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至九章(1/2)

蹊跷

下山的时候,禾晏比先前来的时候沉默了一些。

肖珏问:“还在想刚才的事?”

禾晏怕被他发现端倪,随口扯了个谎,“只是听那位小姐说的话,觉得有些难过而已。”

肖珏顿了片刻,才淡道:“不必担心,你不会成为先前的许大奶奶。”

禾晏低头笑了一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此之前,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今日再见禾二夫人,却发现母亲对自己并非全然不在意。

但倘若她真的心疼自己,为何当年在她做“禾晏”时,禾二夫人却对她如此生疏,在禾家与许家合谋害她的眼睛时,在她被“失足溺死”时,禾二夫人,究竟知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呢?

禾晏宁愿她一无所知,不知者无罪。

可就算这件事她不知道,当年她与禾如非互换身份的事,禾二夫人定然也是知道的,一个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亲生女儿推了出去,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叫一声“娘亲”。

禾晏敛了眼眸。

算起来过了几日,她也该到许家一趟了。福旺那头不知道查出了什么线索,宫宴一过,禾如非与许之恆必然对她有所怀疑。

她得快一点才行。

……

禾心影先同侍卫和下人将禾二夫人送回府上,才回了许家。许之恆在书房里,他今日没有上朝,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一日从庆功宴回府后,许之恆便极少出门了。外头人都说他是病了,禾心影当然知道许之恆好端端的,与其说是病,更像是有了心事。有时候禾心影与他说话,都能感觉得出来许之恆明显的心不在焉。

禾心影只佯作不知。

一个聪明的女人,应当知道适时地显露出自己的蠢笨,这是在禾家后院中学到的规矩。但无论装的有多笨,自己心中始终要有一桿秤,不能装着装着,就成了真蠢。

那天夜里在禾晏生前屋子里翻找东西的许之恆,看起来与素日里大不相同,也让禾心影心里多了一层怀疑,她嫁到许家时,身边带了陪嫁侍女。如今许家的人她是不敢用的,只敢用自己身边人。

她想查一查有些东西。

如果这些东西与自己无关,禾心影当然不在意。但种种件件事情表明,似乎当初禾晏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许之恆的怪异就不说了,今日母亲在玉华寺上遇到那个同名同姓的武安侯,亦是失态。如果当初禾晏之事有什么内情,焉知她不会成为下一个禾晏?

在禾家,女子是没有地位的。纵然是禾大夫人所生的嫡女,亲事也被早早的安排好,女儿家的婚姻都是为了男子的仕途铺路。至于嫁的人是人是鬼,是好是坏,反而不太重要,凡事以利益为先。这也是为何当初禾晏与许之恆成亲,禾家女儿对禾晏多有妒忌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她的这桩亲事,看起来已经是禾家里能为她挑到的最好选择了。

但如今看来,其中也或有隐情。

“小柳,”她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这几日,你在府中悄悄打听,当初我姐姐禾晏还在的时候,与那位姓贺的姨娘究竟发生了什么龃龉,贺姨娘又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赶出去。”

“大奶奶打听这个做什么?”小柳奇怪的问道。

“我自有主张,”禾心影不欲多说,“你只需记得,此事需要隐秘,万万不可为外人知晓,银钱给的丰厚些,还有,最好不要提到我姐姐,从贺姨娘处着手。”

这样一来,就算一个不小心,被许家人发现了,她也能说是自己吃味,想知道过去那个姨娘究竟是如何获得许之恆宠爱的。而不是暴露她在偷偷私查禾晏的死因。

许家上下的人从不主动提起禾晏,对禾晏的事更是避之不及,其中一定有问题。

禾心影看向外头明媚的日光,忽然觉得许家宽敞明亮的院子,此刻也变得有些阴森恐怖了。

可是,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

……

拜完佛后,禾晏与肖珏并没有直接各自回府,而是去了一趟城外凉州卫的驻营。

南府兵们尚且比较矜持,但大抵是田朗不许他们过分议论上级私事。凉州卫这头沈瀚可管不过来,当初禾晏与一众兵士同吃同住,早已结下“深情厚谊”,如今乍闻兄弟变女郎,还成了上司的未婚妻……反正除了练兵以外,大抵众人最近热衷的事,就是谈论此事。

