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和烟花(1/2)

4159字,两章并一

银龙客来

冷月如钩,银星棋布。夜晚的平野气温远比白日凉爽。

旅店的看门狗盘成一团睡在老板的帐前,一只狸花猫从黄狗身前路过,走得悄无声息。

蜣螂推着粪球,滚去自己的繁殖巢。那是一个地表呈梨形的小土堆,下面有多条通道,蜣螂把粪球和虫卵埋在通道底部,待幼虫孵化出来便以这些粪球为食。

土堆在银龙客来的帐篷驻扎到这里前就有了。

这家旅店来得匆忙,只选到了位置偏僻的外缘。老板赚快钱,茅房和浴房还没建好便开业揽客。

蜣螂是挖好了繁殖巢就不想改的小虫。这几日它巢穴外的小土堆总是被踩平,每日出来滚粪球还要先把被踏平的土重新垒好,相当地费时费力。

它来到不时传出怪声的帐篷外,几条后腿施力,把粪球推进了地下通道,自己亦钻了进去。

小虫不知道人类在做什么。其实和它忙着繁殖一样,帐篷里的人也在做一种可能产生后代的交媾运动。

构穗耳朵眼里塞着棉花,和衣抱臂躺在床上。

隔壁女人的叫声时而激烈高扬时而婉转悠悠。她的眉毛随着节奏,有时紧簇有时平舒,嘴唇抿成两条薄薄的肉。

“想点坏事,不要总注意隔壁。”

问槐带着困意的声音从床榻对侧传过来。

构穗睁开眼朝那边看过去。

问槐睡在三张桌子拼成的桌板上,黑夜中只能看到他侧卧的轮廓。

“还没睡吗?”

“嗯……”黑影翻了个身,平躺着屈起一条腿来,“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

早先在雪山客栈,他被构穗的味道诱醒,欲火难控丢了童子身。眼下自然睡不着,提心吊胆,需时刻提醒她控制自己。

构穗知道问槐意有所指,心神凛了凛,

“问槐,你再给我讲些魔界的事吧。”

“好,天女想知道什么?”

构穗把一只耳朵的棉花取下来,“比如魔族人和其他两族人的相貌有什么不同?”

问槐懒洋洋地说:“除了发色瞳色外没什么大区别。人族和仙族基本都是黑发黑瞳或黑发棕瞳,还有少部分异邦人族,他们发色和瞳色会淡一些,金发碧眼。魔族人的发色和瞳色就比较多样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都有,整个一大染房。”

“那像你这种人堕成魔的呢?”

“我这种嘛……还是人族时是黑发黑瞳,最平常无奇。堕了魔跨界门后,发色和瞳色就变了。”

构穗奇道:“啊?可你现在不还是黑发黑瞳吗?”

“头发涂了染料,眼睛带了一种魔兽的眼膜。”

“为什么这样做?”

问槐吊儿郎当地笑道:“怕迷死女人呗。”

“呵呵。”构穗不敢苟同。

问槐长得确实俊秀,可他未免骄傲过头!郦御那么好看的人都从来没说过迷死女人这种话。

构穗翻个身面向问槐,“那你真正的发色瞳色是什么颜色?”

“赤发青瞳。”

“不对。”

“哪里不对?”这事他本人来说还能说错了?

构穗忖了忖,“镇荒海魔族众多,我也没见几个是大染房啊。”

问槐勾起唇角,“因为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还够不到上面。天女可以把全体魔族理解为高高的尖塔,塔层之间不可交替转换。也就是说,父母是农民的,孩子也一定会是农民;父母是工匠,孩子也一定会做工匠。一个农民想跨越塔层成为工匠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就算有人成功了,那也只是少数。现在魔界能跨越固有阶层的方式大抵两种。一种是军功,一种是文功。要么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以命搏命;要么考进学宫读书,成为商号、工会、军队等势力的智囊团,靠才智取利。”

构穗无法理解魔界社会,她不得劲道:“虽然一个人靠努力获得更好的生活是值得肯定的事。可是反过来说,这意味着会有很多人一生下来就在塔尖,可以不劳而获享受到别人一辈子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问槐赞扬道:“天女聪慧,确实是如此。人界这种现象也很严重,可和魔界相比是小巫见大巫。魔界有一种奴隶塔层,这个塔层的魔族会从事最低贱的工作。他们可以被其他塔层任意欺凌,生下的后代在降生的那一刻也注定会是奴隶。军功和文功这两种升迁方式对这个塔层的人不适用,因为他们不可能接触到知识和修行。”

“那这部分人在魔界有多少?”

“两成。”

两成。零、一、二,它离零这个数字是如此地近,可构穗知道这个数骇人地可怕。

“我人魔出身虽然不正统,可是放在魔界,我一堕魔便是在塔尖上的人。还有郦御,他的出身在魔界低如尘土,倘若再低上一层,他哪怕再聪慧千倍百倍,也断不可能考进尘世学宫。”

想到连郦御这样的奇才都差点因为出身贱农而被埋没,构穗鲜明地体会到了魔界阶层固化的可怕可悲。

在西天,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

相比之下,镇荒海都算得上净土了。

“这样太不公平了,难道底层的人没想过反抗吗?”

“想过,可是……这样说吧天女——我想杀没有修为的人比踩死蚂蚁还简单。底层的人有没有灵根先不提,就算有,他们没有门路接触到修行,每每掀起反抗固化阶层的浪潮就会被上面的人派出修士镇压。一个万人的起义,只需要三百修士便足够。”

“难道上面的那些人都不懂体谅吗?他们不会觉得愧疚?”

“为什么体谅愧疚?他们一直都是坐着尸骨垒出的宝座,这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而且你以为底层的人真的是想要解救所有人吗?他们成功后也不过是换换宝座,把一张姓虞的宝座换成一张姓赵钱孙李的宝座罢了。有得想坐得长久些,便把宝座修饰地清苦朴素,看起来和底层人家的板凳没什么区别。有得毫不掩盖,极近华美,让其他人看了直眼红,很快就想掀了他自己坐上去。”

构穗被问槐说得一句话说出,心里憋难得不行。她突然很想把问槐揍一顿,讨厌他把吃人可怕的事说得如闲扯家常!

一张薄毯子被构穗丢了出去,拍到问槐脸上,“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问槐见他还把构穗说得来气了,摇摇头哑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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