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看着旁边杜若瑶正儿八经等着她问些什么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憋着气走了。
“好讨厌啊……”娄夏瘪着嘴,“我都没录全!杜老师你再说一次嘛?”
杜若瑶这次有防备了:“干嘛,你让我读我就读?赶紧收拾收拾去自习吧,晚上做完作业再来这儿背单词!”
娄夏的确还有数学物理卷子没写完,隻好脚底抹油先迅速溜了,留下一桌子的圣诞贺卡给杜若瑶:“杜老师您先帮我收着!要不我混起来就不知道哪张是对的了!”
杜若瑶无奈地一张张迭起来,看了同一句法语太多遍,搞得她脑子里此刻也默念着释义:
我喜欢我生命中的两件事,鲜花和你。喜欢花儿开的那一天,喜欢你一辈子。
一辈子……她娄夏才多大?怎么就有底气称这喜欢会持续一辈子?杜若瑶把贺卡收到最下面的抽屉里,叹了口气。
当时的杜若瑶不明白,可是如今的她已经心思清明,她看着面前眼神飘忽的娄夏,对于面前这个个女人,如果说一点儿都不喜欢,那是杜若瑶在说谎。
娄夏看似变了很多,成熟了,长高了,脸上肉少了凸显出她漂亮的五官,在合适的领域工作积累的自信也让她举手投足间带着洒脱的魅力;但她又好像没变,听到她说话耳朵就会红个通透,一到她面前就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腰上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她去回忆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坐在她推着的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的时候,杜若瑶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驴得水”推着的道具车里……然而最最没变的就是……
“不,你不喜欢我。”杜若瑶清冽的声音没有起伏,融进深夜里,像是深海府邸传来悠扬的螺响,夹杂着海水衝击出的气泡在娄夏耳边呜呜作响,震得她耳膜都疼痛起来。
杜若瑶活了三十多年,一直规规矩矩,只有在感情这种事上她逾矩了,她喜欢她不该喜欢的那一类人,她明白,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回不去了。
所以她宁愿错过,也不愿犯错。
娄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直到她站在莲蓬头下,热水迎面浇下来,她才后知后觉感觉腿上被热水淋到的地方像是被蛰了似的又痒又疼,低头一看,满眼都是晚上昏暗的路灯下被咬出来的蚊子包。她随意套上睡裙戴上眼镜,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盒薄荷油,坐到床上,用指尖挑起一点儿细细抹在腿上,清凉自炙热发红的皮肤上蔓延开,她脑子里才抛开情绪的束缚,开始陆陆续续理出点思路来。
杜若瑶穿着睡衣拖鞋,扶着腰跟她在昏暗的路灯下闲谈了那么久,用的一直都是自她们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唯有最后那一句,冷得刺骨。
她说:“我喜欢你。”
她回:“不,你不喜欢我。”
明明刚才还在调笑着问她:“你不喜欢?”,把她迷得五迷三道不着四六,这又是什么意思?
哦,因为人类的情感太复杂了,喜欢分出很多种。那杜老师所说的喜欢,所希望的喜欢,和她的喜欢,又都是以什么为参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