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家庭与香肠辣酱炒饭(1/2)

红密林住宅区沿街是高大的棕榈树,江岩推开家门,灯光明晃晃的,熟悉的避风港。瓷勺碰撞响,他闻到食物的味道,家庭成员坐在餐桌旁聊天。这是他长期以来熟悉的生活,国小时期晚间新闻开始播送,就是可以打电动的时间了。

江岩的嘴角抽了抽:“你们竟然在吃宵夜。”

“因为准备出发了啊,就得解决所有食材。”主厨先生轻轻哼了一声,“你的胃袋还有没有空间?”

“肯定是老爸惟一能做得好吃的食物吧……香肠辣酱炒饭?”

江先生厨艺非常一般,他将老烟枪的毛病遗传给女儿,两个人靠在窗边吞云吐雾。

“还配有味噌汤哦。”江太太提议道,“或者你吃两颗奇异果?”

“我才不吃,根本就是邪教……”

他匆匆说完就要往楼梯上走,江淼突然很促狭地看过来一眼:“你的嘴唇怎么回事?”

江岩脚步一顿,心虚得不敢和姊姊呛声,江淼立刻幸灾乐祸道:“这么激烈,是男生亲的吧。真的是和男同学出去玩啊?”

另两双目光齐刷刷把他盯住,江太太小声叫起来:“宝贝!你需要冰敷一下吗?”

江先生也很震惊,他急忙问道:“是男友吗?”

“不用冰敷,不是男友。”江岩嘴角僵硬,转身就走,“我去洗澡了。”

“那就是暧昧对象。如果去摩铁记得提前通知——”

“姊姊!”江岩简直要恼羞成怒了,如果他真的想开房,还需要拿一份未满18岁入住同意书给江淼签字呢。

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餐桌旁三名家庭成员互相对视一眼。

江太太还是不敢置信:“有人有头绪吗?”

“他两个礼拜前不是被女友甩了,”江先生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原来刺激这么大!”

**

江岩是一路很顺利长大的,父母双薪,江淼大他九岁,在市立证券交易所工作,副业是躺在家炒股,家庭氛围长幼无序,姊姊疼爱他的方式没有比拳脚交加好很多。

江淼在大学部就已出国留学,再没有姊姊像黑帮一样跨着档车等在校门口,后来国三的事情把远在大洋彼岸的江淼吓得立刻申请离校,才又每天见到那张很喜欢嘲笑他的、亲姊姊的脸。

就像现在这样。

江淼将弟弟的房门敲开,她眉眼长得英气勃勃,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

“真的不聊聊男友的事吗,爸妈都好奇死了。”

“你先把烟掐了,睡前还要吸食尼古丁。”江岩简直没话讲,“跟你说了不是男友。”

“照你们这个剧烈程度,恐怕很快就会是了。”

她的目光巡游着,江岩感觉好像表里都被看了一遍。他有些不自在:“……你来就是特意跟我说这个?”

“不止这个,提醒你赶紧找护照。”

“我明天要去补习班。”

江淼稀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平时不翘课都算好了,何况明天还是周末。”

“……我去自修室。”

“小心到时候被留下来看家哦。”

她再抽一口烟就转身打算走了,江岩突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知道管呈立最近怎样了吗?”

江淼愣了愣,很快笑起来:“怎么突然提到他……欸,亏他没把你弄得恐同。”

她从嘴里呼出一团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江淼比划了一下:“如果他再出现,我就把他杀掉。”

“……你真的是黑帮吗。”江岩笑了笑,“晚安。”

他回到房间,思绪纷繁无比。

在江淼敲门之前,他还笼罩在不可名状的烦躁中,一遍遍滑着社群软体,试图找出来乔阅安认识他的痕迹。

乔阅安的确高一就有追踪他,能找到很多按赞痕迹,可是看起来随心所欲,大概和随手转发河道上的搞笑迷因图没有很大差别。

直到他意外点开自己两周前发的照片,他不怎么发自己的脸,每次发都很多留言,他很少会认真去翻。

毕竟账号里被追踪那么多同学,国中高中、本校联校、男生女生,「好喜欢rrrr」「这张脸我真的会想当ㄍㄟˋ喔!」都是很正常的发言,直到他滑到底部一条,一时间把乔阅安都抛出脑外。

