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剑(1/2)

顾家的小公子是个传奇,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但顾小公子不是江湖上的人,他的名声再大,也没有混江湖的人去见识见识这位传奇。江湖中人,是有原则的,他们绝不招惹江湖外的人。曾经武林盟主公开表示,对于顾小公子不入武林感到非常遗憾。

说回正题,为什么顾小公子是传奇呢?因为他的故事可以让说书先生说上三天三夜,其中复杂纠葛的爱恨情仇,简直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内容。什么遭遇江湖榜上的顶尖杀手刺杀,无意间打通任督二脉,觉醒绝世武功,然后苦寻杀手复仇,顺便结识无数美女。凭借他绝美的外表,正道侠女为他心碎,巫族圣女甘愿服绝情蛊忘记对他的感情,魔教女护法杀千人向他证明爱意……

虽然掺和其中的当事人们声明都是编造,依然无法阻止武林人士的八卦之心。

而受八卦缠身的顾麟本人,正窝在某处风景秀丽的小山村。顾麟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信鸽带来的消息。春日的暖阳打在脸上,他舒服得快睡过去了。

木门推开的声音也无法阻止顾麟打盹,来人一步步走近他,脖子上忽然传来冰凉的的触感。

“唔……展图,你从洛阳回来啦。”顾麟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丝毫不介意架在脖子上的利刃,用撒娇的语气和进来的男人打招呼。

“起来,去床上睡。”面对顾麟没有防备的样子,男人无奈地收好刀,把顾麟手里的纸条拿走,然后打横抱起昏昏欲睡的顾麟放在床上。

他刚要去看看纸条的内容,就见顾麟猛地抱紧他的腰,把头埋进展图坚实的怀中吸了一口气说:“展图,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我不喜欢。”

展图挣脱不开,只好说:“那我先去洗澡好不好?”

“好……”顾麟的声音又渐渐低下去,估计是真睡着了,紧缠的手臂也松了力道。

顺利挣脱的展图去打水清洗血污,他身上的血极少有自己的,几乎都是别人死在他的刀下。

在顾小公子传奇的人生中,展图是少数具有真实性的存在——他就是那个追杀顾麟的顶尖杀手。

两个人的故事起源于顾麟十二岁的时候。

当时的顾家是皇商,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试图对顾家动手的人自然有很多。但成功进入顾家的杀手只有一位,就是展图。此时展图在杀手榜上排第二名。

年幼的顾麟半夜听见屋里有动静,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他床边,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我来杀你。”

“哦,你来杀我。”顾麟手指轻轻捏住薄如蝉翼的刀刃,澄澈的双眼直视向男人,没有任何恐慌,似乎他面对的不是冷酷无情的杀手,而是位熟悉的朋友。

他是个怪人。展图想。

但更怪的,是顾麟后面的话,他说:“我有钱。”

如果是以前即将死在展图刀下的人这样说,他会不屑一顾,在他们的求饶中了结他们的性命。但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尤其是一个冷静的孩子,就显得十分怪异。

“我们做个交易吧。”顾麟微微仰头,避开锋利的刀口

“什么交易?”

当男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麟就知道,他赌赢了。各种异于常人的表现,最终挑起了男人的好奇心。而当杀手产生好奇心时,他的威胁就少了一大半。

顾麟微微仰头,避开锋利的刀刃,提出了他的交易:“很简单,我们以后每三年比试一次武功,如果你赢了,我就满足你任何一个要求,前提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如果我赢了,你要永远放弃杀我。”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占便宜的交易,没有人会拒绝,所以展图也没有拒绝。他收了刀,冷冷地说:“三年后,我会来找你。”

在展图离开房间前,顾麟说了一句话:“你应该是杀手榜第二位吧。”

准备离开的展图很惊讶,没想到顾麟能猜出他的身份。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俊朗坚毅的脸。单看外表,没人会相信如此正派的人是杀手,可他确实是杀手。

展图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杀手榜第一位在你之前就来杀我,我许诺他相同的交易。”

“后来呢?”

