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姑娘(2/2)

“我看得出来,你只会点儿小功夫,否则也不至于杀我这么久还杀不掉。我警告你,我的本事很大,动起真来你受不得的。”夜娘说着拿抢来的匕首在汪姑娘天鹅颈似的脖子上比划。狐假虎威这事儿……办起来真有些莫名的快意。

夜娘脾性好,认为恩情需还,又都是女子更应相互帮助。自打与白娇娘相识,她对女子越发怜惜,而汪姑娘为了活下去扮成尸体,水中激斗锦衣卫,这种智慧胆识她是佩服的。

于是,就更想帮她了。

逼着汪姑娘接受自己的帮助后,夜娘松开了她,念叨了句:“没想到你还挺有劲儿,为了制住你我胳膊都酸了。”

汪姑娘没有好脸色,手一伸要回自己的匕首,重新下了池塘。

夜娘瞧着她把刘志的曳撒扒了,又在刘志脸上划了几刀,削去鼻子,大致猜到这是令刘志的尸体伪装成她这具滚下池塘的尸体,但这招只能暂时迷惑锦衣卫的督官,再就是刘志失踪也会被锦衣卫调查。

汪姑娘拿着衣物返回岸边,将曳撒上面的水拧去,穿到自己身上遮去大片白肌。

夜娘发现她对这身衣物如何穿着十分熟稔,心里不免猜测她的来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夜娘说道。

汪姑娘瞥她一眼回道:“汪澜。”

夜娘点了点头,转过身躬着背,“上来,我背你跑。”

汪澜磨了磨牙说:“这就是你逃跑的计策?”而且,这副模样就不怕她背后给一刀?

“我会轻功,可你不会啊。”

说着,园子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夜娘机警地拽着汪澜跳到了树上。

她悄摸道:“你还挺沉。”

进到园里的是先前运尸的那队锦衣卫,他们在园子里找了会儿刘志,又捞上了刘志的尸体。由于一些特征被毁掉,领头的男人先入为主地以为这就是掉下池塘的那具尸体,至于刘志的去向男人亦感觉蹊跷,几人商量后决定先上报督官。

园子重归寂静,夜娘往上爬到树顶观察整个云府。一开始什么也看不清,月色好些的时候大致发现云府东侧院的锦衣卫基本撤去了。

她返回下面,说道:“我们去东边,那边他们已经搜过了,人都撤走。咱俩先找间屋子躲起来,等他们外围把守的人也撤了咱们再跑。”

汪澜否决道:“那帮人办事可没你想得那么松垮。他们会烧府,亲眼看着这里烧得干干净净才会撤。”

夜娘心里一惊,随即古怪地看着汪澜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要帮我却问我怎么办。你到底是帮忙还是拖后腿?”

夜娘额了一声,“那我可能是拖后腿的。”

汪澜忍了忍火,“躲水里。不过这个池塘不行,不够深撑不到火熄。”

“那咱们去哪个池塘?”夜娘睁着一双桃花眼,纯天真无知。

汪澜憋不住了,骂道:“这不应该问你吗白姨奶奶!”

一个云家人,府里哪个池塘最深,这事儿问她这个外来客,合适吗!

夜娘被吼了不恼也不羞愧,继续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汪澜,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

“汪姑娘,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叫什么。你如何知道我是云府的白姨奶奶?”

汪澜脸上出现明显的错愕,“你在试探我?”

夜娘耸了耸肩,“只是好奇你到底是谁。因为你从池塘爬上来的时候,就一副知道我身份的样子。而且我刚才问你名字你却不问我,既然要合作了,这种事情问一下是基本的吧。”

汪澜冷静下来反驳道:“被一个怪女人邀请爬树,随便找个丫鬟问一下这个怪女人是谁,似乎也合理吧?毕竟以后想避开这个疯婆子。”

夜娘点了点头,彷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本正经道:“再合理不过了。我记得云府正中有个大湖,去那里正合适。”她蹲下小身板,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道:“上来。”

“你别太荒谬。”汪澜不肯上背。

夜娘回脸看她道:“你也就比我高一个头,重几十来斤,我背得动你。而且,这路上指不定要碰上锦衣卫,我刚在树上看过情况,知道走哪里能避开人。”

“你……”

“你别废话。”夜娘站起来,后退几步屁股顶着汪澜的胯,手臂穿过她的腿弯一抬便把汪澜背了起来。

姑娘吓得立马勾住她的脖子,免得掉下去。

夜娘蹿了两下,让汪澜修长的身子在她背上趴得更稳当些,说了句:“走了。”脚一蹬跃上墙头。

两日后,南京城门处官府告示栏前,夜娘手里提着一袋包子一边吃一边读上面的告示。

一个包子吃完告示也读完了,她走进开在小巷里的客栈上了二楼。

“汪澜,你知道云府为什么被灭门吗?”

汪澜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前走到桌子旁。她面色苍白,对夜娘的话没什么兴致。

昨日在水下潜藏了一天一夜的两人终得见天日,躲到了这间小客栈里。夜娘睡了一觉便恢复了精神,堪称怪物。但汪澜就没她怪物般的体质了,虚得走路都勉强。

夜娘倒了两杯水,递了个包子给汪澜,自己亦拿起一个吃着,说道:“果真是官府做的。告示上说,南京云家包庇国之重犯,罪当诛连。”

“你知道云府包庇的是什么重犯吗?”夜娘脸凑到汪澜旁侧,直勾勾盯着她发问。汪澜看着桌面,咀嚼包子的樱桃口开合极慢。

“王党余孽。我听路人说,王党就是害得北边打仗的那个大太监王振一派的人。现在北京岌岌可危,搞不好大明会变得和前宋一样,不得不划江而治。朝廷下令诛连王振九族,显然有王家人逃了出来,而云府便是被这件事波及。哎……在帝王的统治下,天下人谁生谁死,都是他一念之间,太可怕了。”

夜娘喝了口茶把嘴里的包子顺下去,奇怪道:“怎么了汪澜,你不喜欢吃包子吗?”

汪澜看了夜娘好久,反复确认她是不是又在打小算盘套路她。

然而夜娘这回是真没心眼。

“怎么了?你胸肺进水发炎可不怪我啊!我要给你渡气,是你自己死活不愿意的。”

汪澜鼻子里哧了一息,不再看夜娘好好吃起包子来,眼底翻滚着杂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