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2)

如是又过了几日,孟家二公子孟敞从应天书院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孟敞是二房的嫡公子,但二房是老国公爷的庶子,一家人一直在齐国公府谨小慎微的活着,从不敢冒尖儿出风头,二房的子嗣暗地里却十分争强好胜,齐国公世子孟放擅武,少年成名。二房的孟敞在武比不上大哥有出息,一门心思往文上发展,奈何资质平平,读了多年也读不出什么名堂来,去年好不容易得了名师指点考上了应天书院,一家人喜得什么似的,这会儿灰溜溜的回来了,二房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的什么似的,但对孟敞为何会回家一事都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这日清晨,孟敞身穿一袭青灰色的宽大儒衫,特意等候在孟瑶华给老夫人请安必经的小路上,迎春花如碎金一般铺洒在枝头,葳葳蕤蕤,虽然微末倒也生气盎然。

孟敞的消瘦的身影被扶疏的草木掩映住大半,见孟瑶华从春晖堂出来,他迅速窜了出来,伸手将孟瑶华拦了拦说道:“二妹,请留步。”

孟瑶华蹙起眉头问道:“何事?”

孟敞将宽大的衣袖收了收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个自认十分气定神闲的姿态,从三纲五常讲到妇容妇功,直接给孟瑶华授上课了,末了,他睨了孟瑶华一眼道:“我若是你哪里还有脸回家来,早就铰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了,也好过连累了家里一众兄弟姐妹。”

“你被应天书院退回来难道不是因为门门功课都吊车尾?”孟瑶华挑眉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

“好!好个牙尖嘴利的孟二娘,我说不过你,如今家里被你连累个七七八八了,都不好过,大哥便好过了吗?你且等着看吧!”说着他气呼呼的拂袖而去,依旧端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儒生姿态。

孟瑶华:“……”

千秋节一晃眼便到了,长安城的达官显贵俱给宫里送了祝寿礼,独独孟瑶华绣的香囊被退了回来,皇帝直言过于小家子气,不符合一国之母的仪表气度,堂堂一个齐国公府,还找不出个教导嬷嬷吗?

孟瑶华紧紧攥着被退回的香囊,气得手发抖,皇帝的这番话可以称得上是羞辱了,羞辱了她,亦是羞辱了孟家,她吞下这口气,面无表情的回了揽月轩,当晚便病了。

她知道家中兄弟姐妹对她心怀怨怼,她尚且能应对,勉强安慰自己,可皇帝的这番恶意让她觉得她做与不做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他甚至懒的看自己一眼。

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答应替嫁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很荒谬,以至于让皇帝怨愤她至此!

他既然如此厌恶她,和离便好,为何极尽羞辱之能,他这样落她的脸面,于他又有何益处呢?

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无声流泪。

夏禾板板正正的跪在她的榻前,痛哭流涕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出这样的主意,连累主子受辱。”

孟瑶华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擦拭干净眼泪,她扭头自暴自弃的说道:“与你何干呢?他只是单纯的厌恶我罢了。”

说着,她急喘了两口粗气,胸腔像被淤泥封堵住一样,冰冷而憋闷,她的脸色渐渐转白,似纸般苍白。

夏禾慌忙站起身来,一把将孟瑶华揽在怀里,口中大喊道:“桃枝,快拿药来,主子犯病了!”

孟瑶华心间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疼痛,一呼一吸都费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她的身子开始僵挺发麻,渐渐失去知觉,只有心间的疼痛剧烈而具体,仿佛昭示着她不该活在这个世间。

桃枝拿着药丸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外间奔来,慌忙塞入孟瑶华的嘴里,带有馥郁香气的药丸从孟瑶华嘴里化开,那股锥心蚀骨般的疼痛缓解了些。