那看起来是个免洗小账,干干净净,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好后悔当时没有强暴你」

**

世启大厦矗立在同河区北部商圈繁华的主街道,补习班林立,沿途无数电影院、唱片行、网咖和租书店,医科大学的淡水湾校区也坐落在附近。

礼拜天的正午人潮如流,江岩随其他同学走进电梯。几名好友在商量要吃叉烧饭还是韩式炸鸡,昨夜的噩梦在脑海不断交错,江岩有些恍惚,被同伴轻轻碰一下肩膀都没有反应。

“阿岩,在叫你啦。你想吃什么?”

一条胳膊熟稔地揽上来,他们都是北男中数理资优班的孩子,关系很不错。

江岩心不在焉挑了一个回答,新湾市夏日炎炎,他嫌别人的体温好高,轻轻推开那条胳膊。电梯数字跳到「5」,江岩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乔阅安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优越,是电梯里女孩子会偷偷打量的类型,气质慵懒,杏仁微圆弧度的眼尾看起来纯良又无精打采——就像他往常那样。他随着人群腾挪走到江岩身旁,眼神没有交汇,t恤衫下的手臂像是不小心碰了一碰。

“阿岩是申国立还是出国?反正肯定学测就搞定一切了!”

“感觉我会去当分科战士……”

“跟你们说,其实我提前买好分科复讲了。”

“超废!学测总要破釜沉舟一下吧!”

男同学漫天的谈笑声都变得有些模糊,密闭的狭小空间,江岩微微绷紧后背,乔阅安没有看他,只和他并着肩膀,嗓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嗨。”

十几秒钟很快就到了地面,江岩被几名同伴揽着向外走,正午阳光将街道都照得闪闪发亮。

乔阅安望见江岩短促转过头来的那个眼神,很像在川流不息中随意地一瞥,又像欲言又止,将那半秒钟分割得很慢很慢。

他很快回头走了,吻他、碰触他都不发火,想问真相却一句晚安都不回。乔阅安听到le的提示音,他瞥一眼萤幕,昨晚上那句孤零零已读的「晚ㄢ」过后,又弹出来两条即时讯息。

「和家人去大阪玩一周,明天出发」

「给你和小顺带伴手礼」

读书咖啡厅的空调送着冷风,一盒烤蛋黄酥有六颗,岑顺又偷偷拿起来一颗。邬小小已经坐在一旁看漫画了,她是岑顺的同班同学,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很温吞。

她小声说:“你还没写完呢?”

“还有两面……”岑顺欲哭无泪,“好想死,我不喜欢数学。”

她喝了一大口鲜奶茶,往椅背上一靠,有些想念江岩陪她在图书馆写题的时候了。邬小小瞄了她一眼,说道:“江岩也不能把脑子借给你啊。”

“我在想要怎样复合啦。像原来那样再追一次可以吗?”

“他好像没有复合的习惯。”邬小小耸了耸肩,“虽然看起来很有礼貌,但是真的很喜欢玩恋爱游戏哦。”

岑顺撇了撇嘴,邬小小小声笑道:“不是讲他坏话啦……只是实话而已。”

“之前你明明超感兴趣,主意都是你出的诶。递纸条、送巧克力豆饼干什么的,都是你想的攻略啊。”

“我没想到你真的能追到啦……不要这样看我,你记得附中那位大小姐吗,人家可是超级天才强硬派,直接把人抓到高级餐厅,小提琴手和香槟都准备好,劈头盖脸就表白!”邬小小扮了个鬼脸,“好啦,不要这样看我。”

“不过大家好像都觉得他爱玩也可以原谅?能够体验和他交往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岑顺听得有些沮丧,邬小小绝对是自己追到男朋友的大功臣,文组科目超棒,公民课本背得特别快,还掌握很多八卦秘闻!她会知道江岩的那些同性传闻吗?