禾晏与肖珏去的时候,他们还在练兵,禾晏想了想,就对肖珏道:“都督,要不你还是别跟我进去,就同沈教头他们在外头就好。你要是进去,他们纵然有想问的问题,也不敢问了。”

肖珏挑眉:“好。”自行去找田朗了。他回京以来忙着徐家的事,亦是为了让徐敬甫放鬆警惕,来这边来的极少,每次只是呆片刻就匆匆离开。

待肖珏走后,禾晏便坐在远处的练兵的空地以外等着他们。

不多时,练兵结束,兵士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去吃饭,有人就瞧见坐在边缘上的禾晏。禾晏今日穿的是女装,他们一时也没能认出来,还有个小兵热络的上前,关切的询问:“这位姑娘,您这是找什么人吗?”

禾晏看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了:“不过须臾不见,这就不认识我了?”

见那新兵还是呆呆的看着她,似是有些面熟,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禾晏提醒道:“我,凉州卫第一。”

这一下子,这人可激动了,吞了口唾沫,就一嗓子嚎起来:“兄弟们,禾晏——是禾晏来了——”

嗓门大的让禾晏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紧接着,就瞧见一大帮子人如嗅了腥味儿的猫一般,“呼啦”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嘴里念着“哪呢”“在哪”“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禾晏霎时间就被人群包围了。

大抵如今她是个女子装扮,终于让众人惊觉她的的确确是个女子,凉州卫的新兵们便没有如往常一般来攀她的肩膀套近乎,面上甚至显得有些生涩。有人居然还脸红了,也不敢看禾晏,就看着地上自己的鞋面儿,小声问:“那个……禾兄……禾姑娘,你怎么会是女子啊?”

禾晏朝众人拱手抱歉,声音清朗:“当时实在有苦衷,误打误撞的投军,我并非有意欺瞒各位,如今真相大白,想着还是应当来跟你们说声抱歉。过去的日子承蒙大家照顾了,虽然我是女子,不过,大家仍然是兄弟。”

这话便又如从前一般的语气了,众人方才的拘谨这才稍稍散了一些。只听得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声音:“都给我让开!她在哪儿呢?”

禾晏抬眼一看,王霸一行人正分开人群往这头走来。

在凉州卫的时候,他们几人与禾晏关係最好,但即便是这样好的关係,仍旧没能发现禾晏的身份有异。因此对于他们造成的震动也是最大的。王霸最生气,合着他是叫了一个姑娘一年半载的“老大”?就为这件事,这几日他都快成凉州卫的笑话了,人人都要拿这件事来打趣他,没想到今日禾晏自己撞上门来,他非得来讨个公道不可。

正想着,王霸已经走到了禾晏面前,然而正要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巧笑倩兮的望着自己,只怕是再无情的铁汉,也不好意思骂人。

于是禾晏就看见面前的大块头憋着一脸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倒是小麦挤出来,他年幼热情,对这件事除了刚开始的惊讶过后,便是高兴,此刻看到禾晏,大大的惊喜了一回,“阿禾哥,没想到你原来竟然生的如此美丽!你太厉害了!”

“叫什么阿禾哥,”洪山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叫禾姑娘。”他亦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之前还睡过一张床呢……

“禾兄,你怎么会是女子?”江蛟也有些难以接受,他一直很欣赏禾晏,因为禾晏与他年纪相当,却又每每能在武事上给予他细心指点,有这么一位挚友,他自认获益匪浅。如今挚友变成“姑娘”,江蛟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原先还认为这一定是误传,包打听弄错了什么,如今看到禾晏亭亭玉立的站在人群中,就知道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还真是个女子。

这里头,黄雄与石头表现的最为淡定。石头本就不爱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黄雄则是因为年纪大,走南闯北什么事没见过,女扮男装的事说出去令人惊骇,但也并不新鲜。只是原先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算是有了答案,譬如为何禾晏单单能住一间屋子,还与肖珏挨得极近,原来是不方便,肖珏为了照顾自己的未婚妻。

但这个玉面都督果然也跟外头人说的一般无情狠辣,明明是自己的心上人,当初禾晏刚到凉州的时候,可是什么训练都没落下。也是住过大通铺的,每日早晨的负重行跑亦是规规矩矩跟着队伍,这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大抵是要怜香惜玉。

“你真的要和都督成婚了吗?”小麦好奇的问,“那日后是不是就要叫你肖二夫人了?”

