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在街头,背景里有车辆掠过的风声,而声线里是满满的醉意:“不太好,自我审查半个月也没明白你生什么气,脑子都要炸了。”
半个月。
他抿了一下嘴唇:“喝酒了吗?”
“喝得有点多了,”她语调有点模糊,压着黏黏腻腻的委屈,“我好想见你,我能不能见见你?”
他压着呼吸:“我还在公司。”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吧。”
“那我等着你,”宁昭同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你们公司附近治安好吗?我现在有点麻,不会等着等着被套麻袋了吧?”
他一愣:“你在楼下吗?”
“外面挂着期南logo,应该是的,”宁昭同抬头看着耸立如云的高楼,“你在几楼啊,你们公司是加班成风还是不爱关灯,现在看着人还不少啊。”
她竟然来他公司找他了!
他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指节:“发个定位,我来找你。”
“咦?”
“或者你要上来吗?二十七层。”
宁昭同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大门:“直达ceo办公室吗?会不会有那种出来一个人拦住我然后奚落我一顿的戏码?我脾气不好,骂人还挺脏的,把你们前台妹妹说哭了怎么办?”
薛预泽忍不住了,轻轻笑出声来:“那我这就下来安慰安慰她。”
门口走进来个姿容丰饶肤光胜雪的大美女,穿着相当考究的旗袍,看着不是来办事的。前台妹妹有点困惑,按了一下裙子,起身迎上来:“您好,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不知道您找哪位?”
喝得是真有点多了,视野都是晃的,宁昭同轻轻扶了一下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打扰了,我找一下薛预泽。”
找薛——现在这个时候,一个明显喝得不少的漂亮女人?
前台妹妹带着职业感十足的微笑:“请问您有预约吗?”
“这次没有,”宁昭同笑眯眯的,跟后面电梯转出来的身影招了招手,“下次一定。”
“?”
前台妹妹跟着她的视线转头,然后就见到自己公司那位高居二十七层花见花开人人爱戴的ceo脚步雀跃地小跑过来,甚至瞧着脸都有点泛红晕:“这里!”
“早就看到你了,”宁昭同把包递给他,“喝多了,好晕。”
看她眼神都发飘,薛预泽估摸着喝得是不少,连忙扶住她:“需要去医院吗?”
“再来二两就需要了,”她还开玩笑,但脚下步子的确是乱了点儿,险些踩到他,“可能得稍微缓一缓。”
他按了二十七层:“第一次见你喝成这样,什么局啊?”
“是啊,能把我灌醉的局攒起来可不容易,”她叹气,“找好半天呢。”
“嗯?”他没明白,“找?”
“对啊,不喝醉了我敢来找你吗?”她拉了一下他的衬衫袖子,语调里带着鼻音,“对不起,我可能真被惯坏了,什么事都想争个先后,来找你还得花那么大工夫才能拉得下脸……”
哪儿这么道歉的。
他又气又好笑,想说什么,但正好电梯提示到达,便先把她稳稳地扶出来。她没听见回应,又拽了一下,这次没控制住力道,直接把他袖扣都拽掉了。
蓝宝石砸在地板上,清脆的几声。
她反应有点慢,愣了几秒才道:“我给你捡。”
他看见她将一条腿稍稍撤到身后,按住腿侧的旗袍开叉,做出一个准备下蹲的姿势。一条柔软的腰肢稍稍弯起来,是纤细而柔韧的线条,像是盛放的牡丹在风中将将欲坠。
他顿了一下,手上用力,把她拉起来:“我来。”
她一怔。
他俯身,从她腿边拾起那块小小的宝石,纳入掌中。
一点晚风掠过,送来她裙子上的温热香气,萦绕在呼吸道里。
他突然明白,是自己强求了。
他分明就因为她高居其上的从容才死心塌地奋不顾身,却又责备她不肯为他失一失方寸,弯一弯腰。
“怎么了?”她小声问,因为他保持着将起的姿势许久,却迟迟没有站起来,“腰不太舒服吗?”
他失笑,干脆转身一个进步把她扛在肩上,她惊得轻叫一声,倒还记得压低声音:“你干嘛!”
他没有回答,念叨了一句:“还挺沉。”
“?”她怒了,“那你别扛啊!”
“我想试试,那天、啊,小言,还没走吗?”
言明方看着boss肩上那个旗袍勾勒出的圆润屁股,瞳孔地震:“这……”
宁昭同咬紧了牙关,拧了一下薛预泽的腰。
薛预泽忍着疼笑道:“工作不急的话早点回去吧,宁老师喝多了,可能得缓一缓。”
“啊、好的。”言明方撤开一点,看着boss扛着宁老师进了办公室,略有呆滞。
道理我都懂……但你这打猎归来满脸丰收的喜悦是几个意思啊!!!
薛预泽把她平放在沙发上,看她不太睁得开眼,将窗帘升起来,灯全部关了。宁昭同在沙发上蹭了两下,把腿伸直,拽着他不肯让他走:“难受。”
他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我去倒杯热水。”
“不要,不喝,”她嘟嘟囔囔地闭上眼睛,“裙子好紧,帮我解下扣子,喘不过气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无省的古法平裁旗袍,精美的盘扣蜿蜒下来,细致地衬出身段。他研究了一下,抬手,一个一个地将扣子解开,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
解到胸前,他停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差一点就要挨上她的肌肤。
“怎么了?”他许久没动作,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张开手臂来搂他的脖子,“我好想你。”
扑面而来的馥郁酒气,倒是没什么异味。
他由着她揽着,以一个有点尴尬的姿势撑在沙发上,低声道:“真的想我吗?”
“当然真啊……”她手上用力,而后借着力道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不成章法地吻在他的耳畔,“对不起,我错了,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我好想你,又不敢打扰你,可是我好难受……我爱你,你不要不理我……”
他心里有点酸有点涩,抽掉她的簪子,看着她的头发铺天盖地地散落下来:“好耳熟的渣男话术。”
“才没有,”她抬起脸,眼里都蓄起泪来了,“我错了,对不起……”
那一点液体盈在眼里,被灯光映得亮晶晶的,他垂眸:“你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就开始认错。”
“那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改。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宁昭同。”
她因为这句连名带姓轻轻缩了一下手,那一点不安落在他眼里,几乎像在心口扎了一下。他强忍着,按住她的手,再唤了一声:“宁昭同。”
她目光黯淡了一点:“我在。”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是我的,”他声音不高,语速也很慢,“我能找出足够多的理由说服自己接受现状,却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满足如今的状态,宁昭同,我很嫉妒他们……但是,是我自己提出要加入你的家庭,现在也是我开始对现状不满意。明明你在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了,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难免觉得格外难堪,有种作茧自缚的感受……”
嫉妒。
她看着他,神情几乎像是茫然。
他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面颊:“该我跟你道歉的。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我不会离开你。
她眼里又开始蓄起眼泪,甚至开始抽噎起来:“你、干嘛连名带姓、叫我!”
他含笑,捧着她的脸:“我要严肃地向你认错,所以要叫大名。”
“你是不是、在笑我,”她哭得都停不下来,“我来、找你、还喝成这样、才敢……”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开心你能来找我,也很开心我想通了,”他连忙解释,亲了亲她的鼻尖,“别哭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都怪我……”
“我、忍不住、呜……”
“好好好,那再哭一会儿,”他放缓声线,“那我们转移下注意力,来讨论一个问题吧?”
她含着泪看他:“什么?”
“我该怎么叫你能显得更亲密一点呢?”他笑问,“你又不让我叫你同同,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叫宁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