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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半日下了崖头,太阳西沉下去,受巍峨山头一遮,天色便又暗淡下来。曾九趟雪四下一望,本已打算今日照旧睡雪窝,忽而望见幽暗浅林中似有一道灰蒙屋影,不由讶然心喜。匆匆入林寻去,果然见到一间孤零零的木屋。

这木屋整个用粗圆松木搭建,顶上覆盖着尺余厚的积雪,窗门凋敝不堪,仿佛久无人住,已经荒败。

曾九唤了一声,没听到屋中动静,便推开门一看,只见里面床柜俱全,只是灶凉炉冷,灰尘遍布。半陶缸水结成了浑浊冰坨,瓦罐里余有陈米,墙上除了弓箭刀斧、野兽皮毛和长了毛的肉干外,犹孤零零挂着一柄长剑。她将剑解下一看,只见鞘里寒光锋锐犹存,心中不由恍然,暗道:“如此荒僻深山,纵然清楚道路,想寻到人烟也得个几日功夫,寻常猎户也没本事在这里住下。墙上有剑,想必是某个剑客想不开,钻到老林子隐居当野人来了。他这许久不归,剑都没带走,多半是死外头了。”

曾九又在屋中逡巡一圈,转出门朝来路一望,恰能远远瞧见适才所见那瀑布潭水,心中不由颇为满意,心想这地方落脚不错,倒可以住下月余,将周遭探过一遍,也省得日夜行路睡雪,十分辛苦。

这般一想,便先跳上屋顶去将结块积雪尽数踹下去,又回到屋里捡了干柴,用火石生起炉火,使兔子皮毛当掸子把屋里灰尘扫了扫。作罢这些,她端了陶盆盛了一盆白雪回来,架在锅上煮沸,从褡裢里取出野兽皮裹住的冻肉及几小包佐料,预备蒸些陈米,舒舒服服的吃一回热食。

待到屋中渐渐烤火暖和,屋外天色已然昏暗一片。

曾九当了好几日的野人,眼下赶紧趁机会拿热水擦洗了一回,神清气爽后才施展开煮饭做菜。忙活了半晌,肉香米香四溢而出,比起前几日吃的冷腻烧肉简直像是仙宫美馔,正馋得她心痒难搔,屋外忽而雪声簌簌一动——

曾九蓦然循声向窗口一望,道:“甚么人?”

却见火光摇曳之下,一道高大灰影闪到窗跟,然后撅屁股弯腰的扒着破窗缝向里一看。月光晦暗,那人面容模糊不清,只一双眼馋得几乎发出两道绿光,死死盯住锅灶,嘴巴都不由自主张开了。

曾九一眨不眨望着他,却见他竟浑然忘我,都没向她投来一个眼风,不由忍俊不禁道:“喂,你是甚么人?”

窗外那人恍惚回神,向她投来一望,不禁“噢哟”轻呼一声,喜道:“好香好香,原来不是做梦,老天有眼,不叫饿死洪七。好姑娘,能不能舍叫花子两口饭吃?”

曾九先头见他身法迅捷,神光沛然,还不觉甚么。此时他开口一说话,听起来虽仍生气勃勃,嬉笑如常,但中气不足,显然已亏损到了极处,想是饿得快不行了。想到此处,她便微笑道:“你进来罢。我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