顾麟忽然露出极淡的微笑:“我也不知道。”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深深刻在展图的心里,他看了一眼顾麟无害的漂亮脸蛋,犹豫了一下说:“我叫展图。”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顾小公子真的不害怕吗?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后背几乎湿透了,在床上坐了很久,他才呼唤外面的仆人换新的衣服。

没人知道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情。

第一个三年,顾麟为自己打了柄剑,动用最好的工匠师傅,收集最珍稀的材料,打造出来的剑刃如秋霜,吹毛可断,乃当世神兵。

外界纷纷传言顾家小公子想入江湖,就连他爹都亲自找他。

顾麟想了想说:“我只是图它好看。”打消了别人的好奇。哦,不愧是家里有钱的,打副兵器就图个开心。

在顾麟十五岁当天,展图如约而至。顾麟拿着他好看的剑,几招败在展图手下。展图没下重手,他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剑握在手里,有些惊讶:“这不是新挤入兵器榜前百名的青霜剑吗?”

“你要吗?”顾麟翻了个身,下巴枕着胳膊问。

“不要,没我的刀趁手。”展图随手丢掉了外界眼巴巴想要的兵器。他冷淡的态度变了些,倒有几分江湖人的豪爽气,

宝剑遭到嫌弃,顾麟也不生气,他问展图:“你的要求是什么?”

展图说:“替我查出当年灭了展家满门的人的名单。你应该早调查清楚我的底细了吧。”

“没问题。”顾麟答应了。

叫展图的杀手,能和他扯上关系的,只有十五年前被灭门的武林世家——展家。在江湖中,灭门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为寻仇,二为寻财。

当手下的人捧着展图的情报给他看的时候,顾麟就猜到展图的要求是什么了。可惜了他特地为展图打的兵器,对方居然不感兴趣。

搜集情报可比锻造武器麻烦多了啊。顾麟苦恼地想。

但他最终把情报送给了展图。展图捏着一页纸,破天荒地红了眼睛,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愤恨。

“谢谢。”展图低声说。

顾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剑穗,道:“不过是场交易。”

第二个三年,顾麟派人打探展图的动向,出乎意料的是展图并没有按照名单去寻仇,名单上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与此同时,顾家的势力越做越大,大有成为第一世家的势头,他们所处的地位也越来越微妙。在顾麟十七岁的时候,和顾家交好的徐家提出了联姻。

坐在会客厅,顾麟扫了眼徐家那位娇羞的小姐,淡淡地说:“全凭父亲做主。”

后来徐小姐和顾麟的大哥订了婚约,看那位姑娘失落的脸,顾麟压抑下心里说不明白的情绪,无非是图他好看罢了。还是他大哥主动站出来说应该先为长子订婚才合乎礼节。

“小弟,哥知道你不愿意,没事,你尽管去找心仪的人,联姻就让哥哥们来抗吧。”他大哥事后语重心长地开导他。

顾麟低垂着眼,拍掉大哥想摸他头的手说:“我是顾家人,理当为顾家考虑。”

他大哥笑嘻嘻地捏了捏顾麟的脸,抱怨道:“小孩子一个,装什么大人样,哪有小时候的半分可爱?”

回应顾家老大的是顾麟的不领情:“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出去吧,我该读书了。”

于是他大哥气哼哼地走了。

顾麟手捧着书看向窗外,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直到展图再次出现,顾麟忽然就明白了,他期待的是展图身上带的江湖人独有的恣意纵狂,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自由。

“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顾麟问。他当然打不过展图,三年不见,展图的武功变得更强。

展图说:“我要你查出展家丢失的刀谱在谁的手上。”

看来是寻财了。

第二个要求很难,但不是不能实现。十五年隐而不发,夺走刀谱的人总该露出马脚了。

顾麟接下了展图的要求:“等我的答复。”

短暂的会面即将结束,顾麟期盼的心又开始跳跃,他想知道的只有展图能回答。

“江湖,是什么样子的?”

展图十分惊讶,似乎想不到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会对江湖产生兴趣。他搜寻着脑中对于江湖的印象,说道:“大概是快意恩仇、潇洒自在的吧。但说实话,我不大清楚。”

顾麟不明白地问:“为什么,你不是混江湖的吗?”

