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重三节,陈苋仟盛装打扮一番,坐进那架会飞的轿辇中。廖姓的侍女总是特别聪明,不用吩咐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轿辇稳稳起飞,陈苋仟掀起帘幕,望向窗外。
风景先是幽暗的山谷,只有月下反射的河流发出清冷的幽光。但连绵的山脉很快阻挡了仅剩的河光,便只剩下黑压压的山林。
没什么好看的,她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可又过了一会儿,窗外出现嘈杂的声音。幕帘被微微染上了点点橙光,她再次掀开,连绵不断的孔明灯如同低空的繁星飘满了天空!
地面一条条火光为鳞的灯龙如游江戏水一般照亮了无数个街市,嘈杂的声音似翻滚的浪花般细碎横流。不时卷起一滩浪花,是百姓们齐声欢呼的声浪。
陈苋仟趴在窗沿,看痴了。
直到随娇的侍女偏头看了她一眼,才赶忙放下帘幕,端端正正摆起仙人的架势。
热闹的声音渐渐消逝了,再过了一会儿,当完全听不见时,仙轿稳稳停在了某处。门帘被掀开,陈苋仟端着身形,小心翼翼的走出仙轿。
前方是一座座仙气飘飘亭廊,仙人穿着潇洒闲逸的衣衫,闲散坐在潺潺流淌的溪流周围。赏风,赏月,赏沿岸斟酒美人。
『我们的天仙到了。』
师兄灵蝉子遥向缓缓走近的凝露仙子举杯:
『十山八海无人不知,天下女子,最娇不过黄云岛的杏宫宫主,最媚不过香鼎阁的粉玉仙儿,最美不过水天宗的紫烟仙子,最傲不过冰晶殿的冷遥剑仙。可世人都说,她们或骄傲拒人,或脂粉刺鼻,远不如我们幽蝉谷的这位。』
他口中的仙子却在夜明珠将将照亮裙角时停住,只给人看到她闪烁不定的目光。
曲水边一个个小矮桌代表了与会者的席位,一众修士坐满了。
没有她的位置。
『仙子之美,最当一个灵字。比娇者更恭顺,比媚者更出尘,比美者更高雅,比傲者更柔顺。最灵不过凝露仙子,这十山八海最美的仙子,我给你们请到了。』
众修士或欢笑,或鼓掌,一双双带着令人不悦情绪的目光投射到身上,让陈苋仟浑身鸡皮疙瘩。她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要离开,师兄用法术发出的密语却在耳中炸响:
“可别走啊,小贼,就不怕我将夺舍之事公布于众?”
陈苋仟浑身一震,定在原地。
灵蝉子嗤笑一声,仰头饮尽了美酒,举起杯盏:『凝露仙子,劳烦你,为我斟一盘酒。』
陈苋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把那盏酒盘砸了!可威胁是有效的,她深吸了几口气,心里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小步一小步挪进夜明珠照亮的范围,顶着宾客们浪荡的调笑声,拿起小台上的酒壶,不情不愿给他斟了一杯酒。
可那厮突然抓住仙子的手,狠狠一拽,将她搂进怀里!
宾客们发出癫狂放浪的大笑,其中,紧紧搂着仙子的灵蝉子笑得最为放肆。陈苋仟奋力挣扎,却被他抓得生疼,威胁意味的目光落下,她气急了,却只能咬牙忍住。
怀中的美人安静下来,灵蝉子便开始上下其手。陈苋全力阻挡而不得,衣衫被蹂躏得松散,领口也愈发敞开。灵蝉子举酒壶喝下一口,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俯身就要压下……
浓厚的黑雾突然闯进宴会,一颗颗堪比月光的夜明珠也黯然失色。众人纷纷拿起武器,喊着壮胆的腔调,呵斥来犯者自寻死路。
可很快,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毫不留情倾轧下来。
陈苋仟感觉不到这股压力,却见灵蝉子整个人僵硬发抖,似乎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背脊都弯了下去,却为自保苦苦支撑。
陈苋仟立刻掰开他的手,起身逃离。
黑雾瞬间消散,夜明灯再次点亮,一名几乎赤裸,只有飘飞的红色丝帛缠绕的诱人身躯凭空出现。她的皮肤白得发光,丝帛红得如血,双足踩在流淌的溪水中,带起叮咚流水之音。
『前辈莫不是元婴大士。』
灵蝉子用尽力气,带着喉咙里翻滚的血水,奋力说:
『有失远迎,请前辈恕罪……敢问前辈出于何派门下?』
女子踢开哗啦啦的溪水,蹲在灵蝉子跟前,纤手挑起他的下巴,冷笑道:『汝罪大着呢,历数了天下美女,怎么没提我三魔宫的嗔魔?』
『原来是艳压群芳的……』
尚未说完,灵蝉子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嗔魔早已躲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鲜血被清幽的潺潺溪水冲淡流失。
『既然我艳压群芳……』嗔魔抱胸笑看着一旁不敢动弹的凝露仙子,『凑数的角色就别留在这儿了吧。』
她秀手一甩,陈苋仟便被一阵狂风猛吹了出去!正当她蜷缩自己,准备遭受坠落伤害时,那狂风又一转方向,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她被吹到了悬崖处,身边恰好停着来时的仙轿,侍女们却都不知所踪了。
陈苋仟连忙坐进去,低头想着“起飞,起飞,起飞!”,轿撵却一动不动。叹了口气&esp;,她推开轿门,抱腿看着悬崖外的风景。
从这里正好能看见凡人们热闹的庙会,先前只是匆匆一瞥,现在也只能远远相望。
陈苋迁叹了一口气,默默遥望着远方温暖的橙光,挂起羡慕又落寞微笑。
『回仙宫,还是去那儿逛逛?』
这个声音突兀出现,陈苋仟连忙跳出轿子,往旁边一看——果然,洛渊来了!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不想被看到,陈苋迁连忙转身擦了擦,可声音还是带上了一点哭腔:『我可以去庙会吗?』
『当然。』
洛渊将她猛地抱起,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