歌。”赵樱有点像自言自语。

“我真的没有在周六去过,周六我有点忙……但是我有在其他时间点去的照片!你看!”魏倩给赵樱看她手机里的照片,赵樱偏过头去看。魏倩说着那些酒名,赵樱都能对应上,他们聊得好像很开心。

廖云帆这刻觉得自己也是空气了。他在想会不会大方地承认自己就是空气,接受自己会不时变成空气这一点是不是更让人好受一点。这样的话不管是在体育馆被冯江华一伙人霸凌的时候,还是在家里被陈凤仪和廖星澜无视的时候,再加上现在他都不会感到这种钻心的痛苦了吧。

廖云帆又喝了一口刚才赵给他的那杯酒,赵樱的手里已经有了那杯青白色的玛格丽特。但是他还是觉得苦闷,明明第一开始,是他先找到赵樱的。

突然一阵音乐声响起,魏倩和赵樱都转头看向音乐的来源。魏倩很激动的样子,脸有点红,赵樱则还是和平常一样。廖云帆看着他们感觉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这是要到跳舞的时间了。”魏倩说。

陆续有人离开座位,走向舞池。动感的电子音乐也接着响起了,酒吧的灯光也变成了深蓝色。很多男男女女在舞池扭动着腰肢。

“你要和我一起去跳舞吗?”魏倩很兴奋。

“算了吧。”赵樱说。

“那我们就继续聊天吧。”魏倩也不失落,想继续和赵樱聊。

“对了,帅哥,咱们先加个微信吧。”魏倩调出手机的微信界面。

可是赵樱说,“我没有微信。”

“什么,你没有微信?”魏倩动作停滞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你撒谎。现在怎么还能有人没有微信?”

赵樱没理她,反而偏头对廖云帆说,“那你的微信是什么?”

廖云帆还在喝那杯酒,他没想到赵樱突然对他说话,于是狠狠地呛了一口酒。他咳完之后看向赵樱,赵樱好像被他呛住酒这件事给逗乐了。

“我没有手机。”廖云帆说。

赵樱嘴角上扬的度数更高了,他偏过去对魏倩说,“你看,他就没有。”

魏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提着自己的包就从座位上离开了。赵樱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就继续喝那杯玛格丽特了。

那段分贝很高的电子音乐还在持续着。廖云帆看向赵樱。

“我真的没有手机,没有在骗人。”

“没有手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樱说。

廖云帆感觉自己的骨肉又重新长了出来,他本来是一团飘在半空中的空气,这会儿却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啪——”,他又变成人了。

“这酒好喝吗?”赵樱指着廖云帆手中的酒问。

“好喝。”

“那你尝尝这个。”赵樱又把玛格丽特推给他。

廖云帆尝了一口,那味道又酸又甜,仍然混杂着一股消毒水味。“不太好喝。”

赵樱笑,“那我们去跳舞吧。”

“书包就先放在这儿吧,反正你也没有手机,不会有人偷你东西的。”

然后两个人就去了舞池。到了舞池中央,音乐声更吵了,廖的鼓膜仿佛要被类似于工业噪音的刺耳电子乐给穿透。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赵樱把他的手指给拨开了,他低下头以一个很近的距离对廖云帆说,“习惯了就不吵了。”虽然周围环境真的很吵,但是这句话廖云帆奇迹般地听清了。

舞池的人有点多,而且这里温度更高。廖云帆又出汗了。他旁边全是紧贴在一起跳舞的男男女女,他被人流挤得更贴近了赵樱一点。现在他抬起头就能把赵樱看得很清楚。

一束蓝色的灯光正好打下来,把赵樱左眼卧蚕上的一颗小痣照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跳舞。”廖云帆说。但是这儿实在是太吵了,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于是他踮起脚尖,赵樱也配合他低下头,廖云帆在赵樱的耳边说,“我不会跳舞。”

