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蒹葭梦寐思服醉两世电光幻影(1/2)

詹敬仁是清音坊的歌者,也是品酒大家的弟子,不过,再怎么说也就是个贱籍的乐户罢了。

长公主想拜品酒大师学习,发现那人已有心动的未婚女子。长公主既懒得插足他人,又厌恶争风吃醋的麻烦,于是退而求其次,登门拜访詹敬仁。

詹敬仁正在生病,但长公主是贵客,清音坊派人传话,他也只能强撑着涂脂抹粉,从病榻上爬起来招待。

长公主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病了,花了钱却没有听他的曲子,而是开了药,又为他施针,果然药到病除。

歌者地位卑贱,和长公主实属云泥之别。

长公主如此善待,深恩难报。

而长公主言谈举止,一派潇洒风度,更是让他怦然心动。

他尽心竭力教长公主品酒,每旬与公主教学相长,日久天长,他按捺不住内心爱慕,主动为长公主唱了一首《蒹葭》

长公主似乎不解风情。

詹敬仁鼓起勇气,主动开口请求,当了长公主的面首。

玉碗盛来琥珀光,葡萄美酒夜光杯……

长公主不喜奢靡,为了学品酒从太后那里取了酒和酒具,也不过每旬课上享用。

詹敬仁每旬教长公主品酒,长公主微醺时,会借酒意从他唇间抿最后一口。

每旬的这一天,对詹敬仁来说都是恩赐。

长公主着衣清素,手捧玉杯时,如捧莲瓣,詹敬仁怔怔看着,几乎忘了倒酒。

“詹郎?”

詹敬仁回神,美酒当前,他却只为公主心醉,他心底轻轻叹息,这叹息也像酒一样微辛。

他羞愧一笑,捧出一双镯子,奉给长公主,又扯开话题说道:“公主,玉露酒倾倒时,有泡沫如珠如露,当用琉璃杯饮,才得其中之妙。”

他不说这镯子有什么意义,情愿长公主把它当成一件新奇的小玩意儿。但长公主知道这是他家传的镯子,于是戴在腕上。

这是一对儿琉璃镯,不像水晶那样澄澈,但绿如春水,似藻荇交横。

府中没有琉璃杯,詹敬仁早有预料,从师父那里借了一套,为公主斟酒。

长公主用那双戴在镯子的手,捧起玉杯一样捧起詹敬仁的脸。

詹敬仁一瞬间不敢看她,低眸敛目,带着点羞怯。

爱上长公主的时候,他没有送镯子。

成为面首的时候,他没有送镯子。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情根深种,在爱面前俯首称臣,将最后也是最珍贵的家产奉献给长公主,即使他的全部对长公主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长公主慢慢拨开他遮住一边眼睛的刘海,凝望着他的眼睛。

那双翡翠色的眼睛望过来,像小鹿望着猎人,静静地等待死,或者生。

“你的眼睛,和中书令王携之的眼睛都是翡翠色的。”长公主忽然发现了这一点,“卞陵公王谚的头发是玫瑰紫,你的浅一点,像雪青。”

詹敬仁的心坠下去。

他知道王家,知道那是他永远配不上的家世,是可以堂堂正正爱慕长公主的家世。

“不过,你更好看。”长公主说,“王家也喜欢品酒。你,如果不是歌者或者面首,一定比他们受欢迎得多。”

詹敬仁的手抖了一下,酒从杯中倾落,露水一样坠到地上。

睫毛上沾了泪水,挂在碧绿色的瞳子前,像起雾的深林。

长公主从他颤抖的指间接过酒杯,饮了一口,又去吻詹敬仁。

清冽的酒从唇间渡到唇间,也变得藕断丝连一样缠绵。

詹敬仁全然敞开了自己,像献祭的羔羊一样,把赤裸的躯体摆放在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借着酒意宠幸,于是他的筋骨皮肉尽数染上了醉意。

剩下的玉露酒,长公主送给了詹敬仁:“酒不过自娱娱人之物,若只有权贵得享,多可惜啊!”

