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游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我没有。”
“你要把我送回去。”
“是。”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肯定句,像是笃定了方游的举动一样,又像是分别前夕最后的对白,充满了不容反抗。
常盼没问为什么,方游也没解释,在这个沉默的僵局里,碘伏擦在伤口上的痛感,成了多年后常盼想起方游时总会牵连起的感觉。
“本来是想等你填完志愿再的……”方游突然开口,她拧着碘伏的盖,侧影瘦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变成纸片儿消失。
“那我明天就走。”
常盼站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方游,“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些年消失在她身上的讥诮又卷土重来,她背着光,低头看人的时候眉间缀着触目惊心的憎恨和悲凉。
她的眸光落在眼前自顾自整理医药箱的人身上,一字一句的说——
“方游,我讨厌你。”
这一刻,她像是终于丢弃了那个她赐予她刻骨温情和强大安全感的称呼,像是要彻彻底底的把这个总是不愿意正式自己对她感情的人跟那个称呼彻底分开。
她转过身,走了两步,猛的拉上移门,哐当一声,似有若无的墙灰掉了下来,像是为这骤然分离成两个世界的空间添了点零星的孤寂感。
而方游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门一关上,她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了弯,常盼送的那副眼镜被放在医药箱上,她捂着脸,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天亮的时候,移门那边传来轻微的声响,她似乎才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看了看手心的早已干涸的虚无泪迹,躺上了床,一副好眠的模样。
直到上了开往雁城的火车的时候,常盼还昏昏沉沉的,她抱着她来时那个红色的斜挎包,很久没用她了,再看到的时候甚至有点陌生,当年她来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去。
她像个废弃物,旁人左一脚右一脚的戏弄她,即便是垃圾桶,也没能成为她的归宿,她早晨匆匆忙忙的整理东西,跌跌撞撞的去了火车站买票,连硬座都没有,只有长达七小时的站票,才一个小时,她就站的脚底发麻,书包里只有以前买来没吃的几个小零食,行李箱也只是几件衣服,她来时满满当当,走时却落魄的不得了,这段别人眼里她的“重归故里”,没想到依旧不是她人生最后的港湾,她好像天生不配拥有这样的东西,东奔西跑,终是过客。
她伸出手准备从书包里掏点吃的,却没想到伸到了书包的暗袋,硬邦邦的,她掏出来一看,是一张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