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滚(2/2)

「沈垣之前有动作,和傅修宜走得近,手中或许会有一些筹码。只是如今他都死了……」高阳沉吟道:「傅修宜应当会想办法在沈垣身上再搜出些东西。」

「我要再去一趟沈府。」谢景行皱眉:「不可能找不到。」

「哎哎哎,算了,先别提这个了。」季羽书打断他们的交谈:「说起来,咱们在这蹲守了这么久,看这姓莫的隔三差五往宝香楼跑,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莫非沈小姐待下人如此宽和?竟连下人找姑娘的银子也一併出了。这等美差,出手如此阔绰,比我这个沣仙当铺的掌柜还要大方啊。」

「你见过找姑娘每日天一亮就跑路的?」高阳瞅着季羽书:「我怎么记得你找芍药姑娘,都是赖在人家闺房不走,恨不得日日都黏在身边,苦短,哪有这么不解风情的,至少给描描眉说说话,这样每次都在一个时辰走,倒像是在完成任务。」

「你们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谢景行瞥了二人一眼:「没瞧见对面还有个人?」他目光往下一扫,另外二人一愣,顺着谢景行的目光看去,便见在宝香楼的对面街角,站着一名青衫男子,望着流萤的小筑出神。

「看着挺普通啊。」季羽书道:「看他穿的这般寒酸,一看就是想进去找姑娘有没有银子,看着解解馋呗。这有什么不同?」

「这人……」高阳远远端详:「身影倒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裴琅。」谢景行道。

「裴琅是谁?」季羽书问。

「广文堂的先生。」

「我想起来了。」高阳也道:「之前曾在宫宴上见过他。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先生?」季羽书咽了咽口水:「先生也来逛花楼?这广文堂还说是什么定京城高门贵族都要进的学堂,怎么连个先生也如此道德败坏。」

「你整日逛花楼怎么不说道德败坏?」高阳问季羽书。

季羽书反驳:「我又不教学生!」

「闭嘴。」谢景行道:「这么大个人在这,你们两个竟然没发现?」

「我也不认识他呀。」季羽书委屈:「宝香楼外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我隻注意反常的。这位先生看起来没啥不同,我怎么知道他还是个先生。」

高阳看向谢景行:「你觉得裴琅有问题?可他只是个穷秀才。」

「沈妙从来不做无谓之事,让手下找流萤肯定有用意,之前我不明白,不过看到他就懂了。」谢景行目光落在远处的裴琅身上。

「你是说……」高阳若有所思:「这沈妙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其实是冲着裴琅去的?」

谢景行挑唇一笑,目光似有深意流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沈妙格外看重这个裴琅。单查到的东西,裴琅只是个穷秀才,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这还不简单!」季羽书「嗨」了一声:「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高阳和谢景行齐齐转头盯着他。

季羽书咳了咳嗓子,眉飞色舞道:「太简单了!我观其身影,一看此人应当是玉树临风姿色不凡,加之又是先生,定会表现的学识渊博。沈小姐到底是豆蔻年华,这样的姑娘遇到才貌双全的先生,情窦初开,芳心暗许,谁料到先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是个逛花楼的伪君子。沈小姐一怒之下,干脆让自己手下去买了那位花魁的牌子……。」

「等等,」高阳问:「为何沈妙喜欢裴琅,却要买流萤的牌子?」

季羽书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大约是因为裴琅买不起流萤的牌子,沈小姐就让下人去买流萤的牌子,裴琅连个下人都比不过,必然是心中愤怒,沈小姐这是想要活活气死裴琅啊!」季羽书越说越兴奋,直说的唾沫横飞,几乎要爬到桌子上去:「你们看!裴琅伤沈小姐伤的多重啊!一个姑娘家,竟然不惜一掷千金为红颜!」

高阳头疼的扶额:「季羽书,你是不是又在窑子里听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戏本?」

「你们玩,我先走一步。」谢景行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瞥了季羽书一眼:「你要是闲得慌,塔牢缺人,什么时候收拾一下和铁衣一起过去。」

季羽书立刻如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不吭声。

另一头,流萤小筑中。莫擎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桌前喝茶。

流萤如今是对莫擎彻底死心了,之前还有些想要征服这个男人,如今却是连一点征服的想法都没有,彻底没了脾气。因此连妆容都未曾梳理,施施然走过来拿起莫擎放在桌上的一锭银子收进匣中,自己又在莫擎的对面坐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不冷不热道:「多谢莫公子一如既往给流萤捧场,让流萤不至于在如今这样不景气的时候吃不上饭。」

