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吃了一顿穿越以来最豪华的一顿饭,只有我一个,孤伶伶的,有点可怜。
现在的我,好像有点理解,有钱人那种矫情的孤独和空落感了。
我打开门,便看到马行远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耐烦。
我乖乖叫了声:“马哥。”
见我回来,马行远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然后责怪地问我:“现在的节骨眼上你乱跑什么?”
我顿了顿,没打算隐瞒:“我买了个房子。”
但我没说具体位置。
他楞了一瞬间,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你买什么房子?”
“一个小房子”,没细说,我往里走了两步,将口罩摘下放进口袋里:“马哥,你来有什么事吗?”
被我这么提醒,马行远似乎才回想起这一趟的目的。
他看了眼手表,说:“替你约了医生。”
“什么医生?”我有些不解:“我没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快到点了,走吧。”
他根本没有给我质疑和拒绝的机会。
我坐在副驾驶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忽闪而过的风景,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马行远开口说搬出去的事情。
马行远眼睛直视正前方,黑色西装服帖地像是长在了身上,一看就是那种精英里的工作狂。
但在我的意识里,工作狂一向不太好说话。
他从上车开始就没看过我一眼,却好像直接将我剥开,将我的跳动的心暴露在空气中,探查的一清二楚。
他直截了当的开口:“我知道秦匀脾气差,你再忍一忍,如果实在忍不了,我替你找个房子。”
我想,这也许就是精英的自信和直觉。
虽然直觉不太精准,我要搬出来,的确有秦匀的原因,但大头还是被赵寒给占了,他根本就不像网友说得那样可爱单纯。
果然人设就是人设,只假不真。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见我有些抗拒,马行远也不再问。
到了医院,却不是之前的那个,我眨了眨眼,看向马行远。
他停了车,开始解释:“这家医院专家很有名。”
我的额头恢复地很好,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甚至新生出来的皮肉更加光滑了。
虽然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但马行远看样子却很在意。
他起码跟医生重复了不下五遍:“他这张脸不能毁。”
我从他的话中隐约听出了点“只要脸没问题人傻了也没关系”的意味。
出了问诊室,我下意识地往右走,却被马行远拉住变了个方向,上了一层楼。
然后拐弯进了精神科。
我沉默地看着面前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医生,反应过来这才应该是那个“有名的专家”。
他问了我几个问题,似乎是在验证我失忆的真假,马行远应该还是在怀疑我。
问诊结束后,我被赶了出去,而马行远接替我听最后的结果。
他这样做,真的好像我妈一样。
他们聊了很久都没出来,我有些无聊,趴在窗边往下看,青绿灌木丛跟茶条瘫在了一个平面里,不同的绿色交杂渲染,小石子路的坑洼寡灰,有很多穿着条纹服,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人。
我伸出手去,太阳撒在手上,我握了握拳,好像把太阳抓进了手心。
我回忆了一下那个医生的胸口的绣字,好像是姓宋,我喃喃一句:“宋医生……”
却忽的听见一个脚步停在我身后,清澈的声音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转过身,看着面前比我高了快一个头的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
目光最后定格在他胸口的名字:宋轶声。
我敢对天发誓,这绝对是一个巧合。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叫“医生”的医生。
他推了推眼镜,再次耐心地问我:“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反客为主问他:“请问您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他眼中多出一份惊诧,随机点了点头。
我笑了起来:“那可以跟您要个名片吗?”
