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摘月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柴火:“那厨房还能用吗?”
“除了灶台,柜子什么的基本上都不能用了,这两天我们可能都得指望老吴和薛预泽的无烟炉吃饭,”宁昭同微微呼出一口气,“当然,如果谁乐意啃我带的压缩饼干,大家都会很感激的。”
众人笑了一通,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各自去忙活了。
午饭是接近两点才开的。
一个大木盆装着的鸡枞肉片汤,一大盘晶莹剔透的腊肉,两个炒野菜,一道拍黄瓜。美食被过大厨均匀地分到了各自的餐盘里,避免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悲惨局面,大家都吃得干干净净的,毕竟是真饿了。
除了鸡枞,食材都是热心老乡送的,锅碗瓢盆筷子勺子则全部出自将军的巧手。他甚至当场用竹子做了一个甑子出来,让大家中午吃到了香气扑鼻的木桶饭,黎朝安都夸了好几句男人就得找这样的。
午饭吃完,楚柟和李摘月两个小的负责刷碗。倪南和韩非要去山下搬上午化缘来的家具,老吴和薛预泽准备给屋顶铺个防水布,黎朝安和宁昭同说要上山看看水源,过玄拿着刷子去帮忙打扫卫生,而韩璟竟然准备搭两张床出来。
四点钟,出去的都回来了。
黎朝安和宁昭同帮着倪南韩非运家具上来,过玄和老吴则过来帮韩璟劈木板。薛预泽三点过就出去了,说去村子里买点菜。他到五点过才回来,手上大包小包的,甚至还拎了个兔笼子,里面有三只大白兔。
“碰到一家养殖兔子的老乡,问它买了三只成年兔子,一雄两雌,”薛预泽把东西都放下,解释道,“老乡说雌兔最近就要下宝宝了,我们可以等小兔子生出来后把大的吃掉。”
过玄痛苦地捂住脸:“说这种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用‘宝宝’这种词,我的罪恶感好严重。”
宁昭同闷笑一声,把兔子拎过来:“行,养着吧,每天喂点草的事儿。”
薛预泽在后面招呼了一句:“记得别淋雨啊!”
打扫卫生加搭床洗家具什么的,大家忙到晚上八点过才勉强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样子,太晚了,晚饭自然也只能凑合,用矿泉水下了点压缩饼干进肚子里。
这老房子一共有四个房间,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从中隔开的两个卧室。厕所在更右边单独设置,卫生条件出乎意料的不错,有蹲厕,傍晚的时候都收拾出来了。老吴还特地在门口安了个手电筒,免得大家掉坑里。
天色在接近八点的时候完全黑下来,等八点半过后,漫天都是璀璨的星子。吃过饭,其他人都在等着热水洗脸洗脚,薛预泽看时间不急,拉了块竹席出来,再在上面铺了层防潮垫,招呼宁昭同出来看星星。
“这个竹席开条好细啊,”宁昭同打着手电研究了一下,因为已经洗漱过了,也就直接脱了木屐踩上来,“不知道韩璟会不会编。”
这木屐也是出自将军之手,制作不难,但如果不把细节打磨好会很容易划伤脚,所以目前只有夫人有这个待遇。
“是村支书捐给我们的,”薛预泽坐在垫子上,腿放在外面,“晚风好凉快。”
“你一会儿洗漱的时候擦一擦身上的汗,更凉快,”宁昭同盘腿坐下,“不过现在也不热。山里晚上可能会挺冷的。”
“带睡袋了吗?”
“带了。”
“别感冒了。”
“嗯,你也多注意点。”
话到这里,两人默契地不再出声,抬头看着漫天星辰。
银河横贯,弯月如钩,其下松风流转,在林间来来回回。
许久,薛预泽突然开口:“上次这么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
宁昭同惬意地眯起眼睛,仗着现在还没人凑过来,地方宽,还试探着躺了下来:“说出来怕你不信,是在非洲那会儿了。”
“那么早之前啊?”
