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她澄清,又笑着探头亲他,“帮我擦一下,睡觉了。”
第二天陈家的宅子里又来了一批生面孔,颇为热情地邀请宁昭同一起打麻将。
宁昭同有点倦怠,但沉平莛和秦潇湘都不在,她也不好把大家面子全下了。于是麻将是拒绝了,倒还在边上坐着,不时随口答句不痛不痒的。
众人交换着各色眼神,却没有更多动作,似是心照不宣。
直到有一位穿着宝蓝色平裁旗袍的中年女人靠过来,满脸带笑,普通话咬字有点吴语的味道:“这就是小莛家的吧,潇湘也是,再忙也替我们介绍介绍,认不出来多失礼哦。”
小莛,潇湘。
这挑拨味道不免有点太重了,宁昭同看着她:“您认错人了。”
“哦,认——啊?”女人没意料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认错人了?”
众人也莫名地看过来。
门口正有人分花拂柳而来,一道熟悉的侧影线条。宁昭同撑着椅背轻轻站起来,等他进来,笑着示意了一下:“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
女人一噎。
沉平莛乍听这句,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也没评价什么,向众人示意,过来扶她:“祠堂捡到一窝奶猫,一起去看看吧。”
宁昭同早就想跑了,更别说是捡到猫这种事,于是向女人打了个招呼,跟着沉平莛迈出了房门。
女人尴尬地别开脸,坐回原位。
众人看他一眼,不多时,麻将声音又起,窗外烟雨朦胧。
一窝三只,一白两橘。
陈老爷子说祠堂里的畜生除非死着进去,否则必须要善待,于是秦潇湘把三只猫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还叫了兽医上门,大概是准备收养下来。
宁昭同直接去了秦潇湘那里,沉平莛不好进去,只向秦潇湘说了一句有劳照看便回了前院。秦潇湘引着宁昭同去看猫,看她洗了手熟练地帮着医生给小猫喂奶,开口问道:“昭同家里养了猫吗?”
宁昭同头也没抬,小心翼翼地把羊奶粉送入小猫嘴里:“养了两只,一只橘的一只橘白。”
“是加菲吗?”
“没有品种,”宁昭同笑了下,“一只是在学校收养的,一只是别人带给我的,应该就是小土猫。”
秦潇湘含笑看着她的动作:“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猫。”
“当年有过一段重度抑郁的时候,全靠猫陪着才熬过来,救命恩猫,总得上心一些。”
边上的年轻兽医轻笑一声,而秦潇湘微微一惊:“现在好些了吗?”
宁昭同轻轻把猫放下:“现在找到人跟我一起陪着猫了。”
这个姑娘说话总是这么有意思,秦潇湘轻轻摸了一下小猫的耳朵:“小莛他……不是很喜欢猫。”
宁昭同怔了一下,回头:“他不喜欢猫吗?”
一点怔楞印证了太多猜测,他竟然真的为一个人放下了自己多年的心结。
秦潇湘把叹息压入喉咙:“他小时候在书房里偷偷养过一只,后来让大姐拎到姐夫面前,两人大吵了一架,将猫处理了,往后就从不见他亲近猫了。”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宁昭同问:“他父母关系很不好吗?”
秦潇湘没有说多了,只吐出两个字:“联姻。”
联姻。
宁昭同很轻地哂了一声:“那他要跑也很合理。”
竟然这种话都对她说,秦潇湘失笑摇头,片刻后,道:“你认识黎朝安吗?”
宁昭同诧异地看过来。
秦潇湘一看就明白了:“我也见过她。十多年前,在云南。”
她去见黎朝安,这显然是因为沉平莛,宁昭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点了下头。
秦潇湘又问:“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在非洲西部,”宁昭同顿了顿,“她在那里有一份很大的事业。”
秦潇湘大概能明白是份怎样的事业:“真好,有自己的事业,还是这么厉害的领域……他从小被压抑得太厉害了,不喜欢太规矩的人。”
这话由秦潇湘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但宁昭同没有表达意见:“黎姐是个很厉害的人。”
“是,很厉害,跟我完全不一样……”秦潇湘声音放低了些,“那次我也去见了小莛。他说,他不喜欢笼子里的鸟。”
兽医轻手轻脚地离开,宁昭同慢慢过去掩上门:“他这话说得有点太过分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秦潇湘苦笑了一下,“谁愿意当笼子里的鸟?如果不是跟他的婚约,我怎么会从小被禁锢在笼子里?”
宁昭同没太明白。
秦潇湘看着她:“沉家家风开明,但陈家极重规矩,尤其是大姐。”
宁昭同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你是照着他母亲的喜好被培养的?”
“不是喜好,”秦潇湘声音很低,目光投向窗外,“这个圈子里的人,本来也没有挑拣的余地。”
宁昭同沉默下来,而秦潇湘又道:“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更喜欢女儿一些。”
秦潇湘便笑,从边上递了个礼盒过来,里面装着一个色泽莹润的玉镯:“那等你生了女儿,要好好教养她,告诉她,你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妻子而活的。”
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妻子而活。
宁昭同颔首看她,片刻后,将礼盒接过来,认真答道:“好。”
“六舅妈说你从小被压抑得太厉害,就喜欢能跟你放肆的。”
窗外风雨窸窣,宁昭同低头,看着他帮自己按揉小腿:“我大概明白,你当年为什么那么喜欢黎姐了。”
沉平莛轻笑:“那我现在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吗?”
“因为我放肆吗?”她若有所思,“感觉我比黎姐乖多了。”
“你比黎朝安放肆得多,”他轻轻摇头,“不是杀人放火玩刀子,是除了自己谁都不信,够不够放肆?”
“听起来很刚愎啊。”
“不,”他含笑,起身轻轻吻了她一下,“你这样坚定,那所有东西都动摇的时候,我还能相信你。”
回京是个雪夜,腊月二十八,白茫茫一片铺天盖地。
沉平莛仔仔细细给宁昭同掖好衣服:“辛苦了。”
宁昭同笑:“你也知道我辛苦啊?”
“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们,”他放下手,看着她,“我也不喜欢他们。”
“是不太喜欢。你的家人们把我视为你的附庸,只有礼貌而没有尊重,面子情,”她的评价不太留余地,“秦潇湘还说有人跟你外公告我的状,说我没规矩,开你的玩笑。”
玩笑。
他略略颔首,意识到什么:“我是你家里的?”
她笑:“对啊。你是不是我家里的?”
他轻轻吻她一下:“很荣幸。”
“那倒是。而且你外公对我还算挺客气的,难得。”
“他相信根深枝繁叶茂,对子嗣有执念。陈家这一辈子嗣艰难,你怀着孕,他自然要客气几分。”
“我说呢。”
他笑,准备推门下车:“家里有哪些人?”
“我也不知道,一直没工夫问,”宁昭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也应该在,潜月可能不在,最近他忙得要命。”
“韩非先生也在,”他回身把她扶出来,“我能上去坐坐吗?”
“嗯?”她挑了下眉,“干嘛,你是不是暗恋他?”
沉平莛很轻地笑了一声:“对,暗恋了很多年,陛下让我见见我的初恋情人吧。”
“当然可以,”封远英扶了她一把,她掏出身份卡,“走吧,你好像还是第一次来我家。”
门一响,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韩璟站起来,有点惊喜:“夫人吧?”
陈承平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到了啊宝贝儿,你——”
看见跟着她进来的男人,所有人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