小麦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直说,禾晏的脸却“腾”的一下红了,“肖二夫人”这个称呼,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真是怪不自在的。她的窘迫被凉州卫的新兵们看在眼里,纷纷起哄道:“哎呀,禾兄害羞了!”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禾兄害羞的时候,苍天也,不枉此生了!”

禾晏:“……”

这群汉子说着说着,就又叫回“禾兄”了,大抵是觉得还是这样叫的顺口。洪山骂小麦道:“你们注意些,莫要乱讲,人家是个姑娘,你乐意被人这么说啊!”

小麦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开口:“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周围的汉子大乐:“就是,禾兄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称是凉州卫第一都不脸红的!”

“好意思吗你?人凉州卫第一都被姑娘得了,你们连个小姑娘都比不过,白长了这么大个子。”

“那是普通姑娘吗?是吗?能被肖都督请回家做夫人的姑娘,那是普通姑娘吗?你能打你上啊!”

“我不上,还是你来吧。”

武场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小屋里,沈瀚擦了把额上的汗,梁平马大梅一干教头立在屋中,亦是不敢动弹。谁知道肖珏突然来是不是为了秋后算账啊,说起来,他们这里的每个教头都有“严苛”的对待过禾晏。尤其是梁平。

不过也不好说,譬如之前在白月山上泡温泉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位都有份。

不过,目前看起来,他们的都督心情还不错,没有要罚人的意思,只是坐在屋中,看了下这几日卫所里新兵们的操练情况。

“恤银都发到人家去了?”

沈瀚答道:“都已经发放过了,且上门亲自探望过。”

一些在折在凉州卫的新兵,没能跟着一道回朔京,是要挨家挨户的安抚家人的。

“近日不要放鬆操练。”肖珏道。

教头们连连点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算算时间,他们也该走了,肖珏起身出门,沈瀚道:“都督。”

肖珏转身,看着他。

沈瀚局促的笑了一下,“那个……恭喜。”

……

看过了新兵们之后,天色已近傍晚,禾晏与肖珏回到城里,肖珏先是送禾晏回禾家,再自己回府。

“这几日我会很忙。”不等肖珏开口,禾晏就主动答道,“武安侯的赐封还有许多章程未毕,都督这几日可以不必管我。”

“需要帮忙吗?”

禾晏连连摆手,“不必了,我一人就可以。”

等肖珏走后,她才松了口气。

轻鬆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禾晏整理了一下,不好教禾绥与禾云生看出端倪,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直到挤出一个笑容来,才一脚踏进了大门。

……

另一头,肖珏回到了府中。

肖璟与白容微不在,白果在院子里浇花,看见肖珏,脆生生的喊:“二少爷。”

小丫头之前是为了方便禾晏住在院子里,才特意让她过来伺候的。禾晏走后,他忙着徐敬甫的事,也将白果给忘了,没想到如今白果还在这院子里。今日已经晚了,等明日早上就让白容微安排她去别的院子。

他并不喜欢院子里有旁人。

肖珏进了屋,飞奴去赶马车去了。才在屋中坐了没多久,有人在外敲门,肖珏:“进。”

鸾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庄子上的两个人怎么样了?”肖珏问。

“大夫已经看过,性命暂且是无忧了。赤乌还在审,那两人心中有所顾忌,话里都有保留,请少爷再给些日子,待这二人愿意鬆口,呈上证据……徐相必不能翻身。”

“三日。”肖珏道:“至多三日。”

“如果三日还没有结果,我就亲自审。”

鸾影颔首,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少爷,除此之外,属下今日在查探事情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桩事。”

“说。”

“武将禾家在调查我们。”

肖珏动作微顿,抬眼看向他:“禾如非?”

鸾影点了点头,“应当是,禾元盛与禾元亮在朝中人脉和手段不及他,他的动作很隐秘很小心,只是可能是有些心急,露了破绽。”

“之前在坊市中传出流言一事,是否被他查出端倪?”

“没有,少爷,”鸾影的神情很是郑重,“而且,如果单单只是针对流言,他不必去查禾姑娘的底细。”

肖珏目光陡然锐利:“禾晏?”

“不错。”鸾影道:“他不止在查少爷,也在查禾姑娘。”

肖珏脸色微沉。

因为他与徐敬甫的关係,徐敬甫的人马要对付他,便会将主意打到禾晏头上。毕竟禾晏并无家世背景,就算有一个武安侯的名头,现在在朝中,也尚未形成自己的人脉,根基太浅,很容易被人连根拔起。

但如果禾如非要将主意打到禾晏身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少爷,还有一件事……”鸾影神情有些踟蹰,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极少有这样的时候,肖珏问:“何事?”