那天江岩的话她谁都没敢讲,乔阅安不算,他自己在场……即使暂时分开了,也要守护前男友的秘密啊。虽然邬小小是她最好的朋友——「小小,最新情报是我需要和男生竞争耶。」怎么敢这样拜托她帮忙啊!

“好吧。”岑顺耷拉着精神,“你又在看那种漫画?”

邬小小随意点点头:“嗯嗯,快写你的题目啦,不要回家还写不完哦。”

傍晚五点整,岑顺搭捷运回到仁济路,掏出钥匙开门时候,听到了绝对不会是乔女士弄出来的游戏音效。

“怎么又是你啊乔阅安?!”

乔阅安坐在地毯上打电动,懒洋洋回道:“老妈叫我来的,她说今天要在阳台做碳烤鱼。”

岑顺很不高兴地进了房间:“你最好不要吵到我。”

半小时后,乔阅安端着一碟红豆麻糬去敲妹妹的门,岑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乔阅安先给自己塞了一颗糯米芝麻粉小炸弹。

“满晚才吃晚餐,先垫肚子吧。”

岑顺答应得心不在焉,乔阅安将碟子放到她左手旁,看见手账本工工整整列了一整面事项:

「晕船事件&恋爱事件一览!按时间线:

1借立可带

2借课堂笔记

3借ok绷

4上课睡觉流口水被他叫醒

5把底标数学段考成绩单错放到他桌上

……」

这是什么乐色话?

“我在准备重新追回男朋友的方案啊,先复盘一下成功经验。”

“这个是成功经验啊。”乔阅安看得想笑,随口说道,“你到底怎么追到江岩的,因为实在太傻瓜了,他只好当男菩萨吗?”

岑顺狠狠地瞪他:“阎王爷会拔断你的舌头。”

乔阅安想劝她换别人再追,想了半天说不出口,心情有些复杂地转身打算离开。

岑顺冲进房间时随意把背包甩下来,课本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乔阅安顺手捡起一本封皮写着“进阶数学a习题”的书本翻了翻,想瞄一眼妹妹满面的叉,却被内容震慑到差点宕机。

岑顺扭头一看,乔阅安揭开那层封皮,好几本书,裸露出来的封面赫然写着:《喝ㄎㄧㄤ以后错干校草》《我的齁尼前辈》《男友被插成全校同学的肉ㄅ器》。

岑顺两眼一黑,老天爷啊邬小小,是怎么敢装错包的!被吓晕之前她回想起来好友最近都没有借漫画书给她,她很困惑,而邬小小正在大嚼超级邪恶的凤梨披萨。

她坦然回答:“因为我是胃口很好的新湾市民啊!什么都会吃的,但是你不行。”

**

岑顺有一箱子满满当当小物什,什么都有,整理好的便条贴、回转寿司店的节假日限定扭蛋、电影票根、手账本,如果这些东西被乔女士发现,绝对会和那些18禁漫画一起人赃并获。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兴致高昂地给亲哥哥展示地下党恋爱纪念物。

高二的新年假期江岩在游欧洲,给女朋友买了奥斯陆的榛果黑巧克力球,岑顺吃完后留下空铁罐,和帕芬鸟公仔摆在一起。她给江岩缝制了烹饪课围裙,江岩缝了一个粽子收纳袋,通过家政考试就立刻回赠给她,走针超丑,但是丑得很令人喜欢。

这家伙真擅长和女生谈恋爱……乔阅安看得腮帮子发酸,岑顺小时候养一只跑滚轮的仓鼠都要通知全世界,为了守护他们像国小生一样幼稚的恋情,她那夸张到爆的分享欲,竟然也能忍得住?