一醉经年。

昭明十七年二十九日,最后一节课。

长公主在二人对饮时,对詹敬仁说了罗谦的问题,詹敬仁很是赞同。

长公主最后说:“罗谦如果要回谢家,你就把这个,放在他的酒里。”

詹敬仁知道那是毒药,他不关心原因,他愿意为了长公主做任何事。

长公主登仙后,罗谦无回谢家之意,詹敬仁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朱雀桥边,伊人已逝,荻花萧萧。

詹敬仁坐在桥上喝酒,一直一直,喝到从桥上掉下去,噗通沉进水里。

咕噜噜的一串泡泡浮起,玉露一样。

目光所及,只有水中淤泥藻荇,和水面上垂首的荻花。

他在水里伸手去碰,荻花似乎遥不可及,吐出的气泡碰到手就碎了。

路过的渔民把他捞上来,詹敬仁湿淋淋地一个人走回公主府,大病一场。

余生枯守,一如朽木。

昭明一年一月一日,詹敬仁重生。

再活一世,他无意功名利禄,只求再陪在长公主身边。

这一世长公主成名更早,和前世大不相同。詹敬仁一心挂念,时时留意,又何必靠眼睛才能分辨。

长公主参加的讲经会,羽都每每倾城出动,都来听长公主与高僧论道。

长公主之神异与才干,往往使举座皆惊。

羽都人纷纷以花果,以美玉,以金银,以种种美好之物敬奉。

詹敬仁捧着卖唱数月换来的玉露酒,在长公主滔滔不绝的论道后,忐忑不安地跪在长公主身边,奉上琉璃杯解渴。

在长公主身侧,世家子同样奉上名酒,那酒更珍贵、更清冽。

詹敬仁的酒再好,也不过是凡品。

就算他竭尽全力,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酒,也配不上长公主。

浓烈的酒香里,詹敬仁跪伏在地,几乎哭出声来。

长公主垂眸,微微一笑,接过了詹敬仁的酒杯。

世家子不服,怒视詹敬仁。

长公主悠然说道:“富贵之家,自有甘泉,泉香酒洌,赠送的是九牛一毛。贫者之家,共享苦井,水涩酒甜,赠送的是虔敬诚心。”

詹敬仁含泪望向公主,公主依旧温柔,却如隔云端,相望不相及。

“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渴时有水润喉足以,家有余财,请为己身,不必馈我。”长公主是对詹敬仁说的,也是对所有人说的。

詹敬仁接过长公主递过来的杯子,杯中仍有半盏残酒,杯底犹自冒着气泡,浮动如玉露。

她只喝了一口,如此而已。

长公主是世外仙,詹敬仁早就知道了。

他静静跟老师学品酒,刻苦求教,直到师父叹息他的才能,再也无法指导。

詹敬仁出师后,长公主也已经开府,他再次请求追随长公主。

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

“你对酒如此了解,举世罕见。虽然当不了什么朝廷大员,若得本宫举荐,成为一方父母官,却是手到擒来。何必舍本逐末,以色侍人呢?”

詹敬仁明白,他都明白。

贱籍和权贵的区别,飞黄腾达的机会,他都明白。

可是……

长公主留在人世的时间,也不过电光一瞬啊!

“奴只想侍奉公主,直到公主……抛弃奴为止。”

也许他依然醉在那年,始终未醒。

也许他抛弃一切,只想为了求证,曾留在追忆里的温柔过去。

他得到过长公主的怜惜,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温柔地爱着他的长公主,不是他漫长余生里追忆的幻影。

羽都供奉长公主者甚多。

而长公主在讲经会上,只饮詹敬仁奉上的酒。

最普通、最便宜的,羽都人人都能喝的浊酒。

只有詹敬仁能化腐朽为神奇,将劣酒处理为入口温润的良酒。

昭明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长公主在朱雀桥告别众人。

水边是羽都庶民权贵,面前是挚爱亲朋,詹敬仁跪在公主脚边,请求将毕生所酿最好的酒奉给公主。

长公主饮了一口,微微一笑,说:“人生如电光幻影,倏忽而已。爱憎离合,酒色财气,何必执迷?须臾浮生,能得母亲溺爱,诸君敬爱,何其有幸。诸君勿忧勿悲勿惧,我今乘风归去,虽在琼楼玉宇,此心与君同一。”

大雪纷纷扬扬,苍茫落下。

杯盏落地,玉露迸溅。

到最后,她也不过饮了一口而已。

巨大的悲痛里,詹敬仁悬着的心忽然轻松起来。

长公主是世外仙,詹敬仁是足下尘。

可是长公主看见了他,两世都看见了他。

凝望月光的人,在月光眼里,是否一样洁净无瑕?

