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对方有事。
他尽量忽略心底的不安,下楼。
外面天色阴沉,水汽弥漫。
他撑着把灰绿色的伞,向家走去。
雨越下越大,雨幕几乎遮住了他的视线。
但是他仍坚定地,凭着记忆走向家。
偶尔空中闪电划过,刹那天光大亮,照亮了他惨白的脸及紧握着伞柄骨节泛白的手。
越靠近家,他心里的不安几乎就越强烈一分。
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使他止步于门前,甚至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但尽管握着钥匙的手颤抖着,他还是坚定地、不容抗拒地将它插进门孔里。
“咔嗒”
门开了。
刚好外面一道闪电劈过,在他耳边炸响。
室内被照亮。
他脑子随之一片空白。
手里的伞终于握不住,
“哐当”地掉落在地。
里面没有光,
——也没有人。
他竭力维持平静,去找有没有不见了什么。
而当他翻遍了都找不到谢醺的身份证等物件时,
他绝望地意识到,
对方是真的走了。
没有道别地,毫不留情地,从他的生命里抽离。
却要了他半条命。
他失神地躺在床上,紧握着手机,不停地拨打对方的号码。
嘟——嘟——
如同石沉大海般,杳杳而了无音讯。
他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没有血色的脸。
窗外的大雨淅淅沥沥,像是要将他淹没。
水汽透过半开的窗户、房间的缝隙,一丝一丝渗进来。
那是刻在记忆里的冷。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蜷缩在雪地里发抖。
除夕夜里家家张灯结彩,而他才出生不久,被人裹好遗弃在孤儿院门口。
那是他最无助的时候。
可明明冷得受不了了。
他却连声呜咽也发不出来。
他像是终于忍受不住般,不再将希望寄翼于没有回应的电话。
他撑起身,脚步踉跄地走进谢醺的卧室。
而当他窝进对方的被子中,那熟悉的烟草味漫过他的胸腔。
这使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缱绻地蹭蹭枕头,沉入梦乡。
可第二天起来时,
他没能找到谢醺的身影。
他目光茫然。
然后无比残酷地意识到:
……
他被他的神丢弃了。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只是他那时还困溺于谢醺离婚的认知里。
这使他此后万分后悔。
那段时间,他有了个小跟班。
少年总是喜欢跟在他身边,不管他有没有回应,特别喜欢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分享趣事。
他其实无所谓,任由对方跟着。
直到一次意外的帮助,他才开始注意对方。
他还记得那个人总是挠着头,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的样子,“我们是朋友嘛。”
这时他总是会定定地看着对方,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想是被谢醺离婚的认知扰乱心绪,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眼里难掩的青涩爱意。
而当他发现时,却早已晚了。
那段时间对方总是嚷嚷着想去他家里玩,认识下他父亲。他倒是无所谓,随便挑了个时间带对方去他家。
而当打开门看到愣住的父亲,他忍不住叫了一下对方,却因近期繁杂的思绪而未意识到自己声音带着冷意。
误解从这一刻开始。
不对劲。
他盯着父亲惨白的脸,皱眉。
他又看看比平时话还多的少年,眉皱得更深。
太反常了。
当他终于送走某位,刚想要说什么。
“嘭”
只见那人略过他,甩上了门。
强烈的不安感涌上。
他感觉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肢体直接跳过思考,抓起钥匙就追了上去。
有人拦住了他。
“让开。”他面无表情地说。
那人眼睛瞬间红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萧,”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只要你让开,我们就还是朋友。”
“朋友?”那人声音颤抖,“你觉得我只想和你做朋友吗?”
“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沉默。
他无心于这没有意义的对话。
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趁对方咬牙切齿,他突然束住对方的双手,对上那人的眼睛,“……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对方猝不及防撞入他黑沉的眼。
在对方失神时,他松手,略过对方,向外面走去。
“他不是你父亲吗?他为什么行?凭什么!?”
那人自知是追不上了,不甘地大吼。
然这只是失败者最后的不服气。
可他没想到顾九会回答。
那是多年后还回荡在他耳边的一句话:
“——他不一样。”
追不上了。
他站在十字口,眼神迷茫。
而当他第二天再见到对方时,
那人身上充诉着无形的冷漠与拒绝。
这让他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堪堪停下。
他怅然若失。
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