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娘眼波一斜:“夫人这是心疼我呢,还是心疼爷?”
戏谑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醋意。我娘不自在地咬咬唇,无话可说。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和他酒到杯空,第二坛珍珠红又下去了一半。
花姨娘的酒量比他们都好,此刻却也有点顶不住了。她从我爹腿上下来,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往后栽去。
我娘不假思索站起身,上前抱稳了她。花姨娘皱了皱蛾眉,腰身一颤便要吐酒。我娘似怕她呕到身上,一时间来不及寻器皿,竟是拿手去接,吐的她袖子上都沾满了秽物。
丫鬟见了,忙端来热水、茶杯、盥手盆之类,另有整洁的新衣,要我娘换去身上的脏衣。
可我娘顾不得自己的衣裳。她只顾着拍抚花姨娘的后背,柔声问她:“难受么?”
花姨娘没劲儿答话。她把那喝剩的半坛子捞过来,抱着酒坛呕了半天,一顿烈酒全吐了个干净。
我娘给她递来茶水,等她漱净了口,又拿热水洗过的绢帕给她擦嘴洗脸。忙完这一阵儿,她才匆匆换下脏湿了的外衣。末了,她扶着她坐下,眼底流淌的全是心疼:“好啦,快回房去休息。”
花姨娘轻咳几声,无力一笑:“夫人说的是。”她按着桌角站起,在我爹肩膀上一掐:“爷,跟我回鹧鸪苑去。”
我娘愣住了:“花花……”
花姨娘一回头,朝我娘眨了下狐狸眼。随后便喊上丫鬟小厮,搀起烂醉的我爹爹,同往鹧鸪苑去。
我娘望着她和他的背影,坐在那儿发了很久的愣。
烛灯里,她的目光一闪一闪的,看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直到下人收拾完残羹剩菜,擦净了桌子,扫净了地,陆续都退出房门后……
我娘的泪水一下子滑下来。
她的嘴唇颤了颤,很轻很轻地说:
“花花,对不起。”
那男人一进屋门,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呵,那是自然。
我那第一坛酒,确是浓醇香烈的好酒,先给他灌了个八分醉。
等他醉了才上第二坛酒,三斤酒里混了半斤的蒙汗药,包他三天三夜都睡不醒,拿刀剜掉脑袋都没知觉。
这男人最懂得江湖事,若不是先将美人美酒给他灌昏了头,他那狗鼻子,保准一闻便闻出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