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女孩哭完，我被轻轻放下来，听见她招手对我说再见。她手上拿着收到的蒲公英花束，那是最适合她的装饰，把她衬得比鲜花还要漂亮可爱。
我尝试着模拟出人类的发音：“再见！”
“再见！”
声音清脆稚嫩，的确很符合史莱姆的种族特征。身体逐渐轻盈，我拟态为风史莱姆，追随蒲公英的旅途踏上回家的路。如果将来有缘分我们就可以再见面啦，当下我还是只小小的史莱姆。
至于哪边是东边这种问题只需要看太阳往哪边落山就好，我躺在草地上无所事事的时候观察过，人类都是从太阳落下那边来的。之前不敢下定论，现在听光史莱姆说就可以断定恒星对于这颗星球还是东升西落。
说到东方，这个世界的日出之地会有我的家吗？那个我灵魂作为人类的家。我飘呀飘，努力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决定放过结构简单到思考都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器官的自己。等到足够强大，我就可以放心大胆探索世界找它。
家永远在那里，家不会长腿跑掉，它会等我的——这就是数千年文化未断过传承给我带来的自信。
至于我真正的家？那得等遇到能够给我解答为什么我会成为史莱姆的角色出场再说。且不提我受够了那种看不见未来应该走向哪里的迷茫，连日经历已经向我证实这似乎不是一场梦，这不是随便什么普通生物就可以解释。
这种角色从我以前看过的作品里面看，一般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我目前能知道的神明只有光史莱姆口中说到过的“仁慈的父”，且不提这位神邸到底是不是真仁慈的问题，身为史莱姆没准连见到祂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身为未来的魔王，我也可以选择靠自己。我可是全系史莱姆，探究世界本质什么的，等我足够强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做到！
当然，做魔王还远着，更重要在当下；事实证明，飞行途中不能走神，否则会黏在屋顶上。
屋顶很公平，它不在乎你是不是未来的魔王，只要你不注意就会将你捕获。捕获我的屋顶是石头做的，属于某个城堡。城堡很旧，里面传来很多年轻人类吵吵闹闹的声音，大多很欢乐，我估计是学校之类的地方。
老史莱姆说过，人类有很大的学校给有元素亲和的人学习，跟魔物们各家藏一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当然这话也不能全信，我做过人类知道人类自己肯定也会各自藏一手的，就是没魔物那么严重。
抓住同样迷糊被糊上来的风史莱姆，我问起人类上魔法学校的事情。
风史莱姆们见多识广，马上就开始和我描述人类的事——史莱姆们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人问过史莱姆。它说，人类每年差不多这个时间会由学校和教廷组织满十岁的孩子检测元素亲和，有修习魔法潜力的都会被送进特殊学校。
“人类的食物是要花东西交换的，那那些没有东西交换的幼崽们怎么办呢？”
风史莱姆得意洋洋：“你是新出生的小史莱姆吧，人类其实是有好人的哦！他们会通过学校老师找到这样的幼崽，给人类交换东西的金银到不能买的幼崽手上，只需要幼崽定期到他们的房子里去拿这种叫钱的东西就好。”
“就什么都不用给予直接送给孩子们吗？”我心中隐约有不详的猜测。
风史莱姆晃晃身子把自己从缝隙里拔出来：“不知道，不过每次幼崽们出来好像都掉过小凝胶。”
“谢谢你告诉我。”
“没关系，史莱姆们就该互帮互助！”它顺下趟风飞走。
我好像大概知道这群所谓的“好人”是什么货色了。没跟它一起飞走，我还有事要做。
呸呸呸！我小声吐几口凝胶留到学校顶上，又悄悄模拟成禽鸟控制不住拉的屎。我是有素质的史莱姆，就算生气也不会往人家房顶吐口胶，文明史莱姆从我做起。
自动清洁法阵把我的凝胶识别成鸟粪清理掉，只有我看着像没吐过的屋顶生闷气。平时我收敛外溢力量维持普通史莱姆水平，自动防御系统甚至检测不到我，随便我在这里待多久都成。
但我不能一直在这里生闷气，生闷气什么都改变不了。生闷气不能让史莱姆朋友们死而复生，生闷气也不能让孩子们不再伤心落泪。
想到这里，我顺着下趟风继续回家的路。我要见到老史莱姆，我要进入人类社会，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越来越坚定。从吃下第一个其他史莱姆起，我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晒太阳贴贴的史莱姆了。
“等等我，等等我！”我呼喊前面那只史莱姆：“我对人类很好奇，多告诉我点人类的事好吗？”