鸾影想了想,半晌之后才下定决心般的道:“翰林学士府上许家,也在调查禾姑娘。”

“许家?”肖珏拧眉。如果说禾如非是因为徐敬甫的关係、或者说是因他先前令人在坊市中传播他的流言而调查肖珏,进而连累到禾晏,但许家并未处在局中,这个时候也横插一段,就很耐人寻味了。

“仅仅只查禾晏?”

“仅仅只查禾晏。”

既是隻查禾晏,就与肖家没有关係。那么问题来了,禾晏与许家究竟过去有什么牵扯,才会让许家人这样贸然出动。

半晌后,肖珏道:“继续做你的事,不过今日后,连着许家一起查。”

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被人忽略了,就好像今日在玉华寺里遇到的禾二夫人,行为举止,亦是透露出古怪。

许家与禾家之中,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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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

试探

夜里,下人们都睡了,禾家的堂厅里却仍旧一片灯火通明。

禾二夫人站在屋子中央,身侧是今日与她一道上山的丫鬟翠儿,禾元亮与禾元盛夫妇分坐两边,禾如非坐在旁侧的椅子上,目光沉沉的扫过禾二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婶,你今日在玉华寺里,究竟与肖怀瑾说了什么?”半晌,禾如非才开口,“如今肖怀瑾回京,京中局势重新被打乱,这个时候,每一步都很关键。那个肖家与我们禾家……可不是一路人啊。”

“我没什么都没说。”禾二夫人柔柔开口,目光平淡,“只是瞧了一眼他的未婚妻而已。”

肖珏的未婚妻,就是禾晏——那个禾家上下都不愿意提起的名字,总让他们想到过去不太好的事情。

禾如非笑了笑,“二婶这是做什么,堂妹已经去世了,纵然是同名同姓,您该不会以为,这个禾晏,就是您死去的女儿吧。”

“我早就跟你说过,”禾元亮早已收起了平日里惯常挂着的笑容,脸色难看极了,“不要再提禾晏,禾晏已经死了,已经过去了,你要把我们全家人都害死不成!”

翠儿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她早已被禾大夫人收买,素日里别说是出门,就是在府中,禾二夫人的一举一动都要跟禾大夫人呈报。这次上山亦是如此,她没能跟着禾二夫人一道用斋菜,只远远地看到禾二夫人与肖珏说话,回府后便迫不及待的将此事告知禾大夫人,想着邀功受赏。

可是如今,翠儿后悔了,禾家人说的这些秘密没有避着她……这绝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一个死人,就算知道了秘密也没有用。

她根本没有机会泄露秘密。

“她已经死了,”禾二夫人看着他,原本木然的眼神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愤怒,“她害不了禾家,是禾家害了她!”

“你这是何意?”禾大夫人脸色冷了下来,语气十分不满,“你现在是在怨恨我们吗?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你是知道的。况且这也是为了整个禾家!”

“什么叫为了整个禾家?”禾二夫人冷笑,“当初做决定的时候,我有选择的权力吗?她不是为了整个禾家死的,她是为了你们的贪婪死的。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却没有一点愧疚后悔之心。她已经死了,我只是想再看看我的女儿,就算是同名同姓,就算知道不可能,我也想看一看我的女儿!”

话到末尾,已然歇斯底里。

“二弟,”禾元盛微微皱眉,“你平日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夫人的?”

禾元亮颇气愤的道:“她就是个疯子!我早说了留着她是个祸害!”

“你们杀了我吧,”禾二夫人惨笑一声,眼中绝望的疯狂,“杀了我,就不怕秘密被人知晓,杀了我,我也能下地里去和我的女儿团聚,我倒要在天上看看,你们这些偷了别人命运的人,偷来的荣华富贵能有多长久?就算做鬼,我也要在地下日日诅咒你们,你们所求的全部成空,你们都不得善终!”

这话在夜里,听着格外诡异,禾元亮怒道:“疯了,都疯了!”

