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妤的两个姑姑并三个叔叔时不时就到家里来慰问一番,其实眼睛都叭叭地盯着夫妻俩那一点遗产,没事就拉着乔妤的手说长说短,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恰到好处地掉几滴眼泪,让从小没怎么接触过亲戚的乔妤叹为观止,自认学到了不少。
乔妤父母都是成功的商人,乔妤爸爸自己手里有一家上市公司,妈妈是这一代有名的设计师,可惜两个人脑子都不怎么正常,没有给乔妤留下一点正面影响。遗产倒是留了不少,也算一点仅有的慰藉。
直到小姑拿出了一张公司巨额亏损的单子。
遗产都被两个姑姑拿去填亏损了,房子被法院抵押掉,乔妤短暂地在舅妈家住了一段时间,察觉到舅舅越来越不耐烦,自己搬了出去,两年间四处奔波,最困难的时候手机里只有二十四块六毛钱。
有一年隆冬,乔妤在小出租屋里冻醒过来,神经质地搓着手指头,一遍遍地翻看和符晏卿的聊天记录,最后结尾的是自己那一句“腻了”。
徐成秀说乔妤是个要强的人,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她从小就比一般人更能忍更会伪装,又别扭,把自己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当做不体面的象征,更不敢让符晏卿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可以自己滚在泥里,但不能让符晏卿看见,更不能接受符晏卿可能会露出的怜爱眼神。
这一年乔妤的眼泪格外多,好像流不干净一样,反反覆复滴在那句“腻了”上面,指甲被自己抠得面目全非。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乔妤惊醒过来,眼泪不自觉地滑到枕头上,在黑暗里愣了一会,想起来刚才刚和符晏卿吵了一架,自己摔门回房间了。
每回都这样犯病,时间长了,符晏卿自然而然就烦了,她那么好的条件,找个又乖又听话的小女朋友多好,干嘛要在一棵枯树上吊死。
乔妤吸了吸鼻涕,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她独自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一会,觉得毫无睡意,准备去楼下训练室打几把,谁知一开门,看见一个人影靠在门旁的墙上,乔妤顺手摁开了廊灯,发现是披着外套的符晏卿。
符晏卿眉头间一股萦绕不散的疲惫,眼睛半眯着,有点不适应光线。
乔妤怔了,想问“你怎么在这”,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符晏卿看见乔妤安然无恙地出来,好像是舒了一口气,肩颈都跟着松下来,低下了头,试探地勾住乔妤的一根指头,轻声问道:“你又不要我了吗?”
乔妤觉得自己心快碎了,碎成一片渣滓,想拚也无处下手,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符晏卿不知道在她门口站了多久,隻披着一个薄外套,脸色不太好,又委屈得要命,乔妤还是不忍心,把她领到自己房间里,下去端了一杯热水上来。
这两人也是奇怪,有沙发板凳不坐,非面对面坐在地毯上,符晏卿接过杯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握着乔妤的双手,强迫对方跟自己面对面,语气却很柔软:“乔乔,不想说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证。”
乔妤的脑子在夜里总是转不动,因为她常常噩梦连着噩梦,情绪钝一点也算一种自我保护,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着符晏卿,却开始毫无征兆地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