一想到这个箱子还要添上来自大阪的伴手礼,乔阅安就感觉心堵,全然忘记自己好像也有一份。可恶的收藏癖妹妹,箱子里装满十六岁到十七岁的回忆,是的,还有生日礼物!他和岑顺的生日还在同一天呢。

“你去哪里?这是港迪前一年春日限量雪莉玫!超可爱的……”

乔阅安推开门,回头瞥了她一眼:“再继续呼吸你房间里的氧气,我就会变得嫉妒又很愧疚。”

岑顺眨眨眼睛,即使是双胞胎也理解0分:“噢……怪你自己啦,如果恋爱要修课程你肯定被当!你的前女友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乔阅安面无表情走了出去,岑顺蹲在原处,小心翼翼将她的生肖小羊公仔放整齐,心里还在想:他愧疚什么,他那个臭脾气还知道愧疚,因为没有好好对待以前的女朋友吗?

据说约会位址都是军事博物馆、超可怕的两栖爬虫公园,哪有女孩子会跟他去那种地方鬼混啦……

江岩前一次来日本是在两年前,去京都,航班也降落在大阪。

枫叶季的京都城商店街热闹无比,清晨喂鸭子、傍晚租脚踏车走街串巷,吃寿喜烧,整个比赛日都可以泡在竞马场。京都神社林立,他给当时的女友买了一枚不倒翁御守,没来得及送出去她就离开了。

——她来自南部,长相标致却不合群,在很多同学眼里,她还是江岩混乱的国三时期趁虚而入的卑鄙之人。

京都到大阪市中心的直线距离只有50公里,落地以后江淼就搭新干线走了,她要和大学部时期的室友参加夏日只园祭。

而江先生要泡好几天的弓道近靶场,一家人的自由行喜欢分头行动,常常只约定傍晚在居酒屋碰头——除了江太太要逛街,要求儿子替她提购物袋。

京都三面环山,七月酷暑气温高达40c,江岩真敬佩姊姊挤在观光客人潮里参加祭典,结果自己也不赖,能陪江太太在大阪市中心暴走一整天——但是烤鳗鱼和灰树花比东京好吃100倍,他们在露台吃午餐,可以眺望到国立美术馆向天穹弯曲的闪亮钢管。

晚上的计划是回旅馆吃蟹脚天麸罗,再泡一个热汤。附近是一片森林河谷,朱红色鸟居和背后高高的石台阶若隐若现,江太太打趣说:“不知道这里住的是哪位神明?真想给你姊姊求个签,看她到底想不想结婚。”

“日本籍神明看不见她的命运吧。”江岩随口说道,“她和她室友都是不考虑后果辞职旅行的个性,你不如期盼她们两个结婚。”

江太太被他噎了一下,又觉得好笑:“好吧,那你呢?新湾市的新年庙会祈福,你好像每次都喜欢蹲在围墙下面逗猫。”

“我?没有谁掌管我这边的业务吧……”

江岩下意识回答,肩膀立刻被轻轻砸了一下,江太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很严重哦儿子,脱口而出。确定自己真的在喜欢男生?”

他顿时有些哑口无言,想起刚考进北部男子高中的时候,亲姊姊开他的玩笑:“师大附属也是志愿前三甲啊,真的要去一座和尚庙?”

**

酷暑泡汤是不一样的风味,淋漓流了汗再冲凉,身体会清爽很多。江岩要了间单人汤屋,百叶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森林轮廓,正适合观星的季节,他想了想,甩掉一些发梢的水珠,开始滑手机。

他传了数条旅行推文,附上一些照片,厚切牛舌、章鱼烧,城市的蔚蓝色天际、偶然瞥见的夜行高速巴士……下面的留言很热闹,好多在要求他的脸出镜,江岩心不在焉将评论滑到底,没看到那个小账。

他起初发现的时候吓一大跳,立刻封锁对方,犹豫一会儿又放出来,往时间线之前翻了翻——

这个人只挑露脸的照片留言,特意错开时间,讲话不堪入耳,江岩感觉像被很古怪的视线黏住了,脑海里满是那个噩梦场景:乱七八糟赤裸着搂在一起,地上到处是揉起来的纸团,房间还有些淫靡的味道。

很喜欢看照片是吗?

