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哎,”小珍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奶奶饿不饿呀?”
“奶奶也有点饿了。”
“那我们找郁郁去!”小珍珠抬起一张小脸,“让他给我们打猎去!”
打猎。
苏笙笑得合不拢嘴,再哄她两句,心下却微微一顿。
虽说同同对他们妥善坦诚了一切,他们也很快地选择接受,但宠了那么多年的孙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脉,还这么利落地改了对郁郁的称呼……
有时候她不免想着,是不是与同同达成默契,不揭开那层黑布,会是更好的结局。
但……
她和聂渡云对视了一眼,瞬间就移开了。
她也明白,老聂说得对,没有任何人在里面受到伤害,就已经是最好的现状了。而且郁郁不介意,同同过得开心,这些先生也都是很不错的人,他们两个老的能有什么不满的呢?
厨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招呼,粗声粗气的男人嗓子:“开饭了啊开饭了!倩儿去叫你爹妈,念念去五楼把看书都叫下来!”
苏笙没见到人都能辨认出是谁的声音:那位郁郁的老领导、老队长,和同同一起拍过电视剧的陈承平陈将军。
这位将军看着就是脾气爆的,郁郁口中的昔日传说又染了些血色,可刚见他的时候苏笙或许还有些怵,等看他任劳任怨做饭洗衣带孩子好几天,再多滤镜也都消退干净了。
是个能过日子的人,看着粗粝心肠却细,难得还能做一手好菜。
苏笙想着想着,略略点了下头。
同同果然不是那种只会看脸的肤浅小姑娘。
厨房里,宁瑱正在切瓜果,去五楼叫看书的这个任务就推给了觅觅。聂郁倒是应了声,但把最后两瓶酒启开后才洗手出门,没想到正碰见老妈和女儿站在楼梯口。
“妈妈,瓅瓅,”聂郁含笑打招呼,擦干净手走过去,“饿不饿啊?”
“好饿哦,”小珍珠从苏笙怀里挣出来,伸手要他抱,“还有多久开饭啊郁郁?”
“等妈妈下来了就能开饭了,”聂郁把她抱起来,先跟苏笙道,“妈妈把爸爸叫下来吧,晚上在一楼开饭。”
“酥酥!”小珍珠叫了一声。
现在家里上下五层搭前院后院,俩猫熟悉环境后就玩疯了,难得能见到猫影。小珍珠一见酥酥从腿边溜过,连忙从聂郁腿上滑下来:“酥酥!”
苏笙正准备追上去,端着两个盘子出来的薛预泽见状出声:“您去叫聂叔叔吧,我来看着小珍珠。”
“啊,好。”
追同同追得满城风雨的小薛,那么大一个总裁,今天一到家就忙上忙下什么都帮着干,接地气得很。
苏笙目送他跟上去,终于有空跟聂郁解释了:“你爸爸也在五楼,不用特地上去叫他了。”
聂郁应声,含笑看着一大一小一猫前后追逐,看了一会儿才转头过来:“妈妈也去坐着吧,我去端菜,很快就开饭了。”
苏笙一听,把袖子挽起来:“我也来。”
“用不着那么多人的。”
“你好歹让我干点活,”苏笙腿脚利落地进了厨房,“让你领导在厨房忙活,我坐享其成,哪儿来这样的道理。”
陈承平一听就笑,手底下颠锅的手艺行云流水得简直像艺术:“以前我是你领导,现在咱俩是同僚,往后我可就得叫你首长了啊。”
聂郁无奈:“队长……”
苏笙闻言哂了一声,笑道:“陈将军,您这话可真要让郁郁无地自容了。要不是您照顾,他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陈承平一听:“你怎么这都跟你爸妈说?”
“救命之恩无以相报,”聂郁端起刚出锅的青菜,“只能告诉爸爸妈妈,一家人一起报了。”
一句话说得苏笙和陈承平都笑起来。
等聂郁出去了,陈承平对苏笙道:“苏老师,你们家聂郁一直是个拔尖儿的,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那时候我刚把他从国防科大拎回基地,才过了一次演习,就起码有十个人想撬我墙角。不怕苏老师你笑话,他调走以后我可真难受了好久,工作开展都不顺利了,我领导说我看着跟媳妇儿跑了似的。”
一个有些粗俗的笑话,苏笙却没觉冒犯,笑得厉害:“您能看得上他,是他的福分。他这孩子啊,也没什么大的缺点,就是从小脸皮薄,说两句就要红了脸。要不是您上心提携,给他机会锻炼,他肯定走不到今天。”
“您哪儿的话,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底子厚,又肯干,在哪儿都能出头。”
……
陈承平这人看着大老粗,真聊起来也是个嘴甜的,不动声色地把苏笙捧得喜笑颜开,聂郁过来叫了两次吃饭都不肯离开厨房。最后还是聂渡云带着孩子过来叫的,看妻子笑得那么开心,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忙不帮上,还耽误陈将军做饭,还不快来。”
苏笙这才反应过来:“哎呀,这就来!”