“像我这般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哪里有心思和精力去感受那种潇洒自在呢?”

这话提醒了顾麟,他面对的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或是兴风作浪的妖魔。展图是杀手,注定和常人走不到一起。

临走前,展图说:“这江湖太小了。”他的话,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顾麟说。

这三年,顾家的孩子们除了顾麟,都订了亲事,无不是名门望族。当年百般不情愿的徐小姐如今嫁给顾家长子,生活倒也顺遂,与夫君举案齐眉,早忘了当年没嫁给顾麟的失落。

唯有顾麟,姿容越发俊美,在京城中少有能比得上他的,吸引的姑娘有很多,顾麟看得上的却没有。或许再过几年,顾麟就会找到他心仪的伴侣,但顾家等不到那一天的,顾麟知道,他的哥哥们知道,他的父亲也知道。

果然三年后,皇帝看不得任何过大的势力,几乎是在证据真假参半的情况下,就判定顾家有罪,全族压入天牢。此时顾麟刚满二十一,一夜之间,全京城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沦为阶下囚。

他抱膝坐在腥臭的草堆上,呆呆地看着狭小的窗户泄露的几丝月光,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没了在顾家的压抑,即使生死未卜,也轻松得很。

杂乱的思绪中,顾麟又想到,三年的约定该到了吧,凭展图有万般本事,又怎能潜入天牢和他比试呢?可惜失约的竟然是顾家人。

牢房的门忽然打开,众人重燃了希望,顾家牵连的家族太多了,如果顾家倒了,他们自然也保不住,肯定会有人进谏的。

但他们等来的不是释放的命令,而是全家贬为奴隶,流放蛮荒之地。

顾家,大局已定。只是没想到皇帝下手这么狠,不留一丝退路。

“小弟,听我说,贬为贱民的话,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了。我们无所谓,但你不行,所以乖乖睡一觉,然后去外面过潇洒的日子吧。”顾家大哥拍了拍呆滞的顾麟,脸上带着顾麟看不懂的表情。

他笑着抚摸顾麟的头,这次顾麟没有躲开。

“傻弟弟,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劝你多笑笑,你还烦我。”

顾麟不敢看他大哥的眼睛,一声不吭地听大哥在那里絮絮叨叨,手指死死攥着,掩饰他所有的情绪。

“爹教你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我就再看不到你笑了。弟弟,以后别活得这么累了,我希望你用真性情活着。”顾大哥宠溺地捏顾麟,然后顾麟就失去了意识。

记忆的最后,顾麟看见亲人纷纷被押出牢房。

恍惚中,他听到了呼啸的风声,起初他以为自己在前往蛮荒之地的马车上,再仔细感受,发现他正在一个人的怀里,眼睛被一只手蒙着,那个人的身体替他挡了大半的风。

顾麟问:“你是谁?”

“展图。我想好了,今年的要求就是你的命吧。”熟悉的声音传来,竟然是离开三年的展图。

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顾麟再也忍不住,埋头在展图的怀里泣不成声。他咬牙切齿地说:“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白白浪费一次提要求的机会。”

展图没有回答他,因为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接下带顾麟走的任务。可能是顾家大公子的报酬丰厚,也可能是顾麟三年前的眼神,压抑,却饱含某种渴望。所以听说顾家的事,他铤而走险去天牢接顾麟。

昏昏沉沉地被带着跑了一路,最后展图把顾麟放到某处小村庄,顺便给他换掉了脏兮兮的囚服。顾麟哭得太久了,双眼红通通地瞪向展图,问道:“这是哪里?”