江岩已经流了一点薄汗,热意腾腾,几绺发梢湿漉漉的,脖颈和肩头上蜿蜒着水痕。他靠在汤池壁上,调了调镜头给自己拍几张照片,发了几秒钟呆,又有些失笑地一张一张删除。

搞什么啊,脑袋都被蒸傻了,简直像那些发裸照的色情推主……

、莓果软糖,或者植物实验室钉在标本框里的百合花,他都会不高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持续被纠缠,他的同龄人百分百恐同;可是做朋友更折磨,近距离地看他谈恋爱,乔阅安真怕自己张嘴骂他。

所以看到那条「恢复单身」的讯息时他实在高兴,配图又是比奇堡居民,表情有一点委屈。

乔阅安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候机室滑到的讯息,前往申城的航班两小时后起飞,岑顺正在他身旁查看期末成绩,脸像苦瓜一样皱起来。她说:“妈妈,我国写期末考了32分。”

好烂的分数!乔阅安简直想笑,但他心情很好,可以宽宥整个世界。乔女士却有些苦恼了,她问道:“你礼拜六上午好像是空的,想不想报国写补习班?我有认识的补教名师在环州路上课。”

又是重复的咬牙切齿,虽然更小心翼翼了……这一次江岩真有当地下党的自觉,投放闪光弹都是在ig发限动,明显是别人缝制的暖暖包收纳袋,狸花猫图案,拍酱油团子都有女孩子的手出镜。

于是乔阅安在学校自动贩售机碰到江岩买饮料时,简直想踢他一脚!前女友都没有退追踪,你是渣男吗?

然后江岩将那瓶果酢饮料取出来,他给乔阅安让出位置,微笑是属于邻班同学的那种认识。

如果乔阅安仔细观察那些照片,恐怕真的能发现女朋友是谁,因为岑顺背包上的公仔吊饰特别丑,1500的冷水壶像颗红色核弹……但他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仔细去看?

再加上岑顺每天高强度发推,靠北作业题目学校十多条,转发搞笑迷因图和小动物十多条,每次一大堆从河道漂过来,乔阅安都会想「啊干脆隐藏她算了」,这场恋爱游戏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发生,而每个人刚好都毫不知情。

直到暑假,乔女士临出差前让他来看妹妹一眼,不乖乖去补习班就算了,她担心小女儿整天拿甜食当正餐。岑顺面对哥哥的突然造访超级傻眼,求他走求了半小时,乔阅安顿时更加不走了,气势汹汹等着看是谁会来。

他绝不知道是谁来,那是特别的一天,阳光普照,两间列车车厢发出缓慢碰撞的声响,金属钩舌大概是那一刻才将两个人紧紧联结在一起。

**

这大概就是整个故事了,1000岁的红桧巨木听了也只是沉默,当然啦!它又没有喜欢的人。

但怎么会是岑顺呢?血缘是有魔力的,乔阅安本能一般戏耍她和照顾她,妹妹的眼泪是世界上很残酷的一种事物,因此他的市集帐篷。

数以万计举着标语旗帜的人群涌上街道,油彩的味道在阳光下蒸腾,人声鼎沸。当游行队伍经过高楼,二楼咖啡厅的客人隔着玻璃窗挥手拍照,补习班的孩子从座位跑出来张望,稚嫩的脸挤在玻璃窗前。

江岩不是和彩虹软糖饼干,邬小小在她身旁努力降低存在感,听到两个男生说“玩得开心哦”就点头如捣蒜,等他们走进人潮都没有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吗?”邬小小喃喃自语着,“你在鹰目山吵成那样,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就是啊……不然是怎样?”

“那你跟江岩分手……”

“都怪我怀疑他是gay。”岑顺欲哭无泪,“……然后就变成真的了。”

邬小小错愕地看着她,半晌才认真评价:“头烧烧尾冷冷。”

“哪是,你还笑我……阿岩在报复我吗?可是怎么会是乔阅安啊?”

邬小小默然,试图安慰她:“好像其实还不错,这样也可以常常见面,不算关系破裂。”

“根本已经是另一种关系啦!”