夏禾将她平放在榻上,此刻她身上早已香汗淋漓,浑身湿透。

桃枝拧了一条干净的温帕子来替她擦拭身子。

“二姑娘在屋里吗?”门外传来一声问询,是孟大夫人身边的春莺姑娘。

夏禾忙出去开门,春莺进门见孟瑶华主仆都在,遂开口说道:“我们夫人是疼二姑娘的,已请了曾在宫中当差的教习嬷嬷来家中教导二姑娘重新学规矩,从明天起就得上课了。”

“多谢大夫人好意,只是我们姑娘现下病了,是否可以宽限几日?”夏禾担忧的说道。

“夫人说府上的哥儿姐儿不能太过娇气的养着,有个头疼脑热不算什么大事儿,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那教习嬷嬷可一日需要千金的束脩,着实耽搁不起,好了,就这样吧,夫人院子里还有不少事需要忙活,我先回去了。”春莺撂下话便扭头走人了。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说笑,随着冷风灌入孟瑶华主仆耳中,无非是什么大小姐当年刻苦读书,就算起了水痘也不曾歇息过片刻,如今这位不过是被圣上下了脸面,便羞得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真真是小家子气,越是这样越应该学习规矩,偷懒耍滑可要不得。

孟瑶华左耳听右耳冒已经无所谓了,归家的这段时日她已经听了足够多的冷言冷语,早就该习惯了。

夏禾与桃枝气得直跺脚,只说道:“若是大公子在家,她们安敢如此对主子!”

次日,孟瑶华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心间依旧隐隐作痛,身上也没有多大力气,这是旧疾了,来自本命蛊的反噬。

她曾经是南疆落月城有名的蛊医,却在一次行医的过程中出了岔子,本命蛊遭受重创,她亦被本命蛊反噬了,之后昏迷了半年才醒过来,落下个心疾的毛病,遗失了半年多的记忆,关于本命蛊是怎么受伤的,她一点儿印象也无,真真是无妄之灾。

孟瑶华梳妆打扮妥当,给孟老夫人请完安后便去教习嬷嬷那里上课。

教习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行事做派皆有章法,并没有存心为难她,法。

嬷嬷教的很好,可孟瑶华真的打不起精气神来,心口的疼痛阵阵袭来,她的头脑亦一阵一阵的发懵。

忽然,她眼前一黑,身子往前栽了去,直挺挺的晕倒了。

孟瑶华晕晕沉沉之间,仿佛又回到了禁庭,含章宫内的陈设一如往昔,只是更陈旧了些。

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帮她复位,又被再次废黜,而后又登凤位,再次废黜,如此三废三立,她在含章宫里蹉跎了十二年,到死都是完璧之身,未曾得见天颜。

她的存在仿佛只是个符号而已,孟家的二姑娘,不受宠的皇后娘娘。

她看到了一抹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飘到半空中幽幽的问她:“孤独终老,这个坑你还继续往下跳吗?辛励的心中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眼睛也不想看到你,你还要继续在他的身上浪费光阴吗?”

“还要继续吗?”一遍遍的追问如魔音贯耳一般,扯得她耳朵生痛,心情也愈发烦躁了起来,她不如此还能怎样?谁能告诉她,她还能怎样?!

“还要继续吗?”她自然是不想的,她又不是受虐狂。

孟瑶华猛然从梦中惊醒,但见夏禾与桃枝二人围坐在她的榻前,眼圈红肿成桃子模样。

大夫人见孟瑶华醒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冷冰冰的说道:“身子不适可以向我或者教习嬷嬷说明,没必要强撑着去,免得让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我虐待外室女。这两日你且好好歇歇吧。”说完便起身走了。

夏禾刚想替孟瑶华分说两句,被桃枝眼神制止了,说了又能如何呢?既然大夫人想充大度就让她充好了。

孟瑶华喝了些汤药,又继续昏昏沉沉的睡下,病非但没养好,反而愈发的严重了。

夏禾与桃枝眉头越锁越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孟瑶华自己便精通医术,岂能看不透自己身上的病?看透是一码事儿,想通又是另外一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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