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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那棵树夏日里也是郁郁葱葱,亭亭如盖地立在那里,引得不少鸟雀逗留筑巢,如今已经被秋冬的寒风吹成了光杆。孔修尧望着在冷风中颤颤巍巍的枝桠叹了口气,没多驻足便进屋了。

房间里地龙烧得旺,里外温差太大,被冷热这么一激,孔修尧只觉浑身不舒坦。孔令行抬眼瞥了儿子一眼,递给他一杯热茶,孔修尧接了,坐下捂在掌心暖手。

“咱们的人已经尽快赶往刑部了,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口供已经被禁军拿到手了。”

“还用你说,”孔令行冷哼一声,“宦官都快被这刺杀案牵扯进去一半了!还有那禁军提督,我看经此一事也保不住自个儿的位置,为父小瞧了他,这一手,将咱们在宫里的线几乎尽数斩断了!”

孔修尧低头听着,茶碗送到唇边也没喝上一口,只是说:“宫中到底还有太后娘娘在,没了魏兴和禁军,也会有别的路子的。”

“旁的也就罢了,”孔令行拧眉压着火儿,“那个何馥,究竟有她的消息了没有?一个女人,又大着肚子,还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成?”

“儿子就是来给父亲说这个的,”孔修尧将茶碗轻轻搁在桌上,“咱们的人在城外发现了何馥的踪迹,但是有人暗中相护,是以不好下手。而且据他们回禀,照何馥的身形看起来……孩子已经没有了,儿子认为,没有再折损人手去抓她的必要……”

茶盏突兀的破碎声猝不及防在耳畔炸响,孔修尧只是睫羽抖了抖,似是早有预料。他默然起身,垂手而立,“父亲息怒。”

孔修尧感到有一点疲惫,从前他可以跟在父亲后头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这些开始提不起来丝毫力气,每日机械性地完成孔令行交付给他的任务。

朝堂上现在的局面对他们而言太不利了,御史台已经被架空,六部经历过红莲教那次的荡清,世家元气大伤,孔令行也很缺人手,就像这一次进了刑部大牢的那个太监,若是按照从前在刑部的人脉,廉宇赶到时只能见到一具尸体。还有内阁的存在更是棘手,它不仅仅是夺了东厂厂公批红权那么简单,而是成为了新的“天子近臣”,真正削的是丞相这个位置。

瑞昌帝尚在位时,哪怕君臣之间有龃龉龌龊,碍于身份和情分,老皇帝都要给孔令行几分面子,从来没有哪道政令的下达是不经过丞相点头的。可是新帝截然不同,他不怕被御史弹劾独断专行,一应事务几乎不曾与孔令行商量过,圣旨不需要再过丞相的手,玉玺之下加盖的是内阁首辅的章,至于那个深得晏谙敬重信赖的傅明海,更是把油盐不进的硬骨头,被世家孤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转过性子,眼下就更是敲不动了。

原本按照孔令行的计划,宫中事成,太子遗腹一落地,操纵局面的那根绳子就能重新落在他们手中,可这最重要的一环出了岔子……孔令行是如何的气恼愤恨都是情理之中。

新皇确实很有手腕,不过短短数月,朝中近乎翻了天,更不要说来年春天,新的举子涌入朝中,又是何等的冲击。然而他的疲倦并不是因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