岑顺默默悲哀一会儿,集合的时间就准备到了。她被耀眼的蓝天晃到眼睛,想了想,还是提起精神说道:“去买帆布袋吧,不然这堆东西怎么拿?”

邬小小赶紧赞同:“先看表演,晚上我借你疗愈漫画。”

“什么疗愈漫画,你的那些18禁吗?……”

……好像还是混过去了。

天际是威严刺目的亮堂,江岩情急时拉住乔阅安的手,早就被反过来紧紧握住,同龄人的手掌紧密相贴,温热薄韧,蕴藏着活跃的生命力。

现在随便找一间餐厅就好了,因为很容易碰到认识的同学……可是没有谁想要松开。

姊姊曾对他玩不腻的恋爱游戏大翻白眼,“就是在喜欢你的人中间挑你愿意的而已”,可是江岩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到现在,乔阅安将他搞得一头雾水,讲一半道理,剩下的……

虽然有猜到这家伙大概是在喜欢,眼睛忠贞如燧石,但谁像乔阅安这样喜欢,既嫌他轻蔑又嫌他草率,青春正浓的年龄,每次他不想太多思考,就温柔又激烈地逼迫他想问题。

爱情降临时有谁提醒吗?等江岩察觉的时候,他早就变得予取予求了……

乔阅安不再是徜徉在篇章外的一颗音符了,江岩轻轻看他一眼,彩虹旗帜正随着游行队伍前进,锦缎的影子在乔阅安脸颊上飘掠而过,神秘得像彩绘萨克斯风。

两个家庭都没有宵禁,他们能够玩到深夜,只要搭上最后一班捷运,就没有露宿街头的危险。在晴空白日下就令江岩犹豫的那句话,在夜幕降临时终于有胆量问出来。

他们刚吃完外食,鲜虾卷,鹅油拌饭点缀了梅渍番茄,广场一样热闹。再过数月换领到驾照,还能从高速公路开车去海边,在午夜之前回来,再绕去夜市买一份章鱼烧和炸鲜奶。

可惜他们现在只能在夜风中散步,乔阅安却突然听到江岩的邀请。

“你想不想去我家过夜?”

“虽然我父母和姊姊都在……但是你要不要来?”

**

江先生和江太太的礼拜六,在餐厅吃了一顿石斑鲜鱼汤,夜晚,喝掉整整两支麦卡伦的江淼从夜店玩够回家,顺便从夜市买了超大份量的羊肉炒面,电视一开,只剩下江岩还在外面鬼混了。

江太太收到「稍微做个心理准备」的简讯时还感到疑惑,她特意走到玄关想看一眼,敲密码的声音就在此刻突然响起来。

推开门时她的小儿子显然没意料到是这样的碰面,惊愕得愣在原地。而江太太瞄见他身后那名面生的小孩,面面相觑一秒钟,脸上立刻露出来「全体家庭成员紧急集合」的神情。

然后就是一番鸡飞狗跳,江先生和江淼原本将脚架在沙发凳上,双双跳起来掐掉烟,羊肉炒面盛在海碗里,浓郁的味道飘满整间客厅,电视里演员吵吵嚷嚷,江淼朝弟弟笑骂道:“你提前讲一声会怎样!”那样她肯定会买手作啤酒肉丸和德国香肠。

“欢迎来到红密林西区2段150室!”江先生带头鼓掌,三名家庭成员搞出来小型演唱会的气氛,乔阅安被吓了一大跳。

“不用紧张,这位小朋友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人家是科展常胜选手。江岩,你真是谁都敢泡。”

江淼刚说完就被江太太撞了一下手臂,有什么问题,江岩都没有点狡辩呢!她小声说道:“我还不了解他,果然是他会喜欢的脸。”

江太太真怕她把人直接吓跑,结果自己也很激动,乔阅安坐在中间紧张得即问即答,脸都要红了!

江岩一时间哭笑不得。就当作一般朋友来玩其实也可以的……

像林思豪在国中就来得很熟练,能闭着眼睛自己翻两瓶养乐多,高二学生会竞选还特意跑来练习政见演讲江岩是他的助选团成员!。

——可是父母和姊姊就差询问恋爱进度了,交谈数番下来江先生简直像看另一名儿子,江岩解释说“这段时间都在和他准备申美材料,他之前在上寒暑校”,家庭成员都听得激动不已,好像这个消息是两人立刻要同居一样!