在别的姑娘都被新来的波斯舞姬抢走老主顾时,唯有莫一如既往的给她捧场。楼里的姑娘都羡慕嫉妒流萤的不得了,殊不知在流萤眼中,莫擎也只是个不知道有什么怪癖的怪人。

大约莫擎就是喜欢拿银子在花楼里发獃吧。

流萤也没打算和莫擎攀谈,这莫擎来了这么多次,从未和她攀谈过一句,若非是每次对楼下迎客的姑娘说话,流萤甚至会以为莫擎就是个哑巴。

可是今日,莫擎却破天荒的对她开口了。莫擎道:「不是我。」

太过惊讶,以至于流萤只能瞪大眼睛瞧着他:「啊?」

「给你银子的不是我。」莫擎道。

流萤不解:「什么银子。」

「我家主子要我隔三日来这里找你,给你银子,什么都不做。」

这大约是莫擎来宝香楼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然而此话一出,流萤的目光就顿时警惕起来,她站起身:「你主子是什么人?」

莫擎摇头:「不能说。」

「你!」流萤怒视着他。

「主子说,等再过些日子,她会来见你的。」莫擎道:「暂时不要接别的客人。」

流萤笑了:「大哥,我不知道你主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想干嘛,但是我是宝香楼的姑娘,如今已经如此不景气,我不是刚被人捧红的头牌,我要是不接别的客人,我吃什么,喝什么,你养我啊!」

莫擎不吭声了。

见莫擎不吭声,流萤更怒,心中一股无名之火顿起。别的男人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真心总要顺口安抚几句:「我养你啊。」就算是骗骗人也好,欢场之上谁都不会把谁的话当真。这莫擎倒好,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又爱较真,连句骗人的好话都不肯说。一发火就想哄人,刚刚张了张口,流萤却又沉默下来。莫擎的确不是欢场中人,他自己也说了,不过是奉主子之命行事。这么一想,又觉得拿这些事情来要求他真是怪没意思的。

莫擎眼见着流萤神色变幻不定,也有些莫名其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句沈妙并未吩咐他要说的话。他道:「我主子是个好人,你……不要害怕。」

流萤愣了一下,看向莫擎,莫擎却又低下头去喝茶,莫名的,流萤的心情好了起来,她道:「我什么要相信你。」

莫擎:「……。」

……

这天夜里,无星无月,沈妙在罗雪雁屋子里陪罗雪雁说了些话,才准备回自己院子。路上惊蛰将白日里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沈妙:「姑娘,听闻荆家人今儿下午就启程会苏州了,临走时将荣景堂住的偏院里值钱的一些摆设都捲走了,可真真是强盗般的行径,老夫人气的差点又中风了。」

这个「又中风了」,说的端的是嘲讽意味十足。谁都知道沈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时候就总是不由自主的「中风。」不过如今也算是遇到了对手,不要脸的遇到了更不要脸的,说起来也真是佩服荆家人的脸皮,这么自若的将荣景堂的东西顺走,真是奇葩到了极点。

「没想到那荆家人说的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要为表小姐讨个说法,现在却是灰溜溜的回苏州,表小姐也就不管了。明知道表小姐在孙家没好下场,却一点儿也不想办法。原先说的狠,不过是为了多讨银子罢了。」惊蛰道。

「民不与官斗,」沈妙嘴角微扬:「荆家人想来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都不是什么好人。」惊蛰撇撇嘴。

沈妙不置可否,荆家人连夜赶回苏州,可是又哪里赶得回去。孙天正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初沈丘出事,荆楚楚是逃了,这荆家别的人可都没逃掉。孙天正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回苏州的路上发生什么,是无人知道的了。

方走到院子里,沈妙正要推门进去,忽然一顿,扫了窗户一眼。

「惊蛰,」沈妙道:「你先去烧水,我想沐浴,烧的热一点。」

惊蛰愣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沈妙推门走了进去,走过外堂,走过屏风,走到自己的闺房内,将门掩上。

油灯的灯火微微晃动,只见桌前正歪歪坐着一人,一身袍子似乎都是流动的暗金色,将屋中的暗色都衬得光彩熠熠。他一手撑头,一手百无聊赖的翻着沈妙桌上的书籍,听到动静,漫不经心的转过头,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脸。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谢景行有些不满。

「我似乎也并未邀请你。」沈妙平静的看着他,道:「谢小侯爷。」

「我等了你很久。」谢景行挑眉:「已经饿了。」

沈妙:「滚。」

------题外话------

小侯爷调戏娘娘。

娘娘:(ノ`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