爱慕素净如月的公主,是一件美丽的事。

在她美丽的眼中,他好像也变得美丽起来。

太后任命詹敬仁为酒待诏。

詹敬仁之酒,就此名扬天下。

传闻,詹敬仁好用荻花滤酒,而长公主甚爱之。于是羽都皆效仿,堂前屋后,河流水道,遍种荻花。

歌者的一生,都在唱那一曲《蒹葭》。

荻花并非蒹葭,于是君子梦寐思服的淑女,永远在水一方,不可求,求不得,相思如歌,掠水而过。

这正是:

歌蒹葭梦寐思服,醉两世电光幻影。

长公主在母后和羽都的爱意中辞世,获得久违的安然。

她玩够了男欢女爱,只想登基后肃清朝局,再造乾坤。

经前世试验后,长公主欲神道设教,笼络人心。

昭明一年一月一日,长公主昏睡不醒,太后谢曼在一旁照顾,柱国夫人明林前来看望。长公主忽然坐起,对明林道:“姽婳仙子几时到访,也来笑我下界后出师未捷,先服毒药吗?”

太后和明林相顾愕然,长公主这才装作如梦初醒,说道:“我刚才恍惚了,舅妈别放在心上。”

羽都众人多向佛,对这种奇闻异事虽半信半疑,也扩散得飞快。

长公主苏醒之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文武之道无一不妙。

一日之间,脱胎换骨至此,除了神仙之事,又有什么解释?

后来长公主屡屡预知他人生老病死,又能妙手回春救人危难,其中广为人知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卞陵公王谚之妻、谷原大长公主苍楚楚病重垂危。长公主乘白马登门看望。

王漠与长公主交好,遂求公主救命。

公主沉吟,说生死自有定数,儿孙纯孝也只能延缓数日。

王漠苦求不止。

长公主遂请众人退避,与谷原大长公主独处静室。

太师王谚不信长公主真有神通,在窗外窥见长公主焚药燃香,念念有词,如招待宾客。室内并无节少于1000字,我把作话放这里了,不想看的可以直接拉到下面正文虽然本来正文也没几个想看的吧

很想继续写,但是算了,先把脑洞扔在这里吧。

——问题应该不大,这种我自嗨的奇葩cp,看评论是0就知道除了我没人喜欢了tat

明林对罗谦比谢子迁对罗谦还好,不是怜惜罗谦就是怜惜孤苦去世的罗珈,总不能是喜欢谢子迁所以爱屋及乌吧,连谢子迁都天天拿家法教训罗谦

谢子迁是灞原公,罗珈配色是柳枝柳叶,很难不让人想起灞桥折柳啊

但是一直依依惜别还千里迢迢去陪谢子迁的却是明林

这仨人的关系多好玩啊

为什么没人吃

为什么没饭吃

我也不想写这种垃圾啊,自割腿肉还是好饿

总之,这仨人的故事结束了,下一个嫖其他人,如果我有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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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珈与明林相处日久,谢子迁不过是旧日情人,又如何比拟新欢?

何况罗珈很温柔,其实不会主动来搞谢子迁。

但是明林喜欢搞谢子迁,也喜欢罗珈搞谢子迁。

并不是明林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明林只是觉得,谢子迁是不乖的小狗,罗珈是需要胆气的情人,应该用小狗给罗珈练一练胆量。

何况,谢柱国在罗琴师面前屈尊受辱,实在是好看得很呐。

明林受女帝命,暂时外放地方。

罗珈依依不舍,为明林奏《折杨柳》送别。

明林折柳枝盘在罗珈腕上,二人耳鬓厮磨,喁喁私语,真如莲开并蒂。

谢子迁听琴音就知道罗珈对明林一往情深,又看妻子与罗珈卿卿我我,心生悔意。

明林走后,谢子迁难忍思念,竟也千里迢迢跟去了明林所在。

其时谢子迁已身怀有孕。

明林床上虽然喜欢玩弄他,平时倒也体贴,只是政务繁忙,谢子迁虽与妻子同处一地,却也难得有几次温馨夜晚,情欲难忍,百般暗示。

明林看在他怀孕的份上,温柔对待,他却不禁思念起了明林和罗珈蹂躏他的时候。

谢子迁已经被欲望调教熟透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好景不长,谢子迁生了一个孩子,却是罗珈的配色。