“是啊,这些年过得,乱花渐欲迷人眼,都没能缓下来好好看看星空。”
他轻笑一声:“有两种东西,我们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
过玄走过来正好听见这么一句,笑道:“一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
宁昭同拉了一下她的裤腿:“二是我们心中的道德律。”
“好浪漫啊,看着星空聊康德,”过玄自己带了拖鞋,刚洗完,便也跟着踩上来,坐在宁昭同旁边,“干完一天的体力活,洗漱完在院子里吹吹风,看看星空,真挺有满足感的。”
薛预泽调侃:“这么快就乐在其中了?”
宁昭同附和:“是不是节目组给你发词儿了?”
不远处的导演会心一笑,埋头唆了一口泡面。
“我说真的!”过玄笑眯了眼,屁股一挤让宁昭同让开一点,“工作半日,批判半日——很健康的生活嘛!”
宁昭同往她腿上趴:“过教授批判批判我。”
“好,批判你,宁老师怎么不叫我一起看星星?”
“因为我也是被叫过来的,”宁昭同闷闷一笑,撑着地坐起来,哼出一段柔软的调子,“……are&esp;you&esp;shg&esp;jt&esp;for&esp;……”
过玄遗落下一段轻巧的笑声,低声跟宁昭同说了句什么,惹得宁昭同也笑得厉害。薛预泽没听清,但被耳畔的笑声熨帖得心头微微发烫,他转了下身体,挡住镜头,手轻轻磨了磨手边那痕细细的脚踝。
宁昭同下意识缩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下来,拿脚尖踩了踩他的大腿。
他无声地笑了笑,任她的温度隔着掌心传到心底,柔软的温热。
两张床,六男四女,女士这边一个赛一个瘦,男士们估计要挤挤了。
宁昭同给了韩非一个晚安吻,目送他抱着睡袋进了房间,对里面的韩璟招了下手,回头进了门。大家也是真累了,一个个在睡袋里抻腿瞪眼的,宁昭同微微一笑,关了手电筒,钻进了自己的睡袋里。
不多时一只手放到腰上,宁昭同一摸,黎朝安。
那不管了,睡觉。
十来分钟后,四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缓,沉入香甜的梦乡。
女士们度过了一个安谧的夜晚,男同胞这边却不是很和谐,倒不是吵架什么的,而是楚柟打呼噜。老吴估计没当回事,已经睡熟了,韩璟也还是比较习惯的,毕竟上辈子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但倪南和薛预泽都有点神经衰弱的症状,听着这个声音是绝对睡不着的。
半小时后,薛预泽叹了口气,起身去墙边拿起自己的帐篷。倪南早就听见薛预泽翻来覆去的动静了,此刻猜他是出门搭帐篷,连忙踩着鞋跟了上去,想蹭一蹭。
不多时韩非也出来了,他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月色下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看着跟政教主任似的。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出声,很默契地开始合作搭帐篷。
薛预泽的东西自然是高级货,打气筒什么的也一应俱全,没多久帐篷就架起来了。薛预泽示意倪南睡最里面,接着韩非抱着毯子跟了进去,自己最后一个踩上气垫,拉上了拉链。
星辰璀璨,山林里虫鸟叫得欢畅。
他迷迷糊糊中似乎闻到了一点她的味道,朝那边埋了埋,呼吸平缓,倒是做了一夜的美梦。
第二天韩非醒了,看着胸上的男人,微微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他抬手放在薛预泽脑袋上,用力一推:“不早了。”
脑袋落到气垫上弹了两下,薛预泽都懵了一瞬间,还下意识地摸了两下:“昭昭?”
韩非看了一眼旁边还熟睡的倪南,闭了闭眼,给了薛预泽一个解释:“我穿的是她的衣服。”
太师实在太缺乏出门经验了,连睡衣都没带。
嗯,很难说是不是故意的。
“……好,”薛预泽终于反应过来了,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手环,“七点了,是不早了。”
他拉开拉链,沁冷清新的空气钻入鼻腔,刺激得他神思霎时清明。
山林清晨,微风拂过竹海梢头,窸窸窣窣。朝阳撒在脸上,温温柔柔,薛预泽的心情立马就松快了许多:“真是个好日子……起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