到最后我也没得到名片,只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打通的电话号码。
他告诉我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真正的需要关心的精神病人。
我刚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塞进口袋里,马行远就推门出来了,他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我。
“诊断结果说你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在那一瞬间沉默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这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马行远直接把诊断书给了我,“你自己的病。”
意思是:你的事我不管了。
我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比如那种突然失去依靠的恍惚,他又不真是我妈。
那既然全权交给我自己的话,我就不要那个专家,太严肃了,问问题的时候,眼神犀利地好像要扎进我的心里面,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好贵,果然名气最值钱。
我摸了摸口袋中的纸条,若有所思。
很不巧,马行远将我送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碰到了在客厅阳台地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的赵寒。
开门的瞬间,他眼神直冲着我来,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跟马行远问好。
“六哥,去哪了?”赵寒的眼神只在马行远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又跟胶水一样死死黏在了我身上。
“下午去你房间找你,结果发现没人,我还以为你去医院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了?”马行远往赵寒那边走了两步,问他。
赵寒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我猜的。”
然后又特别真诚地对我说:“六哥,真抱歉,应该是我陪你去的。”
他果然想岔了。
我紧抿着唇,不太想跟他说话,但在马行远面前又不能暴露我们之间的矛盾。
毕竟矛盾的源头我实在难以启齿,而且我马上就要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没必要多生事端。
马行远没有停留多久,他手下带的人不少,忙得脚不沾地,能亲自带我去医院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马行远一走,赵寒立马从地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我一圈。
我没理他,转身要往楼上走。
赵寒说:“昨天是我不对。”
我脚步没有一点停顿。
赵寒声音加大了点:“我向你道歉。”
我这次停下,在楼梯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打算怎么道歉?”
他笑得时候面部表情总是拉得非常大,应该是在屏幕前形成了习惯,笑容是他的代表特点,所以他要尽可能地放大美化。
但放到现实中来看就觉得有点夸张,我扶着楼梯手,半垂着眼,有些恹恹地看着他。
“最近的戏男三的位置还有空缺”,赵寒走上两节楼梯,跟我的距离缩短了些,但仰头的高度却更大了。
我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得意样子,忽的笑了。
见我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探过来要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我将卷土而来的手打开,面色冷了下去,几乎是有些厌烦地回答:“你拍戏的时候,最好别回来再让我看到你。”
“六哥!”
我转身离开,他匆匆开口叫我,我加快了步子,砰的一声将他关到了门外。
这扇木门好像是一道屏障,将房间跟外面的世界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外面是属于汤校六的世界,而房间里隐藏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开了脚步声,应该是赵寒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洗澡去了。
等回来时,手机上多了一个未接来电,是马行远。
我愣了愣,擦头发的手停住,将毛巾放到一旁,我重拨了回去。
铃声响了足足十五秒,对方才接了电话。
没等我开口,对面就抛来了一堆信息。
大致意思就是现在仍旧是在合约期间,公司不养闲人,即使是个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的劣迹爱豆,也要顶着被人扔菜叶砸鸡蛋的风险,出去为公司赚钱。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资本主义,都是一样的可恶。
“马哥”,我问他:“我要是在片场发病了怎么办?”
对面沉默了一秒,才重新开口:“你病的不重。”
我垂眸看着滴在地板上的几滴水珠,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资本主义从来不谈感情。
资本主义的奴隶也一样。
我放下手机,长舒了口气,心中有些焦躁。
我只是个高三学生,半个月没碰试卷就已经生疏到连导数题都看不明白,十八岁不到的年纪更没什么深奥的人生经历。
没体验过五花八门的酸甜苦辣,让我去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可没办法,我现在是资本家奴隶的奴隶,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只能点头和执行。
马行远动作很快,电话刚打完五分钟,剧本就已经发到了我的手机里。
戏份不多,比起龙套也多不了几个镜头,我这种人人喊打的偶像,能捞着个角色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
马行远就算没出大力,肯定也是为我说了几句好话。
点开文件,看见人物信息,我心稍微落了点地。
我要扮演的是个临近高考的高三学生,在学业和霸凌的双重压力之下,最终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听马行远的意思,这算是个大制作,能让我掺一脚,肯定也不只是马行远那几句好话起了作用。
我这种现实恶人,在电影里却是个受尽欺负结局悲惨的懦弱无能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也能吸引不少的人去买票。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精明又伤人。
但我心中没什么太大感觉,利益只有是相互的,才能长久下去,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开机的日子来得很快,在马行远的“逼迫”下,我还是不得已又去了趟医院。
这次不一样,只有我一个。
医生也不一样,不比专家便宜,但比专家帅气。
这么年轻却这么贵,肯定也是有他的原因。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带着眼镜翻看病历的宋医生,弓着后背趴在桌子上。
“医生,我的病怎么样?”
