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节(1/2)

老领主生生叩裂了地砖,额头满是鲜血,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妥协带来的恶果。

鹿泥镇惨案,那名被难民异教徒活埋的女孩,据信便是在一次果树采摘的冲突中与异教徒结怨——尽管结怨的事她的父亲,但显然异教徒并不理会这些,在选择活祭祭品时第一时间想起了她。

如果他没有退让,而是背负恶名,那些难民肆意开垦的土地,随意建造的房屋便不会侵入正常造册居住的教国子民区域内,更不会因为资源获取上的矛盾被迁怒。

教国积攒了半年的怒气,那些不断堆叠在火药桶中的火药,终于迎来了一颗足够大的火星,被劳伦德时代熏陶的教徒们不再自我安慰“他们是无家可归者,应当退让”,也不再告诉自己“多理解他们一些”,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像是亲自亵渎了劳伦德教皇,但……

神明被亵渎、银枫树被辱骂、安分守己,频频施以援手的教徒们得到的是谩骂与诋毁,克己退让的父亲见到的被活埋的女儿的尸体,允许他们采摘自己种植果树的村民成为了火场中的焦尸……

他们,不忍了!

德莫里斯港终日与海怪、魔物、海对面的异族打交道的猛人们打响了第一枪,没人知道贴在冒险者工会,狩猎活祭异教徒的悬赏是谁挂上去的,一枚金币,一把长枪,一件衣服如此零碎的奖励显然是这位悬赏人将自身所拥有之物尽数拿出。

就像是在满地火油的仓库中点了根烟,滔天怒火随着闻讯而来的冒险者们堆叠在悬赏上的赏金推向了最高潮。

冒险者们不再要什么狗屁悬赏,他们也不理会治安官是否会在事后法办自己,神明是否愿意谅解自己的暴行,劳伦德教皇的在天之灵是否会为此感到悲伤难过……

渎神,死!

是夜,德莫里斯港的冒险者们活埋异教徒六十余人,推下土坑前,没一个人身体完整。

彻底的对立在这一夜后展开,难民们恐慌着抱团,担忧着光辉教徒们的袭击,最后又演变成了主动出击……

在戴维德与梅丽到达前,事态已经严峻到了法古塔尔与德莫里斯城邦外的大多数村镇都遭遇过袭击了。

戴维德认为有人在暗中挑拨民众的情绪,将这份矛盾螺旋上升至不可调和的地步,认为应当由他以光辉院大主教的身份亲自下场调停,给予民众安全感。

梅丽是认可这个方案的,但却已经来不及实施了。

走在街上的戴维德面对一个脏兮兮,伸手想自己讨要食物的孩子,心生怜悯之心,亲自买来面包送给了他。

面对孩子感激的拥抱,他没有任何防备地给予了回应,然后……匕首没入了他宽大的长袍。

戴维德的随从立刻按住了这个装若癫狂的孩子,而他本人则是注视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胸口,震惊莫名。

伤口不深,只是看上去吓人,戴维德在那一刹那清楚地看到了满天银枫树叶飘荡,也感受到了没入自己躯体的匕首力度消退。

每个人都和他说这是幻觉,就连梅丽也不例外,以至于与塞拉通讯时,他的语气都有些不自信了。

“我不明白……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才十多岁,究竟是什么仇怨,能让他如此凶狠,那一刻他狰狞如野兽,若非我的侍从制服了他,我想他会拼尽一切杀死我。”

“我们给了他们食物,给了他们住所……他们还想要什么?”

如果可以,塞拉真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听到神力显现的故事。

戴维德陷入了自我怀疑,整合讯息的梅丽同样如此。

一位是受到银枫树眷顾的老实人,忠实信徒。

一位是猫荆、劳伦德教导而出的精英。

看着这群被光辉院给予了关注,从魔力潮紧急储备物资库中拨出特定款项救助的人凶狠地咬了教国一口,他们难以释怀。

也许背后确实有人在推波助澜,但这个结,还有解吗?

塞拉欲言又止,最终只剩下叹息。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混乱才是常态,和平才是异常,过往百年教国漫长的和平时光,那些由无数贤者、智者共同编织而起的堤坝阻挡了混乱之潮侵入身后的万家灯火。

可这次浪潮,远胜以往啊。

“劳伦德绝不希望你们一味套用他的经验,光辉院的你们,做出改变吧……还有,戴维德,我只能告诉你,你所看见的,并非虚假,终有一天,你会聆听到祂的声音。”

“在那天来临前,继续前进吧。”

“愿银枫树与光辉之神,庇护你。”

塞拉太辣了

执法庭大主教当街遇刺性质过于恶劣,它如风一般传遍了教国,也飘至了梅拉的各个角落。

信仰冲突导致的刺杀、暗杀,劳伦德时代开启后便在教国这片土地上绝迹,如今,远去的回忆如同阴魂重返,这等骇人听闻的行径让光辉信徒们深感自己的善意受到了践踏。

审讯那名不足十四岁的行刺者时,安东尼奥特地利用教皇权利,否决了光辉院其余人的观点,在法古塔尔本地建立了总人数达三十人的临时审判庭,并将数位光辉院成员派去现场。

威严庄重的光辉教厅内,行刺者不惧一众陪审,他戏谑地用着各种污言秽语亵渎着光辉之神与矗立于教皇塔旁的银枫圣树,虚伪、伪善的字眼不断从他的口中蹦出,克制的陪审们沉默不语,隐匿在暗处的光辉院成员将手按在了胸前银枫叶上。

直至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也只是一位被人蛊惑,走上歧路的孩子。

陪审中,额头伤痕未愈的法古塔尔领主问:“我们赐予你食物,赐予你们住所,让你们免受饥寒,但并未让你们信仰我们的神,你的恨意来源于何处?”

他想问出幕后主使,他想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没有羞耻之心,没有常人的是非观吗?

行刺者的反应让他失望了,他只是笑,却不做回答,眼神阴恻恻注视着诸位陪审。

一天的审讯告一段落,戴维德为首的光辉院成员正欲细细商讨时,慌忙闯入的光晕传教士带来了改变了他们想法的消息。

为监牢中的行刺者送饭的修女被他用不知何时获得并藏于手中金属破片割喉。

一位五阶的魔法师与一位没有魔力的少年有着难以弥补的战力鸿沟,正面应对,行刺者尝试一万次都不会有一次成功的机会,但法古塔尔城的修女们与光辉院、陪审中的大多数一样坚信人心之善,她没有设防。

看着监牢旁的喷射状血迹,光辉院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得知随行其他修女及时以教国专精的治疗魔法完成了临时抢救,她如今没有生命危险,众人松了口气。

戴维德注视着监牢中的行刺者,忽然明悟了安东尼奥因何阻止他们,也想起了劳伦德教皇临终前反复叮嘱的“事物是运动,变化的”意思。

他的眼神不再柔和,神情也变得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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