“您把这个端过去吧,”陈承平示意了一下边上醒着的酒,又笑,“还有啊,您二位叫我小陈就行,这么叫我太膈应了。”
苏笙把酒端起来,倒也没坚持:“也是,都是一家人,我们叫得太生分了。那小陈你别忙了,快来吃饭吧!”
“马上就来!”
小陈。一家人。
聂渡云帮苏笙接了一盏,和她对视了一下。
苏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却也没说更多。
昏黄温馨的灯光打下来,给丰盛的年夜饭更添三分食欲。宁昭同呼唤着众人入席,自己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韩非跟着坐到了她的右手边。
虽说是大圆桌,也不分个上手下手尊位卑位的,但众人也很有默契地以她为中心,依照家庭地位各自入座。
苏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坐到了丈夫和儿子中间,目光扫过这桌上一张比一张离谱的脸。
陈承平、小薛、小喻、韩非、织羽小哥、小傅、小姜……
那位身量很高的姓韩的小哥不太熟悉,听说是位明星,而那位姓陈的警官也是第一次见。
待众人坐定,宁昭同抬手做了个示意,正想说什么,陈承平怀里的小珍珠却突然开口:“妈妈,怎么还有两个空位啊?还有人没到吗?”
还有人……那当然是还有人没到。
但众人都默契地沉默着,没有开口。
“对,还有两位没到,”宁昭同对女儿露出笑脸,歪了下头,“还有念念哥哥的男朋友和觅觅姐姐的男朋友没到。”
苏笙:“?”
聂渡云:“?”
什么哥哥的男朋友?
宁瑱估计是从陈碧渠那里遗传来的脸皮薄,一听这话脸都有点红了:“他二姐年后出嫁,按习俗要他回去祭祖。”
陈承平懂了:“回潮州去了。”
喻蓝江则搭话问宁璚:“你家那个呢?”
“他今年没休假,”宁璚把手机放到桌底下,抬头,又有点疑惑,“等等,你没见过他吧?”
喻蓝江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旁边的韩璟:“你爹给我发过照片。”
苏笙:“?”
聂渡云:“?”
什么爹?
宁璚诧异地看向自己亲爹:“你给他发老王的照片?”
傅东君憋不住了,扑哧一声:“感情可好了。”
宁昭同附议:“感情可好了。”
韩璟一哂,也懒得再澄清,手肘一推闺女:“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宁璚当即就嚷起来了:“凭什么?”
“你这丫头,张嘴就是凭什么,都不问为什么,”宁昭同受不了了,“玠光帮我踹她一脚。什么破脾气,一把岁数了听个理由的耐心都没有?”
“阿娘!”
韩璟倒没真踹,看着宁璚一脸委屈:“你别这幅样子,照片都不主动给我发,自个儿心里都虚,是不是?”
“我、我这不想着你太忙了吗……”觅觅赔笑,“好啦好啦,别因为我坏了胃口,阿娘父亲,咱们吃饭吧。”
傅东君忍笑:“能屈能伸啊觅觅。”
苏笙:“……”
聂渡云:“……”
阿娘我不知道是哪里的称呼,这父亲应该是爸爸的意思吧?
宁昭同瞥她一眼,到底没在这关头说太难听的,直了直背脊,换了张笑脸:“好,时值农历新年,在享受年夜饭之前,我就简单说”
门铃声压着她的尾音。
陈碧渠自觉起身:“我去开门。”
喻蓝江把门拉开,众人都看向玄关处,陈碧渠确认身份后拉开门,门口出现两张熟悉的脸。
小珍珠立马欣喜地叫道:“婷婷!”
看清五官,苏笙喉间一哽,不敢置信地回头,跟聂渡云对视一眼。
聂渡云强行按捺下汹涌的心绪,想小声向妻子说什么,腿上却突然出现一只手。
聂渡云看过去,聂郁对父亲安抚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膝盖。
沉平莛换了鞋,带着封远英进来,接过陈碧渠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等走近了,沉平莛神色一缓,将外套脱了,放进封远英臂弯里:“迟了几分钟,耽误了开饭,向诸位道个歉。”
这话没人敢接,而宁昭同一笑,示意了一下自己左边的位置,又用下巴点了点门口的凳子:“两个选择,要么自罚三杯,要么坐那儿去。”
沉平莛脚步不停,只在经过小珍珠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他对封远英示意了一下,而后自己拉开椅子坐下:“三杯不多,但既然开了头,你就要奉陪到底了。”
她略抬了下眉:“要跟我喝酒?”
他轻笑一声,把酒杯推过来:“还缺个人。”
“你凭什么排斥封小哥?”
封远英忙道:“宁老师!我就不上桌子了!”
看她不提,沉平莛也不多问:“致辞吧。”
“好,致辞啊,下面我简单说两句,”宁昭同轻咳一声,重新挂上笑意,“漂亮话就不说了,既然大家推举我来发言呢,我就来做个家庭年终总结吧。”
一个促狭玩笑,惹得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封远英轻手轻脚地拉上门,因为得到宁老师授意,倒也不怎么忐忑地坐在了剩下的空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