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钦天监的人起身回话,孔令行便接着道,“岁末以来,前朝后宫多番动荡,始终不能安稳太平。为保社稷稳固,臣几番与礼部商议,在来年开春祭天之时多下准备,按照惯例应由圣上登坛祭天。”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孔令行终于切了正题:“臣斗胆一问,不知罪己诏一事,皇上考虑的如何了?”
卜天象
之前早朝时,孔令行就曾带领世家众臣跪请晏谙写罪己诏,晏谙未置一词,甩下满朝文武拂袖离去。如今此事重提,满座之内一时无人开口,暗流涌动间心思各异。
“自古,君王德行有亏,酿下大祸,才会写罪己诏告于天下,”安怀元皱眉开口,“本朝开国以来,写过罪己诏的帝王少之又少。”
“虽然少,却也并非没有先例,”孔修尧道,“绍宁皇帝不就曾写过?”
“绍宁皇帝之功过我等尚不评论,虽说确有此事不假,然则那封罪己诏写成之后即刻封存于东观殿,百年间都未曾示人。”傅明海望向晏谙,“启禀皇上,臣亦以为,罪己诏之事欠妥。”
“首辅都这么说了,丞相还要如此咄咄相逼吗?”不等安怀元再开口,自有人出言辩驳。
“正是!皇上登基尚不足一载,不知丞相为何非要皇上写这道罪己诏不可?”
“大人注意言辞,谏言本就是臣子本分,何时就成了咄咄相逼了?”
“这不是相逼还是什么?你们御史台整日盯着旁人,怎么就不曾见你们约束过丞相的言行……”
一句话算是炸开了锅,两派官员你一言我一语,饭也顾不上吃,眼看着比朝会还乱,再这么放任吵嚷下去,不知道今日这晚宴还办不办。皦玉嚼着点心,在底下饶有兴致地听完那个听这个,末了终于听见晏谙不胜其烦地道:“够了!今日是宫宴,不是喊你们在此吵架的!”
底下静了片刻,皦玉便知道是时候了。他抹掉嘴角的点心渣,起身先是对晏谙行了一礼,之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朗声道:“诸位大人不必为此事争论,臣或可解皇上忧虑。”
孔修尧就看着皦玉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来,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他的阿玉,明明连人多都会觉得不自在,从前身边只允许自己和猫两个活物存在,如今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孔修尧坐立难安,仿佛要被看穿的那个人不是皦玉而是他,恨不能上前为他挡住这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皦玉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怯懦,径直看向孔令行,不卑不亢地道:“敢问丞相,究竟因何执着于这一道罪己诏?”
没有等来回答,只有孔令行不屑一顾的打量,以及周围肆无忌惮的目光。皦玉敛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某种恐惧从脚底一路攀沿而上,席卷全身,他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