展图说:“你家里的人给你准备的世外桃源。就是在这躲上一辈子,朝廷的人也不会找到你的。顺便,你大哥有句话让我捎给你,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早有打算。”

顾麟沉默地站起来,颤巍巍地走进其中一间屋子,重重关上门。展图想了想还是没说出他的心里话,顾小公子真是了不得,一眼就看中了全村最好的房子。

一切似乎没有太大改变,顾家倒了的事流传不过半年就淡出大部分人的记忆。据传言,流放的顾家人因病全部死在半路上,连边疆的面都没见着。这下,圣上该彻底放心了。

展图照旧神出鬼没地杀人,惹得江湖人心惶惶。因为他杀的几乎都是正道的知名人物,却没有丝毫规律可寻。只有某些人知道,他是按顾麟搜集的名单杀人的,无一例外地和当年展家的灭门惨案有关。

当年参与其中的人坐不住了,好好的宝贝还没捂热乎,谁知道寻仇的人就来了,他们岂能坐视不理,于是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他们厚颜无耻地将展图围堵在没有退路的悬崖。

武林盟主作为主谋,率先扣给展图一个大帽子:“为祸江湖的杀手,人人得而诛之!”

展图冷笑一声,说:“当年你们屠我展家,怎么没觉得自己是在为祸江湖?”

“哼,狡辩!”武林盟主气势汹汹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用掠夺来的刀谱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不知道你坐的安不安心。”展图自知在劫难逃,反而更硬气了。

“等你死了,就没人知道当年的真相了。”武林盟主傲然挺立,不将展图放在眼里。他暗自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点干掉展图。

展图奋力抵抗,但他擅长的是刺杀,若是和多个人正面战斗,就落了下风,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不好意思,他的命是我的,你们无权夺走。”大家纷纷回头看是谁口气如此狂妄,就见一身着白衣的俊美青年执剑走近。奇怪的是他没有丝毫内力,但有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大部分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包括武林盟主。“顾公子,虽然你的势力广大,但我们江湖人的事,你没资格插手吧?”武林盟主口气不善,同时带有浓浓的忌惮。

“可我偏要插手,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顾麟轻笑道。他底气十足,根本不担心在场的人敢对他出手。挥手间,无数修为深厚的武林大能出现在当场,涉及到各个势力。

看见其中一人,武林盟主的鼻子差点气歪了,怒骂:“你这个不孝女,竟然帮着外人!”

正道女侠挺直腰板说:“对不起了,爹爹。女儿与其做任您宰割的棋子,还不如去过自己的人生。”旁边的巫族圣女一把搂住女侠的小蛮腰说:“欺负我巫族看好的人,我可不答应。”魔教女护法翻了个白眼,牢牢地把顾麟护在身后说:“我魔教也不答应。”

顾麟温和一笑,说道:“盟主大人,你还是得明白一个道理,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他的表情非常无害,说的话却让众人咬牙切齿。

他没再搭理众人,而是走向展图,把手里的剑送给他,展图认得这把剑,忍不住抿起轻微的笑容说:“是青霜。”

“我到底还是没有习武天分啊。走吧,展图。”他这一句话,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拉走了外界传言中穷凶极恶的杀手。从此,顾麟的名头彻底传遍江湖。

奔波一天,白瑞在十点前接了最后一份外卖订单,不出意外,交付了这单就能及时回家,早睡早起继续为明天奋斗。他偷偷活动几下高高竖起的兔子耳朵,普通人看他就是个戴兔子头盔的可爱外卖员,只有妖怪和天师才能看穿他的幻术。

没错,在妖怪生活越来越艰辛的现代,白瑞作为一只平平无奇的兔妖,也干起了外卖员的工作,起码温饱不成问题了。

去店里拿走外卖,白瑞随意看了眼订单信息,显示订外卖的人叫战腾,顿时心里一闪而过疑惑的想法:姓战的人很少吧?应该是假名。

没想那么多,他骑上黄灿灿的小电车,赶往目的地。一路到达顾客家的门口,白瑞想敲门的手顿住了,平静的脸露出扭曲的表情,一个“草”字表达了所有的心情。

房间附近画了各种驱魔的阵法,如果刚才他直接敲了门,大概会落个当场去世的结局。白瑞不信邪地确认了一下收货地址,确实是眼前的房门号。他遭遇了兔生最大危机,第一次和传说中的天师接触了。

