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赤阳的余辉在尽头翻滚。
枪声惊动了枝头的乌鸦,它们扑腾着发出不甚悦耳的叫声,遮天蔽日的将日光吞噬。
一条狭窄的巷子延伸出层层台阶,越往下越幽深,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在这里上演。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一切尘埃落定。
上半身赤裸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他的背后躺着七八具横亘的尸体,血流了一地,一直蔓延到男人的膝下,洇湿了西装布料。
在他的正前方站着四名手持机枪的西装男人,枪口还冒着烟。
男人颤抖着身体抬起眼,越过这些穿着西装的刽子手,几层台阶之上,一名黑发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金红色的日光投射下来,像是一圈光影悬在青年的背后,晃得人眼中生理性的泛起泪水。
男人难受的眯起眼,透过泪与血看到了青年缓缓扬起的唇角,红得像是抹了胭脂。
安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靴底同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齐臀的黑色长发披在背后,因青年的步伐而晃动。
“神的造物需将一切献与神明,无论财富、肉体还是生命。”青年轻声念着男人手臂上的纹身,哑然失笑。
“我们临曲发给底层成员的工资都到了你的手里,你有什么头绪吗,信徒?”
“还是说,那位神明其实是个骗子吗?”
beta的逼近和话语给了男人极大的刺激,他跪在日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信徒睁着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敢侮辱神明!你会受到诅咒的!你这可恨的、卑劣的背弃神明之人!”
盘旋的乌鸦们重新落了下来,收拢羽翼俯首看着下方的人们,深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他的怒骂没有得到回应。
安绥在他的身前站定,抬脚踩住了信徒的膝盖,微微俯身,柔顺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像是一条绞刑索,随时会对男人判下死刑。
“枪。”
安绥摊开手,皮质的露指手套裹住了beta苍白到病态的皮肤。
一旁的男人从腰间抽出手枪递上,安绥随手颠了颠重量,满意的弯起月牙似的眼:“里面还剩下一颗子弹,你要和我玩一轮吗?”
“试试看,你的神明究竟有没有降下诅咒。”
信徒喉结滚了滚,额头流下的血已经干成了一层血壳黏在脸上,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裂开细细的纹路。
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知道信徒的周身跳动着恐惧与不安,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信徒低下头默念了几句祷词,随后语气飘忽的说:“就算我赢了,你的手下也不会放我活着离开。”
安绥眯起眼尾,面上笑容明显了些,他撩起垂落的发丝,低声道:“确实,如果你赢了,就要给我陪葬。”
信徒错愕的抬起头,他本意是激安绥一把,让他说出类似于赢了就放他走的话。
呸!这群混蛋!
“这根本不公平,”男人低吼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喜怒无常的青年像被他说服了一般,直起身托着下巴点点头。
沉吟片刻后,他轻笑着说:“你赢了,我就放你走,谁也不准报复你。”
“好,好!”
峰回路转,信徒立刻应了下来,眼中重新点燃希望的光,他激动了反复念诵祷词,连额头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安绥眸中燃烧着恶意的火焰,他偏过头发出低笑,像是一滴毒液渗进了人的骨头缝里,又似附骨之蛆,阴冷而难以摆脱。
居然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到背弃神明之人身上,你的神明会偷偷哭泣吧?
蠢货。
“好,抬起头,挺直腰,嗯…姿势不错”安绥一边说一边后退两步,抬手举起枪,笑着调侃道:“来,笑一个。”
信徒绷着脸,双目坚定的看向正前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害怕,不要慌张,神明在你的身后,在你的肋下,在你的心脏。
“砰——!”
子弹穿透了信徒赤裸的胸膛,深深的凿进心脏,他全身一颤,棕色的瞳孔骤然扩大了一圈,眸子里倒映出青年温柔却饱含着恶意的笑容。
怎么会——
不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吗?
铁锈味在巷子里发酵,信徒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垂下头,身子晃了晃,倒在了脏污的地面上。
他的双手被束缚在背后,甚至没办法堵住心口的血洞。
信徒剧烈挣扎了几秒,力竭感席卷而来,镇压了反抗。
他认命了一般彻底闭上眼,只有胸腔还在剧烈的起伏,试图汲取氧气以延缓死亡的脚步。
安绥垂眸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单手灵活的卸下弹夹,五指一松,几个子弹噼里啪啦的砸在水泥地面上,顺着惯性向前滚动。
听到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男人艰难的转过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安绥的靴边滚落了四颗子弹。
这把枪从一开始就是满的。
骗子!!!
你这个骗子!神明绝不会容忍你的存在!
他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耳边却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光影重重。
不,不要!
信徒拼尽全力抵抗沉重的眼皮,竭力睁开眼,看到了安绥拾级而上的背影,金红的日光在他黑色的长发上流动,凝聚成一条岩浆般刺目的河。
风衣外套齐至小腿,走动间带起的气流带动衣摆飞起,像是随时要乘风而去。
血在他的靴底凝固,男人们跟在他的身后,却不约而同的与青年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乌鸦疯狂的嘶鸣,展开漆黑的羽翼滑翔而下,啃食一具具东倒西歪的尸体。
“神啊…”
一个字就是一口血。
信徒痴痴的流下泪水,和满地的鲜血、乌鸦羽毛混合在一起。
神的造物需将一切献与神明,无论财富、肉体还是生命。
神,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信徒满足的阖上了眼。
**
白日里平白有些让人背后发凉。
这个愚蠢的信徒在濒死之时将安绥当做了“神”未免也太可笑了。
漆黑的房间里,大屏幕上的画面在信徒充斥着满足与幸福的笑容上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