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万里卷潮来,墨云拖密雨斜扑向道路旁苍翠繁茂植被,半山脚下景致也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雷声阵阵衔猛雨而落,噼里啪啦在树叶上砸出声响,闪电白光划破夜空,眼看雨势就要变得更大,雷耀扬立刻将玄色西装覆盖住女人头顶,揽紧她在自己臂弯下,两人一路小跑穿过偌大庭院进入宅内。
忠叔拿着伞出门去迎时,一男一女都已经跑到大门阶梯下。
warwick双耳竖起听见动静,一路飞奔至玄关迎接,当它看到齐诗允出现在自己主人宽肩背后,更是兴奋得摇头摆尾在原地疯狂转圈。
齐诗允还没从刚才在大门口的对话中回神,但看见warwick如此热情,也面带微笑蹲下身接受它亲密问候,雷耀扬带着浑身潮湿水气径直走向厨房,跟正在做晚餐的厨师交代再做一份解酒甜汤。
忠叔没见车子入库有点莫名其妙,又看到雷耀扬衬衫都被淋湿了大半,交给他让佣人清洗的西装也都是雨水。
明明他昨天临走时说了下周才会回香港,几个钟头前突然来电说让厨师准备晚餐,现在又和齐小姐淋了雨一起出现在家,实在搞不懂这二公子到底在玩什么别样浪漫。
被雨水浸透的面料紧贴皮肤,感觉太难受,雷耀扬边走出厨房边抬手解衬衫纽扣,他看到还在客厅与狗玩得不亦乐乎的女人微微蹙眉,走近时忽而又笑起来:
“先和我上楼洗澡,再下来吃晚饭。”
他轻声说着又弯腰摸她头顶,就像是她此时正在抚摸warwick脑袋一样,两人一狗像武侠片里互传功力,画面有种莫名喜感。
他们两周多没见,她抬眸望住他已经脱下衬衫的赤膊上身,又听到和他上楼洗澡不由得红了脸。
但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雷耀扬听到她那些话后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如常对她,甚至还更温柔。她都严重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只听进去那句她不小心说出口的意外表白。
从两人进了浴室,雷耀扬一直循规蹈矩连话都很少,他为齐诗允洗头吹发抹身体乳,整个过程没有半点色欲意图,却又撩得她好不容易挥发的酒精又重归血液,惹得她面颊绯红似朵芙蓉。
在衣帽间换好一身舒适家居服,他让她先一步下楼吃晚饭,待男人再坐到餐桌前时,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嘴里忙着讲电话,听起来像是在谈什么餐饮业的生意。
最近因为新闻部工作忙碌,齐诗允三餐又没按时按点,现在桌上摆着精致传统菜式,香味循循善诱勾引味蕾,终于让她觉得饥肠辘辘。
捻起一块松露羊肚菌饺细嚼慢咽,特质xo酱与馅料结合得恰到好处,松露独有鲜香在舌尖绽放,味道十分惊艳。
女人尝过略微讶异,也不知道平时吃惯鲍参翅肚嘴巴极其挑剔的雷总,是怎么爱上自家大排档那些平民菜式的,她甚至感觉,连他会喜欢上自己都是世界十一大未解之谜。
等齐诗允米饭吃了半碗,雷耀扬才挂断电话拿起那份文件袋递给身旁女人,抬抬下颌示意她打开。
“这是什么?”
她好奇的看了看袋子,又一脸莫名其妙望着神秘兮兮的雷耀扬。
“知道你闲不住,既然现在你有空,不如同我做点生意?”
“…跟你做什么生意?我不会啊…”
齐诗允听过更加懵然,完全不知道这男人又有什么新想法,该不会是真的让她做什么私家秘书一类…帮他打理社团生意…?
“不会可以学,谁天生就会做生意?”
雷耀扬神色严肃,说得不可置否,最终还是他打开她手里的文件袋,取出内里的屋契和送赠契递到她眼前:
“这份是我前个月收回的物业,上下两层楼连通一共五千多呎,在佐敦。”
“我一直都觉得方记开在深水埗太可惜,食客很多但地方太小,所以我打算做成酒楼。”
“正好你最近有空,你回去后同伯母商量一下,如果你们都同意的话我就找人去办牌照,最快的话大概三十天左右,这段空余时间可以先做装潢。”
“我负责投资,你们负责经营和菜品把控。”
“陀地不会有人收,这块地方都归东英。”
振振有词说完,他嘴角扬起笑意望着神情略显呆滞的女人,或许他要「感谢」傻佬泰,终于有机会让他落实这个计划。
齐诗允听过,看着手里写着他大名的合法合规文件以及那份送赠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本来她打算就近在旺角租一间稍大些的物业把方记搬过去,可前段时间看了很多家都觉得不合适,价格高昂自然是她望而却步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手里这份物业大小和所在地段,少说都是一两百万年租,更别提拥有整个上下两层楼…她若是不做生意,光靠收租都能成为小富婆…
就在这金钱快要蒙蔽双眼的瞬间,齐诗允蓦地清醒过来。
刚才在家门外的对话还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趁着酒劲耍心机,而这男人不仅不计较她的「利用行为」对她一如往常常,现在还大大方方顾虑周全给她提供「就业机会」,更是不求回报赠送物业,齐诗允愣愣的怔在原位,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诗允,伯母年纪大了,成天在那间屋炒菜我也不忍心,再说你不是买了新单位还要缴月供?经营酒楼暂时就当作过渡,等有合适的工作你再去也不迟。”
正说着,雷耀扬盛了一小碗解酒甜汤放在她面前,又用匙羹舀起一小勺送到她唇边,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这个物业从头到尾都干干净净,签了这份送赠契以后就是你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
“其他具体事宜我已经交代周律师拟好,最迟明天传真一份过来给你看。”
“不用觉得有压力,也不能拒绝我,就当是我让你丢掉工作的赔偿。”
陶瓷匙羹轻轻贴在丰盈唇珠下,齐诗允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的不自然起来,她丢掉工作也有部分自己的原因,而他的身份,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雷耀扬所说的重点和利弊都直中她要害,虽然讲出真相如释重负,却也好像失去了心安理得享受这些待遇的权利,而他这份「赔偿」,也实在是太过厚重…
男人洞悉到她不适,将匙羹慢慢放回碗中搁置在餐桌上,他明白她的顾虑,也明白她对自己深埋秘密的苦衷,但他太了解程泰是何等奸猾狡诈,也清楚这老鬼在港岛树大根深,他一己之力也难以撼动。
虽然最近一年两叔侄摩擦不断,他也暗中同他近身高文彪有利益接触,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想过要和程泰反目成仇。
今天意外得知她隐藏的真相,他第一次陷入矛盾和迷茫,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诗允,目前还不到我能动他的时候。”
“我跟他之间利益牵扯太多,所以我现在…还没办法给你一个具体答复。”
面前女人听罢不语,她理解他这样说的理由,也明白程泰有多难对付,况且这毕竟是她自己的血海深仇,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能对她坦诚为她着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怎么还能贪得无厌对他予取予求?负罪感不断在心底蔓延,她似乎已经做不到让雷耀扬为自己去承担这份风险。
“…嗯,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我知道没那么容易…”
“雷生,你就当作是我压抑太久…喝醉了口不择言…”
齐诗允垂下头,酒醒后还是认为自己行径太过分,她不敢直视雷耀扬那双凌厉眼眸,骤然卸下所有伪装防备对他袒露心声让她很不习惯,攥紧指节的手心冒出细汗,就像是一丝不挂坐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