不是白瑞怂,实在是天师的恐怖刻在了所有妖怪的基因中,那群法力强大的人族,自古以来杀了妖怪多少同胞,甚至丧心病狂地拿他们当法器!再仔细想想,天师最强的一脉不就姓战吗?当初怎么就管不住这手,抢了要命的单呢?白瑞狠狠咽了咽口水,思考怎么偷偷放下外卖然后逃命。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静听里面的声音,确认里面的天师没有发现他在外面,然后隔老远弯腰把外卖放在了门口。

在外卖碰到地面的瞬间,白瑞正要松口气,房门就无情地打开了。一个穿短裤背心的强壮男人踩着拖鞋拧开门,白瑞哆哆嗦嗦地抬头,对上一张阴沉沉的黑脸。

“哇——”可怜的兔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哭了。

战腾拎垃圾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穿黄衣服的外卖员莫名其妙地吓成这样,人形都维持不住了,一对兔子耳朵抖啊抖。

“你……”一句话没说完,白瑞哭嚎着说:“天师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建·国前成精的合法妖怪,没吃人没干坏事,我是良民啊呜呜呜……”

一只手碰到了白瑞的肩膀,他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厥过去。

本来是想扶他起来的战腾疲惫地揉揉额角,也不好把人丢在外面,一手扛白瑞,一手提外卖,重新关上门。

还好他的外卖没撒,今天沉迷《怪x猎人》,到现在还没吃到正经的热菜热饭。大口解决了晚饭,躺在沙发上的兔子还在装死,他捏了一把白瑞软软的脸蛋,冷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白瑞的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不情愿地睁开了红彤彤的眼睛,说话仍有哭腔:“你要杀我吗?”

战腾觉得这只怂包兔子怪有意思,咧开嘴露出残忍的笑:“仔细一看,你还挺可爱的。我刷了一个小时都没蹲到一只向导兔来玩,干脆就玩你吧。”一句话说得白瑞差点又要昏过去。

“行了,我不杀你,别整天想乱七八糟的,走吧。”要不是时间太晚,他还真想多吓吓兔子,城市难得见一只妖怪,能怕他怕成这样的还是稀奇。

“那我走了。”白瑞巴不得快点跑,快走到门外,又习惯地说了句:“记得给我个好评哦。”

“你等等。”在白瑞大呼“不给就不给,别杀我”的同时,战腾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身上摸索几番,摸到了白瑞的钱包。抽出里面的身份证说:“想要你的身份证,明天早上给我送顿饭,有偿的。”然后把受惊的兔子关在了门外,顺手又给白瑞点了五星好评。

白瑞敢怒不敢言,临走还带走了战腾家门口的垃圾。

扔下手机,战腾砸在了床上,秒睡了过去。爆肝三天游戏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晨闹铃响了几遍,都没能把他吵醒。战腾无意识地把手机扔远,翻身接着睡觉。

这就苦了乖乖来送饭的白瑞,算着时间,感觉心在滴血。这每一分每一秒,损失的都是钱啊!他又不敢敲门,因为战腾昨晚太困了,没撤掉外面的阵法。听里面隔一段时间就响起的闹铃声,战腾八成是没起床。

天师不都是勤奋修炼的苦行者吗?他怎么还不起床?白瑞哀怨地蹲在外面,等到了中午,才等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

战腾睡醒了,看了眼时间,忽然发现他只顾着补觉,把那只兔子忘了。都中午了,他应该走了吧,战腾想打开门确认一下,就看到白瑞满脸伤心,手里有一袋早餐。

他错开身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会?”

白瑞起身拍拍裤子,进了战腾的家。昨天没心思看,今天进来一看,和普通人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嘛,还以为到处是红绳铜钱和黄符。

“你家没有法器吗?”白瑞终于鼓起勇气问。

“什么年代了,谁还做天师啊,法器我都卖出去了。”战腾无所谓地拿走早餐,啃了一口凉透的包子。

看见战腾狼吞虎咽的样子,白瑞没忍住,拿走袋子说:“你起这么晚,早餐都凉了。你家有食材吗?”