“没事,我教你。”赵樱也在廖云帆的耳边说。

赵樱一只手放到了廖云帆的腰上,带着他一起缓缓地跳了起来。廖云帆还是不怎么会,而且他感觉越来越热,不知道到底是这里人太多了太热了,还是赵樱此刻和他靠得太近了。

“你跟着我就好了。”赵樱又贴在廖云帆的耳朵边上说,廖云帆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这时换了一个曲子,这个曲子比刚才的歌还要吵,如果非要让廖云帆形容,他觉得听这首歌就像电钻钻入大脑深处一样难受。但是奇怪的是,舞池里的人基本都会跳这首歌,他们的动作基本上也都是一致的。于是廖云帆也贴着问赵樱:“你也会跳吗?”

赵樱点了点头。然后他放开廖云帆的腰,合着音乐做了几个舞步。和周围的人比起来,他的动作幅度不是很大,有一点懒散的感觉,但是拍子却踩得很准,动作也都能对上。他跳舞时最抓眼的是那长手长脚和挺拔瘦削的身材,廖云帆没有办法把眼睛从赵樱的身上移开。

“我教你跳。”赵樱又跳了几个舞步之后,就过来摆弄廖云帆的手和脚。廖云帆像一个缺少机油的,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样任由赵樱摆弄。在主歌的时候赵樱教廖云帆如何跳副歌部分的跳舞,廖云帆拼命地用脑子去记住,比记英语书上的单词还要认真。到了副歌,赵樱让他自己跳,但是廖云帆只会跳一半,而且动作僵硬得像个刚从棺材里复活,还没学会如何和自己的手脚共处的僵尸。廖云帆知道自己跳的肯定特别难看。

一旁的赵樱也看笑了,“你没记住。”他对廖云帆说。

“太难了。”廖云帆哭丧着脸。

这时曲子又换了,这是一段没那么激烈的音乐。廖云帆突然有了点信心,这首节奏不是很快,他应该能跟上吧?但是更加不妙的事情发生了,周围人都纷纷结成了对子,开始跳起了双人舞。

“这个比较简单,你跟着我跳就行了。”赵樱又把手放到了廖云帆的腰上,揽着他开始跳。

廖云帆只好被动地跟着他的脚步,所幸赵樱跳的不是很快,他能跟上。他的脸此刻肯定红到不行了,幸亏现在的灯光又转到了深红色所以赵樱看不出来。廖云帆脑子都差点被烧冒烟了,他不敢抬头,只敢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赵樱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你老是看底下干什么?怕我踩到你?”赵樱笑着说。

廖云帆发现赵樱其实很爱笑,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坏有点痞气,但笑起来却很温柔。他一笑,眼下的卧蚕就会变得明显,那颗小痣也会变得生动。廖云帆就这么看着他的瞳孔和小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赵樱的双眼给吸进去。

这支曲子变得越来越缠绵,灯光也转为了暧昧的粉红色。旁边一对跳舞的男女在赵樱和廖云帆的身边转过,廖云帆偶然一瞥,就看到了旁边两个人已经吻上了,女生还用自己的大腿蹭着男生裤子的中间。他看了一眼就吓得赶紧收回了眼光。

赵樱对他说,“不想跳了?”

廖云帆赶紧摇摇头。

赵樱收紧了放在他腰上的手,“那就和我跳完这首歌吧。”

然后他和赵樱继续跳舞,旋转,赵樱往前走,他就往后退。赵樱牵他的手,他也配合地握住。灯光和音乐都变得越来越缠绵,底下还有观众拍手叫好。廖云帆不知道他和赵樱有没有被别人看到,但是他现在并不在意了,他只是抬头看着赵樱的眼睛,赵樱也低头看着他的。他能感受到赵樱身上淡淡的酒味和扑在他脸上的温热的鼻息,他不自觉地靠赵樱越来越近,再近一点就要贴上他的胸口了。但他残留的理智还在说,你不能靠得这么近,要不然的话他能听到你如鼓一样的心跳,那样的话会暴露——

暴露什么?廖云帆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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