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属河东狮啊?下手好狠。”
齐诗允又狠瞪他一眼,正想要反驳几句开脱,但又发现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同你讲点正事。”
“这个月我们的势力会介入铜锣湾,所以最近会比较忙,不过你只管照常上下班就好。”
闻言,女人脸上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变得紧张。去年东英试图把势力延伸到铜锣湾都发生了好几次大规模冲突,这次洪兴遭受重创,他们必定会趁机一举拿下。
齐诗允怔怔地想着这些事,想起蒋天生的死,心绪像一团乱麻。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
“答应过要带你和伯母去欧洲玩,等忙完这件事我们就出发。”
此刻,雷耀扬仿佛知晓她的担忧,坚定望着她的眼拥紧她腰身,令她心底的害怕稍稍淡去几分:
“……好,我明白。”
她乖巧地点点头,还是有些忐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既然是帮派斗争,那就一定会随时面临着危险发生,更何况对方是傻佬泰那个发起疯来没人性的老不死。
起初雷耀扬本来不打算把这些危险计划说出来,但因为程泰涉及到她父亲的死,思前想后还是有必要对她提前告知:
“还有一点,irs正在调查程泰在美国的税务问题,他很有可能会被引渡。如果罪名成立,按照美国律法量刑…除了巨额罚款之外,至少会判处十年以上监禁。”
“当年他杀害伯父的证据坏脑还在四处搜集,如果有眉目了我会告诉你,一定不会让你们白受这么多年冤屈。”
男人语气渐渐柔和,宽厚的手再度抚上她的脸,用温暖的掌心轻轻贴在她颊边:
“找个风水师看看日子,把伯父的灵位请回家吧。”
听雷耀扬说完,齐诗允内心的酸楚与动容交织,这一刻,胸腔像是被暖流汲满,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但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这份不计后果与得失的爱。
月往西沉,幽深水面倾翻人造景致,湾仔星光颠倒随海波摇晃,街市人潮依旧如常,与从前无数个夜晚并无什么不同。
南边一条单向行车道全长还不到一公里,却也热闹非凡。
士多和各类食肆星罗棋布,「大中国麻雀耍乐」招牌竖立在两栋旧楼宇中段,彩色灯管内电流声滋滋流窜,映亮大半片玻璃窗。
雀馆来人络绎不绝,馆内哗啦啦搓麻动静撞击赌徒看客耳膜,去上夜校或许令人昏昏欲睡,但「ahjong&esp;school」却能让人心甘情愿来「交学费」,通顶学到天光亮。
「头排」站在雀馆中央位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平均会有两个员工盯住一张台,随时谨防有不老实的赌客出千,女工辗转各桌端茶递水,满室灰蓝色尼古丁烟幕被四方桌上摇来荡去的铁质「抽水袋」驱散。
所谓抽水,是要每局赢钱的赌客需往内放置政府规定的百分之五佣金,银纸积少成多,光是靠抽水这一项,大中国雀馆每天至少能获利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哗!单约一筒!海底捞月!快给钱喇给钱!”
“叼你卤味有冇搞错?这么邪门…!”
“喂喂快来看这边对对糊!八番!!!”
“今日真是行衰运,再来一把!我就不信扳不回本……”
上下两层楼的雀馆内几家欢喜几家愁,赢的并未见好就收,输的也不罢手,势要在这张桌上和一百四十四张牌拼死较劲。
几下哐啷砸牌声刚落,厚重玻璃大门向外拉开,只见几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围簇着矮胖老人入内。
这阵仗是他最近出行标配,再眼拙的也能瞧出是雀馆老细。
刚从差馆解决麻烦出来的程泰一脸铁青,他并不似平时那般慈眉善目与熟人寒暄玩笑,甚至没睬上前想要与他招呼的老赌客就径直走上二楼会客室。
当他推门进入时,雷耀扬刚好抽完一支ore。
“泰叔来了,雀馆生意真是好红火。”
男人说着,看了眼程泰又环顾四周。这里的装潢实属一股暴发户气质,金色红色倒是喜庆,但墙上挂画牛头不对马嘴,又是花开富贵红牡丹,又是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俗不可耐。
但不可小觑的是,这里每日的流水数目相当可观,且相比起油麻地的「鸡记」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不少明星名流都爱来凑桌捧场。
而雷耀扬更明了,当年总华探长吕乐若不是为躲避廉政公署追查逃到国外,这间麻雀馆也完全轮不到程泰来掌管。
“扬仔讲笑了,我这哪有你的车行酒吧赌场赚得多?”
“这些钱在我户头上呆不了几个钟,有一大半都要飞进加拿大那个包租公口袋啊。”
傻佬泰讽刺对方又没好气自嘲几句,才慢慢走至雷耀扬身旁那张皮沙发上落座。
一转眼已经到年底,诸事繁琐,今晚是两叔侄自蒋天生葬礼后头回见面。
听闻骆驼那老家伙前几周去了台北养病,偌大社团都被雷耀扬和乌鸦几个堂主把持住,这段时间东英背后依旧小动作不断,正一步步侵蚀洪兴的地盘。
而今晚的会面是雷耀扬主动提出,他深知傻佬泰磨不开面子,是故意在给长辈台阶下。
点起一根卷烟夹在手里,程泰又挑挑眉看向侧边的男人发问:
“今晚兴致这么好,难道你也有兴趣开间雀馆?”