“在厨房。”战腾咽下包子,感觉这兔子突然变硬气了,明明昨天吓得要死。见白瑞要去做饭,他撇撇嘴,坐回了沙发,打开昨天的存档接着玩。

白瑞自己生活了一百多年,厨艺不说精湛,也能入口,拿冰箱现有的食材做了三道菜。叫战腾来吃饭,战腾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柄,走进饭厅,忍不住抱怨:“为什么没有肉?”

“我是兔子!”白瑞不高兴地说。可能是感觉不到战腾的危险性,他的确不怎么害怕了。

“好吧。”战腾也就嘴上说说,坐下吃了起来。

“我的身份证呢?”等战腾吃完,白瑞就想要回身份证,下午继续送外卖。

战腾专注打游戏,摸了口袋里的身份证递过去。谁知道白瑞伸手接的时候居然被地上的充电线绊倒了,失去平衡摔到战腾身上。无意间按在战腾胸口的手感觉到大大软软的触感,单身一百多年的老处男白瑞脸红得不行。

“虽然我们现在这样很像黄油会发生的剧情,但你是兔子,我是人,我们有生殖隔离,不合适。”战腾推开白瑞,硬生生破坏了气氛。看到白瑞羞红的脸蛋,又补充道:“听说公兔子一年四季都在发情,你现在没有发情吧?”

“别把我和普通兔子相提并论!”白瑞气得跳脚,脸也不红了,心跳也不加速了。

“那再见。”战腾的视线转回游戏。

白瑞气呼呼地离开,发誓再也不和战腾见面了,以后看见他就绕道走。

几天后,提着外卖站在战腾家楼下的白瑞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让你深夜接单!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这次白瑞决定送了外卖就跑。准备放下外卖,他却瞥见本该关闭的门微微敞开,门缝内的房间也一片漆黑。

“战腾?”白瑞推开门,打开了灯。战腾躺在沙发上,没有回应白瑞。直到白瑞走近,他的双眼才勉强睁开一条缝说:“是你啊?”

“你怎么了?”白瑞从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妖毒的腥臭。

战腾有气无力地说:“人还是不能随便立fg啊,八百年难遇的天师单子,不卖法器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狼狈了。”

“还有力气点外卖?”白瑞掀开战腾的衣服,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旁人哪有他那么强的忍耐力,半天不哼一声。

“那个时候刚止血,妖毒还没有扩散。”战腾的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外卖。他打了半天游戏,又去处理了作恶的妖怪,早饿的不行。

看战腾凄惨的样子,白瑞自认为是善良的兔子,决定帮他一把,将衣服推到他胸口,低头轻舔伤口,一面吸收了妖毒,一面用妖怪的唾液治愈损伤的部位。战腾僵硬了身体,纠结半天说:“这样也很像黄油啊,我们之间还是不应该,人与妖的禁断之恋很麻烦的。”

“这种时候能不能别说气人的话?”白瑞想堵住他的嘴,受了伤还能若无其事地说骚话。

“好吧,但是最近买太多游戏,已经没钱报答你了,如果你想用摸我的胸之类的来收取回报,也不是不可以。”战腾像是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果断地闭上眼睛,往上拉了拉衣服。

“……不用了。”白瑞清除了妖毒,从战腾手里夺下衣服盖住伤口。感觉之前被这么不靠谱的天师吓哭是种耻辱。

看着再次活蹦乱跳的战腾开始吃夜宵,白瑞终于可以走了。战腾看了看白瑞的背影,突然跳起来抓住他的耳朵揉搓,撸大型兔耳朵的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棒。

白瑞涨红了脸,因为这个动作全身烧了起来,摔门格外用力。靠在冰凉的墙上,他悲伤地叹息,不知为何,感觉以后还要继续和这个天师产生纠葛。

生活不易,兔兔叹气。

西域舞姬

纳凉用的茶摊挤满了人和车马,这在边关的城镇是常有的现象。一路从中原运送货物赶来交易番邦异宝的商人太多了,一年年的,舟车劳顿后就趁机在这小小的桌椅间歇脚,然后再度踏上返程的路。