“小淼买的是四人份炒面,真不应该,我去烤一点蜜汁鸡翅和黑轮片。”

江岩赶紧跟着进厨房,看见江太太真的在开冰箱,急忙说:“等等,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江太太笑道,“其实你前女友来玩的话也是一样的,可是你都没有领谁来。”

“紧急家庭会议!”这时候江淼闯进来了,她瞟一眼江岩,毫不留情将他往外面推,“除了你,出去陪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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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什么家庭会议?肯定一百分啊。”

“谁夜晚十点半邀请人来家里玩。”江淼瞪了她老爸一眼,“今天可是同游,难道特意来跟你打屁聊天吗?江岩又不能去摩铁。”

江先生听到这话简直目瞪口呆:“你这个进度有点快吧!”

“不然怎样?”江淼指指点点,“特别重要的,强吻他,然后就此走掉,吓人又遗憾的最终告别式……

如果不能谈恋爱,死都不会和他做朋友。

林思豪边走路边活动手腕,准备上场就大杀四方;乔阅安却被这种情感痹倒,让他的脚步急匆匆调转,林思豪傻眼得直喊他的名字,他头也不回说道:“我落东西了。”

江岩坐在座位上,刚翻开一本题本,但他很快听清走廊上的脚步声。绝对是跑上来的,只是一分钟没有见面的人……他错愕极了,动弹不得地坐在那里,让密集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知道那种感受吗?像血液奔流,隧道里听到风,明亮的白昼在这坪玻璃窗的幻影里波荡着,一只隼向他迎面飞降。

即使是最熟悉的、亲爱的同龄人,他一言不发,江岩依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攥紧,下颌被微微抬起来,只能让那枚渴慕的吻在两人的唇瓣中间燃烧。

乔阅安的手指蹭着他的耳根,酒是众神的饮料,急促的叹息中间蒸馏出一种将熟未熟般的清香,江岩被缠着很深地吮吻,强烈的晕眩袭击了他,他感觉要缓不过来了。

对乔阅安从前的印象应该不会差很多,落拓,疏离,不轻易被察觉的不屑一顾,兴趣缺缺地走入人群。可是他有一对微钝的杏仁眼廓,面无表情时也有一点孩子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这么的、这么的……

刚才他从外面跑进来,一颗弹丸枪决般的眼神,江岩大概能猜到原因,只看一眼就心脏隐隐发痛,仿佛唯有接吻才能得到全部的慰藉。

一直到渐渐松开彼此,江岩都没能从那种神魂颠倒中脱离出来。炽烈又清新、微微酸涩而回甘的味道变得轻缓了,嘴唇上留有余温。

乔阅安在那张座椅旁半蹲下来,悄悄握着同龄人的左手,很温柔地摩挲他光滑的皮肤。

江岩垂着眼眸与他对视,感觉心脏很轻……这颤动的、久久的凝视最终让两个人都轻笑出声来,仿佛默坐在恋爱的海潮,每个人都变得神思恍惚。

“你知道吗。”江岩轻声说,“以前我就在想,没能跟你交朋友是很遗憾的事。”

“感觉那种好奇就像本部看双语部,男校看音乐班的女生……”

乔阅安有些想笑,轻快地回答:“我每天都幻想你做我男朋友。”

江岩感觉耳廓的温度从未下降,他盯着乔阅安吻一吻他的指骨,数秒钟后才慢慢挣脱出来。

“我想问你,那么长时间都只是注视和想象……后来有没有感觉差别很大?”