“听泰叔这么说,是不欢迎我来同你讨教经验?不过我确实觉得铜锣湾还少了几家雀馆,泰叔难道没兴趣?”
“再说我们一起合作过这么多年,泰叔哪次不赚得盆满钵满?”
雷耀扬嘴角一抹笑极为自信,他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回答对方,只不过这次合作意图是假,巧取豪夺是真。
近期和合图连同洪兴一样仿佛走入低谷,背后对程泰的夹击也在渐渐浮出水面,但傻佬泰放不低姿态也没脸面来找他求和,直到现在还在苦撑。
“呵呵…几家麻雀馆收入不过是九牛一毛。”
“扬仔,我知你们想要铜锣湾,但你可知洪兴每个月交给我的数是多少?”
程泰被一堆糟心事堆着火聚在胸腔,说话口气也变得不大好。但没想到对方依旧笑容挂在嘴边,向他不疾不徐道:
“我知道泰叔向来胃口大,但吃多了难免也有消化不良的时候。”
“比起动刀动枪还要惹到差人,我们两叔侄坐下来谈妥,也不用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是皆大欢喜?”
男人把话锋一转,程泰眉目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最近几周美国警方正调查他在当地的诸多不法勾当,连同他的门生庄炳强替他在叁藩打理的大半生意都被彻查,而最衰的莫过于最近暗地跟踪自己的鬼佬都有好几个,一些投诉他场子有问题的匿名信也在不断出现。
去年吕乐派人枪杀自己不成,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如果知晓,肯定不会放过,那衰人一定是收到风声才会有此异动。
今天就是因为有匿名信投诉旗下的芬兰浴场里有情色交易,手底下人不顶用,还要让他一个社团龙头出面同那帮废柴差人解释周旋。
幸而最后查清是莫须有罪名他才能从差馆出来,偏偏半道他又被在家养胎的情妇打来电话撒痴抱怨添乱,繁杂情绪全部堆埋一起,令他烦躁得想要原地爆发。
东英虽然想要争夺铜锣湾掌控权,但结合近日海外的诸多异样,他猜想这些龌龊手段八成又是吕乐所为。
然而最可气是笼络蒋天养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对方表示并不想接手自己死鬼老哥的烂摊子,就连蒋天生出殡那日他都没有回香港。
眼下奔雷虎单枪匹马,带着十成十把握来同他讲数,这种许久未受人掣肘的屈辱感化成怒火在胸腔燃烧,让傻佬泰莫名想起雷义那老狐狸曾经压制自己的种种。
思想挣扎许久,指缝里的卷烟烧了大半,程泰十分明了当下情势对自己有多不利。
如今没了龙头的洪兴社像是烫手山芋人见人躲,虽然推举陈耀暂代坐馆稳住局面,但洪兴旗下的生意也处处有漏洞,一部分合伙人已经撤资撤股,他们之前洽谈的几个项目也遭到临时变卦……
再这样继续耽误下去,只怕会有更大变数。
曾几何时,他也生出像吕乐一样离开本埠在国外逍遥的想法,但现在已是进退两难。形势逼人,暂时无法腾出手去应付更多,他已经被多方势力围困在其中,快要无法脱身。
老人长吁一口气,眼盯着雷耀扬淡定面容,不得不暂时向他妥协:
“说吧,你们给的条件。”
“你老人家知道我做事向来分明,情分是情分,生意是生意。”
“洪兴曾经给泰叔多少,我们东英也会一分不少的给你。还有这个…我猜,是你目前最想要的。”
说罢,男人将桌上一份事先预备好的文件递给程泰,示意他打开。
对方神色诧异地接过后,又拿出自己衣兜里的老花镜戴好,才将信将疑地开始翻看。
程泰神情错愕,狭长两眼聚焦在合伙人名字上反复确认,是前几日同他说想要撤资的大陆商人。
“泰叔还想要在大陆发展,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如果早点告诉我,还有几桩生意也不至于打水漂。”
说罢,雷耀扬细看这老鬼神色变化,嘴角冷笑又深了几许,那对凛冽的琥珀色双瞳如锋刃般,在头发花白的矮胖男人脸上来回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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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宝宝们我更新晚了!
实在抱歉抱歉(;′??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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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s:ternal&esp;revenue&esp;service&esp;美国国税局缩写。
al&esp;capone:阿尔·卡彭&esp;于美国禁酒令时期声名鹊起的黑帮份子和商人,是芝加哥犯罪集团创始人及首脑。
士多:便利店
ahjong&esp;school:麻将馆的戏称,香港持牌场地。
鸡记:香港第一间麻雀馆。
头排:麻雀馆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