回去路上我会经过很多人类城镇，听不懂话只能干着急，恰好风史莱姆们通常都喜欢给别人讲自己的游记故事。其他种族史莱姆都没那么感兴趣，现在逮到好奇幼崽更是一阵狂喜开始竹筒倒豆子。
我以前不在乎人类怎么样，很后悔当初没仔细问老史莱姆，先从风史莱姆这里预习。风史莱姆们信息网大到简直跟有共享大脑一样，我深入了解后怀疑老史莱姆知道的秘密可能都没它们多。
它说魔物威胁下人类没有分裂成先前和平期的几大王国，现在的王国叫做碧斯国；所有人类都信仰唯一的神，神的名字叫做莱特，是光的意思；比起魔物人类阶级还没那么严重，底层人类往上机会比魔物大得多。
人类商业发达，很重视教育，哪怕是孤儿也会参与法师筛选，除此之外还能接受神的选拔。被神青睐的孩子可以成为圣子或圣女，圣子是未来的教皇，而圣女作为神未来的妻子作为最好祭品培养。
除基础知识外风史莱姆还告诉我很多八卦，比如国王和贵族沉迷夜魔美色每年都会用美女交换，有法师声称自己发现全新时间和空间的魔法，人类喜欢高价收集对繁育有益的草药之类的。
史莱姆没有口水，我听到后面晕晕乎乎，风史莱姆也还没有停下的迹象。不得不说这里人类和我生活的世界有非常大差距，风史莱姆讲故事也沿袭有趣传统，我就算晕晕乎乎也想全部记下来，还是看逐渐到达人类城池边缘它才意犹未尽闭嘴的。
“你是不是想回魔物森林去看看其他史莱姆？”风史莱姆们也分为喜欢四处游荡和有固定地点的，这只史莱姆喜欢在皇城附近：“一路顺风。这是风史莱姆最喜欢用的祝福，替我向大家问好！”
“一路顺风！”
我落地时在地上弹跳好几下才停稳，直接弹出人类城池，躲过几发攻击召出阵风离开。风史莱姆也就比禽鸟不常见一点点，我很快就可以遇见下个旅伴。
史莱姆们通常都不知道存在心机这两个字：“你是新出生的小史莱姆吧！”
我之前说过，人类看不起史莱姆。他们就算不久前才镇压过史莱姆反抗，现在也认为史莱姆不足为惧，还能大度接受史莱姆在他们城市里面穿行。这不是宽容，这是属于人类的傲慢。
新旅伴悄悄告诉我，我出来那座城市老史莱姆去过。它伪装人类期间从来没进入过教堂，还是感觉到里面有史莱姆才进去，结果没过多久就因为教堂屏障变回原型被人类丢出来，从此再没有涉足人类的世界。
“光史莱姆没有帮它吗？”
“咦，你见过那群自私鬼啦。它们只会帮助人类，风史莱姆看在同族份上飘去讲讲故事。”
好心肠且热情的风史莱姆公认自私，那恐怕平时其他史莱姆们心中光史莱姆评价烂得令魔发指。草史莱姆与矿石史莱姆公认与世无争脾气好好奇心不足，其他族我还没问过，就说为什么光史莱姆没受影响呢。
但是光史莱姆帮过我，也相信老史莱姆的选择，为什么？我不敢说我是那只最初煽动的史莱姆，乖乖听风史莱姆继续谈人类。
“城市和城市间的人类会杀死很多出现在土地上的史莱姆，不会杀到史莱姆完全消失，留下部分史莱姆监测土地和水是不是变坏了。靠近山脉那边不会，山脉属于魔物，偷偷破坏到再没有史莱姆出生也不在乎。”
“坏人类。”我配合它气得体积膨胀起来。
“对，坏人类。”风史莱姆煞有介事晃晃身体表示赞同：“别变得太大，风小了会掉下去。”
于是我悄悄把风调整再大点，听见它欢呼着打了个圈。融合光元素成为全系史莱姆大大增快我力量消化与回复速度，只要我想，回去一路都可以是大顺风。
我不敢暴露太多力量。风史莱姆说人类有元素检测器械，要是检测到力量太强的魔物飞过领地禁空就太不好了。人类很小心眼的。
不知不觉间，我的思想也在偏向史莱姆：复杂问题想不明白，立场史莱姆化，性别认同都像史莱姆两边不沾。风史莱姆说，人类对性别这种东西很看重，被他们称为女性的雌性人类从来不能握住权杖。
“权杖是什么？”
“是比喻，语言上帮助生物更好理解的方法，意思是如果人类是雌性就不可以成为人类的魔王。”
“人类真奇怪。雌性不是很强大吗？如果要按性别说的话，其他史莱姆告诉我魔王雌性更多。”魔物这边更偏人类时的自然界，有性别种族母系占绝大多数。
“好史莱姆不知道坏人类怎么想的。”这只风史莱姆恰好喜欢游历整个人类世界和魔物山脉外围：“别再谈这么多人类啦，我告诉你关于山脉的事情吧！”
“不行，山脉要当惊喜。”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出生在山脉的史莱姆。退一步说，等到回山脉的时候，土史莱姆肯定比到处乱飞的风史莱姆知道更多。
土史莱姆们总是有不同于其他史莱姆的忧心忡忡，懂很多东西都不肯说出来。它们告诉我，草史莱姆晓得什么东西危险别接近就好，不然会和它们一样不开心。
风史莱姆觉得很有道理：“那好吧，可是我不想谈人类了。”
“好史莱姆，如果不提人类的事情，教教我人类的语言好不好？我想自己见证人类到底有多坏。”
才怪。人类能有多坏长在信息时代的我心里有数，我只是不想下次再遇到贝格尔除开花什么都拿不出来。我知道不是所有人类都坏，我是未来能当魔王的史莱姆，我的世界可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