禾如非目光冰冷,淡淡开口:“二婶别这么说,就算是到了地下,堂妹未必会愿意与你团聚——毕竟当初,将她推上那条路的,也有你一个。你没有资格做她的母亲,就算到了地下,她也会怨恨你。”

禾二夫人被他说的一呆,须臾,眼里便涌出眼泪,痛苦的呜咽出声。

“二婶别口口声声就说死啊活啊的,难道你忘了,你死了,二妹妹有多难过。”

禾二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心影,心影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明白二妹妹什么都不知道,”禾如非不置可否的一笑,“否则她也不会活到现在,还嫁给了许之恆。”

“二婶不愿意说也没关係,你们说了什么,我明日去一趟许家,二妹妹也会全都告诉我。”禾如非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只是二婶,你要知道,禾晏已经死了,你却不止这一个女儿,倘若你要害死另一个女儿,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会……不会告诉别人,”禾二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爬到禾如非面前,“你不要伤害心影,她什么都不知道!”

禾如非搀扶起她,笑着开口:“心影这么乖巧懂事,我怎么会伤害她。二婶不必担心,只是我看二婶如今的病情越发严重,实在不适合出门,如此,就对外宣称病重不能下床,找大夫来医治吧。”他神情似有怜悯,“二婶好好治病,等过一阵子,这些事都过去了,就没事了。”

“来人——”他吩咐外头的侍卫进来,“把二夫人送到院子,今日起静养,不见生人。”

禾二夫人被拉扯着出了堂厅,同禾如非的争执,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屋子里其他人都没有吭声,待禾二夫人走后,禾元盛才皱眉道:“这样真的好吗?我总觉得,留着她迟早要惹事。”

禾如非看了一眼禾元盛,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个男人在仕途上没有任何才能,不过是凭着禾元盛的关係混了个官职,纵然是这样,刻在骨子里的懦弱和自私却半分不少。对于妻女,只要涉及到了他的利益,便可以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但又不愿意做最后下决定的那个人,比起来,禾元盛都比他要果断的多。

“二叔不用担心,”禾如非淡笑,“有心影在,二婶会知道分寸的。况且如今要是二婶出事,未免更惹人怀疑。这个关头,禾家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如非,”禾大夫人忧心忡忡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肖怀瑾真的知道了点什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要功亏一篑?”

禾晏还活着的时候,禾家的大小事宜,禾如非还会与禾元盛夫妇商量着来,但从禾晏死后,禾家已经全部都听禾如非的安排。在禾家人的眼中,最大的危险已经伴随着禾晏的死去而彻底消亡,日后等待禾家的,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如今因为肖怀瑾的入局,格局有所变化,那份安全,现在看着也有诸多漏洞,并不能让人全然放心。

“我明日会去许家一趟。”禾如非眯了眯眼,“二婶这么多年都保守着秘密,又有二妹妹在身边,想来就算找肖怀瑾说话,也不会说的太多。比起来,我更担心的是许之恆。”

“许之恆?”禾元盛道:“他怎么了?”

“小人废物,胆小如鼠,不堪大用。”禾如非说起许之恆,十分不屑。这个人嘴上总是说的风光,可惜一点遇到事立刻就吓得畏首畏尾。那一日在宫宴上,不过是见着个同名同姓的人,便吓得差点露了马脚。却也不想想,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復生,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为的就是让他们自乱阵脚。

他尚且能平静,可许之恆未必,如果许之恆经不住恐吓,脑袋发晕做出什么错误的事,他自己出事事小,但以他的性子,绝对会把他知道的秘密和盘托出,将禾家全部牵扯进去。

若不是怕现在动手打草惊蛇,比起禾二夫人,禾如非更想灭口的是许之恆。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许之恆知道的秘密,不必禾二夫人少。

就算是为了安抚军心,他也须得尽快见一见许之恆。

“就这样吧。”禾如非站起身,揉了揉额心,这些日子突然的情况太多,他并非全无影响,走到那个叫翠儿的丫鬟身边时,似有所觉,低头一看,那丫头跪的很低,身子瑟瑟,露出一段白颈,显得格外脆弱。

“这丫头怎么办?”禾元亮问。

禾如非怜悯的看了一眼翠儿,随即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跨过,道:“杀了吧。”

屋子里响起女子的惨叫声。

……

第二日,禾晏去了一趟许家。

她去的时候,说来也巧,恰好看到禾家的一辆马车在许府门口停下,禾如非从马车上下来。许府的下人熟稔的将他迎进门去,禾晏站在对街的角落,大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垂目掩住眸中的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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