车队领头的是三老爷,下面的人叫惯了,甚至忘了三老爷的本名。只记得三老爷出生何家,是何家的三少爷。最初的兄弟管他叫何三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何三少变成了三老爷,后面来的人就跟着叫——三老爷,三老爷。

问起主子的名字,他们就说,主子就叫三老爷。

这名字的事且不谈,但见三老爷悠哉悠哉地喝一口粗茶,眼睛直盯着手头的账本,仔细核对这次来边关跑商拿的银子。别看他人长得粗,心比绣花针还细,半枚铜子儿的交易都休想从眼皮子底下遗漏。

账本正看着,忽从街道那头传来悠扬的胡琴声,三老爷动了动耳朵,放下茶问卸货的伙计:“那边是怎的了?”

伙计还没答,茶摊的老板先插话道:“您可不知道,是这的胡人班子在表演呢。听说他们的舞姬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但要我说啊,那一头红艳艳的头发,像妖怪似的,啧啧……”

熟悉主子的伙计当下就明白三老爷是动心了,笑嘻嘻地说:“三老爷,您去看看吧,货有兄弟们看着呢,错不了!”

三老爷故作威严,但心里实在是痒痒。要说他今年二十有八,走南闯北少说也有十二年,还从未见过胡人舞姬跳舞。于是三老爷就动了心,还不忘斜眼瞅着伙计有些谄媚的脸说:“要是缺了子,饶不了你!”

“是是!”早分辨得出主子是真威胁还是装装样子的伙计满脸堆笑,送走了好奇心旺盛的三老爷。等三老爷走远,他不忘呵斥身后沉浸在音乐中的兄弟们:“没听见三老爷的话吗,快点干活!”

三老爷和人堆挤在一块,努力踮脚看中间的表演。他眯起眼睛,看见几个穿着打扮不似中原人的乐师围成圈,手指拨弄间形成婉转的曲调。

伴随着异国的音乐,圆圈中心火红衣裳的人便扭转纤细的腰肢,赤足踩踏的节奏与音乐完美契合。茶摊老板说得不错,这西域的舞姬果真是满头灼人眼球红发,像流动的火焰,叫人舍不得离开视线。

舞姬身体大片润白的肌肤露在外面,偏生脸捂得死紧,红纱遮了大半张脸,只看得见清灵狡黠的碧眼,眼梢微微挑起妖冶的弧度,说是活生生的妖精也不为过。

但看舞姬的身量,顶了天十三四岁,过于娇小,三老爷的兴趣反而没了。

他惦记着没核对完的账本,看了一会就离开人群,回到吵吵闹闹的茶摊。离开前放下的茶居然还冒热气,三老爷便舒舒服服地坐下,继续翻他的账本。

这座边陲城镇来了有几次,手底下的人很清楚易物的流程,黄昏时就搭了满当当的新货到车上。伙计清点好车队,过来告知三老爷。

“三老爷,车队该出发了,晚了城门就关了。”

三老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可算从账本中出来,掐算一下回去的行程,顺嘴问了句:“回去路上是要换季节的,你给伙计们准备棉衣了吗?”

“哎呦!”伙计一拍头,“您是提醒我了,棉衣之类早备齐了,但早上问平安酒肆的老板打的几坛酒还没来得及拿,我这就去。”

“别,我去吧,坐了一天正好活动活动骨头。”三老爷把账本给伙计,自己披上防风的斗篷去了。

他一路走一路瞧,逐渐昏暗的天色一点也没有影响市集的热闹,但上午的班子不知道撤到哪去了。

找到伙计说的平安酒肆,三老爷人还没进去,头顶就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他抬头一看,旁边房屋的二楼窗户被人大力推开,有人想从窗户跳出来。

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那个舞姬吗?这小孩满脸的恐慌,回头看了看身后,奋不顾身地跳下来。

“哎哎!”二楼的高度可算不上低,贸贸然跳下来铁定会伤着腿,三老爷赶紧几步跑过去接住急速下坠的火红身影,强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舞姬,后退几步就将人安全地抱进怀里。

神神秘秘的面纱掉了,三老爷才发现他是男孩,秀美的脸虽柔弱,但脸蛋的棱角明确了他的性别,应是位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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