我百无聊赖,转着手中的笔,完成任务一样问他。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我面前挥了两下,将出神的我拉了回来。
“想跟我聊聊天吗?”他笑着问我,温温柔柔的,特别和气。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对上他的眼神,随后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聊不出来什么。”
“喜欢吃川菜吗?”宋医生将我随手扔在桌面上的笔,捡起放到了笔筒里,问了个跟病情毫不相关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拉进跟我之间的距离,让我放松。
人一放松,就容易说漏嘴。
“不喜欢吃辣的吗?”他见我摇头,随后问我。
“不是”,我看着他,抓了抓额头不听话的几缕头发,随口回他:“我没吃过川菜。”
“那喜欢吃什么?鲁菜或者湘菜?”宋医生将看完的病历合起放在腿上。
“有的就喜欢,有的就不喜欢,不分菜系”,我含糊其辞。
“是吗?”宋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真地将我的话听了进去。
整个过程挺顺利的,他没有想要一次将我挖空的疯狂想法,而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渗透。
我站起身跟他告别,他笑着说:“下次再见”。
我也笑着回应他,心中却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永远不见。
回了别墅,又变成了空无一人只有我的房子,我很庆幸不用再面对赵寒那张虚伪的脸。
装修最快也要一个月,加上散气通风,怎么也要一个半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我还要过一个半月躲躲藏藏的生活。
不过很庆幸,中间穿插的龙套角色,让我能逃过几天。
我从衣柜里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中,勉强挑选出仅剩不多的能穿的几件。
现在的经济情况,已经不允许我在服装方面奢侈了。
飞机在下午两点,马行远太忙,发给我剧本的时候似乎没想过我会同意,还同意地那么干脆。
所以根本没有帮我安排随行经纪人。
其实这样对我来说倒是更好,我只知道汤校六嚣张跋扈、攀炎附势,但一个人总不可能只有缺点。
我永远无法完美扮演,曾经存在过的一个鲜活的人。
我将自己包装严实,但不至于太过注目,以免适得其反。
登机很顺利,去往剧组的路上也很顺利,出租车师傅还非常友好地跟他介绍了剧组附近值得一去的景点。
直到我在剧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猝不及防地转身,我逃无可逃,赤裸地暴露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里。
他似乎没想到在严词拒绝他后,我还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我知道他误会了,因为诧异之后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似乎是在为我想火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叫好。
他抬步向我走来,伸手想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他并不强求,只是轻笑:“六哥,既然想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我的保姆车还算可以,你也能舒服地休息。”
我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没有反驳也没有怒怼,他对我的态度,在我这里没有意义。
我只是秉承基本的礼貌,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走向一列排坐在一起的蓝色铁皮屋里的一个。
这里临近大山,条件不算太好,周遭都是茅土房,他们只能用铁皮搭建几个简陋的临时住所。
当然了,像赵寒那种咖位,另有住的地方,条件当然不用多说,至少也要比他“还算可以”的保姆车舒服。
每扇门都标注了名字,所以不用担心会进错。
我没想到赵寒会摸过来,最起码不应该饥渴到我来的第一晚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自认为无论是货真价实的汤校六,还是我这个只跟他见过两三面的冒牌货,都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似乎演练过许多次,赵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我的床,甚至在我熟睡的时候十分贴心地替我脱光了衣服。
我没有裸睡的习惯,应该说是住校要五点半起床的高中生不配。