物议沸腾。

当初人们羞辱怀着私生子的罗珈,现在政敌就如何羞辱“红杏出墙”的谢子迁。

罗珈和明林对风言风语毫不留意。

就像曾经谢子迁也对风言风语无动于衷一样。

罗谦对这个孩子倒是很温柔,对谢子迁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不过,谢子迁是否高兴呢?

不可说。

人人都觉得谢子迁应该是幸福的。

功高爵贵,儿女双全且德才兼备,就连私生子都有一手好画艺,又有一个愿意宽容他,愿意养他私生子的“贤惠”伴侣。

就像人们从前觉得明林是幸福的一样。

谢子迁,当然,是幸福的。

罗珈春草一样温柔,春草一样卑微。

死也像春草一样,悄无声息。

权贵打马看尽羽都花,一季开败一季替。马蹄随意踏春堤,花夭草折无人泣,空余遗恨埋春泥。

芝焚蕙叹,物伤其类。清音坊众人凑钱为她买了一具薄棺,草草安葬。东风恶,世情薄,群芳自顾不暇,除了儿子,无人在意她曾经活过。

——本该如此。

长公主看见了罗珈。

万众瞩目的长公主看见了她,她就注定被万人所见。

罗谦被长公主买入府后,长公主做的,幻想亲自盖下玉玺的感觉。

苍何送给长公主印章,向长公主抱怨朝政。

长公主对他想要权力的念头洞若观火,可她绝不会教导他学识谋略,只会教他琴艺。

苍何就明白了,姐姐亲近他,但更亲近她的母亲。

苍何只有自己。

苍何曾经和萧王等几家心照不宣对抗谢家。

甚至,萧艾和王谚等人与无知的幼帝还有半师之谊。

长公主登基前,授意王太师起草废帝的诏书,令萧侯亲自传旨。

她要苍何知道,羽都的权贵们毫不犹豫抛弃他,弃如敝履。

苍何明白这些人是多么冷酷自私,他不为这些见风使舵的人伤心,只为姐姐展露的恶意痛苦。

难道姐姐的善意和怜爱都是假的吗?

苍何记得很清楚,诏书骂他卑贱小人,阴谋僭位。

谢子迁拥兵自重,圣旨里虽然几次讥讽,却不会指名道姓骂他的过失。

只有苍何是台前的靶子。

贱民居然敢觊觎至尊之位。

贵人们唾骂他,好像安排他、拉拢他的不是他们一样。

女帝没有打他,没有骂他,只是将他贬为官奴,囚禁在暗室。

几番磋磨下,苍何抛弃尊严,心甘情愿当了女帝的侍奴。

女帝提拔无名官奴作司礼监掌印。其人生平不详,传说样貌肖似废帝,常伴女帝身侧,鲜见外人。

王携之和谢子迁曾与此人有一面之缘,二人皆讳莫如深。

一步登天,媚上幸进之辈。

众人皆知,此奴必为佞臣。

长公主喜洁,苍何就只摘掉了两枚淫丸。他既然是姐姐的东西,身体也全都由女帝管理。仅剩的那根玉茎上了锁,钥匙在女帝手中。

女帝喜欢灌他茶水。苍何瘦削的腰腹被水撑得微微鼓起,只能涨红着脸求女帝解开锁,让他退下更衣。

苍何羞窘,却并不讨厌——

姐姐的掌控让他觉得安全。

官奴有关的传言沸沸扬扬,官奴其人却鲜少与外臣接触,直到皇后主办的春日宴上,众人才终于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佞幸。

苍何鲜少参加宴会,他没有学过什么东西,极其不擅长出席人多的场合,但是——

这次是女帝迫他走出宫殿,要牵着他出席宴会。

宴会开始前,众人相互寒暄,七嘴八舌,喧闹如滚水,在宫殿之外就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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