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哪个弟子遇到什么难事儿,或是谁跟谁又起了争端,她总会让派下人去了解事由,悉心调解,关怀备至。是以这许多年来,我们虽极少与她会面,却对她打心眼里的敬重和喜爱。
虽然师娘对每个弟子,都是一视同仁的看顾,但我总觉得……她对我更特别一些。
我记得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师娘派人来羲和峰的时候,总会额外给我捎带点什么东西。有时候送点心,有时候送衣裳,也有系腰的汗巾,驱虫的香袋儿,挂刀柄的流苏……
东西不贵重,但做工十分精细,一看就是她亲手所製。
尤其是后来,到了我十二三岁的时候。
那年时,我的容貌身材都起了变化。模样儿越发秀气了,至于身上……你也是明白的。周围人都对我指指点点,嘲笑我外表阴柔,“跟个娘们儿似的”。
我怕极了被他们察觉,每每都是忍气吞声,绕道而行。有时候他们欺负我,我万般躲不过,隻好与他们动起手来,打得他们鼻青脸肿,跪地求饶,再也不敢说三道四了。
这些风声,很快传到了师娘的耳朵里。那一回,她不曾派人来问询,而是亲自坐着马车,不顾自己分娩弥月,受着山路颠簸,赶来到羲和峰上。
依礼见过众弟子后,她遣散众人,却隔着屏风喊住了我:“凰儿,你留下。”
我心里有点儿发虚。同门斗殴本就是天器府的禁条,而我前日实在忍无可忍,下手失了轻重,昨儿刚被师父罚跪一天一夜。师娘能为此事亲自前来,可见事态闹得不轻,该不会……要把我赶出天器府罢?
我低着头不敢应声,隻觉得师娘透过屏风的缝隙,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才叹口气道:“你生得太俊了。”
我怔了一下,心下有点儿难为情,却听她又问道:“他们笑话你像个姑娘了?”
“是。”我不敢有所欺瞒,“弟子一时失手,误伤同门。罪愆深重,还请师娘责罚。”
话音才落,我听见师娘笑了一笑。
师娘是个端方稳重的人,极少随意言笑。可那一道清和温婉的笑声,虽然极短极轻,我却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当时的我不及多想,她究竟是在笑什么。直到多年以后……我似乎明白了。
那是她的欣慰,她的自豪。
她亲手带到天器府来的姑娘,终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没有辜负当初在轿子底下,信誓旦旦许下的那一句然诺——
“男儿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
“……我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笑罢,她自然没有责罚我,隻柔声道:“下次再这样,出手别太重就是了。”
听她全无怪罪之意,我心下也高兴起来,点头道:“师娘放心,不会有下次了,他们怕我还来不及呢。”
师娘一声笑叹,转而又说起正事:“女大十八变,你又生得比常人俊美,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