所以当我翻身,全身皮肤接触到的都是滑溜溜的床单被罩时,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人不会在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不害怕,他从身后抱着我,像是恐怖电影里活过来的木偶娃娃。
我下意识踢过去,却被赵寒抓住脚腕,他压低了声音提醒我:“六哥,是我。”
幸亏他提醒的即使,我踢出的下一脚才能更加毫不犹豫。
我用了狠劲,他躲避不及被我一脚踢了个正着。
他闷哼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清晰、
我趁机从他的桎梏中逃了出来,然后立马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晃得我眼花。
我眯着眼看到赵寒光着身子盘坐在我床上,于是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他捂着被我踢到的地方,全然没了刚见时的蔑视,他皱着张脸,可怜兮兮地回道:“六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知道他藏着什么鬼心思,所以对他的示弱根本不为所动。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跳下床,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见我这么防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没有这么可怕。”
我的睡衣被堆成一团扔在赵寒的旁边,我只能从行李箱中找了一套衣服匆忙穿上,然后重新看向他:“滚出去。”
赵寒笑眯眯看着我,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要。”
我听完皱眉,打开相机直接将他这副样子拍了下来,然后亮给他看,威胁道:“我现在就可以发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他们口中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
赵寒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甚至摆出一个上镜的姿势,无耻地对我说:“六哥,这个角度比较帅,价格会更高。”
他见我一直皱着眉沉默,才坐直身子,撑着下巴问我:“你忘了我们签的合约?这几张照片泄露出去,你一辈子都要绑死在华云。”
华云是我那万恶的娱乐公司的名字,要不是赵寒,我还真不清楚有这样的条约规定。
于是我收回手机,赵寒以为我向他妥协,动了动腿想要站起来。
而我拨通一个号码,等待了几秒接通后,直接打开免提。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汤校六。”
我看着赵寒的笑容便僵,在他的注视中乖乖叫了声“马哥。”
马行远揉了揉眉心,看着手表显示的两点十三分,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悦:“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
我自然不愿意承担马行远这份怒气,毕竟在合同到期之前,我还要跟他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所以我看了眼床上的赵寒,然后果断地将手机扔了过去,提高音量说:“是赵寒要找你。”
赵寒看了我一眼,捡起手机,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马哥。
马行远似乎十分惊诧于凌晨两点赵寒竟然跟我这个"道德败坏、声名狠藉"的劣名艺人"鬼混"在一起,但赵寒似乎并不因此而慌张,他更多在意的是我出乎他意外的不配合。
赵寒面不改色地胡扯一通,让我见识到了他作为一名合格演员的强大业务能力,电话很快就被挂断,刚刚缓和的局面又变得紧张起来。
当然,这种紧张只针对我个人。
“六哥,我没有看不起你”,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极其虚伪的道德制高点的前提:“即便马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凭你的信用,你觉得他会信谁?”
“没有这种可能,你不会让他知道。”
我戳破他意图把自己的过错强加在我身上、并且无耻地企图我自愿接受的龌龊心思:“赵寒,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听完笑出了声:“六哥,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很大,我按照你的心愿亲近你喜欢你,为什么你先不高兴了?”
这肯定又是汤校六以前鬼迷心窍说的屁话,但我毫无印象,只觉得离谱至极:“那好,我现在不喜欢你,你能按照我的心愿滚开吗?”
