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紫,是污秽,是血痕。
数不清,漫不尽……累累重重,触目惊心。
“蛮蛮!”花不二吓坏了。她知道鬼的形貌受製于生前的记忆,而看到蛮蛮身上的变化,简直不敢想她临死前遭遇了什么。她摇晃她的肩膀,急切道:“你……你怎么啦?”
“阿密……阿布勒……不要……不要……”可这时的魔罗早已被梦魇锁住了心魂。她将自己蜷缩在遍体疮痍里,泪水打湿了紧闭的睫毛,口中哀吟着惊恐的犬戎话混杂着汉话。无间诀在疮痍之上肆意疯长,强大的怨念如刺出无形的金刃,连花不二的脸颊都划出血丝来。
“蛮蛮,你别怕。”她万般无措,就只能边摇晃边哀求她,“你快醒醒——”
“不要!”一道极凶的煞气伴着绝望的尖叫爆开来,花不二但感肩头剧痛,竟被鬼王一掌振飞丈远。肩膀被煞气削去一大块血肉,淅淅沥沥透过指缝染红了地毯。可她顾不上魂身的伤势,忙爬起身去照看爱人:“蛮……”
就在目光抬起的一瞬间,正撞进魔罗那双碧蓝色的鬼眸——虽被乱琼碎玉狼藉了眼眶,可依然清清楚楚照彻了生平的瞬境。
照彻那人世无稽的十九年里,最难以言说的痛苦、屈辱……暗无天日。
花不二全然傻住了。
一瞬间,她是那么的心疼。
——疼到错乱的呼吸与失控的泪水都不配作为注脚,疼到粉身碎骨、九九无间都沦为轻飘飘的笑话。
她的……她的蛮蛮……
怎么可以……怎么会……
“蛮蛮!”这一刻,她来不及思索别的什么,就隻想衝上去抱住她。
然而鬼王的煞气却不许她靠近半步。被爱人看穿丑陋的魂魄令她悲怒至极,她的斗篷立刻复原上身,用不容反驳的威严作挡箭牌:“滚下去!”
“我不要——”花不二宁可被煞气划伤,也倔强要上前。
“花不二,我让你滚!”魔罗声色更怒,一挥袖荡开粗暴的花藤与火舌,径直将花不二推出了毡房。无间诀脱缰到失了准头,地毯上点点滴滴都是误伤爱人洒下的尸血。
当花不二离了身边,魔罗便再也拦不住发狂的梦魇了。才恢復的斗篷又被地狱火烧成灰烬,余下一身赤裸裸的疮痍蜷缩在毛毯上。
风声,呜咽声,哀鸣声……曼陀花与鬼火如洪水决了堤,仿佛要撕碎这腌臜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花不二躲在穹庐的阴暗处。鬼王的怨念太凶了,她的九九无间在她面前就像纸糊的一般,相隔甚远都抵不住魂魄一阵阵刺痛。
肩头的尸血还在流,可她压根顾不上什么疼痛。她心里只有悔恨——恨当初屠戮黑村时杀的太痛快,没能一刀一刀活剐了那群畜生。更恨自己的狗脑子太粗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
唉。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