“应该有差?你很挑食。”

“……什么啊。”

江岩被逗笑了,透过日光凝望他,空气都变得无声沸腾……乔阅安想着,如果没有真正认识他,恐怕逃跑还来得及呢。拥有纯粹、洁白、无畏的灵魂,一双常青藤般温柔和永垂不朽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愿意跟我谈恋爱。

这是最始料未及的事情。

新月份随着一种奇异的气氛悄然而至,红漆的校车停在北男中校门前,穿着制服衬衫的学生鱼贯而出,男校高中生这个月的见面礼,就是在走廊碰面时一拍对方,大声喊道:“禁止坚果!”

礼拜一的早自修是英文周考,江岩进教室时,林思豪正在座位上发表「国际禁尻十一月」演讲:“我特意做了30天日历卡片,成功就画勾失败就画叉,大家互相监督……”教室里充满快乐的叫喊声,画面很是荒谬,最后是英文老师一脸悲痛地闯进来,这群男同学才作鸟兽散。

英文老师是名毫无威信的男子,相比办公室其他漂亮时尚女老师,惟一的优势是会拿乌克丽丽在课上弹唱《heyjude》或者《dubwaystodie》,曾经期初考输隔壁班的厌世脸被偷拍下来,变成了班级群组的表情贴图。

这些男孩装作低头翻英阅考卷,嘴角咧到耳根下,他差点气死:“刚刚是在干什么,很快就公布英听成绩了,是不是想考的科系都不采英听啊?”

整间教室的理组生睁着眼睛看他,英文老师沉默几秒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骂,林思豪怕他走下来,偷偷把30天日历翻过一面,江岩瞥见差点笑出声。

英文老师又苦口婆心说道:“很快就是学测报名缴费,再下周又是三模,整天嬉皮笑脸,倒数100天翻墙看附中园游,倒数30天看演唱会,倒数一个礼拜就去拜文昌帝君了,以为老师都不知道吗?……”

英文老师啰嗦一遍终于走了,林思豪悄悄说:“欸,可是读男校就是会变猴子啊!”

他又自言自语:“或者变成甲。”

江岩的座位就在他旁边,眼神很古怪地看过来一眼,林思豪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

两天后的早晨,江岩和乔阅安爬上校车,林思豪一看见他俩就大声喊道:“英听成绩出来了!你们知道吗?”

的照片;随即又想起乔阅安当然也见过他,撞球社的资料只占据一隅,就在这里拍照,又确实这样亲密地带他来了……藏蓝色墙壁,无影灯,木制球杆,赛制表持续地空旷。

两人突然间的沉默让乔阅安看了过来。这种沉默使他的眼睛里跳动着异样的光。

藏蓝色的小世界,在撞球表面流动的鲜红与溏心蛋黄的光泽,没有历届社长的照片墙在注,暧昧无声。

球杆被随意搁在球台上,乔阅安正悄然望着他,另一盏无影灯倒悬在他身后,银灿灿的光绳照耀下来,分割出明亮和曚昧的影子。

他的男友,神色静默的标致的脸,简直像只凭清水果腹,一身清白地游戏人间;可是凝望着他的时候,眼眸中间仿佛总是闪跳着一簇微小的火焰。

一双求爱的眼睛……

江岩根本无法拒绝悄无声息的靠近,乔阅安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蹭出细微的声音。他的同龄人很轻柔地碰了他的嘴唇,温暖的触感慢慢滑入唇瓣中间,那些美妙的气息、在近距离看不真切的眷爱眼神,都温柔地裹紧了他。

门被紧锁了,密室一般……在走廊尽头沉默。房间里只剩下错乱的喘息和黏稠水声,绵密的吻让身体都升温了,颈间微冽的气息被晕开,他们情不自禁越吻越深,很快就变得意乱情迷起来。

藏匿在男校里的亲密关系禁不起挑逗,平日停留两秒钟的对视、有意无意蹭过的指尖,一旦躲进角落,就能迅速演变为欲火焚身。

那些吻悄悄变成了情色般的味道,乔阅安的左手已经从棉麻背心下面伸进来,隔着衬衫的布料揉着江岩的身体,情欲顷刻间复苏。他的乳尖被蹭得悄然挺立,单薄的胸膛起伏一片,江岩知道在背心凌乱的遮掩下,那些鱼眼似的细纽扣早就脱出好几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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