赵寒摇头:“不能。”
他看着我皱眉,轻声叹了口气:“六哥,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明白他口中自私的定义,但肯定跟中文字典中的解释大相径庭。
我尝试着向门那边挪动,用对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就当我自私好了。”
反正只有不到一年时间,我就能真正离开公司,跟他撇的干干净净,我跟他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没必要因为迁就他而忍气吞声。
我看向门锁,庆幸没有上锁。
于是我抬脚快速向门口跑去,我听到赵寒跳下了床,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将我拦腰抱住,砰地一声摁上了门。
他贴在我的耳边,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因为我的挑明而彻底摘下了伪装面具,他冷笑着嘲讽我:“跑什么?在床上当婊子,下了床当队友,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无法理解赵寒的逻辑和所为,他像是一座沉眠的火山,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彻底息灭,就像我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爆发。
但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阴晴不定的火山因为我的不断拒绝和逃避而蓄势待发。
岩浆一般滚烫的热息喷洒在我的脖子上,似乎要烫出一个专属于他的烙印。
“这是你认为我想要的”,我伸手去掰他紧锁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句道:“赵寒,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婊子和队友都是你想要的,跟我没关系。”
“你跟我上了床,现在又说没关系?”赵寒将我向后拖,我奋力挣扎起来,却被他毫不留情用膝盖顶在后腰处,我脱了力,被他扯着扔到床上。
“六哥,牌坊不是这么立的”,说着,他将我的睡衣拧成一股绳,把我的手腕紧紧捆住。
我喘着粗气,趁他绑我的时候,将腿从他身下抽了出来,狠狠踹向他的胸口。
来不及管还被绑着的手腕和被脱了大半的衣服,我赤脚跑下床,将蓝漆喷刷的铝合金门一脚踹开,随后拼命地往外跑。
因为明天要换场景,剧组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外面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刚跑了没有几秒,我很幸运地撞上了剧组剩余不多的人。
我跑得急,冲劲太大,装得他后退小步闷哼了一声。
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整个人脱力地快要站不稳,我抓住那人的衣袖,说:“帮帮我…”
话只说了一半,刺眼的手机手电筒照到我的脸上,随后一点点向下,是我被赵寒扯的歪扭的衣领,以及松垮挂在胯骨的裤子。
我抬头,在被强光刺激的目眩中,清晰地看到了秦匀毫不掩饰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我缓缓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由于奔跑而松散绑在我腕骨的睡衣滑落掉在地上,紧接着听见他厌恶地贬低:“汤校六,这次你又勾引的谁?”
秦匀对我的恶意似乎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无法推测汤校六以前到底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才让秦匀这么憎恶他。
赵寒腿长步子大,没等我开口解释就追上了来,而秦匀的目光绕过我的肩膀落在赵寒身上,眼神又暗了几分,他后退两步跟我拉开距离,仿佛我是一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
“秦匀,你怎么在这儿?”赵寒十分自然地跟赵寒打了个招呼,尽管他像我一样衣衫不整。
这两个人刚偷完情,如果我是秦匀,一定会这么想。
“不是…”我试图解释,把自己从这一天大的冤屈中拯救出来,但显然赵寒并不愿意给我这个自证清白但坏他名誉的机会。
他长臂向前伸过来,横在我脸前,然后毫不客气的捂住我的嘴,把我向后拉到他怀里,笑呵呵地接上了我还没说完的话:“六哥的意思是这次不一样,他不是自愿的。”
我愣了一秒,不太明白赵寒说这话的意思,这种坏自名誉而证我清白的操作,让我大脑运载负荷而空白起来。
赵寒对上我震惊的表情,中指暧昧地弓起轻轻摩挲我的嘴唇。
但秦匀对我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兴趣,他只是再次扫视我一番,然后对我做出评价:“汤校六,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
是的,对于赵寒强迫我这件事,秦匀毅然而然地选择了侮辱我这个受害者。
他们的对友情果然名不虚传。
赵寒在秦匀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中指强硬地想要伸进我的口中。
我这次顺了他的意思,刚张开嘴,他的手指便迫不及待地伸了进去,而秦匀的眼神也更加厌恶。
他的厌恶我完全理解,但他这么恶心我,还站在这里处之怡然地观赏我跟赵寒的调情,我百思莫解。
不过这恰恰也证明了一点,“汤校六”这个人,对秦匀来说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意义。
虽然我并不记得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这正是让我暂时逃出赵寒虎口的一个关键。
于是在秦匀冷漠的态度中,我张口,狠狠地咬在了赵寒的中指上。
赵寒吃痛抽出,一圈深深的牙印,我毫不露怯,正视他的目光。
他正要发火,余光瞥见站得挺拔的秦匀,忽地变了态度,将我揽得更紧,黏糊地故作亲密:“六哥,你是怪我刚才在床上咬你咬疼了吗?”
