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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墅不高,就两层。卧室和书房都在楼上,楼下设有待客厅和私人的小厨房。每天到晚饭时间,贺新从外面工作回来,会让人来叫黎式去主楼吃饭,剩下的白日两餐,她都会在自己的小楼里解决。
贺家虽然业大,但是家庭关系并不复杂,除了老爷子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名叫贺盛,也住在懿德楼里。
贺新年轻时候,事业并不算昌盛,这个儿子也是年过叁十才有,所以一直视若珍宝。听说为了保护贺盛,他十岁不到就被送出澳门,一直呆在美国读书。毕业后也没有回国过。也是今年,才从美国回到贺家,父子两人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
黎式一开始听到“父子两人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这个说法,觉得十分荒谬。就算贺老爷子的工作再忙,难道真的抽不出几天去见见儿子吗。但厨房的老姨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得不令人不信,她想着,肯能里面是有什么外人不为得知的秘密吧。
至于在这个故事里一直不曾提及过的贺夫人,仿佛就是一个消失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见过她,没有任何人说起,也没有任何相片,亦不知是生是死。假说她没有生下这个贺家唯一的儿子,就似乎是完全没有印记留下。
贺盛每日跟着老爷子进进出出,却仿佛比贺家的总掌舵人还要忙,黎式偶尔能在晚上的正餐时看见他几次,其他时间基本不会碰面。
而那个从香港追到澳门来的乌鸦哥,如今是贺老爷子手下的保镖。曾经与之交过手的韩式兄弟,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想来,这日子应该也不会太过惬意。
不过那男人也无所谓这些,他过海而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黎式回去。他不可能彻底抛弃香港已经打拼多年的事业,也不甘心就这样,让她和自己的人生产生交际,却又离驰。
黎式住在明月叁号,他便日日去看她。
住在二楼,她白天喜欢坐在窗户旁边看书。他便会在不当值的时间过来,站在楼下,隔着开窗和她说句话。
不进房,不入门。
这里是贺家,只能守贺家的规矩。
偶尔,他会从外面给她带点小玩意。因为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就什么都带。不过也正因为乌鸦哥礼物的随机性,能让黎式真正喜欢的也很少。
最后,他终于肯动下脑筋,想想她到底喜欢什么。过去的那些岁月的画面闪过脑海,他跑遍整个澳门,终于找了一样满意的礼物。
冬日朗日的傍晚,黄昏的暖光晒着明月叁号小楼,乌鸦哥从外面回来,站在别墅楼下喊她的名字。
玛格丽特修女从门口走出来,用有些许蹩脚的粤语回答说,黎小姐在小憩。于是他就站在门前等,等到夕阳落山,朗月初上,黎式终于从二楼的阳台探出脸孔来,说话还带着懒音。
“你点解仲喺度(还在这里)?”这个时间贺老爷子快回来,他应该去巡视宅院。
“今次带点好嘢畀你。”
看他难掩兴奋的样子,她终于也露了些笑脸,“系咩啊?唔好讲大话啊!”
玛格丽特走下台阶,接过了乌鸦手里的纸盒。最起初,这位修女对整日出现在黎式楼下的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说得直白点,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好人,一双眼睛里冒着一股邪气,就像山里觊觎白羊的黑狼。
可他日日来,每日来,今天带这个,明天带那个,哪里还有不认识的道理。
今天他给她带了一本书,《anighttoreber》。
记得还住在元朗旧公寓,日落西山时,她裹着毛毯,斜坐在阳台看书,看的就是这本小说,是她用一打猪肉加两块姜换来的。
他有印象,便觉得,她会喜欢。
黎式不记得她过去看过这本书,也不记得自己在某年的圣诞夜里,看过一部叫做《冰海沉船》的黑白电影,更不记得在那个深夜里,她攞住一把刀对准了他的咽喉却又放弃,那亦是她沦陷的。
如今的黎式,只是下意识的,对这个故事有好感。就像对楼下的这个男人一样,或许她不太记得从前,但却也是愿意向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乌鸦哥的礼,终于送到了姑娘家的心坎上。
她是很喜欢这本书的,他巡夜下工,会去她的楼窗底下站一站,总会看到她捧书而读的剪影。
夜中未央。
轩窗倒影,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