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香港国际瓶2400米一级赛会在沙田马场举办,目前距离赛事还剩一个多月,赛马会每天都在紧锣密鼓筹备赛事。
清晨六点,马场晨操就已开始,练马师早早就从马房牵着一匹匹赛驹进入田泥踱步圈内,按照马匹体态进行快跑训练,久未参赛的需要加大运动量保持身型,而参赛频繁的则要减少相应操练。
碧绿草坪上还挂着朝露,阳光从云层后放射出白金色光芒,渐渐覆盖整座马场。
八点叁十分,闸箱测试开始,战况依旧是看得人精神亢奋,刺激程度不亚于正式比赛。
齐诗允最近也到得很早,每天破晓前就起床,驱车在两个马场间来回奔忙,记录马匹晨操状况,更新实时赛绩,稍晚些时候还要折返报社整理采访稿和马评人提供的各种贴士,常常超过下班时间。
在马经周刊呆了快四个月,赛马会和两个马场间的各个场所她已经是熟门熟路,和马房练马师、见习骑师关系都还不错,时不时还参与喂马和一些简单的口头训练,对于马的习性行为也有更深入了解。
还记得当初进马房搜集马匹资料时,齐诗允都是屏住呼吸憋住气忍耐那股刺鼻味道,现在好像都习以为常,加上最近为了年底的比赛正在进行部分精细翻修,马房空气好了许多。
两小时后,试闸结束。
练马师又将已经大汗淋漓的赛驹牵回马房开始清洗喂食,齐诗允和一众同事同行跟随记录马匹情况。
突然几个男人从马房入口处进来,练马师手中紧握缰绳,牵着一匹威仪挺拔腰背滚圆的纽西兰栗色骏马,而它没有佩戴眼罩及任何测试用装备,看起来是外来新进马匹。
“哗?!不是说年底就要举办国际马匹拍卖会,现在怎么还有马主会去国外买马?”
“就是啊,最近都没听说有私人或团体购入,不过这匹马看起来好眼熟…”
“…有点像今年初纽西兰杯的亚军!”
一群同行不由自主围观起这匹赛驹开始七嘴八舌讨论,看来是年底那场国际赛级别和五百万奖金太过吸引人,居然还有马主选择在这个时候从海外购入马匹,也不知是本港哪位富贵闲人。
大家都好奇簇拥上前,迫切想要获得这匹赛马更多信息,而齐诗允在牵马的那位练马师身后,看到了程泰近身「挣爆」。
因为此人后脑处有一道长长刀疤印记,所以齐诗允对他印象极深刻,几年前在新闻部时就报道过他的相关事件,这凶悍寸头男人是和合图金牌打手,傻佬泰左膀右臂,而且向来行事高调。
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跟随队伍走过去,心中开始思索,凭借挣爆的地位财势购入这匹百万赛驹也不是不可能,但也很有可能是程泰的马。
“先生!请问您是不是马主?这匹马是前几个月那匹纽西兰杯亚军「ace&esp;one」吗!?”
一位同行兴奋走上前询问,挣爆轻拍了两下马身极为满意,他侧过脸望向身后一众记者,嘴角勾邪回答:
“马主是「湾仔皇帝」,诸位还有什么想问的?”
程泰江湖花名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突然噤声,看来这次国际赛事级别和奖金确实吸引不少马主,连一向不爱在赌马上花心思的傻佬泰都要来染指,还不惜重金购入良驹参赛。
寸头男人再度露出一脸狡黠笑容,豹头环眼扫视跟前媒体记者:
“现在还不到你们写的时候,等国际瓶夺冠了再报道也不迟。”
说罢,众人识趣逐渐散去,齐诗允挤在人群后留心马匹特点,她并不奇怪程泰突然购入这匹马的诡异行为,或许和他之前在苏富比高价拍下艺术品一样,都是合法洗钱罢了。
快到午休时间,齐诗允假意在马房各处辗转观察其他赛驹情况,一直等到挣爆离开马房,又转回那匹高大骏马马厩,佯装好奇问了练马师几个问题。
大致得知这匹马是今年八月底从纽西兰拍卖购入,为的就是参加年底的国际瓶比赛,之前一直养在私人马场,现在为了适应赛事才将其转到沙田马场集中训练。
而这匹马特殊之处在于,嗅觉敏感度更异于寻常马匹,当时纽西兰杯本可以夺冠,但很遗憾在最后冲线时段出了岔子,与冠军奖杯失之交臂。
齐诗允回到报社后,虽然手上在写稿,但心里一直在计划着她的下一步行动,或许那匹马,能助她一臂之力。
接下来几周,齐诗允每日照旧奔波在两个马场之间,但在沙田呆的时间较久,但是一次也没遇到过程泰前来察看赛驹情况,练马师精心饲训这匹良驹,齐诗允也偶尔跟练马师交流马匹习性状态,假意表示自己也十分看好它夺冠。
距离赛事只有不到月余,期间只有挣爆来过马场探望过几次,所以即使休息日齐诗允也不放过,依旧到沙田「驻守」。
自从上次「泳池事件」之后,梁嘉怡没有再找过她麻烦,只不过每次在周刊部遇见都是跟她摆一副臭脸,齐诗允不以为意,也不想和她多话浪费时间。
雷耀扬那日在楼下与她一别后又和她见过叁四次,不出意外的都是把她拖回半山在床上翻云覆雨,好像永远都不会腻味一样。最近一周他好像很忙,只通过几次电话问询她近况,齐诗允「如实相告」的同时,也表示自己很忙没空多聊。
每周叁,沙田马场都是夜赛,白天依旧是例行晨操和试闸。
中午过后,齐诗允从跑马地驱车过来,刚准备解开安全带,抬脸的瞬间透过车窗看到了一辆红魔法拉利上下来一个瘦高男人。
是程啸坤。
她呆在车内观察许久,看见跟着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个女人,但不是上次在赌场遇见的那位,另外几辆车上则下来几个保镖模样男人紧随其后,和合图太子爷来马场,派头依旧要做足。
眼见一行人往马场内走去,这个时候来,应该是去看马。
齐诗允重新发动车子,将车开至离马房最近的那条小路停下,在车内换好一套提前准备好的马房清洁员服装,又从后备箱拿出一小瓶白醋装入背包内,下车后匆匆往目的地快步走去。
穿过一号看台闸口,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抵达沙田马房,现在正值中午,马匹大多训练完毕都被牵回马厩内喂食休憩,齐诗允气喘吁吁站在马房附近,远远望见程啸坤一行人踪迹,不少马主也正结伴前来。
或许程啸坤的赌博范围只在赌桌上,齐诗允呆过的这段时间没见过他来过马场,会员包厢也只挂有程泰的大名,但此刻他的确出现在这里。
汗水浸湿了她鬓边的发丝,心中忐忑和紧张纠结在一起,思绪在脑海中斗争不断。
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这样好的机会,距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程泰一次也没来过,今天这赌鬼败家子送上门来,只能是他倒霉。
那匹已经改名叫「百威星」的赛驹,经过齐诗允一段时间观察,它确实与其他马匹不同,嗅觉敏感度更高。
因为马儿生性害怕酒味和醋味,齐诗允趁人不备时悄悄将一滴稀释过的白醋加入百威星的饮用水中,它便会立刻扇动收缩鼻翼喷出气息,眼神也变得惊恐,鬃毛竖起的同时抖动全身肌肉,发出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嘶鸣声。
齐诗允自问这辈子从没做过坏事,但杀父仇人一家不但生活滋润富贵逼人,还能平安无事得享天伦,多年积攒堆迭的仇怨就像海啸般不停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