赵寒张口就来的谎话我早就见怪不怪,但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秦匀,他周身不近人情的保护罩似乎微弱了不少。
很幸运,我捕捉到了他眼中瞬闪而过的诧然。
于是我凝望着他,直到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我才缓缓开口:“你看到了吗?我的态度。”
秦匀动了动脚,似乎并未想到我会说出这些话,他突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耳鬓的发丝随着夏夜的风而向后扑去。
“汤校六,你到底还要骗我多少次才会觉得愧疚?”
秦匀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让我坚定了秦匀跟汤校六不同寻常的过往。
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确定我的回答是否会为我带来有利的条件,我不敢冒险。
而我们两个的相对无言,换来了赵寒的行动。
我被赵寒拦腰往回拖,狼狈地冲秦匀伸出了手,他的目光沉落在我向他伸出的手上,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报警?报警比我有用。”
我当然知道报警有用,但我没用,报警牵连的人太多,且先不说马行远,以赵寒的身价,甚至会惊动公司的高层,我没这么大的本事得罪他们,也不想我退出娱乐圈后,顶着个“诬陷顶流强奸”的污名,躲躲藏藏一辈子。
我被向后拖了一米多远,才大声回他:“你先”
只是我还未说完,便被赵寒捂住了嘴,回答戛然而止,而秦匀站在原地像是棵执拗的松,一动不动。
赵寒幸灾乐祸地靠在我耳边,带着满满的恶劣:“六哥,该让我说什么好,你偏偏找他救你。”
赵寒重新将我扔到床上,已经解开的裤子轻松地就能被脱下,其实我知道自己今晚已经再逃不出去,我任由赵寒脱掉我的所有衣服压在我身上。
我不是什么贞洁至上的人,我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跟他做爱,能避免天价的违约金以及退隐后的安静生活,其实勉为其难也可以接受。
因为虽然赵寒是个人渣,但好在足够赏心悦目。
又是个当红爱豆兼新生演员,包养起来,应该要比我一年的通告费还要多上几番。
于是我不再挣扎,这反倒引起了赵寒的好奇,他俯下身来,鼻尖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然后冲我吹了口热气,问我:“六哥,怎么不反抗了?”
我伸手将人推开:“我没有当的爱好。”
他听这话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我倒想试试当s的感觉。”
说完,他又要贴过来,我一手捂住嘴,一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试图跟他商量说:"能不接吻吗?"
他罕见地点头同意:“当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他给人扩张的时候异常熟练,甚至连我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高三生都能察觉出来,果然娱乐圈的大部分人都“身经百战”。
于是我下意识的想到性病上面,猛地一愣,刚要开口问他,又想到之前那次醉酒的事情,就算后悔也早就晚了。
其实我对做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更别说对方是个在我上面的男人。
可临了临了我也逃不掉,还不如欣然接受。
润滑液有些凉,似乎是桃子味的。
因为赵寒非常恶心地把他指尖上的润滑液涂在了我的胸口,桃子味顺着逸到了我的鼻尖,我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躲避不开。
我皱着眉看他,他却不以为意:"你不觉得很好闻吗?六哥,这是我专门为你买的。"
他说的话,我一点不敢信,刚才他从管中挤的时候,我明明白白地看到润滑液只剩下了半管。
剩下半管他抹到了谁的胸口,我不得而知。
赵寒的确遵守承诺,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我跟他接吻,可他却恶劣地在我脖颈处留下了明显的吻痕。
让除我跟赵寒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所谓的黑料爱豆,在进组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勾搭上了某个投资方,以求像以前那样愚蠢地重蹈覆辙:升番加戏份。
我不知道他这种做爱水平算得上是什么等级,他插进来时的低喘很性感,像是古早唱片里的低沉男音。
我没有感到不适,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赵寒情动的样子,仿佛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头人。
我没有感觉到一个正常男人做爱的时候应该有的那种澎湃,整个过程平淡地像是寡味的白开水,、高潮和结局连成了一条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
进行到一半,我甚至想打开微博刷刷八卦。
可我的双手被赵寒强硬地十指相扣压在床上,我只能看着漆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赵寒压在我身上,用他喘得有些沙哑的质问我为什么不叫出声。
在他深信我羞于出口的时刻,我真诚地点破他:“或许是你不对我的胃口。”
他一再地追问,让我烦不胜烦,只好装模做样地夹起嗓子低喘几声。
我实在是没有经验,装得太过拙劣,被他一眼识破。
刚演到兴起,就被他捏住嘴:“六哥,别装了。”
我适时地停下,抬眼看他:“不好听吗?”
“好听”,他说:“但太假了。”
我动了动由于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麻意的大腿,然后就被赵寒捞起,环在了他的腰上。
虽然他的腰很细,但我仍旧感觉是他把我的小腿掰折,然后像缠绳子一样缠到了他腰上。
于是在他再次想要冲进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出了声。
我一下推开他,整个人僵在床上不敢动了,赵寒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异常,他动了动身子想要靠过来,被我出声制止:“别动,抽筋了。”
赵寒听见这话,有眼色地往后挪了挪,然后伸出右手想要摸我的小腿。
我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拉动腿筋疼的我整个人僵住一动不敢动。
“你躲什么?”赵寒这次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脚腕,然后像晃汽水一样上下左右、雨露均沾地晃了好几下,并且恬不知耻地美名其曰:“这样就好了。”
其实并没有。
我整个人都绷直,躺在床上像一条风干的腊肠一样。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能在喝醉的时候,跟别人做爱。
当然,单方面的强奸就算了。
我缓了很久,几乎要十分钟,而赵寒也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软了下去。
我承认,刚才叫床有几分演戏,现在装抽筋也有几分故意,完事都需要先尝试再做评价,所以我现在可以心无愧疚的表示:我不喜欢赵寒,更不喜欢跟他做爱。
本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做爱,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你回去吧”,我动了动小腿,只剩下抽搐后的轻微胀痛。
“不回”,赵寒直接躺在我身边,汗津津的胳膊横在我脖子后面将我揽进他怀里。
男人都会认为这样很帅,但被搂在怀里的我除外。
即使做完了,赵寒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被他搂在怀里,脑袋倚在他梆硬的胸口,硌得我不太舒服。
可我只要一动,他就立马将我搂紧,好像我是只随时都会跳走的兔子。
他打开微信,毫不避讳的当着我的面回复马行远的消息。
对于我深夜拨通他这个我避讳不及的经纪人的电话这件事,马行远对此只有三个字的回应:别太过。
甚至回应的是与我关系僵硬的赵寒,而不是当事人我。
我再次感慨于马资本的舍义取利,他那么敏锐的人,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没有犹豫地、果断地抛弃了我这个只有半年合约的废牌,转而好心告诫赵寒:
别太过。
赵寒自然地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说实话,赵寒的脸很小,头也不大,但脑袋真的出乎意料的沉。
像是一摞秤砣黏在了我头顶,我甚至被压的有一瞬间的恍惚感。
直到他出声问我:“六哥,你说我怎么回?”
“你问我?”我回过神,不太情愿地开口敷衍他,同时试图将他从我脑袋上推下去。
而他抓住我推他脸的手,将手机塞给我,乐盈盈地看着我,说:“你帮我回。”
我捧着手机,问他:“你说真的?”
“骗你干什么?”赵寒饶有兴趣地抚摸我的肚子,漫不经心地说:“我都听六哥的。”
听着他没有一丝真心实意的话,我捏紧手机,又问他:“什么都行?”
“当然了”,赵寒不假思索地回答。
得到他的肯定,于是我也不假思索的将他的26键换成了我更加顺手的9键,然后迅速地打出“操你妈的”四个字,发送成功后,在赵寒震惊的目光中,用尽全力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手机屏幕四分五裂黑了下去,而赵寒也终于如我所愿的松开了我,下床去捡他的手机。
他在尝试开机无果后,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
他的眼神绕过我,落在床角的手机上。
于是在他震惊的表情中,我再次将我的手机抢过来,摔了个粉碎。
我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我的新款手机的残骸,抬头对上赵寒满是怒气的目光,说:“这是我的手机,你生什么气?”
赵寒看向手中还在掉着玻璃渣的手机,又看向我。
我笑出了声,回他:“不是你说的什么都行?怎么,反悔了?”
赵寒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不会低头,他冷冷瞧我一眼,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僵直的背才一点点放松下了,整了人失了力一样仰倒在床上。
手机被摔坏了,我也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只能穿好衣服,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已经有点泛白,想来也睡不成了。
我刚想关门收拾行李,却忽地瞥见一抹黑影,我愣了一瞬,将门彻底打开,这才看清门旁站着个活人。
我额角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开口问他:“你在这站了多久?”
秦匀没说话,看向我脖颈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沉。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匀,想起我求救时他的无动于衷,有点反胃,于是不再管他,直接关上了门。
我摸了摸鼻子,又突然闻到手指间的檀腥味,有点恶心地皱了皱眉。
等到了新片场,我才得空洗了个澡,将我身上的腥味扫了下去。
原主年龄不大,但演个高中生也算是厚着脸皮,化了妆才有点青涩的学生样。
赵寒是男主,来得比我晚几分钟,黑眼圈有些重,看着萎靡不振的。
我见他冷着张脸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骂了句活该。
我的戏份不多,跟主角几乎没有对手戏,所以能同时开机。
说实话,除了被霸凌的部分,我也不算演戏,毕竟刚从高中生活中脱离了没几天,所以也挺像模像样。
同组的人不怎么爱搭理我,我一个黑闻缠身的人,他们这样做,我表示非常理解。
连带着赵寒也开始跟我避嫌,这让我轻松许多。
中午太阳大的厉害,我站在树荫下,额头的汗都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没有经纪人,连张椅子都没有,停机的时候,只能背靠着树看剧本。
赵寒从房车出来,便看到汤校六整个人从头到尾红透了,像只烤熟的虾倚在树旁。
他脚步一顿,问身旁的人:“他的生活助理呢?”
顺着赵寒的目光看过去,王益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汤校六,想到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含糊道:“马哥已经再安排了。”
赵寒收回眼神,没再多说什么。
王益抱着剧本跟上去,心道:公司哪还会给他配助理,赚不到钱不说,合同也要到期了。
今天拍的是重头戏,我将剧本放到一旁的衬衫外套上,深吸了两口气。
我脸上化了几道伤口,换上了校服。
导演喊了开机,我背对着镜头,乌泱泱过来一群人将我围住。
我眯了眯眼,倒是在一群人中发现了张新面孔,只是没等我仔细瞧,就有人拽着我的领口将我推到了地上。
我没想到他真用了力,一时反应不及,重重摔到了地上,细碎的小石子划过手掌,传了一阵挫疼感。
导演没喊停,我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对面的领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旁边的人有眼色的开口骂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吕哥正在走这条路吗?”
这条路不窄,三人并肩齐行也是绰绰有余,吕寻只是因为在学校里被杨程易压了一头心又不爽,又碰巧遇到我扮演的这个怂包角色,所以才把火气全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靠着吸食弱者的恐惧滋养嚣张的火焰。
我手指微蜷,低着头小声解释,语气中充满了恐惧,整个人因为害怕而小幅度颤抖起来:“对对不起,是我没看到。”
“一句没看到就完了?”
李云效狗腿地将我从地上粗暴地拖起来,扔到吕寻面前,抓着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仰视吕寻的眼睛:“跟吕哥道歉!”
顺着剧本演下去,我被人按在水池旁边,整个上半身悬空在池边,被人按着脖子压进了水里。
原本过个几秒钟就该放手让我跌进池子里,他们嘲笑我一番后,我带着一身伤回家。
可直到我开始有窒息感,身后的人也没有松手的迹象,我察觉到不对,扶在池沿的手开始小幅度的挣扎起来,按住我的人看出我的意图,不仅没有放开我,反而加大了力气,让我动弹不得。
我心跳开始加速,求生的本能让我开始用肢体疯狂地求救,似乎看出我变得激烈的动作,身后的人才将我提起来扔到一边。